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燕浮生重傷
傍晚,洛陽的官邸裏一片混亂,不論是為了公差暫居於此的官員,還是洛陽當地聞訊趕來的官員,每一個都惶惶不安如臨大敵一般,原因無他,正是才來沒幾天的太子、九皇子、未來的皇子妃三大重要人物全部重傷昏迷不醒,滕將軍、燕家五郎君還有其他的幾個人皆是輕傷。
刺殺皇族這事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發生過了?太子、淮安王與九皇子三人的關係不是一向親近嗎?那朝堂之上不是一派和氣風平浪靜嗎?怎麼就突然有人又想著要刺殺太子了呢?
官邸一樓的客廳裏擠滿了心憂不已的官員們,如燕秋爾這般身份的,儘管受了傷,也只能等在院子裏,自行處理傷口。
「主君……」替燕秋爾包紮好傷口,嵐風一臉擔憂地看著表情嚴肅的燕秋爾。
「嗯。」燕秋爾放下袖子,心神不寧到連嵐風的擔憂都沒有注意到。
大約一個時辰之前,燕秋爾與楚豫一行五個人在崇讓坊中遭遇刺客,這是在燕秋爾意料之內的事情。
但從左寧當時驚訝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太子的遇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那份驚訝讓燕秋爾心生疑惑。左甯和楚豫不可能沒想過會在今日遇刺,那麼左寧的驚訝是因為是那麼而產生的?
想到齊淵給他的那張紙上意義模糊的三個字,燕秋爾仔細琢磨一番將整件事情理順之後,便猜那訊息應該是左寧通過某種方式要傳遞給淮安王的。
如今的左寧一心想要保護楚豫的安全,那麼完整的訊息應該是讓淮安王將刺殺目標定為秦九,而後嫁禍給楚豫。想來左寧也是做了不讓楚豫背黑鍋的完全準備,卻沒想到淮安王並沒有接受他的意見,而是將刺殺目標直接定為了太子楚豫,準備嫁禍給九皇子秦九。
為了不引起楚豫的懷疑,燕秋爾與千無一起適當地保護了楚豫,一行人一邊打一邊跑,便進了裏仁坊。
之後千無與燕秋爾說,從那些刺客的行動方式來看,應該是中途受命故意將他們引去裏仁坊的。
在裏仁坊,他們一行遇上了秦九、燕浮生、燕靈和滕譽一行。
一見這形式,秦九立刻就明白了形勢,同樣是為了避免被懷疑,秦九也加入到保護楚豫的行列中,只不過秦九是真的使了全力保護楚豫。
滕譽並不清楚一群人背後的陰謀,只不過身為朝廷官員,還是一名武官,見到太子與九皇子遇險,自然會出手相救。
為表力所不及,秦九、燕秋爾與千無都故意挨了刀,以此來給自己添加脫罪的藉口,也可以給刺客更多方便殺掉楚豫的空隙。
這一場即興演出是在曹參軍領兵前來之後落下帷幕的,結果就是楚豫、秦九重傷昏迷,燕秋爾等人輕傷。唯一的意外就是燕浮生為了替燕秋爾擋下一枚暗器,也陷入了重傷昏迷的境地。
抬頭看一眼被五花大綁押在院子裏的落網刺客,燕秋爾心中卻燃不起怒氣。
在大集上圍攻刺殺他們的刺客約有二十來人,可院子裏被押著的這個,卻不是這二十人之中的任何一個。
當曹參軍帶兵趕到後,果斷下令將刺客們就地正法,獨留了一個活口收押待審。但是燕秋爾知道,那名活口在中途便被人掉了包,如今跪在院子裏的這個,是秦九安排好的。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燕秋爾的回憶,燕秋爾轉頭看過去,就瞧見了從官邸大屋裏走出來的曹參軍。
「五郎君。」曹參軍行至燕秋爾面前,禮貌一笑,「沒想到鬼醫竟就在五郎君身邊,幫了大忙了。」
燕秋爾看著曹參軍,沉聲問道:「燕浮生情況如何?」
