第六章：啪

　　沒兩天，寒冷的天氣讓蘇醒感冒了，咳嗽，流鼻涕，他吃了感冒藥不見好，就懶得吃了。

　　張建說他：“我看你每天凍得揪揪的像個小老頭不感冒才奇怪。”說著瞥了眼蘇醒的鞋子，那是一雙白色運動鞋，但是大概穿得太久太破，顏色已經不像白色，而且外面的都破了，露出裡面的瓤子，和鞋跟的銜接處更是裂開口子，顯然因為最近雨雪天氣，鞋子裡面被打濕了。大冬天穿這樣的鞋子，從腳丫冷到頭頂。

　　“你去買一雙鞋吧，幾十塊一雙的棉鞋總比這破鞋子保暖。”

　　蘇醒沒做聲，心底卻在猶豫要不要買一雙，要不還是等一陣子吧，等找到兼職再說。

　　結果第二天，二伯父就找到了學校。

　　“二伯！你怎麼來呢？”蘇醒高興的迎過去。

　　二伯父笑著遞過手裡的大包小包：“你爺爺奶奶讓我給你送東西，最近天氣太冷，他們怕你挨凍，就想給你送些衣服。你二伯母幫你新做了兩雙棉鞋和一雙棉拖鞋，你小嬸給你織了一件毛衣和手套。”

　　蘇醒還是第一次一口氣接到這麼多禮物，心中頓時五味雜成，很感動，又有點兒想哭。他垂著頭接過行李，對二伯父說：“二伯父，我帶你去食堂吃飯。”

　　“不用不用，我馬上搭車回去，哪用吃什麼飯。”二伯父連連擺手拒絕。

　　蘇醒固執的拉住他：“現在已經中午，你難道餓著肚子回去？食堂的飯菜很好吃，而且便宜，去吧，食堂還可以看電視，也有酒賣。”

　　他說著笑了，二伯父聽到酒果然動容，屋外寒冷，又車馬勞頓大半天哪能不餓，只是跟著侄兒走進全是大學生的食堂，二伯父有點發楚。

　　帶著二伯父進食堂，蘇醒麻利的搶好位置，迅速買了午餐外加一瓶啤酒。

　　他特別多買了幾樣菜，葷素搭配，還有一碗番茄雞蛋湯和管飽的肉夾饃。

　　二伯父果然吃得很盡興，兩人有說有笑的，氣氛很融洽，像父子。

　　沈信遠遠的路過兩人，隨意看了眼，買飯離去。

　　二伯父的到來真是雪中送炭，兩雙嶄新的棉鞋很合腳，非常保暖。只可惜樣式土氣，而且在雨天容易打濕。畢竟面料都是絨的，又是泡沫鞋底。嶄新的毛衣也很保暖，蘇醒這下舒坦多了。

　　和這些一起送來的還有很多吃食，鹹菜、腐魚、辣蘿蔔、炒花生、炒黃豆、炒蠶豆和油炸果子。蘇醒喜滋滋的拿回寢室，徐凡聞到香味立即湊過來討要，蘇醒大方的分了他一些，又每樣多分出兩份，一份留著給不在寢室的張建，一份送向沈信。

　　“這是我們家自制的一些零食，你別嫌棄。”蘇醒笑說，雖然是農家自制的東西，可是都很好吃，高中時每次帶去寢室就被搶佔一空，大學開學那會在寢室，張建和徐凡也很喜歡他的零食。

　　沈信接過放在桌上，卻拿出一百元遞給蘇醒。

　　蘇醒臉色難看道：“這個不要錢……”

　　沈信哦了一聲，將錢收回來，漫不經心道：“我還以為給錢會比較好，畢竟你給我這麼多零食。”

　　“……”蘇醒憋氣，望著那堆零食，拿回去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謝謝了，下次也請你吃零食。”沈信忽然說。

　　蘇醒傻傻哦一聲，慢吞吞踱回位。

　　翌日天晴，沈信收到了許多包裹，管理員喊半天要他下去拿，沈信就是懶得動一下，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蘇醒見管理員叫的太凶，不由歎氣起身：“我去幫你拿吧，你介意嗎？”

