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課十分鐘,剛做完基礎的熱身活動,體育老師便因為有事要離開,讓學生們開始在操場上自由活動。
柏子仁獨自一個人走到操場邊的樹下面,過於刺眼的陽光總是讓他有些不太舒服。操場邊的一棟老宿舍樓最近在進行拆除,一直有工人在那裡施工,因為距離操場並不遠,所以他隱約能聽到一些挖掘和拆裝的聲音傳來。
「一個人呀?」
女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柏子仁側過頭看了眼,便瞧見陶秋樺在衝他笑。
「恩,有什麼事嗎?」
不鹹不淡的語調,柏子仁如是開口。陶秋樺看見他這幅樣子,只是笑了笑,接著撇撇嘴開口道,
「沒什麼事,就是響應杜茯苓的號召來和你聊聊。說起來柏子仁,你是不是覺得我把杜茯苓給搶走了,所以才對我的態度比對一般人還冷淡的啊?別這樣嘛,你的地位絕對沒有受到任何威脅,杜茯苓最愛你啦……」
笑眯眯地看著面前這個臉色顯得陰郁蒼白的少年,陶秋樺好奇地隨口說了一句,可還未等她接著說下去,柏子仁就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著抿了抿脣道,
「他很在乎我?」
「啊?」
一聽這話愣住了,陶秋樺沒想到柏子仁頭一次和她說話居然是因為怎麼奇怪的一個問題,於是她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若有所思地道,
「當然啊,杜茯苓除了你還在乎誰嗎?而且你們倆確實很在乎對方啊……杜茯苓很喜歡你呀,你也很喜歡他嘛……我還挺羡慕你們倆這樣的,有個在乎的朋友就是這樣吧?就算對方在別人眼裡再難靠近,他都會給你留一點餘地……就是那種只有兩個人知道的默契……」
「……」
被陶秋樺的話說的有些不自在,柏子仁的眼神波動了一下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系統冰冷的機械聲卻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伴隨著飛快變化的倒計時聲音,他看到系統面板上出現了一排血紅的警告字眼,而這一切也讓柏子仁的臉色瞬間蒼白,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
……
【滴——警告寄主!警告寄主!十三分鐘後您的四十米範圍內將出現致命危險!】
【滴——倒計時開始!五百米範圍內死亡統計人數正在刷新!請刷新!】
……
杜茯苓光著上身躺在一張冰冷的機械病床上,手腳都被鐵絲捆綁著,連意識都有些飄忽。
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剛還在教室裡睡覺,下一秒他就來到了這個地方。眼前是慘白刺目的燈光。
心裡明白自己恐怕又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的杜茯苓抿了抿脣,對於自己將要遭遇的一切沒由來的有些害怕起來。而還未等他回過神,隱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帶口罩的人走了進來,嘴裡還在用一些咬字生硬的中文交談著。
實驗,注射,新型藥劑。
從他們的談話中,杜茯苓知道了,他們隸屬於日本731部隊,馬上要開始進行某種失敗了很多次的實驗,而被綁在試驗台上的自己就是他們實驗的活體。
「廉價低賤的支那人……馬上,我們就會把你的肚皮剖開……拿出你的心臟……」
陰冷的像是爬行動物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杜茯苓粗重地喘著氣,瘦的骨頭都清晰可見的胸膛起伏著,而就在他試圖躲避開那個實驗者噁心的觸摸時,他看到了實驗室內另外一張病床上一個被解剖而死的男人正四肢扭曲地躺著,眼神如死灰般的看著他。
「那是你的戰友……今天早上他死了,呵……」
刀子緩緩劃開腰腹,杜茯苓被麻醉後的身體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可是心口的某一處卻像是被碾碎般的抽痛起來。
「啊……啊……我要殺了……你們這些……禽獸……」
不知是他在哭喊,還是身體的主人在哭喊,杜茯苓只感覺到這個被這些日本人折磨了許久的身體像是在一點點丟失生命力一般,而等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能控制的雙手時,他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被解剖開的胸膛,耳邊則響起了那些日本人暗含著興奮的聲音。
「天吶……這難道是成功了嗎?他的器官被摘除了,但是因為卻依舊活著……快!快把這些都拍下來……」
相機曝光的聲音刺痛了杜茯苓的眼睛,他抽搐著自己的身體,胸腔裡是難以抑制的憤怒,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體主人的那種絕望憤恨,而等他的大腦可以和身體協調時,他已經渾身浴血地從手術台上坐了起來,接著像是野獸一般地嘶吼了起來。
「殺了……殺了你們……啊!!」
「啊!!鬼啊!!你為什麼還會坐起來!!你明明已經被麻醉了!!你應該死了八嘎!!」