他不擔心秦九的狀況,因為秦九的傷與其說是被人刺的,不如說是他自己撞上去的,生死的分寸自是會拿捏好,可浮生不一樣,浮生她……
儘管事先已經料到燕秋爾會問到燕浮生的情況,曹參軍也已經事先想好了說辭,可到了眼前,與燕秋爾四目相對,曹參軍卻覺得自己先前想好的那些說辭都太過敷衍。
曹參軍暗歎一口氣,搖頭道:「說實話,不太妙。」
燕秋爾的呼吸一窒,扶在石桌邊緣的手倏地收緊,緊張地問道:「曹參軍請說。」
「刺客瞄準五郎君的那一劍是沖著心臟去的,而燕三娘的體型與五郎君相差無幾,所以……」
「所以那劍也是對著浮生的心臟的,是嗎?」說這話時,燕秋爾的聲音輕微地顫抖著。
「嗯。」曹參軍點了點頭,繼而有些不解地問道,「五郎君和九殿下事先沒有與燕三娘說好嗎?」
燕秋爾無奈苦笑,道:「自然是商量好了。」只是他與秦九都低估的所謂姐姐的那份想要保護弟弟的心。
燕秋爾仍記著燕浮生倒在他懷裏時露出的笑容,那笑容有幾分無奈,有幾分歉意,又有幾分慶倖。無奈的是哪怕知曉這是一場策劃好的表演,也會在燕秋爾遇到危險時挺身而出,抱歉的是又給燕秋爾添了不必要的麻煩,慶倖的是燕秋爾無礙。
瞧見燕秋爾的苦笑,曹參軍一愣,而後明瞭,道:「五郎君是幸運之人。」
「是啊。」燕秋爾展顏一笑,「家姐受傷期間呆在官邸裏合適嗎?」
曹參軍一愣,而後道:「終究還是……不太合適。」
燕秋爾點點頭,道:「那我明白了。只是家姐目前不便移動,可否勞煩幫忙打點?待傷勢穩定,我便帶她離開官邸。」
曹參軍笑道:「這個自然無妨。九殿下本就無意隱瞞燕三娘的事情,這幾日更是高調同游,官員們還是有所顧忌的。」
「那就好。」燕秋爾長舒一口氣,將腰間的錢袋解下甩給嵐風,嵐風會意,轉身便離開,燕秋爾又向曹參軍問道,「敢問曹參軍,那個刺客……要如何處置?」
曹參軍轉身看了眼被押著沒有反抗的刺客,兩眼一眯,道:「因為急著送太子與九殿下來官邸醫治,才匆忙將人帶至此處,我方才受命,要將他移至大牢,聽候發落。」
燕秋爾沉聲道:「曹參軍當心,定有人不希望他活著。」
聞言曹參軍一怔,回身看著燕秋爾,冷聲道:「五郎君是說……淮安王……」
燕秋爾點了點頭,又道:「九殿下與太子同時重傷昏迷,再要嫁禍九皇子便有些牽強,縱使能引起陛下對九皇子的戒心,這微弱的戒心也是可以消除的。而且……淮安王不會相信什麼兄弟情深的。」
既不相信兄弟情,那淮安王該會猜測秦九此舉用意,說不定便會猜到他們將刺客掉包的舉動,無論如何,此時將刺客盡數滅口才是最保險的棋招。
「曹參軍眼神一轉,道:「看樣子,布下埋伏的話,還能釣到一隻大魚。」
燕秋爾挑眼看了看曹參軍,笑而不語。
秦九和林謙也是挺會選人的。
「那麼我與這裏的守衛知會一聲,待會等裏面的人都散了,五郎君便能去看看燕三娘。」
「有勞曹參軍。」燕秋爾起身,向曹參軍行了個拜禮。
曹參軍笑著擺擺手,便去與官邸的守衛交代燕秋爾的事情,交代完了,便押著那名刺客離開了官邸。
依曹參軍所言,燕秋爾一直等到官邸裏該走的人都走了,才去往燕浮生的房間。
「秋爾。」千無守在燕浮生的床邊,見燕秋爾進來,便一臉擔憂地看向燕秋爾。
燕秋爾走到床邊,步履還算穩健,盯著燕浮生慘白的臉看了半晌,燕秋爾才開口向千無問道:「她的情況怎麼樣?」
千無眉心緊蹙,半晌才回答燕秋爾的問題道:「那一劍傷到心臟,雖無性命之憂,可……」
「會烙下病根?」燕秋爾坐在床邊,無意識地抓過燕浮生的手,輕柔握住。
「嗯,也只是氣血不足,體弱而已,日後不宜操勞受累。」燕秋爾這樣平靜的表現,倒是讓千無更加擔心了。
聽了千無的話,燕秋爾不知為何輕笑一聲,道:「浮生素來活潑,一天不惹是生非就悶得發慌,這下總算能讓她安分下來了。」
若他一開始就讓人將浮生帶走,浮生何苦受此一難?