　　“不介意，謝謝。”

　　蘇醒暗暗嘀咕，你就是等著我這句話吧？還真是會使喚人……雖然他完全是自願的，可就是覺得沈信是那德性。

　　蘇醒沒想到包裹那麼多，而且很沉，難怪管理員不肯送。

　　他艱難的全部抱進寢室，沈信拿出剪刀開拆。

　　一個包裹裝著嶄新的蘋果筆記本，另一個則全是各色零食，還有一堆衣物，以及幾瓶嶄新的香水。

　　沈信首先放好香水，這會兒玩遊戲的徐凡和發短信泡妞的張建才圍過來。

　　“你不是有電腦嗎？怎麼又買一台。”

　　沈信道：“總會用得著的。”

　　“我靠，沈信你真奢侈，這些衣服都好大牌。”張建咋咋呼呼。

　　沈信不理睬，彎腰抱起一大捧各種零食，慢慢走到蘇醒的桌前，放下。

　　“……你你別給我這麼多……這些看包裝就很貴。”蘇醒喊道。

　　沈信頭也不回道：“你不要？”

　　“……”蘇醒不吭聲了，如果他說不要，沈信以後肯定不會再要他的零食。他忽然覺得沈信這人真小氣，好記仇。

　　剩下的零食沈信一包都沒留，都分給了徐凡和張建。

　　不多日，蘇醒終於找到了兼職，是雙休日的家教。三十塊錢一個小時，每天四個小時，給一個高一學生補習物理和化學。

　　蘇醒頓時像打了雞血，每天心情愉快的不得了。白天一有空就認真複習高中的知識好方便講課，晚上依舊熱心的幫助沈信。

　　寢室的幾人已經習慣了沈信的毛病，到了深夜沈信再發病時，除了蘇醒積極動作，其他人誰都懶得動彈了。

　　轉眼到了期末考試的階段，一個個臨時抱佛腳，徐凡不玩遊戲了，張建不泡妞了，個個拿著蘇醒劃分的要點複習。

　　唯有沈信一如從前，白天上網看看股市，晚上偶爾看看新聞，天天洗澡，滿身飄香，完全不複習課業。

　　蘇醒忍不住問他：“你不怕掛科嗎？”

　　沈信平淡無比道：“閉著眼睛也不可能掛科。”

　　“……”好自大的口氣，有本事你真蒙著眼睛去考試！蘇醒暗哼。

　　考試前一天深夜，沈信依舊發病哼哼唧唧。

　　蘇醒習慣的爬過去安撫他，為了自己不受涼，他爬過去後隨意的鑽進沈信的被子蓋住腿腳和腹部，舒舒服服的靠著欄杆，一邊默默在腦中複習要點一邊給沈信按摩。

　　大冷天蘇醒很少洗澡，一週一次算勤快，半月一次很正常。

　　雖然天天會洗腳洗臉洗屁屁換內衣換襪子，可是不知為什麼，腳丫還是有點臭，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並不太在意，覺得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但是這會兒他半邊身子在沈信的被子裡，腳丫自然伸展在沈信的頭前，沈信一回頭碰到那腳，鑽進被子裡也覺得有點腳臭味沒散開。

　　頓時別開頭，青著臉望天發呆。他想蘇醒一片好心幫他緩解痛苦，他總不能嫌別人腳臭。

　　正這麼釋然的想著，一聲不雅的聲音在寢室響起。

　　蘇醒歎著氣嘀咕一句：“最近吃蠶豆吃多了……”捂著鼻子，挪挪屁股，往外蹭了蹭。

　　“……”沈信屏住呼吸爬起來，怒指蘇醒：“你太噁心了！在我的被子裡放屁！”

　　蘇醒一直以為他睡著了，陡然被罵嚇一跳，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道：“這有什麼辦法……又不能憋著……你這人真是，放屁又怎麼了，說的好像你從來不放屁一樣，我又不是故意的……”說罷掀開半邊被子扇了扇，好透氣。

　　沈信臉色更加難看，氣呼呼的踢了蘇醒一腳：“打開窗戶透氣。”

