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敖漣的氣息一出現,冥尊立刻察覺了。他也向敖漣的方向望去,正與他四目相對。
冥尊早知道總有一天會和敖漣如此相對而立,因有心理準備,所以情緒波動不大。敖漣眸中閃過的神色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自己卻面無表情,雙眸平靜無波,讀不出任何情緒。
敖漣看著隱隱心底生寒。他定定地看著冥尊,唇邊似有千言萬語,既想質問,又想述說,但終究無法出口。
忽然冥尊一邊大開殺戒,一邊遙遙傳識給敖漣:“你失望了?”
敖漣心頭一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抿了抿嘴,臉色漸漸冷凝。
冥尊見他沒有回答,心頭閃過一絲惱怒,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心儀於我,要與我做雙修伴侶,現在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是不是後悔了?”
敖漣見他下手越發淩厲,毫不留情,泛著紅光的魔刀所到之處,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無數天兵屍身化為靈氣散盡,魂魄投入地府。
他深吸口氣,傳音道:“你趕緊走吧,天庭派了大批人馬來捉拿你,你一個人打不過的。”
冥尊道:“你也是來捉拿我的嗎?”
敖漣瞥了一眼身旁的長鏡神將。
長鏡神將自從與他一起來到靈虛山后,就在指揮天兵布下陣法,一層層困住冥尊,但自己卻沒有出手,一直停在敖漣身側。
敖漣知道他肯定是奉了玉帝之命監視自己,臉上越發不露聲色,道:“玉帝讓我和長鏡神將一起來……誅殺你!不要逼我動手,你趕緊走吧。”
他以神識傳音,雖然面無表情,但聲音中還是透露出難以掩飾的關切之意。
冥尊察覺出來,有些高興,便道:“這些兵將我還不看在眼裏。敖漣,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回魔界?”
敖漣心頭一震,腹中胎兒似乎有感,也隨之蠕動了幾下。
敖漣在寬大的衣袖掩飾下輕輕撫摸著小腹,垂下眼簾,暗暗歎息了一聲,回道:“抱歉!冥尊,我是東海龍王,也是龍族族長,我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職責和族人與你去魔界的。你……快快離開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冥尊聞言大怒,道:“龍族又不是非你不可。你已經答應與我雙修,做我的伴侶,豈能言而無信!?”
“我……”
冥尊沒有聽清敖漣說了什麽,因為他突然心魂一震,收到了魔皇自魔界傳來的訊息,只有四個字:緊急速歸!
冥尊知道自己私自闖過神魔通道來到人間的事瞞不過自家老子,不過這麽長時間魔皇一直不聞不問,便是默認了這件事。以魔皇一向對他的放養政策,若不是魔界出了大事,是絕不會召他回去的。
而且魔皇對他用的是血脈傳音,帶有不容質疑的強制性,冥尊身為魔皇之子,是無法抗拒這個召喚的。
他必須馬上返回魔界!
意識到這一點,冥尊臉色微微沈凝。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遙見無數天兵天將飛來,卻無自己期待的上古神帝出現。時間緊迫,這一次恐怕要無功而返了。
冥尊來到人間數百年,辛苦奔波尋找自己的父親,最後卻只在玄天靈樹的心中模糊地見了一眼父親的背影,不由生出無限遺憾。
不過魔道追求一個隨心而至,既然此次無法相見,下一次他還會再來的!到時即便血染天庭,打到玉帝的雲霄寶殿,他也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次由於魔皇的召喚,冥尊決定先返回魔界。他既然有了決定,就不再耽擱。
魔刀的紅光突然消失,隱隱散發出一種狂壓,四周的靈氣突然如沾了水一般凝重,習慣了輕靈靈力的天兵們漸漸行動緩慢起來。有那功力不夠的,竟直接從空中掉了下去。
冥尊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發色由紅轉紫,慢慢變得深沈,魔氣也越發縱橫。
敖漣和長鏡神將都察覺出冥尊的變化。長鏡臉色微變,手臂一揮,喝道:“擺誅魔陣!”
浩蕩的天兵們整齊有素,正要變換陣型,但冥尊精通陣法,此時又以突圍為主,豈容他們擺出陣法困住自己?
