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跳還是不跳
洛陽城南市,燕秋爾戴著黑色的半面面具,攜嵐風悠然閒逛,偶爾紮進哪家店鋪裏走上一圈,就要為一些精美之物花掉不少錢。
儘管知曉燕秋爾出身燕家,嵐風還是被他這大少大腳的模樣嚇到了,所購之物中有些其奇奇怪怪的東西在嵐風看來甚至是毫無價值的。忐忑不安地走在燕秋爾身後,嵐風想勸卻不敢勸。
「嵐風啊,想說什麼便說,你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叫別人看去了還當我是個惡主欺僕呢。」又買下一尊玉雕讓人送到花月閣,燕秋爾好心情地調侃嵐風道。
「嵐風不敢,只是……」嵐風扭頭看了一眼他們方才逛過的店鋪,一想起燕秋爾在那裏面花掉的錢,嵐風就心疼不已,道,「只是主君,咱們花月閣就……就是一家青樓,主君您買這些東西回去有何用處?」
這嵐風與青玦一樣,看著他花錢都要心疼幾分。
燕秋爾笑道:「這東西買回去,自然是為了讓花月閣不僅僅是一家青樓。既然你問了,我便一道說了。這些東西送到之後,擺在顯眼但安全的地方,具體要如何放置你只管去問三哥。待時機成熟,自會有人來求,屆時只換,不賣。」
「換?」嵐風不解,「要如何換?」
燕秋爾轉眼瞟了嵐風一眼,問道:「我買下你們的花月閣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消息……」嵐風一愣,立刻明白了燕秋爾的意思,「謝主君提點,嵐風知道該如何做了。」
「嗯。」燕秋爾點點頭。
以物易訊是燕秋爾尚在常安時與青玦一起試過的方法,就是將他先前不問好壞只看數字買下的東西放進花月閣,待有人求問時,便要求對方以具有價值的訊息來做交換。
初時燕秋爾以為那些精明的權勢富貴之人不會為了死物做這種事情,事實證明只要不花錢,透露些他人隱私又有何妨?而燕秋爾將這些用死物換來的消息再轉手賣給需要它的人時,所得到的利潤細細一算竟是與當初他看到的數字不相上下。
如此一來,燕秋爾也不管那數字究竟何意,看到標數大似是有利的東西便買回去,有用就用,沒用便擱著等著它變得有用。
可惜的是如今花月閣也只能收集到一些瑣事,多說也只能用於官員彈劾,除了增添些收入,實在無趣。
「嵐風,我將你帶離青玦身邊,帶到這洛陽,是因為看中了你的機靈,在常安城的花月閣中,除了青玦,便唯有你能獨當一面,雖有欠缺,好在深諳察言觀色之道,做得到左右逢源,暫時倒也足夠。可若你一直這般看人臉色縮頭縮尾的,我便將你送回常安去青玦身邊輔佐便罷。為主與為僕總是有些差別的。」
嵐風心中一動,恭敬道:「多謝主君提點。」
燕秋爾繼續說道:「趁著如今我與三哥都在,有不知如何處理的事情,便張開嘴來問,待果斷時日我與三哥都離開了洛陽,你便當真要獨當一面了。
還有那曹參軍,你不必忌諱他,平日裏收集到的消息,若是與朝廷有關,便送他一份,若無關,也不必事事與他彙報。在洛陽城,你便是我,不要怕給我惹麻煩,你若折了我的面子,我才要與你算賬。腰板挺直些,你不比別人低賤。」
「是,主君,嵐風定不負主君所托。」嵐風兩眼一熱,垂著頭跟在燕秋爾身後。
聽著嵐風低下去的聲音,燕秋爾心中覺得好笑。花月閣的這些人,都太容易感動了,感動得太早,日後被他折騰的時候可不要抱怨。
說話間兩人便走到了之前那家駱家酒肆,燕秋爾想了想,便轉身走了進去。
酒肆的小二一聽見有客人進門的腳步聲,便擺出一張熱情的笑臉轉身迎客,瞧見那張過目難忘的半面面具之後腳下一頓,而後重整笑容,迎了上來。
「這位郎君裏邊請。」
一瞧這小二的表情,燕秋爾便知道對方是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也不應聲,只沉默著進了門。
見狀,嵐風趕忙開口向小二問道:「可還有包廂空著的?」
店小二點頭如搗蒜,連連應道:「有有有,這位郎君請隨小的來。」
燕秋爾兩手負於身後,故作沉穩地跟隨店小二上樓。