　　蘇醒大驚：“有沒有搞錯，這麼冷開窗戶，而且味道已經散開了好不好。”

　　“那你先離開我的床。”

　　蘇醒氣哼哼下床：“好心沒好報，我幫你按摩，你還嫌棄我。”

　　“誰讓你亂放屁。”

　　“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靠！別吵了好不好，還讓不讓人睡了！”張建暴躁的呵斥。

　　兩人只好收聲。

　　蘇醒睡前恨恨的想，明天他要是再手賤去幫沈信按摩，他就不叫蘇醒。

　　第二天起來，沈信悶著臉換了被子和床單。

　　蘇醒見狀更加生氣，一整天沒找沈信說話。以前每天不管有事沒事，他都會找沈信扒拉幾句，無非是問他身體好不好，要不要幫忙帶飯之類的話。

　　這天晚上沈信再疼得叫喚時，蘇醒徹底蒙住了腦袋，視而不見。

　　但他依舊注意到了寢室的動靜，蘇醒一直沒動，沈信就疼得厲害，叫的時間稍長了些，徐凡受不了了，探頭道：“蘇醒，你去弄弄啊，吵死了！”說罷不耐煩的蒙住被子。

　　蘇醒咬牙，沒吭聲。

　　不多時，張建長歎一聲，無奈的爬上沈信的床給他按摩，可是他不像蘇醒那麼懂，胡亂的按摩反而讓沈信疼得更厲害，冷汗涔涔不說，還受不了的扳著腿狠狠踢了一下，其實是想舒展雙腿希望好過一點，可這一踢就踢著張建，張建本就瞌睡連連，身上又冷，頓時不耐煩的怨道：“擦，我也懶得管了！”語畢跳下床，回去悶頭睡覺。

　　蘇醒最後還是頂著黑眼圈爬過去了，一聲不吭的按摩，也不管沈信是睡好了還是醒著，他等到沈信舒坦了就走人。白天見了沈信也懶得說話，這才發現如果他不主動找沈信說話，沈信似乎從來不會開口，不僅僅是對他，對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可以獨自啞巴好幾天不開口說一個字。

　　期末考試順利結束，大伙歡天喜地的準備回家過年。

　　臨走那天，七八個衣著闊綽，但是似乎只是下人的男女來到寢室，麻利的收拾好沈信的東西，領著沈信離開了寢室。沈信到此，都一個字沒說，再見都沒一句。

　　蘇醒望著沈信單薄的背影逐漸遠去，有點兒鬱悶。莫名的擔心明年開學，也許沈信再也不來了……

　　“沈信家到底幹嘛的？看著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張建好奇的問。

　　徐凡嘟囔：“有錢有什麼用，也治不好他的毛病。”

　　“對了，你們有沈信的手機號嗎？”張建忽然說。

　　徐凡一愣，搖頭：“還真沒問過。”

　　蘇醒更是搖頭，他連手機都沒有。

　　張建和徐凡很快回家了，蘇醒卻留在學校繼續兼職，他接的家教可以做到小年那天，一天四個小時有一百二十元，他不想放棄。甚至委託學長幫忙，多找了一份在超市促銷的兼職，可以做到大年三十結束，一天能拿五十元，還可以內部優惠購買超市的商品，正好買一些帶回家，每家送一點。

　　“蘇老師，我這有一道奧數的題目怎麼都解不開，你有空能幫我解解嗎？明天帶來給我就可以，麻煩你了。”

　　蘇醒驚訝的接過本子點頭道：“可以，明天我拿給你。”他教這學生化學和物理，還是第一次被問到數學題。

　　蘇醒回到寢室就拿出來瞧，不由皺眉嘀咕，果然是奧數題目，稀奇古怪的恨，和高考範圍完全不搭邊。雖然奧數拿獎可以高考加分，但蘇醒從來沒研究過。

　　拿著筆試著解，一會兒展眉一會兒皺眉，想到的知識點越來越多，越來越深，週遭的一切感知都似乎融合成一個點，慢慢的聚集，慢慢的陷入黑暗……

　　整個腦袋都不由自主趴在桌上的蘇醒看起來似乎睡著了，甚至連蘇醒都莫名的知道自己‘睡著了’，而且睡得舒服無比，渾身輕飄飄的，舒服的恨不得叫出來。可就在蘇醒投入的享受這份美好時，腦中有什麼東西‘啪’的一下，斷掉了。

