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彼時：第七十章

許谷川在自己二樓的房間裏和兩位堂弟閒聊。他正好坐在窗臺上。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人從他家門前經過，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這一瞟不要緊，許谷川扭過頭，盯向了那個步伐小心的人。

“看誰呢？”

許谷川的一位堂弟好奇地看了過去。許谷川放下手裏的酒杯，說了句：“我出去看看。”然後大步出了房間，留下兩個滿頭霧水的人。

抓了大衣就出了門，許谷川一邊套衣服一邊往那人前進的方向跟了過去。大晚上的那傢伙鬼鬼祟祟的要幹什麽？自從上回對蕭陽意淫之後，許谷川就沒有再聯繫過蕭陽。令他有一點不是很高興的是，蕭陽也沒有聯絡過他。兩個人之間好像還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麽交集。

原本許谷川還在猶豫要不要到蕭陽家去拜年，但又覺得應該蕭陽來給他拜年才對。這還沒決定好呢，他就看到了“偷偷摸摸”出來的蕭陽，許谷川想也沒想，純粹是下意識的追了出來。

“冷啊～好冷啊～為什麽要在外頭說～不能在電話裏說麽？”

蕭陽絮絮叨叨地往涼亭走。大院裏的燈光並不是很明亮，有點昏暗。蕭陽有輕度近視，眼前出現涼亭，他眯起雙眼，涼亭裏好像確實有人。再一次哀歎自己的“不幸”，蕭陽加快步伐，早說完早回去，冷死他了。

“小陽哥。”蕭陽還沒走到涼亭，涼亭裏就傳出了一位女孩嬌軟的聲音。

蕭陽一看對方，立馬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等在涼亭裏的人正是林雪。和蕭陽比起來，林雪絕對稱得上是全副武裝了。帽子、圍巾、手套一一俱全，就露出倆眼睛。反觀蕭陽，好像是心急出來約會的熱戀中少年，就套了件羽絨服。恰巧一陣寒風吹過，蕭陽不禁又唾棄自己，他好歹圍個圍巾啊，又不是處男了，怎麽這麽不穩重。

搓搓手，蕭陽縮著脖子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林雪向蕭陽湊近幾步，蕭陽純粹是條件反射地往後退，卻被林雪一把抓住了。

“小陽哥，”林雪兩手揪著蕭陽的胳膊，僅露著的一雙美目充滿容情，“我找你出來是想告訴你，”她鼓足了勇氣，“我喜歡你。”

蕭陽的心往下沉。他知道林雪喜歡她，但林雪一直沒明說，他也就裝糊塗了。現在對方直接告白，哪怕他來的路上已經演練好怎麽拒絕，可事到臨頭他發現還是很困難。林雪不是別的女人，兩人從小在大院裏長大，從幼稚園到大學又都是一個學校的，這拒絕的話真的很難說出口啊。

蕭陽的臉上是明顯的為難，林雪拉下圍巾露出自己的臉，仰頭看著蕭陽說：“小陽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當妹妹，但妹妹也可以轉變成戀人啊。我上初中起就喜歡你，院子裏，同齡的女孩子中我自認是最配得上你的。小陽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再當成是那個喜歡跟在你屁股後頭的小女孩兒，我希望你把我當成一個女人，一個成熟的女人。你好好看看我。”

“你……”蕭陽苦惱極了。是，林雪很漂亮，身材也不錯，再加上出身好，氣質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兒能比得上的。大院裏和他同齡的女孩子中，還真找不出比林雪更好的。可是！

蕭陽歎息一聲：“我一直都當你是妹妹。”

“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林雪的眼圈立刻紅了，她拋開矜持突然抱住了蕭陽，緊緊地抱住。

“林雪，別這樣，你別這樣！”蕭陽要拉開林雪。他也是在外面玩過的人，不過他從不碰良家少女，更不碰林雪這樣有背景的女人。林雪越這樣，他越為難。

“小陽哥，你為什麽就不能正視我已經長大的事實？”林雪的聲音裏帶了哭腔。蕭陽拉扯的動作停了下來。林雪趁機更緊的抱住他。

一棵白楊樹後，許谷川神色莫測地看著涼亭內“相擁”在一起的一對小情侶。距離比較遠，他聽不到那兩人說什麽，不過看起來兩人像是鬧彆扭了，女方在道歉，男方還在生氣中，不過也快消氣了。

原來蕭陽這小子跟林家的女孩兒好上了。許谷川也不怕對方發現，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點燃一支煙。蕭陽那孩子怎麽會看上林雪？除了模樣還說得過去外，林雪的其他條件可都配不上蕭陽。而且大院裏的公主党們個個任性、驕傲，林雪看起來再乖巧，那也是相對而言。蕭陽的眼光怎麽這麽差？

