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識人不清
「吃飯。」池清給餘杭亦夾了塊紅燒肉。紅燒肉在他們這些平時點把火把肉燒的半生不熟就能吃的將士當中,已經是極其難得的美味了。不過可惜,餘杭亦雖然喜歡吃肉,卻也不是有多看重吃食。
「大將軍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屬下吃不下。」餘杭亦看向池清,或許池清不知道蕭峰雲對於餘杭亦來說到底算什麼,可餘杭亦自己卻是清清楚楚的明白,蕭峰雲是他活了將近二十年中最怕的一個人。
每次見到蕭峰雲就意味著新的刑罰要落在他的頭上,每一次都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要不是性子硬,也不能堅持那麼長時間。
「吃,不吃我不說。」池清把酒杯往餘杭亦那邊推去:「嘗嘗我珍藏的好酒。」
餘杭亦搖頭:「屬下不……」
「吃。」池清臉色冷下來。
餘杭亦也惱了,站起來朗聲道:「大將軍要是需要屬下的身體做交易,也不用費事把屬下灌醉。蕭峰雲的事情,屬下不想知道了。」已經被蕭峰雲折磨掉了一條命,他再想知道蕭峰雲的事情,也不願意拿這條命的任何東西去換。
蕭峰雲不值。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吃頓飯而已,慶祝你陞官,沒有任何企圖。」池清面不改色的撒謊,不管怎麼樣,得先把人留下。哪怕他什麼也問不出,能和餘杭亦坐下來平心靜氣吃頓飯,他也就滿足了。
「慶祝屬下陞官?」餘杭亦冷笑:「大將軍倒是大方,一夜換個九品官,這麼算來,屬下的身體也挺值錢的。」他語氣一轉,厲聲道:「不過大將軍別指望屬下感謝您,我是白眼狼,喂不熟的,該拿的我絕不會手軟。」
「必勝。」池清再次退讓:「你坐下來,不用吃喝,我跟你說蕭峰雲的事情。」
餘杭亦卻道:「屬下不敢坐。」
「他是個好官,多少年為民請願,投靠我也是為了幫助弱小。我很欣賞他,也很信任他。在紡雲鎮的時候,我二人合計除去嚴字行的對策,他約嚴字行去吃酒,我去除掉嚴字行。他知道我身邊無人,你也不像是個有本事的,所以他就埋伏了人,想要在我殺朝廷命命官的時候,當場將我抓獲,並且不留活路。」
餘杭亦手在背後慢慢握緊。
池清接著道:「他不是皇帝的人,應該是哪個皇子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他追隨了我五六年,從未做出過讓我疑心的事情來。我信他至深,不料他竟是奸細。還好你沒事,平安回來就好。」
「算了吧。」餘杭亦氣給勾上來,膽量也跟著大了不小,他直視池清:「若是我有事呢。如果我被你信任的人算計致死,你會怎樣?難道你一句不知道他是別人的棋子便可以結束事情了麼?」
「就算你著了別人的算計,也是你識人不清,這跟親手殺了我沒什麼區別。」餘杭亦眨眨眼,這個時候不能哭。他要讓池清知道,源頭在池清這裡,那麼過程誰舉得刀並不能洗清池清。歸根到底,還是池清不肯信任他,把他交給別人去審。
「你緩口氣。」池清站起來,走到餘杭亦的面前,低頭看著餘杭亦氣的通紅的臉頰,一字一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殺死我喜歡的人,哪怕是信任的人,我也不會把我愛之人的性命交到他的手裡。」
餘杭亦咬住下唇,緩了會,才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他抬頭掉入池清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裡,曾經多少個日夜,他掉入這雙深如潭水的眸子不可自拔。
「大將軍就這麼肯定能做的到?」大話誰不會說。當初為何把他交出去,如果是池清審,哪怕最後定他的罪,也不會讓他受那麼多的刑罰。
「若非我自身無能為力,是絕不會將人交出去的。」池清吻上餘杭亦青筋暴漲的額頭,輕聲言道:「不會將你交出去,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的性命。」
餘杭亦面色說不清是喜怒哀樂其中的哪一樣,他後退幾步,掀簾出去。池清歎口氣的功夫,餘杭亦又跑回來,二話不說,抱起桌子上的酒罈子就跑。
池清跟上去,躲在遠處看著餘杭亦坐在地上仰頭一口氣將一整罈酒吃光,然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池清走過去,發現餘杭亦已經睡著了,他把人抱起來,回到自己的帳篷。
解開餘杭亦的衣裳,池清自己也脫了外袍,他抱住餘杭亦,閉上眼睛躺好。餘杭亦同蕭峰雲的事情他還是一無所知,他把事情同餘杭亦解釋清楚,不想,倒惹得餘杭亦更為憤怒。
在餘杭亦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這些疑問快要把他憋瘋了。以前,他視餘杭亦為囊中之物,時間大都用來行軍打仗領兵奪權,可從餘杭亦做了他的手下,他的腦子裡滿滿都是如何得到餘杭亦,往其他事情上想得少了。
「什麼?」嚴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將軍您的意思是,您都豁出去一罈好酒了,結果什麼事情都沒問出來,反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通,還沒得到人家的諒解,兩人之間氣氛更僵了。您對得起那罈好酒麼?」
池清冷冷瞟過去:「不就一罈酒,你至於麼?等回了京城,我府上的酒任你拿。」
「謝大將軍。」嚴德愁了一夜終於喜笑顏開,積極地給大將軍出主意。「他都喝醉了,您為什麼不問問他?」
「我倒是想問,可他喝的人事不知,昏死過去了。」
「這樣啊。」嚴德伸腦袋過去,小聲問:「那您就沒有趁機下手?」
池清哼了聲:「我是正人君子。你去看看張子和他們有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他只是給餘杭亦洗了個澡而已。
「您昨日同戰必勝說了那件事了麼?」
「沒有。」哪有機會,餘杭亦進帳篷後,一切都沒有按他計劃走。餘杭亦脾氣上來了,誰能攔得住?