　　那聲音突兀又尖銳，帶給蘇醒的不僅僅是驚嚇，接踵而來的還有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烈的刺痛。

　　蘇醒尖叫一聲醒過來。

　　他喘著粗氣，使勁的揉著腦袋，茫然無錯的暗想這是怎麼回事，是噩夢還是身體出問題，蘇醒慌忙的拿過茶杯猛喝一口水，竟然發現雙手在微微顫抖。

　　‘茲茲……茲茲茲……茲…’

　　蘇醒愕然四顧：“什麼聲音……”

　　‘茲……茲茲……’

　　蘇醒跳起來去看電燈，又去看了看寢室所有插頭處，那聲音就像電光走火，什麼電器壞了後茲茲的聲音。他還使勁嗅嗅，並沒有燒焦味。想來也不可能，這會兒寢室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在通電。

　　‘茲茲……茲茲茲……’

　　那聲音越來越多，明顯到蘇醒臉色發白，越聽越是詭異，清晰地好似就在自己耳朵裡。

　　‘茲……連……’

　　蘇醒摀住耳朵，狼狽的撞到桌子上，他想躲避，卻不知道是躲避什麼。

　　‘……強……強制……連結’

　　‘連接成功’

　　蘇醒大叫，這下可不是錯覺了，清清楚楚的聽到有人說話。他驚慌失措，腳下一動，一步踏出去，竟然走到了夜空中。

　　真的是浮在夜空，星光閃閃，銀河流動，隱約還有風鈴的樂聲伴隨左右，而他就在星光圍繞之中，似乎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最近的星星……

　　蘇醒愣愣半天，方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我還在夢裡。”這樣一想他就徹底安心，什麼聲音都不怕了。哪怕看見自己沒有踩在地面上，浮在星空中也沒絲毫慌亂，反而大搖大擺的打量周圍，數不清的星星在閃爍，一眼望不到頭的宇宙銀河在流動，還有風鈴似的輕靈樂聲在飄揚。

　　蘇醒撓頭，嘀咕道：“這夢還真是孩子氣。”父親還活著時，年幼的他和弟弟當年天真的戲說長大了要當科學家，要當宇航員，什麼當超人，飛上太陽之類的瞎話說過無數遍。很多小孩都有過那樣的夢想，但是長大後就基本當笑話了。

　　“恭迎主人登陸彩虹虛擬空間位。”

　　蘇醒噗嗤樂了：“這夢還挺有意思。”

　　“主人，這是彩虹虛擬空間位，屬於主人的空間位。”

　　“……哦，你繼續。”蘇醒沒想到自己這麼大了還做這樣的怪夢，可是又覺得挺奇怪的，為什麼自己在夢裡，還知道自己在做夢？夢中夢？

　　“這不是夢，是屬於您的虛擬空間位，是經過宇宙彩虹公司出產的二代虛擬產品，之後又經過五代，七代，九代多次更新改造，彩虹公司已經發展到第十代。本次強制登陸，希望主人盡快補給能量，盡快提升精神力，早日登陸天網購買第十代更新芯片。”

　　“……”蘇醒挖鼻孔，看漫天繁星。

　　“主人，請不要浪費精神力毫不作為。”

　　“……”蘇醒繼續看星星。

　　“主人，請盡快填充能量。”

　　“主人……”

　　“主人……”

　　不管夢中那聲音說什麼，蘇醒都不為所動，無聊的等著夢醒。

　　“主人！”

　　那聲音生氣了，蘇醒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斷開連接……’

　　不一會，蘇醒從桌上爬起來。

　　揉著酸痛的手臂，蘇醒望著寒冷的窗外嘀咕：“今晚吃什麼好了……”那個夢他絲毫沒放在心上。

　　蘇醒翻出錢包打算出門，手剛放上門鎖。

　　“主人。”

　　蘇醒的錢包啪嗒，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