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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溪》第4章
第三章

沒有求饒,顧溪咬牙忍下落在他身上的棍棒和拳打腳踢,唯一的念頭就是護住自己的肚子。腦袋一陣劇痛,有什麼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染紅了眼前的一切。

“打!給我往死裏打!”

耳邊是展蘇帆的叫囂,顧溪一手護住頭,一手牢牢地護住腹部。喉頭陣陣甜腥,在這種時刻他甚至有一種念頭,一種不如就這樣死去的念頭。他本來就是一介草民,能得到喬邵北和展蘇南兩人的友誼與照顧不知羨煞了多少人。這三年裏,那兩個人對他稱得上是全心全意,就,就拿他的命來抵償他們對他的付出吧。

“住手!”

遠處傳來的吼聲制止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展蘇帆收回手恨恨地看著大步跑過來的魏海中,朝顧溪的身上吐了口唾沫。

“蘇帆,蘇南說了不許任何人找顧溪的麻煩,他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你還要給他火上澆油嗎?”受某人所托前來找顧溪的魏海中慶倖自己來得及時。趴在地上的顧溪看上去慘不忍睹,身上、頭上全是血。夏天的衣服本來就很單薄,顧溪完全承受了所有落在他身上的虐打。

“海中哥,你現在還要替這個吃裏扒外的傢伙說情?”

展蘇帆忍不住踹了顧溪一腳,顧溪的身體動了動,然後就沒了反應。

魏海中一臉的怒容,說不清是對顧溪背叛的憤怒還是對展蘇帆行為的不滿。他嚴肅地說:“我不是替他說情,我是不想這個時候還惹蘇南和邵北煩心。你該知道你哥的脾氣,他再恨顧溪,也不會喜歡看到你這樣做。而且老爺子現在還在警局裏,這個當口你鬧出人命,不是更麻煩嗎?”

展蘇帆不在乎地哼了聲,不過想想他老哥的脾氣,他把手裏的棍子交給手下,然後蹲下揪著顧溪的頭髮抬起他滿是青紫和血水的臉,惡毒地說:“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低賤到不能再低賤的人,靠著臉蛋和身體攀上我哥和邵北哥,以此擺脫你低賤的身份。”

“蘇帆!”魏海中皺眉,展蘇帆的話過了。不管顧溪的目的是什麼,展蘇南和喬邵北對顧溪的感情是真的,展蘇帆這樣說連帶著也玷污了那兩人的感情。

顧溪沒有任何的反應,他閉著眼睛,表情痛苦。展蘇帆狠狠地拍了拍顧溪完全青紫的臉,狠戾地說:“如果明天還讓我看到你在這裏,我就把你丟到夜總會讓人輪奸。給我滾!”

甩開顧溪的頭,展蘇帆帶著十幾個手下離開了。魏海中吐了口悶氣,但他並沒有說什麼,顧溪的做法已經引起了眾怒,就算展蘇帆不出手,兩位老爺子也會出手。蹲下,魏海中扶起顧溪:“我送你去醫院。”

“別……”虛弱地拉住魏海中的手,顧溪的另一隻手仍保持著護著肚子的姿勢。喘了幾口氣,他低低地說:“別,動我……讓我,趴,一會兒……”肚子在痛,他很怕。

“好,我不動你。”顧溪是學醫的,魏海中輕輕放下顧溪,站起來替他擋住火辣的陽光。

靜靜地趴在地上緩了有半個多小時,顧溪才有了動作。魏海中彎身:“能動了嗎?”

“嗯。”

接著,魏海中打橫抱起顧溪:“我送你去醫院。”

“不。”

幾乎什麼都看不清的顧溪搖搖頭,他現在絕對不能去醫院。用盡全力,他說:“我要,回去……宿舍,有藥……”

“不行,你這個樣子一定得去醫院。”

魏海中抱著顧溪往自己的車走去。

“海中哥!”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顧溪緊緊抓住魏海中的胳膊,睜開的雙眼裏是已經無法再承載的痛苦。

“求你……送我,回去……”