攆走了嚴德,端著飯菜的馮羅進來。「大將軍,飯菜還有解酒湯準備好了。」
池清碰了碰碗,確定粥沒有涼,接手要往屋裡走,卻被馮羅叫住:「戰必勝他不喝粥。」
「我知道。」終有一日,他會把餘杭亦的心思摸清楚,解開餘杭亦的心結。
池清進了帳篷,餘杭亦還在睡,昨日喝了那麼多的酒,沒有人叫,很難醒過來。池清放下漆盤,扶著餘杭亦半躺在他的懷裡,端起碗喝了口解酒湯,直接給餘杭亦渡了過去。
「唔。」餘杭亦醒過來,推開池清,轉身就嘔。他也不是真的想吐,就是想氣池清。想起來也夠可悲的,無論他的身心被池清傷的多厲害,身體還是不會抗拒池清。
池清早知道餘杭亦會這般,他神色自若地笑道:「吐也沒用,你早嚥下去不知多少了。」
「無妨。」餘杭亦發現自己光著身子,忙低頭感受身體可有同感,沒有,他鬆口氣,拿過來衣裳穿好。「屬下告退。」
「等等。」池清叫住他。「本將軍有事吩咐你去做。」
有事為什麼不在他剛才穿衣裳的時候說,非得等他要走了再說。「請大將軍吩咐。」
「你帶著水軍護送我從蜀南江往南疆走。」
這倒是跟他心中的打算有異曲同工之處,反正是立功,立什麼樣的功勞都可以。池清既然開了口,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而且,他的水軍護送池清趕路,到了水上,那池清不就是落到他的手心裡面去了,還不任他搓扁搓圓。
他的火氣早憋了一肚子了,池清落到他的手裡自然得想辦法出出氣才好。
「屬下領命。」餘杭亦轉身就勾起了嘴角。蕭峰雲的帳結束了,池清的帳可還沒好好算呢。
因為池清要改走水路,而張子和的船還在以前的地界。張子和差人去取,隊伍少不得要在原地耽擱兩三日。餘杭亦在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除了準備大將軍南行和水軍作戰需要用的東西,還要抽出時間來跟著越城操練。
越城每次看著小兵隊伍裡扎眼的淺青色的衣裳就難受,他把餘杭亦給拉出來:「兄弟,你射箭已經有進步了,至少這兩天都沒往別人的靶子上招呼。不過你的力氣真是有待磨練,這樣吧,我給你出個注意,你去火頭軍那裡領一把斧頭,就咱們帳篷外圍的那顆大粗樹,你在兩日之內把他給我砍斷,對你的臂力大有益處。」
「兩日?」餘杭亦搖頭:「不可能,兩日如何能完成?」
「還不只砍樹幹,大樹上面的葉子,你要仔細把它們一個不剩的砍下來。這不但長你的體力,還能磨練你的急性子。」他帶的都是新騎兵,無品無級的小兵,餘杭亦堂堂仁勇校尉混在小兵裡面實在不好看。
「我去試試。」餘杭亦背著弓箭去找火頭軍領了把斧頭。
張子和帶著他的人在遠處看餘杭亦砍樹。餘杭亦砍上幾斧子,就會拿起弓箭射葉子,忙活了半日,地上落了不少的樹葉。
「您看上他什麼了?」呂錚問。他可看不出餘杭亦半點好。
「我看上他不服輸的性子,有脾氣,就有膽量。」張子和盯著餘杭亦的背影笑道:「不過,咱們這次的功勞,也不能便宜他。想辦法把他踹下去,護送大將軍的功勞全都歸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