燕秋爾平日裏總是笑著的,很多時候,那笑容都讓千無恨得牙根癢癢,因為舉凡燕秋爾笑了,多半他就要吃虧了,可此時燕秋爾的這一聲輕笑,卻讓千無心裏堵得慌。
「秋爾,這不是你的錯。」
燕秋爾依舊是笑著的:「怎麼不是我的錯?我明知她疼我,卻還讓她親眼看著我挨打受傷,想讓她看著別人將劍刺進我的心窩。她那麼疼我,怎麼受得了?」
笑著笑著,就有淚水從燕秋爾的眼角滑落。
「秋爾,我會盡全力幫她調理。」千無想要安慰,卻不知面對燕秋爾如此聰慧透徹之人,他還能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謝謝。」燕秋爾話鋒一轉,問道,「太子與九皇子的狀況如何?」
千無細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確定四下無人監聽,才對燕秋爾說道:「九皇子的狀況自是無需擔心,至於太子……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打鬥過程中有人曾將一塊布丟到太子臉上。」
燕秋爾眉梢一挑,旋即大驚:「那布上有毒?」
千無點點頭,道:「慢性劇毒。不過雖說慢性,也拖不了多久。」
「你能解?」燕秋爾抬臉看著千無。
「這不是廢話嗎?」那種尋常之毒,豈能難得倒他?
得到了新的訊息,燕秋爾低眉思索,半晌後說道:「千無,有事拜託你。」
千無爽快地應道:「你說便是了。」
燕秋爾的臉色陡轉,冷聲道:「今日之事定會由洛陽官員上報給皇帝,相信皇帝會立刻派人來洛陽一探究竟,也會派人來接太子和九皇子回常安。但我擔心淮安王會在此之前便有所行動。現在洛陽城中信得過且武藝高強的人便只有你一個,所以……」
千無略微思索一番,開口問道:「你是要我保護九皇子?」
燕秋爾搖了搖頭,道:「兩個都保。但那毒……不必解了。」
千無微微蹙眉,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對燕秋爾說道:「秋爾,這你死我活的事情,是他們皇族自己的事情,這樣的決定,該讓他們自己去做,你又是何苦讓自己背負上一條人命?」
沒想到千無會說這話,燕秋爾有些怔愣,愣過之後,便戲謔地對千無說道:「怎的是我背負一條人命?這人命難道不是背在鬼醫你的身上嗎?妙手回春卻見死不救的,可是鬼醫你啊。」
千無瞪眼:「臭小子!我是在擔心你!」
「我知道。」燕秋爾發自內心地笑著,「可是千無你比我清楚,若想要得到什麼,便一定要犧牲什麼,想要的越是難得,付出的便越是難舍。誰都想要自己清清白白地過一輩子,可又有幾個人這一生當真是清清白白的?」
千無歎息道:「你去與燕家主商量一下也是好的。」總比他一個人承受這些來的要好。
「為何?」燕秋爾不解地看著千無,「除了燕家的平穩發展,燕生從來別無所求,依著燕家祖訓,他也無意涉政。這一攤子爛事兒原本就是我接下的,因為我有想要的,何必拉上燕生?」
千無語塞,半晌才揶揄道:「你還真是愛他啊。」
燕秋爾斜了千無一眼,道:「你這不是廢話嗎?今夜我先在這裏守著,你去花月閣,讓嵐風給林謙送信,就說九皇子無礙,讓他不用擔心,另外去帝府告訴燕生我沒事,明日安頓好浮生就去找他。」
千無抽了抽嘴角,道:「你當我是跑腿的啊?」
燕秋爾故作訝然道:「你難道不是嗎?」
千無氣得又瞪燕秋爾一眼,但心知燕秋爾是放心不下燕浮生的狀況,千無也懶得再與燕秋爾拌嘴,轉身就走。
反正每次與燕秋爾拌嘴都是他輸,他已經看開了,還浪費那個時間做什麼?
夜半,雨落。燕秋爾聽著窗外大雨傾盆的聲音,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