他不能去醫院。

魏海中看了顧溪一會兒,然後轉身抱著他往他的宿舍走去。說是宿舍,其實是喬邵北和展蘇南在學校附近給顧溪租的套房,顧溪課程緊張的時候就在這裏住,平時住在喬邵北和展蘇南二人共有的洋房裏。

進了屋,魏海中把顧溪放在沙發上,然後去找醫藥箱。回到沙發旁,看著顧溪的樣子,魏海中心裏的滋味也很不好受。雖然他很怪顧溪,但這三年裏不僅喬邵北和展蘇南把顧溪當朋友,他也是把顧溪當成是要愛護的弟弟。

歎了口氣,魏海中拿出紗布和藥,給顧溪處理傷口。而顧溪又一次按住了魏海中的手。勉強睜著眼睛,他說:“我自己,來……”

看著顧溪身上和頭上的傷,魏海中的眉頭緊擰:“這樣不行,你得去醫院。”

“我是……學醫的……我自己,清楚……沒,傷到……要害……”喘了幾口氣,顧溪慘澹地笑笑,學校,也不能去了……

魏海中放下紗布和藥,起身去衛生間擰了塊毛巾。擦掉顧溪臉上的土和血,魏海中用紗布纏了顧溪頭上的傷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顧溪開口他前來的目的了。到現在他也很難相信顧溪會做出這種事,可事實和證據都擺在那裏,尤其是辦這件案子的員警親口承認他是從顧溪這裏得到的內幕,這讓他們不相信也難。

不過顧溪替魏海中解決了困擾,他主動開口問:“海中哥……你來,有事嗎?”

魏海中的牙關緊了緊,放下手裏的紗布,從他的包裏取出一個大信封,放在顧溪的臉旁,說:“邵北剛才打電話給我,讓我來找你。這裏有五萬塊錢,你拿著。老爺子震怒,你在這裏也不可能待下去了,何況……蘇南和邵北這次被你傷得很重,他們也希望你……”後面的話不需說明。

顧溪明白,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不能再留在這座城市了。屋內的氣氛壓抑極了,沉默了半晌,魏海中又開口:“走了也好。蘇南和邵北要去美國了,你留在這裏的處境只會更難。至於學校那邊……現在的情況你就是想讀也讀不了了。顧溪,出了這樣的事邵北還是想著你。這筆錢雖然不多,但足夠你到外地安定下來。找份工,今後的日子也能過得下去。你年紀小,還能再考大學,明天我去學校幫你把戶籍轉出來。蘇帆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去找他。你先養傷,傷好之後再走吧。”

看著那個信封,顧溪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緊緊地環住自己發抖的身體。魏海中又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顧溪,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不要以為員警都是好人,今後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留下這句話,魏海中離開了。

顧溪仍是瞪著那個信封,雙手慢慢地、慢慢地滑到自己的腹部,輕輕摸了摸。如果是一個月前,發生這樣的事他會以死來表明自己的清白……眼珠子緩慢地轉動,視線落在牆上奶奶的遺像上,顧溪的耳邊響起奶奶臨終前跟他說的話:“小河啊,不管日子有多苦,不管一個人有多難,你都要努力、快樂地活下去,要像河水那樣永不回頭地往前跑,總有一天,你會變成大海。”

“奶奶……”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從出事到現在都沒有哭過的顧溪把臉緊緊埋在沙發裏,無聲地渲泄自己的委屈。

“奶奶……”

他怎麼能忘了奶奶的話?人,要靠自己,也許正是因為他太依賴那兩個人了,所以老天爺才會懲罰他的懶惰。

捂著肚子,顧溪祈求上蒼,不要奪走他唯一剩下的僅有了,請讓,他肚子裏的這個生命,活下來。老天爺,我求求你,給我一個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天暗下來的時候,顧溪發起了燒。他不能用藥,強撐著身體挪到衛生間脫下髒破的衣服,顧溪手抖地用熱毛巾熱敷身體上佈滿的青紫。顴骨完全腫了,現在的他是面目全非。顧溪清洗了額頭的傷口,換了紗布,可很快,紗布上就出現了一條血痕。展蘇南曾遭受過一次槍擊,從那之後顧溪的宿舍裏就時刻備著各種傷藥還有紗布等急救用品,但顧溪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用到這些,只是那些傷藥他現在不能用。

