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彼時：第一百零八章

帝都大學的校園內這幾天很是不平靜。在食堂勤工助學的四名同學被警方帶走了，只隔了一天，學校就出了通知，那四名同學因為惡意誹謗中傷被開除學籍。同時，當天參與回帖起哄的學生又被警方帶走了十幾個，這些同學也面臨著可能會被開除學籍的命運，至少也要被記大過。有一些言語不算激烈，但也回帖質疑燕飛賣淫的學生則被給予了不同程度的校內處分，這些處分將直接記錄在他們的學生檔案中，未來他們將面臨怎樣的處境已可想而知。那個無中生有的帖子所引起的漩渦遠超眾人的預料。而事件的當事人燕飛因為身邊人的刻意隱瞞和忙著趕工，仍不知道發生了這麽一件大事。

坐在社團的辦公室裏，梁琴不停地在刷新網上有關學校最近這次事件的報導，內心依然無法平靜。她自己的班級就有兩名男生被警方帶走了，還有三名男生被處分。現在學校裏凡是沒有參與此事的同學都暗呼幸運，這算得上是帝都大學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次風暴。對梁琴而言，她一方面氣憤那些無中生有的同學；一方面又為這些犯了事的同學即將面臨的各種懲罰而痛心。能考上帝都大學的都是全國各地的精英，就因為種種的不平衡做出這樣自毀前途的事情，十年寒窗苦讀一瞬間化為烏有，又怎能不令人唏噓感歎。

“梁琴。”

梁琴抬頭，笑著打招呼：“社長。”

大忙人司光南走到梁琴的辦公桌前，看了眼她的電腦，關心地問：“燕飛還沒有到學校？”

“沒。”梁琴道：“他舍友說他那邊有事情，請了一周的假。”

“他現在心情還好吧？”司光南又問。

梁琴接著回道：“他舍友說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怕他找發帖的人拼命。他好像有別的事要做，所以請了一周的假。”

司光南點了點頭，看了幾眼電腦螢幕，轉向梁琴問：“那個帖子刪之前我看到有人回復說燕飛在賣畫，那個ID是你的吧？”

梁琴頓時不好意思了，支吾道：“我當時是氣急了。不是有人問燕飛的字賣不賣嗎？他的畫那麽出色肯定也有人願意買，我不想看他們誹謗燕飛，就那麽說了。”

“噢，”司光南又點了點頭，道：“燕飛如果回學校了，你告訴我一聲，我找他有事。”

梁琴好奇地問：“什麽事啊？他之前只要沒事就在畫室裏畫畫。說起來他剛畫完一幅山水畫。”

司光南沒有直接回答梁琴的問題，而是問：“燕飛有沒有說過他展覽的那幅字他送給誰了？”

梁琴搖頭：“沒。他說他一個朋友要了。”

“那他有提過找人賣畫的事嗎？”

梁琴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說：“沒有。”

司光南的指頭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然後道：“我還有事，先走了。燕飛如果來社團，你告訴我一聲。”

“好。”

司光南沒有再多說，匆匆走了。梁琴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沉思。不知為什麽，在司光南詢問賣畫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隱瞞了燕飛幫她推銷出一幅畫的事情。她覺得，司光南找燕飛沒那麽單純，燕飛的男朋友是太子爺的事如今已是帝大眾所周知的事情了，社團裏大家提起燕飛的口吻也有了明顯的變化，梁琴不傻。

想了又想，梁琴關了電腦離開了社團辦公室。來到戶外，梁琴撥通一人的電話，在對方接通後，她一手捂住手機，小聲說：“蔣田，是我，梁琴。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找你。”

“啊，你等我十分鐘好嗎？”

“好。那我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好。”

掛了電話，梁琴大步往圖書館走去。

3414宿舍裏，下午只一二節有課的三人下了課後都選擇回宿舍。通訊工程一班沒有一個人涉及燕飛的事情。說起來還要感謝譚素。事情發生後譚素迅速給班裏每一個人打電話，不許他們在論壇上發表任何的言論，最多只許為燕飛說話。不管他的用心是什麽，結果是一班全員安全，為此大家都很感激譚素。而鑒於譚素當時的反應，3414宿舍的三個人對譚素的態度也有明顯的改變。若干年後，在帝都朝廷某部門混得很是不錯的譚素每每想起此事都仍然一身的冷汗，慶倖自己的正確選擇。

