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入獄
天氣甚好,但杜蘭卿卻是愁眉深鎖,隨著皇上病情加重,這入京的燕王日漸跋扈,似乎是不把皇室放在眼裡,而慕容灼又遠在千里,京師根本無人坐鎮。
一旁的涼亭裡坐了個白衣男子,看著四周景色,悠閒自在地喝茶品茗,看見杜蘭卿一副愁樣,倒是笑了起來,說道:「蘭卿你何必這般憂慮呢?」
杜蘭卿坐到他身旁,歎氣說道:「主子你怎能這般悠閒,莫忘了這天下有一半是你的。」
「魔皇出世,豈容旁人插手干預,他這次揮兵東霖,必有一番謀劃。」
杜蘭卿心中腹誹,該不會是為了一圓美人心願才揮兵東進的吧?
內憂未平,卻遠征他國,實為不智之舉。
碧色晴空之中,忽然出現一色白羽,一隻信鴿翩然降落,杜蘭卿急忙出聲誘之,解下信鴿腳環,吩咐人帶去好好照料。
拆了腳環機關,他恭敬地把便箋遞給白衣男子,那人細細看過,眉頭微蹙,放在桌上,不發一語。
杜蘭卿湊眼去看,心中不免驚異萬分,說道:「這招未免太險。」
白衣男子歎道:「血本全下,連自己都拿出做餌,這等氣魄,我確實不如他。」
杜蘭卿也跟著歎上一口氣,接著說道:「照他所說,那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
白衣男子按住他的手,說道:「且慢,還得等那燕王入甕,行事可不能魯莽。」
杜蘭卿起身一躬,笑道:「臣自是明白,請殿下不必憂心。」
白衣男子讓他退了下去,拿起桌上杯盞,默默品了一口,這上好的雨前龍井,甘鮮醇和,香氣幽雅清高,淡然一笑,這天下江山,必然還是他兄弟倆的,燕王想要分上一些,恐怕是不能了。
烈日驕陽,三萬兵馬整軍待發,岳子安一聲令下,全軍立即往鹿鳴城前去,呼聲響徹雲霄,馬蹄揚起萬千塵土草沫。
一到鹿鳴城,兩軍互相叫陣之後,岳子安下令攻城。
弓手往上方射出無數箭矢,意圖消滅城牆上的東霖守軍,而箭垛內也回擊不少火箭,阻止西焰國的進逼,一時之間,晴朗的天空被密密的箭羽所遮蔽。
有人開始架上飛梯,搶登牆頭,牆上守軍倒下熱油沸水,無數哀號不斷響起。
西焰士兵們抱起巨大的攻城木不停地撞擊城門,而門內東霖軍民齊心合力地堆起更多的沙包,戰況就此膠著不下。
從日出戰到日落,兩邊軍士都已氣盡力乏,岳子安遙望西邊丘陵,一股烽煙冉冉而起,得知襲城地道已成,不但不鳴金收兵,反倒擊催戰鼓,示意猛攻。
城門撞得越來越是用力,城內的沙包被推遠散落了開,守軍手拿長槍彎刀,就等西焰士兵進城廝殺。
砰!一聲巨響,城門已破,岳子安一馬當先,領軍向城門沖去,無數刀槍襲來,左挑右砍,暫態殺得難分難解。
守軍將領更親身來到,一把長槍,次次挑著周身要害刺去,岳子安側身閃避,發勁用劍斬下了槍頭。
那人驚懼一退,便有無數士兵湧上,岳子安提氣再戰,步步進逼城內。
西邊牆角傳來危報,說有敵軍潛城襲擊,那將領回頭一望岳子安,原來自己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心中憤恨,再度往岳子安這裡奔來。
岳子安輕淺一笑,出招想要架住那把重新攻來的纓槍,不料對方卻是力大,震得他虎口發疼,險些握不住長劍。
「狗娘養的,看招!」
那人發聲一吼,點點銀光籠罩全身大穴,岳子安長劍擋得左支右拙,最後靈機一動,伏貼馬背,一劍往那人腹中刺去。
劍尖穿透戰甲,那人驚訝地握住長劍,噴出一口鮮血,惡狠狠地瞪他,說道:「果然是個叛國的狗賊……」
岳子安冷哼一聲,抽劍起身,往前再刺一劍,那身軀頹然而倒,慢慢跌落馬背,周圍兵士看到主將落敗不敵,退怯不少,他擦擦臉上鮮血,呼出一口大氣,森然冷眸望天一眼,這一生他再也不信忠義二字,只求報了心中無限怨懟,不論是東霖或是西焰,他誰也不信,唯利趨之而已。
夜幕已落,這場大戰終告完結,西焰以分軍奇襲大勝,一日之內奪下鹿鳴一城,眾軍將士聽令歇息,靜候中軍主帥入城之後,再發號令。
三日後,中軍主帥連同慕容灼等人一同入了鹿鳴城,為了犒賞軍士勞苦,加菜賞酒,慶祝了一日一夜。
酒宴上,主帥向岳子安敬酒,誇他這次戰術精妙,才能速速取下這城,眾人互相勸酒,大有不醉不歸的模樣。