他手中魔刀所向披靡,竟一路沖著敖漣和長鏡所在之處奔來,所過之處血色如霧,天兵紛紛隕落。
敖漣臉色微變,長鏡神將卻大喝一聲:“來得好!”說著喚出自己的長戟,沖上去應戰。
敖漣雖然沒見過冥尊的真實實力,卻隱隱有感:長鏡必然不是冥尊的對手,甚至是周圍這數萬天兵天將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一個冥尊,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這個想法讓他悚然驚愣。龍族雖然隸屬於天庭管轄,但一向有些面和心不和。龍族性格桀驁,自由自在,對天庭的眾多規矩和管束多有不滿。只是有上古神龍隕滅的教訓在,才克制著自己的本性遵循天道。而敖漣心裏是實實在在地真愛冥尊,便不自覺地傾向於他,盼他逃出天庭,平安無事。
此時眼見冥尊竟然突破重圍向著自己這邊襲來,他並不覺得冥尊是要和自己動手,反而隱有預感,恐怕這家夥是要挾帶自己去魔界。
不得不說敖漣確實瞭解冥尊。冥尊正是這個想法。
魔族雖然大多給人的印象是自私自利,唯我獨尊,但他們對自己認可的伴侶卻是意外的忠貞。而且對於子嗣,也格外的珍稀和寶貝。就這一點來說,魔族比其他種族更加優秀和值得尊敬。
冥尊與敖漣交換了定情信物,甚至送出了精緻的‘婚床’,這就是已經認可了敖漣的意思。作為自己的伴侶,他可不會把敖漣丟在這裏,當然要拐回魔界與自己甜甜蜜蜜恩愛雙修去。那勞什子的東海龍王有啥好做?回了魔界,他把整個魔海都送給敖漣。
果然不出敖漣所料,那長鏡神將雖然厲害,卻畢竟不是冥尊的對手。冥尊是魔皇與重光之子,出生時已然淩駕於眾仙之上,又活了近百萬歲,在魔界經歷無數陣仗,縱使在天界實力受到壓迫無法完全揮發出來,打敗長鏡也是綽綽有餘的。
整個天空已經完全被冥尊的魔光所籠罩,那些天兵天將被沖刷得無法成陣,且四周靈力不知為何變得極為沈重,吸取不易,行動緩慢,因而都靠近不得。即使有沖過去的,也很快被那魔光絞碎。
長鏡神將披頭散髮,戰甲碎裂,長戟折斷,全身浴血,不由雙目大睜,猛然暴喝一聲,不顧一切地沖向冥尊,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t
敖漣微微一震,明白長鏡神將竟是要自爆,不由大喊一聲:“快躲開!”
天空中的眾天兵聞言都紛紛後退,只有陣中心被長鏡纏住的冥尊心領神會地明白敖漣那一聲是對誰喊的。
他看著纏住他手臂面色猙獰的長鏡神將,冷笑道:“你以為你能傷我?”
長鏡原是昆侖山臨西峰山魂所化,性格最是剛硬,聞言道:“縱是傷不了你也不讓你好過!”說完引爆真元,竟真的自爆了。
那一刹那天空猶如裂開一個大縫,靈雲翻滾,無數天兵被震翻跌落。
長鏡神將畢竟是遠古至今的昆侖山一角的山魂,雖然化形不過十萬年,但真元爆裂帶來的巨變也是十分厲害的。敖漣身為上古龍神,竟也被震得往後直飛數十裏地。
其實他只要化為神龍原形,以神龍堅硬無摧的鱗片完全能抵抗住這番暴動,但他因顧忌腹內的胎兒,竟以人形生生抗了下來。
此時他氣血翻湧,一時也是震得頭暈眼花,雙手下意識地抱住腹部。
長鏡一死,剩下的天將不足以抗衡,敖漣知道該是自己出手的時候了。然讓他真對冥尊下手,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正猶豫接來下該如何行事,卻聽天兵們一陣驚叫,抬眼一看,冥尊竟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相離不過數丈。
冥尊頭髮有些淩亂,魔甲也髒兮兮的。長鏡自爆,冥尊雖然不懼,卻免不了受些波及。只因他一向小瞧了天庭的實力,也沒有閃躲得太積極,因而受了些內傷。不過這內傷從外表看不出來,只要他魔氣運轉自由,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敖漣見他欺近,雙手立刻化為巨大的金色龍爪,迎風劈裂,襲向冥尊。
冥尊魔刀橫掃,只聽一聲轟響,擋了開去。
一魔一龍在天空中對戰起來,魔光與龍息輝映,刀光劍影,頗有聲勢。那些天兵天將吸取了長鏡神將的教訓,都紛紛躲得遠了些,只以陣法圍困著那魔神。
冥尊以神識傳音道:“漣,你真想和我打?”
敖漣道:“你快走吧。長鏡一死,天庭必會派來更多的兵將。”
冥尊道:“你和我一起走!”
敖漣道:“不可能的!冥尊,我不會攔你,你快快走吧。”
“要走一起走!”冥尊眸色變成深紫,不容敖漣多說,忽然魔刀一閃,人影瞬間來到敖漣身後。
敖漣非龍形的戰鬥狀態,人形反應沒有那般靈敏,待他察覺不利正要回身抵擋,突覺頸中一痛,體內靈氣紊亂,瞬間眼前發黑,竟是昏厥了過去。
冥尊將敖漣扛起,揮舞著魔刀沖出了包圍。
玉帝得到長鏡神將自爆身隕、東海龍王被掠的消息,驚得從玉座上站了起來。
要知長鏡神將可是天庭這一代中的佼佼者,武力過人,又十分忠心,是他最得手的手下。而東海龍王更是上古神龍的後裔,實力也是不弱的。但這兩人聯手竟沒有將那魔神攔下,可知那魔神實力非比尋常。
玉帝意識到冥尊很可能是高階魔神,立刻又派了十萬大軍去追捕。同時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通知九重天的上神們。
玉帝也有自己的心思。他雖明為天庭主君,掌管天庭及凡間的所有事務,但實際上在他之上更有三清長老及九重天的上神們存在。這些大神便是他身後的依仗,但同時又好像隱隱掣肘著他的權利。這讓一向心高氣傲不願當傀儡的玉帝多少有些心結,因而不大願意向他們求助。
他不信自己執掌天庭多年,還擒不住一個小小的魔神!