用了兩個多小時處理完傷口,顧溪按按頓痛不已的胸骨,肋骨沒有斷,但應該是裂了。找了一張硬紙板固定了胸骨,顧溪一瘸一拐地挪到客廳的書桌前,打開臺燈。渾身都很疼,腫著的眼睛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腦袋暈暈沉沉的,雙眼幾乎看不清什麼東西。

捂著滾燙的頭發了會兒呆,顧溪打開抽屜,取出一張存摺,一張銀行卡。存摺上有5000塊錢,是他以前打工掙的。上了大學之後他的課業很緊張,喬邵北和展蘇南又不許他打工,存摺的數字就幾乎沒什麼變化了。銀行卡是喬邵北和展蘇南給他的,裏面有多少錢他也不知道。那兩個人對他是極好的,自從和他們認識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為生活而發過愁了。

所以,他沒什麼可怨、可恨的。因為是他的“背叛”,他們才會這樣的生氣。氣到……連聽他解釋的機會都忘了給他。這樣也好……他本來就不應該跟那樣身份顯赫的人在一起,現在不過是生活回到了正軌。有些東西,不是他的,就不應該強求。

拿來紙筆,顧溪劇烈咳嗽了幾聲,擦擦嘴角的血沫子,他落筆。同樣佈滿了青紫的手根本握不住筆,手腕也在不停地發顫。顧溪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艱難地寫下:

海中哥:

我走了。

請替我向蘇南和邵北說一聲對不起,還有,謝謝他們三年多來對我的照顧。邵北給我的錢,我不能要,還請你替我還給他。

請你替我告訴他們,這三年來,我,不是假的。那一晚,也不是假的。

請讓他們,保重。就,不說再見了。

                                     顧溪

每一個字的筆劃都是顫抖的,寫完最後一個字,顧溪放下筆,把信折好。他把那五萬塊錢,連同存摺和銀行卡都放進那個大信封裏。他們為他付出的,他這輩子恐怕是還不了了。那5000塊錢,也不過是他的一點心理上的安慰。對那兩人來說,這5000塊還不夠一件衣服的錢。

寫完了信,顧溪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又起身艱難地挪到臥室。打開衣櫃的門,顧溪怔忡。這時候他才發現衣櫃裏的衣服都是那兩個人給他買的,幾乎沒有他能帶走的。站在衣櫃前發了半天的呆,顧溪關上櫃門。挪到床邊坐下,慢慢躺下,他閉上眼睛,他需要好好睡一覺。

手又移到腹部,顧溪輕輕撫摸。誰都不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裏可以孕育生命。和喬邵北、展蘇南相識以來,他從來沒有在他們兩人的面前展露過身體,他不敢、也不能。他的身體,有一個秘密,一個只有過世的奶奶和他知道的秘密,當然,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生下他後就不知所蹤的母親。

他,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男人,他的身體同時具有男性和女性的特徵,他是,雙性人。這也是他為什麼要讀醫學院的原因。上了大學之後,他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了更清楚的認識。在醫學上,他又被稱為“真兩性畸形人”,他有女性的卵巢和子宮,也有男性的生殖器官。他體內的雄性激素與雌性激素始終在抗爭著,這使他的外表看上去不像別的男性那樣的陽剛,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他沒有胸部。

原本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懷孕的,畢竟那是畸形的,可這個月他卻出現了疑似懷孕的反應。晚上他偷偷去實驗室做了血檢和尿檢,結果令他震驚,他,懷孕了。驚慌的心下又有一點點期待,那是他和他們的孩子呀……然後他又很擔心,那晚他們都喝多了,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他想要這個孩子,如果他告訴他們他的秘密,他們會接受這個孩子吧……那幾天,他天天都在想這件事,恍恍惚惚,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故意接近他。

用呼吸來壓下心頭的疼痛,顧溪翻身平躺,雙手不停地輕摸肚子,剛才被打時的疼痛似乎沒有了。祈禱孩子能堅強地活下來,一身傷痛的顧溪再也支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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