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惻隱之心起
燕秋爾陪著楚豫從永通坊繞進履道坊,拐進崇讓坊時,嵐風就自然而然地回歸到隊伍中,沒讓東瞧西望的楚豫和緊張地保護著楚豫的左寧發現端倪。
「四個坊裏都有形跡可疑之人,兩刻鐘之前,這些人都往裏仁坊去了。」趁著某個瞬間,嵐風湊到燕秋爾耳邊飛快地低語一句。
燕秋爾聽後,連眼神都沒發生絲毫變化,前一個瞬間才聽完嵐風的彙報,下一瞬間就轉頭笑著與左寧鬥嘴。
千無暗罵了一句虛偽,卻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行至燕家設的茶棚附近,燕秋爾眼尖地瞄見了盯著他猛看的齊淵,眉梢一挑,燕秋爾便轉頭笑著對楚豫說道:「太子殿下,前面有燕家設下的一處茶棚,我瞧著此時還算清淨,殿下可要去歇歇腳?」
楚豫的第一反應是想要拒絕。身為太子,他並不敢輕易吃外食。可轉頭時瞧見左甯滿頭大汗,燕秋爾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楚豫這才想到這二人出身商賈之家,體力並不是太好。
於是因為心疼左甯,楚豫謹慎地打量了一下那處茶棚,見沒什麼形跡可疑的人,便應了燕秋爾的提議。
燕秋爾笑容滿面地引著楚豫和左寧去了茶棚,而後在燕家人為楚豫奉茶時走到齊淵身邊,躬身一拜,道:「見過齊先生,齊先生辛苦了。」
齊淵陰著臉看著燕秋爾,沉聲道:「五郎君若是得空,不若幫主君分擔些工作?」
燕秋爾眉梢一挑,暗想齊淵一直看他莫非就只是因為不滿?是他會錯意了?
燕秋爾的頭垂得更低了,恭敬道:「齊先生教訓的是。只是秋爾如今的身份,也不太好總在燕家主身邊幫忙,叫旁人看去,只會徒惹麻煩。」
「怕麻煩?」齊淵垂眼看著一直沒起身的燕秋爾。
「齊先生……」燕秋爾起身,討饒似的看著齊淵,「我若當真插手幫忙,想必齊先生也會不滿吧。」
「哼!」齊淵冷哼一聲,算是承認了燕秋爾的猜想,而後不情不願地將一塊玉牌遞給燕秋爾,「先前碰到三娘子,她托我將這塊玉牌轉交五郎君,說是贈與五郎君之物。」
燕秋爾盯著那塊玉牌抽了抽嘴角。那是他先前送給燕浮生的,今日又要轉送給他,說這其中沒有點貓膩誰信啊!
燕秋爾伸手接過玉牌,然而手掌碰到的卻是一張紙的感覺。
燕秋爾抬眼看了齊淵一眼,小心地翻過玉牌,便看到那張墊在玉牌下的紙。燕秋爾迅速將紙展開,掃了一眼後又折起,遞還給齊淵。
齊淵一愣,便將那紙條接了回去。這紙條放在他手上確實比放在五郎君手上安全。
「有勞齊先生了。」燕秋爾再向齊淵一拜,便轉身回到楚豫幾人所在的桌邊坐下。
自燕秋爾向齊淵行禮時,楚豫就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燕秋爾與齊淵之間的互動,此時見燕秋爾回來,便笑著問道:「這洛陽城裏竟還有人是要五郎君特地前去問候的?」
燕秋爾不慌不忙地露出一個笑容,回答道:「齊先生是燕家主的先生,燕家主從小到大的教育都是由齊先生負責的,故而齊先生在燕家頗受尊敬,作為晚輩,見著了怎麼也要問候一下。」
左寧調侃道:「晚輩見著長輩,那一定是要問候的,五郎君這不就得了禮物?」
燕秋爾一愣,而後笑道:「只是家姐托齊先生轉交之物。」說著,燕秋爾便大大方方地將那塊玉牌取出,放在桌上給其他幾個人看。
那玉牌當真是燕浮生托人轉交的?左甯與楚豫對視一眼,對燕秋爾所言將信將疑。在這樣特別需要警惕的日子裏,燕秋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讓人提高警惕。
注意到兩人微妙的神情轉變,燕秋爾頗為無辜地眨眨眼。他的信譽值是何時降到這麼低了?他好像沒說過那麼多的謊話吧?平時與這些人說話的時候不都是真假摻半嗎?為什麼會遭到不信任呢?唉……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
哀歎完畢,燕秋爾便執起茶杯,輕呷一口,而後兩眼一亮。燕生還真是大手筆啊,這供人歇腳的茶棚裏用的茶葉都是封家的上等貨啊。
品著好茶,看著脫胎換骨後的楚豫對左寧溫柔的關懷,那真摯的情感突然讓燕秋爾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燕生在看著他的時候,是否也如此刻楚豫看著左寧這般溫柔繾綣?