就在此時,玉帝接到消息,那魔神闖出了靈虛山,挾著東海龍王往神魔封印的方向而去。
玉帝聞言又驚又喜。驚的是這魔神竟往那個方向而去,若是打開神魔通道,讓魔族再度闖入該如何是好?喜的卻是那魔神終究不是天庭的對手,落荒而逃了。
冥尊不知自己是被‘打跑’的,他是被他老子叫回去的,不然還想再大鬧天庭,打上一個天翻地覆,再度闖上九重天。他有神血在身,不信自己另外那位老子不出面。
他帶著敖漣一路闖出包圍,身上的魔器法寶也不再藏著掖著,寶光四溢,魔氣縱橫,把一路的靈氣都攪散了。
神魔通道在人間與天庭、東海的交界處,下面又緊鄰黃泉路口,乃是一個四不靠空間。當初冥尊從那裏出來時,由於全身魔力幾乎消耗殆盡,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混到人間去,身形都變成了兒童模樣。但此時他吸收了玄天靈樹殘根之力,實力恢復到鼎盛時期,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了神魔通道處。
當敖漣終於緩緩蘇醒,睜開眼時,就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冥尊在一旁忙忙碌碌,四周既有風聲、又有海聲、還有來自黃泉之路的幽魂哀鳴之聲。
“這是哪里?”他坐起身來,先是摸了摸小腹,感覺胎兒無恙,這才放下心來。然後打量四周,卻是十分茫然。只見西邊是嚴峻陡峭直通天庭的峭壁,北面是空茫的蒼天,南面是深壑入底的黃泉路。
這正是神魔通道所在之處。它上臨天庭,下挨人間,東臨大海,最底處直接通往黃泉路。乃是一個四界相交,卻又四不靠的詭異空間。
“你醒啦?”冥尊一邊忙碌著,一邊道:“這裏是神魔通道,我正在佈陣法,準備打開封印返回魔界。”
敖漣微微一驚:“這裏就是神魔通道?天庭的追兵呢?”
冥尊隨手往北面一指,嘿笑道:“我用天華萬方傘將通路罩住,將他們困在裏面了。”
敖漣沒聽過什麽天華萬方傘,但想必是一個幻境之類的法器,將天庭的追兵們困在其中了。
冥尊只是拖延那些追兵片刻,好有時間布下陣法。這個魔陣是和魔界那個相連的,仇吉守在那邊,剛才他已經用魔蝶給仇吉發去了資訊,只要他這邊準備好,就能將神魔封印打開了一個洞口,讓他返回。
敖漣看著忙碌的冥尊,沈吟了片刻,道:“冥尊,我不能和你走。”
冥尊道:“這個你說了不算!”
敖漣道:“我聽說神魔通道十分危險,穿越過去要花數年時間。我不是不願和你一起走,而是不能走。”
冥尊此時已經擺好陣法,起身走到敖漣身邊,捧起他的臉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放心,等回了魔界,我就封你為太子妃。咱們一起雙修,我再也不找別人,你可喜歡?”
敖漣聽了冥尊的話,不是不感動,不過更多是驚訝:“太子妃?”
冥尊一揚下巴,得瑟地道:“我可是魔界太子,魔皇的親生兒子!”
敖漣聞言大吃一驚。神魔通道封印太久,魔界已經成為上古傳說,現在的仙人對魔界瞭解的甚少,大多數隻知道魔界有一皇三尊,三尊之下是魔王、魔將、魔校、魔尉等品階,但是更具體的細節卻不知道了。唯一在天庭留下名字的,是上次神魔大戰中被東華神帝打敗隕落的豐皇魔尊。
魔界對敖漣來說一向遙不可及,裏面的魔王魔尊等等更是如九重天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更不用說魔皇了。敖漣完全想像不出他的樣子。
冥尊見敖漣被震住,心中更加得意,道:“怎麽樣?能得到我魔太子的傾心,你是不是覺得很驕傲啊?”
敖漣回過神來,道:“冥尊,我不管你是不是魔界太子,我、我都不能與你走。”
“為什麽?”冥尊十分困惑地歪了歪頭,疑惑地看著敖漣,道:“你不用擔心神魔通道太過危險,有我護著你呢,肯定不會有事的。”
敖漣搖搖頭,深吸口氣,慢慢拉住冥尊的手,輕輕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緩緩道:“冥尊,我不能和你走是因為這個孩子。不久他就要出世了,我不能將他生在神魔通道中。”
冥尊臉上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他的雙手被敖漣按在小腹上,此時敖漣已經解開了身上的幻術,隆起的肚腹十分明顯。且由於魔族特有的血緣感應,冥尊隔著敖漣的肚皮也能感覺到他體內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生命。
冥尊的震驚無法表達。他倒不是震驚於敖漣身為雄性竟然會懷孕,畢竟他知道自己便是兩位男性神魔孕育的,他震驚的是自己竟然要有孩子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啊!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遠處天空一聲轟鳴,一名天將手持七寶彩燈神器,帶領眾天兵沖出了迷境。
敖漣雙瞳一縮,將冥尊推到身後,道:“你快走!我來擋住他們!”
