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劍銘眉頭一挑,跟他過起招來,不消片刻,那人就立在地上不動了。
「得罪了俠士,我並非想和你過不去,只是不想看你傷人性命。」
被點了穴道的人睜大了眼睛憤怒地瞪著左劍銘。
左劍銘也不予理會,直接去扶起受了傷跌倒在地的另一人。
「多謝左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在下張成玉,今日之恩來日必定相報。」
「張公子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你受了傷,還是找個客棧去休息療傷吧。」
張成玉搖搖頭:「我也會醫術,回頭自己治療下就好了,不知左公子是要去哪?」
「我是奉師命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天一亮就要回飛玉堂了。」
「哦?武林大會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結束了,你怎麼才回去?」
左劍銘苦笑:「對啊,我是在這逗留太多時日了,只是苦於找不到自己要找的。」
「你要找什麼?」
「玄天教。」
張成玉一驚:「你找玄天教做什麼?」
「有些淵源未了罷了」
張成玉微微瞇了瞇眼睛,難道左劍銘和玄天教之間有什麼仇恨在裡面?
「實不相瞞,我是從玄天教裡被趕出來的人,這次你救了我,我就助你一回。」
張成玉湊近左劍銘的耳朵,低語道:「群猴夠月,碧水連天。」
左劍銘心下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張成玉拍拍衣上的灰塵,轉身欲走:「你自己回去之後好好想想,欠你的我已經還了,在此告辭。」
「群猴夠月,碧水連天……」
第二日天剛亮,左劍銘便敲開了柳陽的房門。
柳陽不滿地瞪著他:「大哥,你還讓不讓我睡覺了?」
「師姐,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你說什麼?!」這一驚,所有的困意都消失了。
「我知道怎麼去玄天教了,昨晚我碰到了貴人,他告訴了我去路。群猴夠月,碧水連天。」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夜沒睡,還向店裡值夜的夥計把這裡所有的山名都打聽過了。原來這裡有座山叫做落月山,意思是月亮在這裡就像落到了凡間一樣。因為群山都圍繞著一個湖泊,湖水純淨清澈,月亮倒映在水中就像真的一樣,惹得猴子以為那是真的,一個個連在一起去夠那水中之月。師姐,這一次我一定找對了,原來群猴夠月,碧水連天竟是這麼容易就能破解了。」
看著左劍銘一臉欣慰的樣子,柳陽歎口氣:「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這就送信給師叔,我們遲幾天再回去。」
「不,師姐,你先回去,這件事我一個人能解決。飛玉堂只留下師叔一人不太好打理,我們離開太久了,師叔一定把飛玉堂弄得一團糟了。」
「哼,那臭老頭做事雖然亂七八糟但是也有他的分寸,不要理他,我必須跟著你去,萬一有危險也可以照應一點。」
左劍銘卻堅決反對:「不行,我要自己去。」
「劍銘你……」
「師姐,我欠他的,只想堂堂正正地一個人去償還。若讓人陪著我,他會看不起我,我也會看不起自己。」
「劍銘,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對不起,師姐。」
柳陽啞口無言,看著她這個善良好說話卻很固執的師弟,只能再次無聲地歎息。
「這個給你,一有不對,馬上和我通信,不要像個傻瓜一樣連命都給了去。」柳陽拿出一個小小的葫蘆塞給他,那裡裝著她特殊馴養的通信鋒。
「謝謝師姐,我不會有事的。」左劍銘收了葫蘆。
「快去快回,我和師叔在飛玉堂等你。」
「嗯,我走了師姐,你也一路小心。」
兩人告別,左劍銘走上了去往玄天教的路。
一路打聽,才知道落月山的地處十分偏僻,而且險峻難攀,鮮少有人會去那裡。
頂多會有些文人雅士想賞賞月便到那山腳望湖望月,平常人一般都不去。
左劍銘並不覺得奇怪,一個人備了點乾糧和水在雲城裡尋了一天終於找到了這座落月山。
原來這座落月山地處雲城邊境,實在是夠偏僻的了。
抬頭望了眼那又高又陡的山峰,左劍銘微微一笑,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找到了。
這山的確太陡峭了點,一般習武之人要想爬上去也得費些心神。
勒緊了褲腿,左劍銘攀上山巖,借助輕功一層一層地向上攀去。
攀到了半山腰,左劍銘已經有些喘不上氣了,縱使他的輕功好,這麼高的山真是既費體力又費真氣。
找了個向外突出較多的岩石,左劍銘坐在上面開始歇息。
片刻,他又開始向上攀了。
兩個時辰之後,左劍銘的雙腳站到了平穩的土地上,他終於攀到了落月山的最頂上。
從山上往下望,那悠悠的碧潭像面鏡子一樣被群山圍繞著,果真很美。
「什麼人?膽敢擅闖玄天教!」思緒剛有些恍惚,背後就被長劍頂住了。
左劍銘回過頭,突然一愣,這名拿劍指著他的正是武林大會那天輸他一招的吳淵。