不管楚豫在別人心裏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左寧面前,他也只是個墜入愛河的男人。何況楚豫並非是天生暴虐之人,只是皇室中難得的單純之人,順遂的人生和萬千的寵愛讓他如孩童一般,容易相信別人,也容易被人煽動,沒有一個全心為他的人在身邊輔佐,楚豫便可輕易被人操控利用,淪為最好的棋子。
楚豫的這番心性確實是不適合做太子,可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可楚豫如此單純易被利用,若不想留下後患,殺了他是最好的選擇。
燕秋爾攥緊手上的茶杯,難得地陷入枯死。
嵐風是最先注意到燕秋爾微笑的變化的,心中一驚,嵐風趕忙看向楚豫和左寧二人,見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陷入沉思的燕秋爾,嵐風便稍微松了一口氣,而後伸手拽了拽千無的衣袖,沖千無使了個眼色。
接到嵐風的暗示之後,千無著實搞不清楚嵐風是什麼意思,可瞧著嵐風的眼神是往燕秋爾的方向走,千無就猜是不是燕秋爾出了什麼問題,立刻伸手按住了燕秋爾的肩膀。
正在沉思的燕秋爾被嚇了一跳,迅速轉頭看著千無,低聲問道:「怎麼了?」
這不是沒事嗎?千無疑惑地看向嵐風,嵐風卻已經別開頭,只留給千無一個無辜的後腦勺。
千無暗暗咬牙,可此時除了燕秋爾,楚豫和左寧也在看他,千無無法,只能隨便敷衍道:「時間……時間差不多了。」
時間?什麼時間?燕秋爾眨眨眼,茫然應道:「啊……嗯……時間差不多了呢。」
這莫名其妙的對話聽得楚豫和左甯一頭霧水,左寧思索一番,便開口向燕秋爾問道:「五郎君稍後可是有事?」
「嗯……是有些事情。」燕秋爾歉然一笑,「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殿下與左郎君無需介懷。」
燕秋爾都這樣說了,左甯和楚豫也不好再追問,萬一要是私事,他們二人的追問便是無禮之舉。
燕秋爾再一次感歎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他們總是會想到那些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隱藏含義」。
燕秋爾滿意地微笑,起身,對楚豫說道:「那麼請問殿下,要繼續逛完裏仁坊嗎?其實三個坊走下來,殿下該瞭解的應該都已經瞭解了。」
楚豫扶著左寧站起來,隨口問道:「只剩下一個裏仁坊了是嗎?」
「是的。」燕秋爾點點頭。
楚豫偏頭看了看左寧,像是在思考什麼。
左寧撇撇嘴,對楚豫說道:「想去就去看看吧,機會難得。」
「嗯。」楚豫咧嘴一笑,牽起左甯的手重新混入人群。
「喂!」左甯被楚豫的舉動嚇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卻怎麼也抽不回,又因著怕驚動他人而不敢有大動作,「楚豫你放手!讓別人看見怎麼辦?」
楚豫轉頭看著滿臉通紅的左寧,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道:「人家都忙著呢,沒空看我們。」
千無看著姿態親昵的兩人,在燕秋爾身邊低聲道:「他們兩個是情人?那只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皇帝,太子不就完蛋了嗎?」
燕秋爾一愣,偏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千無,道:「千無啊,拆散有情人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啊。你是不是因妒生恨了啊?」
「瞎扯!」千無瞪燕秋爾一眼,「我說的不對嗎?這難道不是一條捷徑?」
燕秋爾撇撇嘴,道:「怎麼可能是捷徑,分明就是一條死路。」
「怎麼說?」千無好奇。
燕秋爾笑道:「若真心相愛,事情一旦暴露,左寧是絕對不會承認的,而皇帝為了維護太子顏面,也會想盡辦法將錯推給左寧。」
千無仔細想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再一想,又好奇地問燕秋爾道:「你這不是很清楚皇家無情嗎?那為何還要跟皇家有所牽扯?就算是最不學無術的皇子,他也是個皇子。」
聞言,燕秋爾輕笑一聲,感歎道:「是啊,他終究是個皇子。不過我也只需要他保燕浮生一生平安喜樂。」
千無蹙眉問道:「你忙活了這麼久,就為這麼點兒事?」
「也不儘然。」幫了秦九,他自然事想要秦九親口所授的那個功勳地位,有了那個,他就算不做生意也不愁吃穿了,而且還能再提升燕家的地位,何樂而不為?
「嘖!就你花花腸子多!」千無撓撓頭,完全無法理解燕秋爾那迂回的思考模式。
「小心!」
前方突地傳來一聲驚呼,循聲望去,燕秋爾的眼神倏地一緊,緊張得雙手握緊。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