“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們沖過來一定會先破壞陣法,你快走,別耽擱!”
冥尊拉住他,堅持:“你和我一起走!”
敖漣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孩子快出生了,我不能和你走。你走吧……別忘了我。”說著一把推開冥尊,化為龍形原身,咆哮一聲,龍威大開,正好擋在冥尊和天兵正中間。
那天兵天將並非龍族,龍威對他們來說影響較小,但上古神龍的龍威太強,他們還是感受到了一層厚重的龍威壓迫。
為首的乃是南天門大將,他喝道:“東海龍王,你要做甚!?”
正在此時,卻見一道紅色魔光從金色巨龍背後閃起,轟隆一聲,連敖漣的巨大龍身都震了一震。
敖漣茫然回頭,卻見冥尊正手舉魔刀砍向自己,面無表情,魔壓連他的龍威都抵抗不住。
敖漣心頭微微一震,瞬間明白了冥尊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冥尊一眼,龍尾一擺,掃了過去,同時龍爪迎向冥尊手中的魔刀。
刀爪相遇,發出一聲極為刺耳的尖鳴。那鳴聲仿佛有跟琴弦在眾仙心頭勒緊,竟有不少天兵承受不住,咳血從空中跌落。
敖漣巨大龍尾正好抽到冥尊身上,將他一尾掃進陣法範圍內。由於龍身巨大,擋住了身後天兵們的視線,剛才已經被冥尊啟動的陣法轉動起來,四周原本便稀薄的靈氣陡然聚向陣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不好!別讓他跑了!”南天門大將大吼!
他帶領眾天兵正要衝過去,卻見金色的神龍好似被什麽力量抽了一下,竟然整個巨大的龍身以背脊的方向向他們倒飛過來。
南天門大將臉都綠了。能抽動上古神龍的身軀,這得是什麽力量?最關鍵的是,這麽巨大的神龍砸過來,他可接不住。
他狼狽地往後急飛,不過後面有十萬天兵跟隨,反應可沒那麽快,剛才還在前沖,這會子突然急退,大部分兵將都反應不過來。
於是上古神龍猶如萬里大山一般的身軀就這麽砸到了隊伍裏,巨大的氣浪掀飛了不少兵將,整個隊伍亂作一團,南天門大將更是恰恰被敖漣‘一不小心’按在了龍爪之下。
就這麽幾息之間,魔氣沖天的陣法中出現了一個僅僅容一人穿過的黑色空洞。
冥尊最後望了一眼遠方倒在天兵中的敖漣,以魔識傳音:“漣,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找你!”說完不再猶豫,毫不回頭地鑽進了黑洞,消失在了陣法中。
在他消失後,那陣法快速碎裂,最後炸了開來,又傷了無數天兵,最後不見絲毫痕跡了。
敖漣望著空無一物的神魔封印處,緩緩閉上眼,以最後力量化為人形,昏厥了過去。
當敖漣再次睜開眼,卻是在玉帝的雲霄寶殿上。
雖然冥尊離開時為了保護他而舉刀相向,想讓天庭相信二人乃是搏鬥姿態,以洗清敖漣的嫌疑。然而天庭畢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玉帝早就懷疑敖漣與那魔神有瓜葛,畢竟當初是敖漣帶著冥尊去參加的王母宴會,雖然敖漣並不承認,天庭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一點,但長鏡神將去四方島搜查時敖漣出面阻攔,後在捉拿魔神的時候也未出全力反而被掠,種種姿態都頗有可疑之處。
最重要的是,不論有沒有確鑿的證據,天庭早想將龍族徹底收歸其下,對敖漣這唯一能抵抗天庭的上古神龍大為礙眼。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把柄,當然不會輕易放過的。
敖漣見自己被束,壓跪在雲霄寶殿的大殿上,一看這架勢就明白了。
“東海龍王,你可知罪?”見他醒來,玉帝淡淡開口。
敖漣雙手被捆仙索束縛,跪在地上,聞言淡淡道:“臣不知有罪,還請玉帝明示。”
玉帝冷哼一聲,挑起眉毛。
站在殿下的太白金星見狀,忙上前兩步,對敖漣沈聲喝道:“東海龍王,你勾結魔族,放他闖上九重天,後又將其窩藏,直到在神魔封印處又將他放回魔界。種種罪責,你不敢認嗎?”
太白金星是玉帝的智囊,若是在人間就相當於丞相的職位。他與敖漣只有些淡淡的明面交情。這次的事情,天庭雖然懷疑敖漣,卻到底沒有實證,按照以往來說太白金星也不會如此咄咄逼人。但涉及到魔族之事,在天庭一向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太白金星乃天生神仙,本就缺少七情六欲等情感,又受天庭‘教育’多年,對魔族十分痛恨,因此上來便氣勢洶洶。
敖漣哼了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認!”
這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了。殿上眾仙都是微微動容。
天庭一向秉持公正、公理的處事原則,在遵循天道的同時更是定下種種規矩,豈容他仙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不是明擺著說天庭不講道理嗎?
玉帝聞言勃然大怒,指著敖漣喝道:“那魔神分明是從你東海出來的,若非如此他如何上得了天庭!?大戰時他誰都不抓只抓了你走,而你回來後卻只受了些輕傷,還敢說你們之間沒有勾結?難道還要朕請出真實之鏡不可嗎!?”