那些帶著圓片眼鏡,身材矮小的研究人員驚恐地後退著,在他們的眼睛裡,杜茯苓看到了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那是那個小戰士的臉,可是此刻卻帶著鮮血和仿佛怪物般的扭曲,在他的身上,布滿了各種手術的縫合傷口和一個可怕的血洞。而緊接著,杜茯苓便感覺到自己搖搖晃晃地從手術台上站了起來,將正好放在邊上的一把手術刀握緊,一步步地向那些滿臉畏懼的研究人員走了過去。
「告訴我……五年前……你們究竟在……h省春分縣的那個村子下面埋了什麼……我找了你們五年……我知道你……你當時就在那個隨軍部隊裡……告訴我!!告訴我!!不然我就殺了你們……說……說!!」
本該垂死的人爆發出可怕的生命力,其中一個沒來得及逃出實驗室的研究者躲閃著想要逃開,卻被杜茯苓一把掐住脖子,將手術刀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小腿裡。
「五年……我我我早忘了……我……不記得了……我忘記了……」
眼鏡掛在鼻子上狼狽地哀嚎著,因為疼痛而不斷哆嗦地研究者不斷地往手術室外看,希望守在外面的士兵能夠快點進來,可是杜茯苓聞言只是將那把手術刀拔了出來,接著狠狠地朝著他的氣管就捅了進去。
「啊啊啊!!」
研究人員被嚇得大聲喊了起來,刀子劃過他的皮膚卻沒有捅穿他的喉管,身處於小戰士身體裡的杜茯苓克制住發抖嘶吼的衝動,將自己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擦了擦,眼角也因為注射的有毒品而開始緩緩躺下血紅色的淚。
「快告訴我,不然我就把你們注射進我身體裡……的那些鬼東西都從你的嘴裡灌進去……」
「我說……我說……是芥子氣……是芥子氣!!當時村子裡的人被殺光了,指揮官田中先生便決定將部分試驗品留在那裡,懲罰那些該死的支那人……我們把那些芥子氣裝在五個鐵桶裡,統統密封好,只要今後有人挖到就必死無疑……支那人的土地上,到處都是我們留下的寶貴禮物……就算有一天我們大日本帝國戰敗了……他們也會被我們留下的這些禮物折磨數百年哈……哈哈……」
話沒有說完,尖銳的刀子就扎進了日本研究員的胸口,一刀又一刀,帶著刻骨的仇恨。
小戰士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受了這麼多折磨,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他的生命卻也快要走到了盡頭了。
耳邊是不斷作響的警報聲,再過不久,那些日本士兵就會衝進來用機槍掃傳他的身體,而在這之前,杜茯苓卻已經感受到這具被折磨了整整一年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對不起,小兄弟,讓你和我一起受了這些苦……可是除了讓你自己親眼看到這些,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嘴巴張張合合著,小戰士哭泣著這般說著,血跡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淌下,讓在他身體裡的杜茯苓忍不住開始哭了起來。
「一中老宿舍舊址下面,曾經的春分縣……老鄉們守了這麼多年沒讓孩子們被那些髒東西給害了……現在……卻再也守不住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去救救他們………」
*
「柏子仁!你怎麼了!」
身後的陶秋樺在大聲喊著,讓臉色蒼白的柏子仁驟然抬起了頭。他表情僵硬地轉過頭看了眼陶秋樺,又抬頭看了眼那處正在施工的老宿舍,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他住的那個小巷子發生的那件事。
同樣是提前知曉了那麼多人即將死亡的命運,同樣是身處於選擇的邊緣,而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還要嚴重,還要可怕。
那些日本兵究竟把什麼東西埋在了那裡……是那邊那片正在施工的老宿舍嗎?那裡面究竟有什麼……還有三分鐘,還有三分鐘,我該怎麼辦……
這般想著握緊了拳頭,柏子仁低著頭抿著脣,腦子裡是之前系統對自己一次次擅自救人行為的警告,而另一方面,他卻覺得自己的良心在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折磨。
就算大家該死,就算這就是命,這所學校的所有學生也不該死在日本人多年後留在這裡的這種噁心的手段上。
日本人傷害了過去的中國人,又把這些滿懷著惡意和報復的髒東西留在了中國的土地上,就只是因為中國人最終打敗了身為侵略者的他們,將他們驅逐出了自己的領土。
1945年8月15日,日本簽署了無條件投降協議,向飽受折磨的中國人民承認了自己的野獸行徑。
而現在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們終於生活在和平,幸福,安定的年代,這些無辜的,甚至都不知曉任何事情的孩子卻依舊要被日本人留在華夏大地上的骯髒所奪取生命,這應該嗎?
如果他們因疾病而死,那是他們的命。如果他們因作惡而死,那也是他們的命。
但是死在這種無妄之災,死在這種戰爭遺物上,他們的死,柏子仁無法容忍,也不想坐視。
想到這兒,柏子仁沉下了臉,他不知道自己的這次干涉又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是既然決定了,他也就不在乎了。
【茯苓糕】
阿柏!!阿柏!!你在嗎!!我看到那個東西是什麼了!是芥子氣!!你在操場附近嗎?快讓所有人離開!!如果來不及撤離,就弄濕衣服捂住自己的嘴!快點離開那裡!!有危險!!
