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十幾具橫臥著的屍體的慘狀讓青山熙都免不了一番震撼,吩咐家丁僕役打掃善後。在青山氏的介入下,官府也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不了了之。
林江替圖演重新將身上的紗布纏好,紗布內的傷藥在碰觸到傷口的剎那像是立刻燒著了一般,圖演咬著牙低吼了一聲,眉宇間卻不見痛楚。
“箭傷全部裂開了。”
“恩。”
紮好最後一個結,林江將外袍披在了圖演的身上,圖演道過謝伸手要去拉攏衣紐,兩人的手卻在無意中碰到了一起。
林江本能的將手往回一縮,圖演的臉上也露出些尷尬。
昨夜一戰,似乎已經有一些東西開始發酵。
林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邪妄,眼前這個嗜血一般男人不再像初見時那般令人厭惡,昨夜殺退敵人時的一招一式烙印一樣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熟悉的,陌生的,全部源自自己胸腔裡的那一股氣。
翻攪著像是要裂開,血都開始沸騰,重生以後的平靜都在那一瞬化為烏有。四肢百骸都在格格作響,只想兩腳踩地,雙手撐天──
頂天立地。
“我……”
“你……”
又是在同時開口,兩人呆楞了片刻,而後不由得相視一笑。
“你……先說。”
林江點了點頭,“對於昨天的事,你怎麼看?”
“非常奇怪。我開始以為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但是他們又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你?”林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你難道沒聽見那個人最後的話麼?”
“障眼法也說不定。”
圖演的眉頭蹙了起來,“如果目標只是你,他們沒有必要從一開始就在我身上下死手,招招都逼著要害而來。”
圖演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而打破沉默的卻是來自廚房的一聲響,像是什麼墜地的聲音。
“畔兒!”
林江的臉上變了顏色,幾步衝了進去,果見江畔倒在了灶台前。
“是中毒。”
圖演看了看江畔嘴邊的白沫,食指和中指搭上江畔的頸上脈搏,儘管微弱卻隱約還有跳動。
“還有氣。”
林江剛鬆了口氣,便聽見門被一下推開,身體還沒來得及繃緊,青山熙慌亂的樣子一下將林江震住。
“出……什麼事了?”
“全城……”青山熙的視線落到了林江的懷中,臉色頓然變得更加難看,“畔兒也中毒了?!”
圖演顯然沒有放過青山熙話中的“也”字,心頭猛地一沈,道:“難道除了畔兒還有其他人也是如此?”
“是,全城人口的半數以上的已經中毒,很多老人和孩子已經死了。”
“什麼?!”林江失聲低吼,不禁間將懷中的江畔摟得更緊。
“就是剛剛的這幾個時辰,全城就已經有上千人因中毒而死。”
青山熙頓了頓,滿臉凝重:“是水,有人在我們的源頭水裡投毒。”
待林江走上街頭時,才真正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本繁華的街道空無一人,商舖全部緊密房門,路上更沒有一個行人。死亡沉重的壓在這個邊關重鎮的上空,好像只要吸一口這裡的空氣便逃不了死的詛咒。
“蔓延的太快,想要控制時就已經遍城的屍體遍城的哀嚎和死氣。”
“……”
林江的眼裡儘是茫然,只覺得有聲音進了耳朵卻聽不清,嗡嗡直響。
“林江,你不覺得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太奇怪麼?”
林江似乎並沒有聽見青山熙的話,步子更快。青山熙嘆了口氣一把抓住了林江的手,寬大衣袖下,兩人十指相握。
明顯感覺到那不住的顫抖,指上用力,林江才似乎稍稍平靜了下來。
“……畔兒,畔兒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我已經將丹丸給他喂下,畔兒他自有根基,不會有事的。”
再次得到的肯定讓林江總算鬆了口氣,突然停下了腳步,“……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說,中毒這件事林江你怎麼看?”
林江詫異的看向青山熙,只是瞬間便明白了青山熙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道:“不會是他。”
“你為何能如此肯定?”
“感覺,”林江將手抽了回來,“雖然我們對他並不瞭解,但我知道他絕不是做出這種事來的人。有時雖然凶殘冷酷,但卻光明磊落。”
青山熙抿緊了唇,卻不再言語。
儘管源毒已經找到,但是中毒死亡的人口還在不斷上升。
沒有了飲水,全城都陷入恐慌中。從鄰城調來的水源只能說是杯水車薪,事態漸漸變得愈加嚴重,民憤激昂,日夜在府衙門口吵鬧著抓住元兇為死去的百姓報仇。
“這麼晚還要出去?”
“是,能幫上一點是一點。”
林江替江畔攏好了被沿,轉過頭,說道:“太晚的話我就不回來了,府衙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你替我照顧好畔兒。”
圖演有些不高興,聲音也沈了下去,“投毒的凶手還沒有找到?”
“嗯……我走了。”
林江欲言又止,幾番開口又嚥了回去,最後飛快的出了門,消失在夜色裡。
天幾乎還沒有亮,圖演看了眼床上的江畔,隨手將外袍一攏,急急忙忙朝城東而去。
全城的那口通向每家每戶的源頭井水便在城東,木頭樁子做成的圍欄,陳舊腐朽,卻是全城上萬口百姓的性命所在。
儘管沒有馬匹,但是施展輕功也只需了片刻。
落在井水十丈之外,警覺的向四周掃了眼,竟看不到一個戍衛的兵將。雖是有些奇怪,圖演卻還是一步一步朝那口井走去,腳下是一些柔軟的雜草,四周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