敖漣聞言,渾身一震。
真實之鏡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件神器,傳言乃是開天闢地之時世間僅剩的混沌之氣凝縮而成,乃是這個世界的背影,可以映照出一切真實的一面。只是此神器自從上一位擁有的上古大神隕落後,就再也沒有認主,只因能得它承認的主人所需條件太過苛刻,目前天庭無仙可以滿足。而在無主的情況下若要啟動它,所需神力是十分巨大的,一次恐怕就要消耗掉天庭萬里之內十年的靈力,因此玉帝若不是情非得已,絕不會啟動它。
敖漣斷然不會承認自己勾結魔族的。這個罪名太大,若是他認了,玉帝一定會把罪責擴大到整個龍族上,到時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為了保護族人,還有在東海的兩兒一女,他一定要撐住!
但玉帝不僅心機深重,十分精明,且一向視魔族為大敵。如今為了對付魔族,恐怕犧牲偌大的靈力啟動它也不是不可能,到時一切都會暴露出來,自己隱瞞也是無用的。
敖漣低下頭,沒有說話,心裏在飛速地思索著利弊。
看今日這情形,自己若不認下這個罪名,此事絕不會善了,到時還會拖累整個龍族。既然如此……
敖漣深吸口氣,沈聲一字一字道:“我承認,我認識那魔神。”
此言一出,眾仙譁然。
敖漣立刻又道:“但我沒有勾結魔族!我與他認識時並不知道他是魔族,只以為他是個普通的修仙者。我們只是私交,與龍族並無干係。”
玉帝道:“只是私交?想必這交情不淺吧,不然你堂堂龍王為何如此維護於他?”
太白金星道:“東海龍王,你還不速速從實招來!”
敖漣閉了閉眼。若是尋常私交,必不到讓他背叛天庭包庇魔族的地步。一定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顯出他這麽做的合理性。
他面色淒然,慢慢垂下頭,聲音低弱得仿佛一縷輕絲,但在場的眾仙都敏銳非常,一字一字仍然聽得十分清晰:“我與那魔神……彼此有意,私通相交,互許了終身。”
仿佛一道天雷劈到雲霄寶殿上,眾仙都呆若木雞。連玉帝都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道:“你說什麽?”
修仙之人情欲十分淡薄,但龍族卻是出了名的荒淫好色。上古龍神育有九子,便是眾所周知的老大囚牛,喜音樂,善樂器;老二睚眥,嗜殺喜鬥,乃著名的凶獸;老三嘲風,平生好險,能驅邪避害;四子蒲牢,受擊就大聲吼叫,其鳴聲遠揚;五子狻猊,形如獅,喜煙好坐,常倚立於香爐足上,隨之吞煙吐霧;老六霸下,似龜有齒,喜歡負重,碑下龜是也;老七是狴犴;老八是負質;老九螭吻。
這九子子子不同,而且因其各自成為瑞獸或凶獸而名聲遠揚。但實際上,這九子只是龍神與各自不同種族雜交所生的‘雜種’,在此之外更有無數純龍血脈。
與仙人大多一對一的雙修伴侶對比,龍族至少三個伴侶的數量稱得上淫蕩。且它們生來便有旺盛的精力,多情多欲並不奇怪。
東海龍王王妃之事眾仙都知曉,因而敖漣若是再娶新妃或再納新妾都不稀奇,只是大家萬萬沒有想到龍王竟然會與魔界之人私通。
這時平素與敖漣交情頗好的上仙琅邪真君道:“龍王,你可是被那魔族騙了?你當時並不知曉他的身份是吧?”
敖漣點了點頭,道:“初時我確實不曉得他的真實身份,才會與他、與他……苟合。我並無意背叛天庭,這點請玉帝明鑒。”
太白金星道:“你將事情經過細細道來。”
敖漣好似已經麻木了,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地將他與冥尊認識的經過一一道來,言道冥尊救過他的性命,那時他不知冥尊的身份,便邀請他來東海。後來冥尊來後二人相談甚歡,漸漸有了私情。因冥尊極為好奇天庭之上,在他接到王母娘娘蟠桃宴會邀請時便纏著他同去,他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到了蟠桃宴會,他也沒有留意冥尊去了哪里,直到一年後冥尊方回到東海,在此期間發生的事敖漣一概不曉。後來長鏡神將搜捕東海,他急著出去看發生了什麽,沒想到冥尊卻趁機溜走。待再見面,便是在靈虛山玄天靈樹的結界處,看到被天兵圍捕的露出原形的魔神。
他隱瞞了一些資訊,但剩下所言都是事實。因他知道殿上上仙眾多,自己撒謊是瞞不過的。
最高明的謊言,就是說真話。
玉帝看出敖漣說的是真話,待他交待完畢,沈吟片刻,便問太白金星:“愛卿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太白金星一向秉公辦事,聞言便道:“東海龍王雖然沒有勾結魔族,但私通魔神也是大罪。按照天規,私通之仙當剝奪仙籍,廢去靈力,貶為凡人!東海龍王身為龍族,難為凡人,可剝去他的龍鱗、抽去龍筋,廢其龍血,使之失去龍族的資格!”
