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韓錦聽了丹闕的話有些傷心,但是他還是堅持跟著丹闕,陪他練功,跟在他屁股後面玩耍,時不時找機會偷吃點豆腐。
丹闕對於他這樣的態度很是頭疼。他說完那句話以後,其實希望韓錦能有些激烈的反應,或者是一氣之下丟下他回天寧教,或者是認真地說即便什麼也得不到亦願意跟著他,可是韓錦除了耷拉著臉悶悶不樂了幾個時辰之外,卻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地過著日子。其實仔細想想,如果韓錦做出那樣的表態反而不是他的性格——韓錦是個隨心的人,他想跟著丹闕,無論如何也會跟著,當他不想的時候,也許就會乾脆俐落地拍拍屁股走人,一個解釋也不給。可那是韓錦,卻不是丹闕的小傻子,如果是小傻子,大抵會笑嘻嘻地抱著丹闕不鬆手,說:“只要哥哥肯要錦錦就好啦。”
半個月後,丹闕果然出谷了,韓錦亦跟著他重新踏上了江湖。
丹闕出谷後的第一個目標是先找到他的那些舊手下,看看他們究竟還能不能為他所用,然後再根據無眉和三欒爭鬥的局勢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這一次,他還是要借道巒山城。
這一回丹闕的身體已經完全養好了,而韓錦亦不再被病痛纏身,不需要坐馬車,兩人快馬加鞭,只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趕到了巒山城附近。
這天,兩人趕路趕累了,便在城郊外的一個茶亭裡停下休息。
等待上茶的過程裡,韓錦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劍穗,唉聲歎氣道:“我們該去哪裡找你的手下呢?”丹闕手下的勢力並不壯大,害怕被無眉和三欒清剿,因此那些人雖然放出消息要找丹闕,但是行蹤卻是狡兔三窟,連白小左和白小右也查不到他們究竟在哪裡,即便查到了,也只是暫時的,隔一兩日,又不在原處了,還要丹闕自己想辦法與他們會合。
這時店小二把茶水端了上來。
等店小二離開後,丹闕把玩著茶杯,低聲道:“我打算弄出點動靜來。他們現在或許還不確認我是否活著,我要給他們一個准信。我們沿途留下點痕跡,但是不能太明顯,讓那些人大致瞭解我的動向,縮小一個找尋的範圍,可是還要防著無眉和三欒以及武林正道,所以不能留下明確的資訊。到時候他們應該也會用相同的方法來試探。總之,心急不來,畢竟要防範的人太多了,就連那些我的舊部我也並不相信,只能是試試罷了。”
韓錦長長地歎了口氣:“怎麼這麼麻煩啊。哥哥用他們,還不如用我的人呢。”
丹闕看了他一眼,微微蹙了下眉頭:“我的人,對我來說,只是棋子。而且,這是我的事。”
韓錦愣了一下,明白他前一句話的意思是說天寧教的人對於韓錦來說並不是能夠隨意拋棄的棋子,因此不能隨意使用。如果單是這句,韓錦還有些感動,後一句就讓他不怎麼開心了。
他們坐了一會兒,歇息夠了,正準備離開,突然只見遠遠地有一隊人走了過來。韓錦的視力很好,眯起眼睛看了看,道:“看衣服,好像是巒山派的人。”
他問丹闕:“哥哥,我們要不要趕緊走,躲開他們?”
丹闕盯著那群人看了會兒,來的人不多,共有七八個。他想了想,又坐穩了,對韓錦搖了搖頭:“這是我要弄出的第一個動靜。”
韓錦有些吃驚,卻很順從地坐了下來。
沒多久,那些巒山派的人就走近了,也是沖著這個茶亭來的。他們走進茶亭裡,分了兩三桌坐下,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對小二道:“先每人上一碗熱茶吧。”
韓錦和丹闕趁此機會打量那些人,居然看到了老冤家——張賢和汪長老都在人群裡,除此之外,還有一兩個也是當初和韓錦丹闕動過手的人,另外除了汪長老之外還有兩個上了年紀的長者,看起來也是巒山派的長老級人物。
韓錦和丹闕認出了他們,他們卻沒有認出韓錦丹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韓錦在谷裡的時候教了丹闕一些簡單的易容術,他們都對自己的容貌做了修飾。
丹闕嘴角牽起一絲冷笑:“送上門來的。”
韓錦好奇地看著他:“要動手嗎哥哥?”
丹闕搖了搖頭:“不著急,等著。”
於是他們又要了兩碗熱茶,坐了一陣,丹闕看那邊巒山派的弟子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於是掏出一根銀針在桌上刻了起來,故意刻出了一些聲響,便有巒山派的弟子注意到了,好奇地回頭打量他們。他在桌上刻下了一個赤霞教的赤雲紋圖案,然後拿起刀,對韓錦道:“我們走。”
韓錦乖乖地站起來跟他出了茶亭,兩人翻身上馬,往郊外跑去,一邊跑韓錦一邊回頭看,看見茶亭裡有人站起來走到丹闕和韓錦剛剛坐過的桌子邊上查看了。
很快,茶亭裡就鬧成了一團,有人大叫道:“剛才那兩個人是赤霞教的人!快追!”
緊接著,後面響起一片淩亂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是巒山派的人追了出來。丹闕嘴邊牽起一絲笑意,故意控制馬速,時快時慢,不至於甩掉身後那些人,也不至於被他們追上,就這樣,一直引著他們到了荒無人跡的郊野,丹闕便勒停了馬,韓錦也跟著停下。
巒山派的人追了上來,在他們跟前停下。汪長老打量著他們,冷冷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丹闕冷笑道:“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
另一位長老蹙眉:“你們是赤霞教的人?!故意引我們來此又是為何?”