宿舍電話響了，離主電話機最近的焦柏舟認命地去接電話。

“喂？”

“你好，請問燕飛在嗎？”

來電話的人是個女人。焦柏舟當即就皺了眉頭，說：“他請假，最近都不在宿舍。請問你是？”

“我是他高中同學，我找他有事。請問他什麽時候回宿舍？”

“這個就不清楚了。”

“……這樣啊。他手機打不通，是不是換號碼了？”

“這我也不清楚，我們也打不通他電話，他好像跟他男朋友出去玩了。”

“……”

電話突然掛了，焦柏舟把電話機扣回去，轉身對等著聽消息的兩人說：“一個女的，說是燕飛的高中同學，估計是前燕飛的那個前女友。我說燕飛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她直接掛了電話。”

衛文彬摸下巴：“我怎麽覺得燕飛醒來後就一直黴運當頭啊？”

“我也覺得。”蕭陽附和。

焦柏舟看看時間，說：“這事等燕飛能開機之後再告訴他。這件事咱們也別越過燕飛直接告訴蕭哥他們，這畢竟是燕飛自己的事。”能開機就表明燕飛知道這件事了。

蕭陽和衛文彬點點頭。這次的事他們一直瞞著燕飛，他們也很擔心燕飛知道後會不會發飆，畢竟那傢伙骨子裏可是很大哥的。

燕飛被趕工弄得是焦頭爛額。秦寧讓他改變畫風，現在他又必須用自己以前的畫風來畫“遺作”，差點要精神分裂了。在這樣的忙碌之中，時間過得就非常的快。燕飛除了吃飯和做愛睡覺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趕工上。今天是週五，燕飛卻沒有進入畫室，而是進了廚房。原因無他，岳邵今天回來。

廚房裏飄散著濃濃的肉香。燕飛吃了早飯後就在廚房裏忙活了。岳邵要回來了，他怎麽也要親自下廚犒勞犒勞在外奔波辛苦了一個月的人。其他人都沒過來，只有蕭肖和燕飛在家，岳邵回家的第一天，只屬於家人。

看看時間，燕飛朝外喊：“小小，你打你二哥的手機，飛機應該到了吧？”

“好。”

在客廳看電視的蕭肖拿過座機打電話。

燕飛在廚房切切剁剁，很快聽到了蕭肖的回應：“二哥已經下飛機了，直接回家。”

“好。你告訴他讓司機不要開快車，現在正是車多的時候。”

“好的。”

岳邵終於要回來了，燕飛不激動是假的。自從關係變了之後，燕飛的心態也有了明顯的變化。這回岳邵和孫敬池出差一個月不在家，又因為時差的關係只能偶爾通過郵件或線上聊天說說話，燕飛真是想死他們了。蕭肖雖然也在外地，但起碼一周還能見兩天，燕飛這回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麽叫相思成災，晚上睡覺都覺得身邊不夠暖和。

蕭肖從客廳走了進來，很自然地從後摟住燕飛的腰，說：“二哥說他不坐車，直接直升機到東湖大廈，我去東湖大廈接他。”

燕飛扭頭：“東湖大廈有停機場？”

“頂樓可以做停機坪。”順勢親了燕飛一口，蕭肖放開他，“我去換衣服。”

那不是說邵邵很快就能到家了？燕飛的心怦怦快跳了幾下。他擦乾手跟著蕭肖出了廚房，進了更衣室。

蕭肖換下家居服，穿上外出的衣服，燕飛給他整理衣領。看著燕飛穿著和他同款的家居服，系著圍裙，蕭肖心裏一動，摟住他。

“今晚二哥肯定不會放過你，我也要。”

燕飛的身體一陣燥熱，捏捏蕭肖的臉：“誰都不許要，給我老老實實睡覺！”蕭肖的眼裏閃過笑，在燕飛的嘴唇上纏綿了一會兒，要不要現在可不是這人說了算哦。

和燕飛耳鬢廝磨了幾分鐘，蕭肖走了。燕飛回廚房繼續準備晚飯。他燉了排骨薏仁湯，還準備了魚、岳邵愛吃的紅燒肉等等許多菜，當然也有蕭肖愛吃的菜。岳邵總算是回來了，可孫敬池的回程又延後了，想到此，燕飛繼續相思成災。