此言一出,在場眾仙都微微震動。敖漣更是心頭一緊,被束的雙手緊緊按到小腹上。
琅邪真君上前求情道:“玉帝,雖說東海龍王私通魔族乃是大罪,但當初東海龍王與其相遇時受其欺騙,並不知曉那魔神的真實身份,所謂不知者無罪,還請玉帝酌情量刑。”
太白金星面無表情地道:“雖說如此,但東海龍王私帶魔族上天庭,給了他闖入九重天的機會,又在大戰時手下留情,任其逃走,都罪不可赦。”
玉帝聞言點頭道:“不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東海龍王,朕今日判你剝去龍鱗,再不能!翔於天空、暢遊於大海。抽去龍筋,再不能化身巨龍,馳騁天地間,施展法力。不過念在你也是被蒙蔽,又有臣服天庭之功,就不廢去你的龍族血脈,仍然保留你龍族東海龍王的資格。只是龍族族長你不可再擔任,朕會讓龍族重新選出族長。如此,你可服氣?”
敖漣心如死灰,面色蒼白,啞聲道:“臣,服氣。”
玉刑台,乃是天庭給有罪之仙實施刑罰之處。
敖漣只穿了一件白色單衣,披頭散髮,雙手縛著捆仙索,被刑神推著踉踉蹌蹌地走上刑台。
敖漣在與冥尊交手的時雖然沒有出真力,但冥尊當時仍多少震傷了他,且他當時化為龍形,與腹中胎兒不能融合,引起胎兒躁動。再經過雲霄寶殿的這番變故,他更是心力交瘁,隱隱感到腹內悶痛,想是動了胎兒。
“走快點!別誤了時辰!”刑神見敖漣走的極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敖漣腳下一絆,竟然沒有站穩,跌倒地上。
“呃……”
敖漣按住小腹,越發覺得腹痛。他咬咬牙,心中默道:孩子,你忍一忍,是父王對不起你,等你出生後,父王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此時他不由慶倖這個孩子乃是胎體而非蛋形,否則抽去龍筋後無法化為龍形,別說生下龍蛋,蛋中的幼龍失去父親龍體的保護也會活不成的。
他將所有法力都集中到腹部,安撫胎兒,在刑神的推搡下重新站了起來,努力以鎮定的腳步走上刑台。
這刑台也不知道存在幾百萬年了,在此染血的仙、神、妖、魔沒有上萬也有數千,金黑紅等多種顏色的血漬互相沈澱,使這裏常年陰風陣陣,血腥撲鼻。
刑神舔了舔舌頭,有些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個刑具仙器,乃是鎖龍扣。這鎖龍扣是專門為龍族準備的,可控制化為原形的神龍大小,並將它們的四肢扣於刑台之上,使之無法掙脫。
敖漣看了那仙器一眼,本能地感覺到一絲畏懼。
“東海龍王,時辰快到了,還不速速化形!”刑神喝道。他的聲音如打雷,在玉刑臺上震動,有種震懾人心的效果。
敖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腹部。為了節省靈力,他已經不再使用幻身術,肚腹便凸顯了出來。因他穿著寬鬆的白色囚衣,且身量高挑,四肢修長,那圓鼓鼓的肚子被遮掩了起來,不仔細看留意不到。不過就算有仙留意到了,恐怕也不會多想。
他道:“我還綁著捆仙索。”
刑神道:“你化為原形時我會幫你取下的。別囉嗦,快快化形!”
敖漣深吸口氣,咬了咬牙,周身金光閃起,龍形漸漸顯現。
刑神十分有經驗,在他龍形尚未凝實前已先一步取下捆仙索並同時以鎖龍扣扣上了他的四隻龍爪。
這玉刑台十分奇特,敖漣剛剛踩上來時就隱隱有所察覺,周身的靈力似乎變得十分沈重,難以調動。不過還是可以勉強維持周身靈力的運轉,因而他才能一直將力量保護在自己的腹部。但是化為原形後,他立刻感到一股無法描述的虛弱,仿佛周身的靈氣都被抽幹了一般。
他原本變為原形後,應該是力量最強大最旺盛的狀態,但為了防止罪仙逃跑,玉刑台設置了特殊的陣法禁錮法力,所以此時他虛弱無力,根本不能反抗。四隻龍爪被鎖龍扣緊緊地扣在地面上,鎖鏈纏繞在身上,將他牢牢地鎖住,連翻身都很困難。
為了保護腹中的胎兒,他把所有靈力都調到了腹部,半合著兩隻巨大的龍目有氣無力地爬在刑臺上,原本金光閃耀的龍鱗再無從前的光輝,顯得十分暗淡。
敖漣的身體被控制在二十來丈左右,隆起的腹部藏在身下,從外表看不出來。
他不敢讓天庭知道他已經有了冥尊的孩子。這個孩子有著一半魔族的血脈,他不知道玉帝等神仙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麽反應。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他要盡最大的力量保住他和冥尊的骨肉!