渾然不知有人在偷窺，蕭陽還是拉開了林雪，說：“林雪，我一直都當你是妹妹。我現在也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上了大三我就要準備出國留學的事情了。我不想過早的被感情套牢。”

林雪忍著眼淚，激動地說：“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國啊。妹妹就不能愛了嗎？蕭大哥也愛上鐘哥哥了啊！”

“林雪！”蕭陽一嗓子吼了出來，林雪的眼淚湧出。話一出口，她就知道犯錯了。蕭陽鐵青著臉說：“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哥和鐘哥的事情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也不想聽到任何人在我面前多嘴！”

林雪哭了，抓住蕭陽的手：“對不起，我錯了，我說錯話了，我再也不敢了。小陽哥，你別生氣，我不敢了。”

蕭陽拉開林雪的手，壓下火氣：“林雪，你是個好姑娘，如果我不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我一定會喜歡上你。但是，我真的只是把你當妹妹。”

“你是不是喜歡你們班的那個女生？還是大三的那個學姐？”林雪不接受蕭陽不願意喜歡她的事實。

蕭陽很頭疼，道：“我誰都不喜歡。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誰都不喜歡？林雪咬了咬嘴，低聲問：“小陽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蕭陽的臉沉了沉，林雪嚇得又抓住了他的手。蕭陽再次抽出手，說：“不管男人還是女人，我現在都沒興趣。”

林雪的嘴角發顫，眼淚又湧了出來。蕭陽輕歎一聲，還是抬手擦了擦林雪的臉，說：“我送你回去吧。”

“小陽哥……我真的很喜歡你……”林雪突然摟住蕭陽的脖子，拉低他的腦袋，重重地吻了上去。屬於少女的柔軟緊緊貼在蕭陽的嘴唇上。

樹後，抽煙的人眯了眯眼睛，臉色莫名的更陰沉了幾分，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不大高興。蕭陽畢竟不是情場初哥，他很快推開了林雪，時間不過幾秒鐘。

林雪被推開之後哭出了聲。蕭陽拉上她的圍巾，還是那句話：“我送你回去。”

“嗚……”林雪轉身哭著跑出了涼亭。蕭陽不放心，追了過去。

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許谷川也偷偷跟了過去。蕭陽一路跟著林雪到她家，看著她進了屋子，無奈地吐了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他老哥的電話。

轉身放回走，蕭陽在電話接通後數：“哥，我把她弄哭了，怎麽辦？”

“她跟你告白了？”

蕭肖一手拿著手機接聽弟弟的電話，一手拿著另一部手機和某人在通訊圈子裏聊天。岳邵和孫敬池都盯著手機忙活。燕飛打電話打的耳朵疼，三人才不得不轉為手動聊天。

“嗯。她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了她。她哭著跑回家了。”

知道弟弟擔心什麽，蕭肖口吻隨意地說：“哭就哭了，別管她。我明天去林家走一趟。男歡女愛的事情本來就勉強不來。”

一聽老哥會出面，蕭陽馬上沒有任何負擔了。

“那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嗯。你回家還是去爺爺家？”

“去爺爺家，我剛才正打牌呢，還是一手好牌，結果被叫出來了。”

“那你去吧。我不說了。”

“好。”

掛了電話，蕭陽放鬆地笑笑，有他哥出面就OK啦。吸一口冷氣，他腳步輕快地往爺爺家跑，一抬頭，他愣住了，笑容凝固在臉上。

“許哥？”

“什麽事這麽高興，笑得真傻。”

許谷川抽著煙走了過來，蕭陽好奇地問：“你怎麽在這兒？你……”他指指身後的林家，“你來拜年？”年三十的晚上？太早了吧？而且，許哥來林家拜年也很奇怪啊。

許谷川走到了蕭陽的跟前，很熟絡的摟住他的肩膀，腳步一轉，和蕭陽一個方向了。“我去陳家有點事，一出來就看到你在這兒。大冷的天你在外面傻站著幹嘛？”

原來是去陳家。蕭陽瞟了眼陳家的院子，縮縮脖子說：“嗨，別提了。找個地方說吧，凍死我了。”

許谷川的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摟緊蕭陽的肩膀把他往自己家帶。蕭陽凍得直哈氣，許谷川看他凍成這樣，很過分地笑了幾聲，然後一個用力，把人摟到了懷裏。蕭陽只覺得這樣很暖和，也沒多想，和許谷川兩人一路跑到許谷川的家中。

許家的人看到許谷川出去一趟竟然帶回了蕭陽，紛紛表示驚訝。蕭陽向許家他認識的人一一拜了年，就被許谷川領到樓上他自己的房間了。

“喝杯酒，暖暖。”許谷川從房間的櫃子裏拿出一瓶高度白酒，給蕭陽倒了一杯。蕭陽沒客氣，拿過小酒杯就一口乾了。烈酒下肚，身上果然瞬間暖和了不少。

這身體一暖和，鼻涕就出來了。蕭陽從桌子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巾擦鼻子，鼻頭紅紅的。許谷川又給蕭陽倒了杯酒，蕭陽還是一口悶了。