「是你?」吳淵瞇起眼睛,審視地看向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左劍銘一抱拳:「我特意來玄天教,只為了見你們教主。」
「你要見教主?有事嗎?」
「我有些事想當面對他說,請你帶我去見他,在下感激不盡」
吳淵的臉面依舊冷漠,左劍銘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卻點頭了。
「跟我來。」
這就是玄天教?建在這麼高的山上,卻仍舊如此宏麗。
亭台樓閣,落木山石,幽靜而不失威嚴,不同於任何一家武林宗派的宅邸。一看就知道玄天教的教主是個非常重視享受的人。
「你在這等著,我去稟報一聲。」來到一間房前,吳淵走了進去。
難道沁嵐在這裡面嗎?左劍銘突然覺得心跳開始加速。
沒多久,吳淵出來了。
「你可以進去了。」
「謝謝你。」左劍銘向吳淵一頷首,然後推門而進。
房裡有一男一女兩人。
那男人的確是沁嵐,而他身邊正站著一個嬌俏的女子。
「原來是你。」沁嵐冷笑一聲:「怎麼,想搶回冰琥珀嗎?」
「不是……我,來看看你。」
「來看我?」劍眉一挑,沁嵐的眼神越來越冷:「為什麼?」
啞口無言,心頭突突直跳,左劍銘瞧著那俊美的男人,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說!」
「對不起……」
左劍銘的雙手隆起,緊緊握拳。縱有千言萬語,可見到這男人時,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樣尊貴高高在上的人,讓他連曾經的褻瀆都無法說出來。
沁嵐不說話了,瞇起雙眼掃視起左劍銘。
「教主,讓人把他帶下去瞧瞧吧,他有些奇怪。」
沁嵐這才收回目光,轉頭去看身邊的女子。
「婉兒,你說他哪裡奇怪?」
女子嫣然一笑:「他目中無害,面帶仁厚,應是純良之人。只是,他心中積壓了太多需要向外宣洩的東西。」
「他心中積壓的東西是什麼?」
「這個,他積壓的東西太多又太久,已經雜亂無章,婉兒分不出那是什麼了。」
沁嵐覺得無趣:「原來你的讀心術只有這種程度。」
婉兒低下頭,不再說話。
「你到底為什麼而來?」
他為什麼而來?左劍銘驀然發現自己答不上來了。想和他說對不起,想贖得自己的罪過,想……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卻讓他遲遲開不了口。
癡癡地看著沁嵐的臉龐,他沒有勇氣把八年前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有勇氣承受他嫌惡的目光。
像是下了一番決定般,左劍銘的聲音有些嘶啞:「我想留在玄天教。」
沁嵐的眸子顏色在加深,左劍銘看他的眼神讓他煩躁難當。
「我想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想保護你。」
「婉兒,你先出去。」
「是,教主。」婉兒欠身告退,臨走前還頗為同情地看了左劍銘一眼。
房門緊閉,房裡只有沁嵐和左劍銘兩人。
「說,你要留下來的真正原因。」
「我只想保護你。」
沁嵐從座椅上起身走到左劍銘面前站定,竟比左劍銘高出大半個頭來。
左劍銘有些驚訝,隨即會心地一笑,原來他竟長得比自己還高,那天在武林大會上他都沒有來得及注意。
「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
沁嵐一挑眉頭,一手掐住他的下顎逼他抬頭仰視他。
「你我只在武林大會上見過一面,你今天突然說要入教,如果不是衝著冰琥珀來的就是心有不軌。」
「不是……」感覺下巴被掐得要脫臼了,左劍銘卻不打算還手。
沁嵐突然貼近他,近得眼看就要觸碰到彼此的鼻尖。
「那是為什麼?你說想保護我,難道是因為你喜歡我?」戲謔的語氣,連帶著熱氣噴在左劍銘臉上。
看著那張惑人的臉,左劍銘有些恍惚,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沒錯,我喜歡你,從八年前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你了,完全不能受自己的控制。
可是如今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對你說「喜歡」兩個字了,那會弄髒了你,那會讓我想起自己的卑鄙無恥。
「不,我不喜歡你。」
「……」
掐著他下巴的手鬆開了,沁嵐又走回去坐下了。
「很好,如果你敢說出喜歡兩個字,我會立即殺了你。」
左劍銘霍地抬起頭。
「既然婉兒說你是純良之人,那我就姑且相信你。我的右翼前不久被我逐出教了,現在正好空缺著。你的武功我也見識過了,但是如果讓你太過輕鬆地進來別人未必會服氣。」
「不管什麼條件我都接受!」
「好,」沁嵐轉向門口:「吳淵。」
門被打開,吳淵依舊頂著那張萬年沒有表情的臉走進來:「教主。」
「你帶他下去吧,他若沒倒下,就留下他。」
「是。」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入教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