刑神完全不受刑台陣法的影響,看著金色上古神龍身上泛著暗金色的龍鱗,不由舔了舔嘴角,露出一絲嗜血的欲望。
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長刀。此刀刀刃寬扁,鋒銳異常,刀尖更是十分尖銳,可以翹起任何頑固的龍鱗。刀柄上鐫刻著上古符籙,可以加持這病長刀的力量,正可以將堅硬的龍鱗層層刮下來。
他側頭看了一眼刑台正前方的日晷,然後高喊一聲:“時辰已到,東海龍王受刑。”
敖漣緩緩閉上龍目。只覺背脊上猛然一震,仿佛被九天玄雷劈了一下,整個身軀都顫了顫。然後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刺骨而尖銳的痛楚。
那痛楚連著皮肉,仿佛生生地剝開了自己的身軀。
刑神目色血紅,興奮地看著龍背上緩緩溢出的血跡,不由又舔了舔嘴角。
不愧是上古神龍,這一刀下去,只刮下了兩片龍鱗。若是普通龍族,這一下至少要刮去了一片。
刑神十分有經驗。懲罰犯錯的龍族不是第一次,刮鱗抽筋去骨甚至砍下龍頭之事,都不是沒有做過。只是上古神龍,卻還是第一次。
他沿著敖漣肩胛附近的龍脊一點一點往下刮,有時候甚至需要雙手一起按住刀背用力,才能刮下一兩片,吃力得很。但他卻越來越興奮。
龍血流的越來越多,失去龍鱗保護的肉體赤裸裸地暴露出來。有些地方皮肉揭開,染著血漬,十分污濁猙獰。
敖漣一聲沒吭,死死咬著龍嘴,龍爪不時地在刑臺上抓撓,發出刺耳的刮蹭之聲。但這種聲音在龍鱗被刑刀砍、刮、拔的聲音中幾乎微不可聞。
這種龍鱗被生生剝離的痛楚無法形容,但漸漸的好似也有些麻木了。他將所有靈力都集中在腹部,保護著腹中的胎兒,注意力反而有所轉移。但即便如此,隨著龍血越流越多,他還是感到了一陣陣虛弱。
整整用了一天一夜,日晷轉了一整圈,敖漣從上到下的龍鱗才完全被刮乾淨。
刑神成神多年,此時也不由覺得有些累,甚至身上出了汗漬。他隨手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將地上的龍鱗以玉盤收起,命身旁監刑的小仙端去給玉帝審視。
“東海龍王,龍鱗已經刮乾淨,下面該抽筋了,您可做好準備。”刑神手下刑罰過無數仙魔妖物,深知剝鱗對龍族來說是何等痛苦,曾有龍族在刑臺上喊得聲音嘶啞、生生痛死了過去。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敖漣這等不吭不響的,不由也欽佩他的硬氣。
敖漣此時除了龍頭和龍爪完好外,連龍尾上的鱗片都被剝離殆盡,染血的身軀有氣無力地趴在那片血海中。聞言他只是睜了睜龍目,緩緩地閉了一下,示意可以。
其實敖漣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把所有的靈力都護在肚腹,自己赤裸裸地承擔著剝鱗之痛,已瀕臨崩潰。若是再抽去龍筋,他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
他已然做好準備,若是自己堅持不住,便是碎掉龍丹也要把孩子生出來。總要給這孩子留下一線生機。
就在他已絕望之際,東邊天空中忽然有七色祥雲浮現,華光籠罩天雲,連陰冷幽暗的刑臺上好似都被照上了一抹光明,散發出淡淡的暖意。
敖漣勉強睜眼,只見一位雍容優雅、俊美無匹的上神現身在此。
刑神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驚,忙上前行禮:“小神參見東華神帝。”
來者正是上古神帝東華。他接到九重天立蒼殿有魔族闖入的消息後並未著急,與西天諸位佛祖打過招呼,結束論佛大會才悠然趕回。
他於半路得到東海龍王私通魔族、被罰剝起龍鱗抽去龍筋的消息,心頭微微一震,忽然心有所感,急速趕了回來。
他與敖漣有些交情,因二人都是性情淡泊內斂之人,平素倒也談得來,稱得上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過這些還不足以使他為此急速趕回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心頭掠過的那一絲悸動。
似他這般與宇宙同生,不知活了幾億年的上古大神來說,雖然沒有預言未來、堪破時空的能力,但也對天命十分瞭解,自有一種直覺。他直覺必須保下敖漣,因為他隱有所感,敖漣的未來與他休戚相關。(廢話,以後大家是親家,敖漣肚子裏還有他未來的兒媳婦/女婿?天命能不示警嗎?)
不過他還是晚回了一日,敖漣身上的龍鱗已經被刮剝殆盡。
東華神帝看到在血灘之中奄奄一息的龍神,不由心頭冒出一絲怒火。這對他來說十分難得。若非察覺彼此未來天命有所交融,以他不動如山的心境,豈會這般有輕易地有情緒波動?