動作麻利地把需要炒的菜都準備好，只等岳邵進家。燕飛到客廳裏暫做休息。電視還開著，已經好幾天沒看電視了，燕飛拿過遙控器換台。換了好幾個台也沒換到自己想看的節目，燕飛就打算關了電視放點音樂聽聽，等岳邵回來他們也不會有時間看電視。

正要關電視，一則新聞引起了燕飛的注意。

——【教育部就帝都大學近期發生的網路污蔑事件下達了‘針對高校學生言行規範的若干通知’……】

燕飛的表情漸漸嚴肅，開大音量。當這則時長達五分鐘的新聞播報完畢後，燕飛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嘴唇緊抿。直到新聞節目全部結束，燕飛才有了動作。他迅速站起來朝樓上跑去。

先跑到臥室，燕飛翻找了半天，然後又跑到蕭肖的書房。又翻找了好半天，他在蕭肖的書桌抽屜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想也不想，燕飛開機。

當手機經過了開機的緩衝之後，無數的未接來電提示、短信提示和語音信箱提示如轟炸機般發出錯亂的聲音。等到手機終於恢復了平靜，燕飛首先打開短信。逐一查看了近百條短信，他又打開語音信箱。語音信箱幾乎爆滿，時間集中在他和蕭肖從西杭回來的當天和第二天。

聽完了所有的語音留言，燕飛直接用手機上網查找那天帝都大學BBS和山崖論壇某篇帖子的事情。搜索網站上有關這件事的報導很多，燕飛翻看了二十多頁的相關報導。退出網頁，他做了幾次深呼吸，重新關閉手機放回原處。

站在蕭肖的書桌旁，看著書桌上他們四人的合影照片、他和蕭肖的合影照片還有他的獨照，燕飛緊鎖的眉心緩緩舒展，然後有些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真把我當老婆、當弟弟對待啦。”在照片中三個大孩子的額頭上各彈了一下，燕飛出了書房。

※

要說“歸心似箭”是什麽滋味，那你問現在的岳邵就知道了。從他即將回國倒計時開始，他就已經是坐立難安，恨不能有對隱形的翅膀，直接從地球的這邊飛到那邊。上了飛機，他就不停地看表，十幾個小時，愣是一覺都沒睡。上飛機前，他就讓人給他安排直升機接機，要他再坐兩三個小時的車從機場回到家，他絕對會瘋掉。

現在好不容易下了飛機上了回家的直升機，岳邵不停地催飛行員快點快點再快點，為什麽他就不能有雙隱形的翅膀或者變身成阿童木？！

直升機終於降落了，看到等在頂樓的蕭肖，岳邵是熱淚盈眶。XX，老子可算是回來了。直升機剛停穩，岳邵直接跳了下來，蕭肖上前：“飛在家裏等著，給你準備了一桌的好菜。”

“馬上回家，我一秒鐘都等不了了！”岳邵的眼神和說話聲都透著股子濃濃的急躁。兩隻眼佈滿了血絲，看上去像頭餓了不知多少年的惡狼。其實也算是吧。

上了車，心焦地等著手下的人把行李搬上車，岳邵親自開車回家，嫌蕭肖的開車速度不夠快。一路飆回東湖，岳邵下了車就往屋裏跑，都來不及熄火。

汽車開進來的時候燕飛在廚房裏就聽到了。他立刻從廚房出來，還沒到門口，一人就從外頭推門沖了進來，直奔他。

“飛！”

眼前一花，燕飛就被人用吃奶的勁抱在了懷裏，滾燙的吻隨之落下。燕飛在怔愣過後奮力掙扎：“換鞋！我早上剛拖乾淨的！”

換什麽鞋，他都要憋死了！岳邵原地踢了鞋，扛起燕飛就往樓上沖。

“你先去洗澡刷牙！”

“我要憋死了！回來前我洗過了！”

“這都十幾個小時了，早髒了！”

“我真的要憋死了！”

隨著岳邵憋爆掉的吼聲而來的是樓上的房門被人甩上的重響。被留在樓下的蕭肖任命地搬行李，擦地板，想著要不要先去廚房喝完排骨湯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