進了包廂,點了酒菜,沒等多久,燕秋爾便等到了駱時上門。
禮貌地竅門,待得到了准許,駱時便由隨從推著進了門,看著燕秋爾笑得溫柔:「聽店裏的人說禾公子來了,時便厚顏前來叨擾,希望沒擾了禾公子的雅興。」
「駱家主客氣了。」燕秋爾依舊話不多的樣子,只伸手指向一邊的座位,請駱時入座,「嵐風,替駱家主斟酒。」
「是。」侍奉人這活,沒人比嵐風更熟練了。
駱時立刻開口阻止道:「禾公子且慢!時聽人說禾公子來了,便特地帶了些好酒來,想請禾公子品鑒。」
燕秋爾抬手阻了嵐風的動作,抬眼看著駱時隨從手上的那壇酒,眼神微亮。
見到燕秋爾眼中的期待,駱時微微一笑,擺手讓身後的隨從斟酒,自己則笑著與燕秋爾攀談:「時聽聞禾公子是從西南來的?」
燕秋爾眼神一閃,暗笑。聽聞?駱時這是從哪兒聽聞的?洛陽城中除了燕家尚無人知曉他的身份來歷,若想探他的底細,便只能派人去常安。可他昨日才見過駱時,到此時滿打滿算也不足十二個時辰,若非駱時派出之人輕功了得,便是駱家與燕家一樣有特殊的傳信方式,又或者是有人帶了各種消息前來洛陽與駱時碰頭。
燕秋爾的心中百轉千回,臉上卻是屬於禾公子的面無表情,只看了駱時一眼,便又收回視線看著杯中酒水,道:「駱家主消息靈通,鄙人的家鄉確在西南,只是這些年浪跡天涯,倒成了無根之人。」
「哦?此話怎樣?」燕秋爾所說與自己所查略有出入,駱時便不動聲色地詢問道。
燕秋爾又怎會老老實實地回答駱時的問題,於是啜一口酒,道:「是鄙人的一些無聊私事罷了,不足為外人道。」
駱時一愣,立刻沖著燕秋爾抱歉地笑道:「是時唐突了。不過時也算是明白禾公子為何要販賣消息了,雲遊四海之人,其見聞必是常人無法匹敵的。只是不知禾公子這生意是如何做的?開了店鋪還是……」
燕秋爾抬眼看著駱時,那眼神中突然多了幾分戒備。燕秋爾緩緩放下酒杯,冷聲道:「恕鄙人無可奉告。」
駱時又是一愣。這也不能說?不過見燕秋爾的眼色冷了下去,駱時還是立刻賠笑道:「抱歉抱歉,是時太過好奇,倒是問了不該問的事情,時自罰三杯,禾公子莫怪。」說著,駱時倒是痛快地自罰了三杯。
而站在駱時身後的那位隨從不知是從駱時的哪個舉動裏得到了指示,起身走向一邊。
那人走開之後便是背對著燕秋爾的,高壯的身體完全遮擋住了燕秋爾的視線,使得燕秋爾無法看到他要做什麼,只能看到他從腰間摸出了什麼,悉悉索索一陣之後,便又走回原位坐好。
待這人坐下,燕秋爾才看清那人方才停留之處,有嫋嫋青煙從一方銅制的香爐裏升起,而那香爐裏原本該是什麼都沒有的。
燕秋爾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警惕,卻不動聲色地開口道:「鄙人曾聽聞有人愛在飲茶時焚香,以靜心冥想,只是不知飲酒時焚香是何說法?」
駱時的眼神一閃,笑道:「倒是沒有什麼說法,只是時的習慣,禾公子若是不喜,便讓人滅了吧。」
滅還是不滅?燕秋爾有幾分糾結。
就算是習慣,與客同坐之時也不該連問都不問就私自順了自己的習慣,更不用說駱時這香是在他拒絕透露花月閣之事後才燃起的,這般刻意難道不是別有用心?
燕秋爾心知這定是個於他不利的圈套,不跳則能保自身安穩,可若跳下去,他興許就能知道這位駱時加在酒水裏的是何種效用的毒物了。
盯著那香爐中嫋嫋升起的青煙,燕秋爾只覺得左右為難,一時間竟做不出個決定。
嵐風靜靜地坐在燕秋爾的身後,見駱時的隨從燃了香,也是有幾分不悅。哪有人這樣不問別人意願就擅自行動的?話說得倒是好聽,可若主君當真開口要他滅了香,那不是損了臉面要鬧僵氣氛了嗎?
嵐風一邊腹誹,一邊偷偷向駱時遞去不悅的眼神,然而某個瞬間嵐風突然覺得駱時與他那隨從的表情有些許變化,雖兩人都在壓抑,可善於察言觀色的嵐風卻是能注意到兩人眼中謹慎的自得和竊喜。
喜什麼?嵐風不解,便又偷偷看向燕秋爾,這一看可嚇了嵐風一跳。他何時見過燕秋爾這般迷離不清的眼神?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