杜茯苓三秒前發給自己的消息出現在腦子裡,柏子仁見狀低頭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看了眼就在不遠處的洗手池,眨了眨眼睛。
「陶秋樺,幫我個忙。」
低低的聲音裡帶著冷肅,冷漠的少年抬起頭望著面前的女孩,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沒有那麼冰冷。
「去找班主任,讓徐老師找消防隊也好,找防爆隊也好……這裡馬上就要有很危險的氣體泄露,很可能會造成生命危險,我馬上過去把那個報警器拉響,你幫我驅散所有在操場上的同學,麻煩你了謝謝!」
這般說著,沒有理會陶秋樺的欲言又止,柏子仁快速走到報警器邊,取下邊上的把手猛地擊碎上面的玻璃,伴隨著刺耳的報警聲,整個操場的學生都面面相覷地停了動作。
「你要去哪兒?!」
眼看著柏子仁跑進了那片老宿舍施工地,陶秋樺只覺得自己的心底沒由來地抽了一下,而柏子仁只是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很難得的笑了起來。
「我去找死,馬上回來……當然,這個就不用告訴杜茯苓了。」
*
「老張!老張!底樓這邊挖出個東西!你們快來看看!」
頭上戴著個黃色安全帽,手裡拿著把鐵鏟的憨厚工人衝不遠處的幾個工友招了招手,在他的面前,一個被鑽子鑿開的大坑裡,此時正有一個高90釐米,直徑約50釐米的圓柱型鐵桶暴露在空氣中。
「誒,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怎麼給埋在這兒呢?」
見多識廣的施工隊隊長湊近看了看,也不太確定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周圍的工人七嘴八舌,誰也說不清楚,而還未等他們得出個結論,在另一處施工的一個工人也跑過來說,他們發現了兩個差不多樣子的大鐵桶。
「說不定裝的是汽油啥的?咱們不如把這些大桶都弄上來打開來看看?就算到時候打開來是空的……咱們也能把這桶當廢鐵給賣了呢……」
議論紛紛之中,有個工人出了個主意,其他人一聽也覺得有理,這幾個大桶看上去時間夠遠,肯定不是學校裡的人埋的,那既然被他們發現了,自然也歸他們處理。這般想著,工人們便七手八腳地準備上去把這些大桶的蓋子給打開瞧瞧,可是還未等他們走上前,一個聲音就驟然響了起來。
「都住手!那些東西不能碰!」
還屬於少年的聲音,語氣中卻莫名地帶著些不容置疑,所有工人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看著一個學生模樣的孩子衝他們跑過來,接著在那個大桶前停下,用有些陰沉的語氣開口道,
「所有人,馬上都離開這裡,否則你們都會沒命的。」
「啊?你個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工人們被柏子仁的話弄得臉色一沉,而柏子仁沒有理會他們,轉而將視線落在那幾個鐵桶上,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裡不停地閃動著一個巨大的紅色警告符號。
【滴——滴——滴——危險物品即將泄露!請寄主盡快離開!!】
「我沒有和你們開玩笑……請你們盡快離開這裡,馬上就會有……」
「就一個鐵桶,能有什麼事……哪裡的臭小子,你懂個屁……我們這裡經常都能挖出這種廢棄金屬之類的好嘛……」
嘴裡哼哼唧唧地罵了一身,一個個子很高的工人隨便揮了一下手裡的鏟子,鐵鏟子砸在鐵桶上,發出劇烈的聲響,柏子仁的神色陡然一變,跨步走上前推開那個工人,接著脫下自己的衣服堵住了已經被砸開的蓋子。伴隨著一陣微弱的,類似於大蒜的氣味,柏子仁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一痛,臉上的皮膚也仿佛被什麼刺激性氣體侵蝕脫落一般,讓人痛的幾乎像想大喊出聲。
【滴——寄主遭受毒氣傷害,當前傷害-1000】
「快走點!!找學校!用濕毛巾捂住眼睛和鼻子!!不要呼吸!!」
「好!!快跑啊!!大家!!」
毒氣穿透了衣服,侵蝕了皮膚,柏子仁咬著牙用手上的濕布捂住自己的鼻子,另一隻手死死地摁在了那個巨大的鐵桶上,目送著那些工人倉皇地逃走了。
而與此同時,他聽到來自系統的一連串提示接連響了起來,伴隨著腦子裡一陣陣的眩暈,他漸漸地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
【滴——寄主遭受毒氣侵害,當前傷害-1000】
【滴——寄主遭受毒氣侵害,當前傷害-4000】
【滴——建議寄主立即開啟陰間模式,否則肉體損壞,系統將隨時進入休眠狀態!】
【滴——寄主累計五次違反系統規定,擅自干擾人間生死,當前觸發閻王系統第四項隱藏功能,‘判壽數’,獎勵功德值3000。恭喜寄主克服重重打擊,擊敗種種猶豫,從此,是非曲直自有你斷,善惡恩仇皆由你定,系統方將不再具有主觀判定生死功能,寄主可通過功德值反饋,任意控制壽數增減,並附贈引雷技能,祝寄主使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