月過中天,酒宴終於散了,諸將都喝得酩酊大醉,讓人攙扶著回去休息,整個西焰軍備極其鬆懈。
慕容灼讓人點著了燈油,他並未大醉,只是喝了幾杯,神情有些朦朧地看著黯淡燭火,也不知是想些什麽,撐著不睡,卻像是在等著誰一樣。
敲門聲忽然響起,慕容灼心裡顫了一下,心想終於還是來了,他清了清嗓音,說道:「進來。」
岳子安領命進了房門,長劍抽出,立即往他身上招呼,慕容灼側身一避,喝道:「你這是反了嗎?」
岳子安挑眉說道:「只要殿下束手就擒,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一聲低哨,幾十位東霖士兵立即湧入房內,團團圍住了慕容灼。
慕容灼看著他,說道:「果然是只白眼狼,養了你幾年,倒敢反嘴咬我一口。」
岳子安默然不語,門口又走進一人,身穿青色儒衫,頭戴玉冠,面容俊雅,正是東霖的三殿下宇文軒。
他向前一揖,說道:「在下是東霖的宇文軒,見過慕容兄了。」
慕容灼不看他一眼,仍然對著岳子安說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拿下宇文軒,我可以不追究此夜這事。」
「恕難從命。」
宇文軒笑道:「失人心者失天下,慕容兄就不能怪在下得罪了,來人給我拿下。」
一旁士兵立即拿來繩索,將慕容灼捆得嚴嚴實實,宇文軒走近身旁,一把扯下他腰上的權杖,說道:「慕容兄此物借我一用,讓我明日與西焰主帥做個憑證。」
慕容灼橫他一眼,並未說話,就讓士兵給押了下去。
岳子安跟著押解慕容灼到了地牢,讓士兵們退下後,說道:「麻煩殿下為我解去蠱毒,還我自由之身。」
慕容灼邪邪一笑,說道:「你可是要我在這牢中幹你,讓東霖人也知道你這醜事?」
岳子安瞪他一眼,再度說道:「是解蠱而非賜藥,殿下該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麽。」
「憑什麽?」
「憑殿下眼前落在我的手裡。」
岳子安說道,向前走了一步,眼底深處有一簇憤恨,這幾年的折辱,他並沒有忘卻。
慕容灼看他步步進逼,明白那些怨懟,雖是自己親手做下,但心裡仍舊湧出陣陣酸楚苦澀。
岳子安隨手拿起一旁的刑具鞭子擺弄,說道:「我不想得罪殿下,只希望殿下放我自由。」
「你想刑求我?膽子倒是大了。」
岳子安拿起皮鞭,浸過冷水,緩緩劃過慕容灼的腿根,輕柔地倒像是愛撫。
慕容灼笑道:「養了你幾年,倒不知你有這癖好,過去是我過於溫柔了。」
岳子安手下毫不留情,狠狠一抽,說道:「別耍嘴皮子,快說那解蠱的方法。」
慕容灼呼痛一聲,表情有些扭曲,卻還是戲謔說道:「找幾個男人,日夜幹上你一個月就成,你意下如何?」
岳子安臉上一紅,憤怒說道:「我不信,這些蠱物,必有對應之藥性可解,你別想騙我。」
慕容灼看著他,再也不說話。
岳子安氣極,鞭子一下下地落,將慕容灼打得體無完膚,身上到處都是鮮紅鞭痕。
他丟下鞭子,捉起慕容灼的下巴,逼問道:「你到底說不說?再要這般硬氣,我就讓東霖的刑官來伺候你。」
慕容灼望著他,說道:「這是我保命的方法,你想我會說嗎?」
岳子安冷笑,說道:「這樣就想保你一命?想得太美,宇文軒早做好了打算,明日先拿你威脅西焰主帥退兵,待過了邊境,再一口氣殺了你。」
「看來是跟燕王串通好了?」
嶽子安放開了手,說道:「果然是明白人,西焰失去儲君,燕王當然趁機殺兄奪位,暗中與宇文軒有了協議,改日必定全力助他登上皇位,兩國重修舊好,不再進犯彼此邊界。」
慕容灼的嘴角輕輕一揚,果然一切如己所料。
「若你願幫我解蠱,我會在東霖皇子面前為你求情。」
慕容灼看著眼前這人,一身絳紅戎服,在燈火下顯得耀眼俊朗,雖是氣得,但那頰上薄紅,卻襯著眉眼多了幾分豔麗,這般美人,怎麽捨得讓他離了自己去。
他低聲說道:「總歸是死路一條,不如拉了你作伴,興許還能在地府做對快活的公鴛鴦。」
「你……」
岳子安氣結,竟想不出話來罵這無賴皇子,只有撂下狠話,說道:「給你一晚想想,明日我再來收拾你。」
他狠狠甩開鞭子,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