丹闕冷冰冰地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來:“殺了你們。”
此話一出,巒山派的人俱都變了臉色,眾人紛紛將刀劍抽出來,將韓錦和丹闕圍在中間,隨時準備動手。張賢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丹闕,道:“這人的聲音好耳熟,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丹闕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斜睨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氣勢及威懾力十足,叫張賢猛地哆嗦了一下,嚇得向後退了半步。當初在巒山城的茶樓裡,張賢亦曾被丹闕的眼神驚出過一身冷汗來,這種睥睨的氣勢和眼神中的冷酷他仍然記憶猶新,因此一下就將丹闕認了出來,大聲叫道:“汪師叔!是他們!是他們!那兩個赤霞教的魔徒!”
汪長老亦想了起來,震驚道:“竟是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丹闕從馬上跳了下來,緩緩地沖出丹霞刀,下頜微抬,漠然地環視著面前的巒山派眾人,道:“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臨死前,我便賜你們一個明白。我乃赤霞教熾焰魔尊是也!”
一位長老吃驚地看著他:“熾焰魔尊?就是那個一年前忽然消失的大魔頭?”
韓錦也從馬上跳了下來,手裡抓著自己的劍,站在丹闕身後,叫道:“哥哥。”
丹闕卻道:“上馬去吧,這裡的事,不必你出手,讓我驗驗這三個月的成果。”
韓錦嘟了嘟嘴,乖乖跳回了馬上。
丹闕的態度無疑惹惱了所有人。張賢怒道:“你好大的口氣!既然你是赤霞教的魔頭,今天我們巒山派就要替天行道,剷除你這孽障!”他這話說的底氣十足。幾個月前,丹闕連一個汪長老都打不過,而韓錦也只能勉勉強強對付幾名小弟子,如今他們有三位長老在場,又有四五名普通弟子,這兩個人便是有三頭六臂,又豈是對手?他們竟敢以身犯險,主動來招惹他們巒山派的人,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話不多說,汪長老率先沖了上去,他身旁兩名弟子立刻跟上去給他壓陣。
另一名長老奔著韓錦去了,只見他騰身躍起,淩空一劍狠狠地照著韓錦砍去,韓錦不慌不忙,連劍也未出鞘,眼皮也不抬,舉起劍柄接下了他這一劍,手腕用力一震,那位長老便立刻向後飛了出去,連退七八步才勉力站穩。韓錦臉上滿是期待的表情,看著丹闕,看也不看那位長老一眼,語氣天真活潑:“沒聽到我哥哥說的話嗎?我不跟你們動手。”
那位長老不可思議地盯著韓錦,一時間竟無法言語。
只見汪長老飛身上前,長劍直刺丹闕的要害,另外兩名小弟子跟在他身邊,為他護行,以免丹闕從側面進攻。然而丹闕卻不慌不忙,連刀也不抬,只移動腳步,接連避開汪長老連刺的數劍,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如。
汪長老的神色漸漸變得詫異——幾個月前,丹闕的身手絕沒有這般快!
突然,丹闕終於拔刀了,只見他一個側身,避開汪長老的一劍,舉刀狠狠向他身側劈去。他右側的那位弟子連忙舉劍相迎,丹闕的劍卻臨時改了路徑,反手一劃,刀背重重地砍在那名弟子的胸肋上,那名弟子全無反抗之力地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再站不起來。
汪長老為丹闕的身手之快感到驚訝,他雖然勉強看清了丹闕的動作,但是根本無法跟上他的速度。丹闕又一刀劈了過來,他舉劍抵擋,兩兵相交,他虎口一陣發麻,險些鬆手棄刀——他的內力也遠在丹闕之下!而幾個月前,丹闕的內力分明是不如他的!
他自然不知那時丹闕和韓錦都身負重傷,更不知丹闕這三個月在山中的歷練,只驚詫了片刻,就已被丹闕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砰!”
一聲巨響過後,汪長老的劍被丹闕的丹霞刀劈成了兩截。
眼看著汪長老就要在丹闕刀下斃命,另外兩位長老連忙前來幫手,使得汪長老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狼狽地逃出了戰局。他把手裡的斷劍一丟,張賢連忙把自己的劍遞了過去:“師叔,用我的吧。”
汪長老接了他的劍,喘了口氣,又跳入了戰局之中。
三大長老將丹闕圍在其中,可丹闕依然不見驚慌,只見他不驕不躁,並不急著出手,先是躲閃並防守著,暗暗觀察對手的招式,然後覷准了一個機會,在兩名長老同時對他出手的時候,他引著兩人的兵器相撞,然後猛地一刀掃出,便將那二人清出了戰局。剩下的那一個,他全不費任何功夫,一招莫離刀法將那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只用了兩招就將那長老斬于刀下。這期間又有幾名小弟子上前相助,亦被他輕輕鬆松地砍了。
統共不過走了十幾招,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巒山派三大長老和幾名弟子便已死的死、傷的傷,除去一個將自己的兵器交給了汪長老的張賢,竟無一個還能站著的!
張賢嚇得兩股戰戰,不住後退,顫聲道:“你……你……你……”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丹闕握著沾滿鮮血的丹霞刀一步步向他走近,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聲,轉身屁股尿流地往回逃去。
丹闕並沒有追上去。
韓錦好奇地問道:“讓他走?”
丹闕輕哼了一聲,撕下一塊布擦乾刀上的血跡,收到回鞘,翻身上馬,渾不在意地說:“留他報信。”
韓錦點點頭,笑道:“哥哥好厲害。”
丹闕看了他一眼,心裡又想:這不是他的小傻子。他的小傻子是不喜歡他殺人的。他收回視線,淡然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