他並未理會刑神,而是落到敖漣身旁,掏出一枚碧玉如珠的神丹,道:“快吃了。”
敖漣龍唇微張,將那丹藥吸入口中。那神丹入口便如流水一般化為一道清流,緩緩沁入體內,周圍血脈頓時被靈氣充盈,身上的痛楚好轉許多,龍身上的無數傷口更是在快速癒合。
東華神帝眼尖,發覺敖漣的龍身似乎有些異常,中間腹部的位置明顯臃腫一圈。
他神識一凝,往那裏一掃,頓時看出端倪,不由微微一驚,低頭看了一眼仍然虛弱無力的敖漣一眼。
上古神帝的神識非比尋常,若是不想讓人察覺,別人是感覺不到的。不過敖漣見東華神帝目色有異,漆黑浩瀚的星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便知他已經知道了。
敖漣苦笑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出去。
他瞞得過天庭,卻瞞不過上古神帝的神目。不過他相信東華神帝的品格,這般示意,他定是明白的。
果然東華神帝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對刑神道:“你先住手,不要再行刑了!本帝正要去面見玉帝,待本帝回來再重新論刑!”
刑神在東華神帝面前哪里敢說什麽,老老實實地道:“是。”便收了刑具,站到一邊。
東華神帝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刑台。刑神並不敢陽奉陰違,果然沒有在施刑。
敖漣趁此機會,終於可以喘息口氣。他本消耗了大量靈力,全靠一絲念頭強撐著。以他現在的狀態,若是再抽去龍筋就必死無疑,但有東華神帝出面,心裏不由冒出些微希望。而且得了靈丹調養,身上的傷勢好轉許多。
不過即便如此,剝鱗這等懲罰對龍族來說也不是一夕之間可以緩解的。而且與此同時,他覺得腹中越發地陣痛起來。
他緩緩閉上眼,默默心念: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日晷慢慢轉動,天界的時間流逝速度原本便比人間緩慢,此時更覺得每一息都是如此煎熬。
其實東華神帝的速度很快,玉帝不論如何也會給他幾分薄面的。也不知他和玉帝說了什麽,終於讓玉帝同意免去敖漣抽筋之刑,但要終身囚禁在囚龍島上,不可再回東海,也不可再上天庭。
東華神帝掐指一算,雖然敖漣要受囚禁之苦,但一萬年後便有轉機,因而便同意了。
他轉回刑台,奉旨的小仙將玉帝的最新旨意相告。
刑神雖然暗自可惜失去了抽筋的樂趣,但還是遵從玉帝之命,收起了鎖龍扣,以捆仙索將龍神綁起,在數名天兵的保護下押送敖漣去囚龍島。
敖漣奄奄一息,卻尚有力氣,對長眉微蹙站在一旁的東華神帝微微頷首,虛弱地道:“大恩不言謝。敖漣欠帝君一命,將來若有機緣,必定償還。”
東華神帝溫言道:“東海龍王不必客氣。你我相識數千年,將來必有機緣。”
敖漣覺得他好似話中有話,但此時實在無力深思。
刑神抬著龍神來到東海盡頭的囚龍島。
這裏是一座巨大的荒島,從上古時期一直存在到現在。據說因上古時有神龍在此隕落,沾染了龍隕之血,因而死氣沈沈,毒霧彌漫,地勢險峻,了無生機。且外面有堅固的結界籠罩,只有龍族能夠進入。每當有犯錯的龍族便會被囚禁於此,因這裏的氣息十分不適合普通龍族生存,因此用不了多久就會虛弱死去。
但到了近百萬年,龍族數量銳減,又各自封了司職,由天庭統一轄制,這囚龍島也就漸漸荒蕪了起來,有幸被貶到這裏的龍也寥寥可數了。
這裏已經有數萬年沒有囚禁過龍族了,沒想到此時卻再一次迎來了一位上古神龍。
刑神將敖漣從空中扔下,過了片刻,聽見巨龍的身軀重重跌落到地面的聲音,看著濃霧結界重新封起,便回去複命了。
東華神帝暗中跟在後面,並沒有被天兵們發現。待刑神他們返回後,才悄悄現身。
囚龍島外的結界對東華神帝來說並非難事,但他並不想破壞天庭的規矩,因而沒有進入,只是展開神識細細聆聽島上的情形。
果然過了片刻,島上傳來嘶啞而短促的龍鳴。那龍鳴一時吼叫、一時低沈,時而慢長,時而短暫,痛楚不堪。
那龍鳴與平素受傷時的吼叫不同。東華神帝雙眉微蹙,知道敖漣恐怕是動了胎氣早產了。他在刑台時就發現敖漣已有了發動的跡象,那腹部不時蠕動,淡淡地靈息從中傳出,顯然那龍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世了。
他暗自奇怪自己為何會對那龍胎如此關注。不過想來因自己以善念行天下,不忍一小小生靈尚未見天日就隕落天地間。且他一向欣賞敖漣的明是非、知進退、內斂謹慎的性情,因而願意出手相助,送了一枚大清還虛補血補氣丹。有這枚靈丹,想必敖漣應該能撐到將孩子生下。
東華神帝在囚龍島上守候了三天三夜,直到那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黎明,帶來陣陣翻湧的靈氣。
這氣息……
東華神帝十分詫異,只因那初生的嬰兒身上不僅有一絲讓他覺得莫名熟悉的靈息,還有一絲讓他有些反感厭惡的氣息。
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東華神帝還不知道,那絲靈息便來自他萬分熟悉的兄弟——重光神帝,而另外一股讓他反感之氣,則是源自魔皇之血。
東華神帝一時想不明白,但以他的心境,早已淡定如松。既然敖漣已經平安產子,便沒他什麽事了,因此他化為一道流虹,瞬間消失在了東海。
作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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