“怎麽樣，暖和點沒？”

蕭陽靠在暖氣片旁，打了幾個寒顫：“暖和點了。再給我來一杯。”說著，他把酒杯遞了過去。許谷川給他斟滿，蕭陽仍是一口喝完了。

“呼，終於緩過來了，可把我凍死了。”蕭陽怕冷，冬天他都是圍巾帽子手套不離的。涼亭那邊又是風口，蕭陽在冷風裏吹了半天，簡直是折磨。

繼續擦鼻涕，蕭陽沒等許谷川開口問，就說了起來：“林雪非約我出去，說有話說。我在學校對她都是能躲就躲，心想她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哪知道她竟然會跟我攤牌。”

許谷川一聽就琢磨出味道來了，心情陡然好了許多，問：“怎麽，她剛才是跟你表白了？”

“嗯。”蕭陽沒有半點的得意，反而很苦惱，“我只把她當妹妹。就算不把她當妹妹，我跟她也不可能。”

“為什麽？你父母不喜歡林雪？”

蕭陽吸吸鼻子：“是我不喜歡。我對她沒那種感覺。她是那種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本質上我倆是一種人，所以我跟她沒戲。”林雪還提了他哥和鐘哥的事情，就更沒可能了。

許谷川笑了：“喲，原來蕭二公子喜歡強勢的女人啊。”

蕭陽解釋：“這跟強勢沒關係。林雪需要人哄、人寵，我最不耐煩的就是這個。我從小到大除了我媽和我哥會管我，都是別人寵著我、哄著我，所以我說我和林雪是一類人。如果我跟她在一起，我倆吵架了，誰哄誰？”

在許谷川面前，蕭陽沒必要掩飾自己身為太子党一員的傲氣。他從小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除非他打算和哪家政治聯姻，否則他是不會找公主党的女人當老婆的。就算是公主党，以後結了婚也得聽他的。

坐在沙發上的許谷川拍拍身邊，蕭陽走過去坐下。許谷川習慣性地泡起了茶，然後說：“確實是。林雪那小妮子從小就被院子裏的小子們寵著。就算是她追的你，等以後你倆在一起了她也難保不會使小性子。你拒絕了她，只是因為這個？不是心裏有喜歡的人了？”

蕭陽撇撇嘴：“那些花癡煩都煩死了。要我不是蕭陽，你看她們會不會來追我。我不喜歡不矜持的女人，誰追我我煩誰。我要看上誰自然會出手，用不著她們追。剛上大學那會兒，還不知道誰是誰，也不見她們來追，等知道我家有背景了，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看得就噁心。我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她們怎麽想的我一看就知道。”

許谷川把一杯茶放在蕭陽的面前，指指：“喝口茶，消消氣。”

在蕭陽喝了茶後，許谷川問：“寒假有什麽打算？準備去哪里玩？”

蕭陽回道：“燕哥初二就回來了，我暫時沒什麽安排。哎，許哥，你不知道吧，岳淩跟我們宿舍那個叫焦柏舟的人好上了。”

“哦？怎麽說？”許谷川隨意地靠在沙發扶手上，看著蕭陽有了血色的臉。

蕭陽馬上八卦地把岳淩和焦柏舟的事告訴許谷川，氣憤填膺地說：“我們準備等他們回到帝都後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他們太不把我們當哥們了。”

許谷川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你對同性戀倒是很開明。”

蕭陽道：“我哥他們都那樣了，我不開明也不行啊。再說了，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同性戀不是正常的很麽。許哥你還雙性戀呢。”

許谷川點點頭，倒也沒說他贊成什麽，轉而道：“大飛初二回來，那初三我做東，大家聚聚，一起吃個飯。今年意義特殊，怎麽也得好好聚聚。”

“嗯，我同意。”蕭陽道：“今年是我過得最舒心的一年。”

許谷川笑笑，又給蕭陽斟滿茶。蕭陽從他手上拿過紫砂壺，給許谷川的杯子填滿茶。許谷川拿起茶杯，喝了。然後他放下茶杯，說：“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帶你出去遛遛。”

蕭陽問：“去哪？”

許谷川道：“瞎遛。路上看到想去的地方就去。我估計你哥也沒空管你。我反正也沒事，要不要去？”

“去。”蕭陽很乾脆，然後說：“我去我爺爺家拿我的圍巾、手套和帽子。”

“好，我在你爺爺家門口等你，我按兩聲喇叭，你就出來。”

“好。”

蕭陽起身就先走了，他的羽絨服也沒脫，倒也迅速。許谷川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神色間有些舉棋不定，不過最終他還是站起來抓了羽絨服出去了。上了車，許谷川打了個電話，在酒店訂了兩間房，還要了特別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