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基地5

　　菲利斯同樣一臉驚駭，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和凱恩齊刷刷地回頭，一臉嚴肅緊盯著西瑞司。

　　獸人身體一僵，邁開的步子硬生生頓在半空中。

　　“怎麽了……”做什麽都這種表情瞪著他？

　　凱恩看了他好一會，又轉頭看向菲利斯。震驚過後的人魚首領，此時已經恢復了冷冰冰的表情，視線正牢牢鎖在前方的大螢幕之上。

　　“到底怎麽了？”西瑞司微微皺眉，只有他一個人置身事外的感覺還真不好受，更何況他還是衆人注意的焦點！

　　“一會和你解釋。”凱恩擡頭看著伴侶，嘴角不自覺的微揚，頓時令獸人的心，跳漏了幾拍。

　　“菲利斯，請你調派人手清理研究室。”

　　“……菲利斯？”

　　他連叫了好幾下也不見對方回答，直到後來西瑞司發出不耐煩的咆哮。菲利斯這才移開目光，淡淡地朝他頜首。

　　凱恩深深看了菲利斯一眼，他知道憑著菲利斯的能力，剛剛一眼已經能夠看出端倪──分析儀沒有智慧思維，他將西瑞司當成了另一位‘人魚’對待。在列出了獸人身體資訊的同時，它還克敬職責將之與人魚的資訊進行了比對。

　　基因修復！

　　看過對比圖之後，凱恩腦中第一個反映出的就是這個念頭。擁有絕高智慧的菲利斯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所以他臉上才會有那種震驚的表情。畢竟，一向厭惡的獸人突然成了挽救人魚的最後希望，這一點絕對是他始料不及、甚至是不願意去想象的。

　　“少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7號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顯然他發現了什麽。

　　“少尉你接管了部落之後，我依照你的吩咐從沒有間斷對獸人的研究。獸人每一次獸化的過程，都伴隨著細胞的快速新陳代謝，耗損的能量十分巨大。這就意味著頻繁的獸化會給他們的身體帶來極大的傷害。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我想這或許和獸人的特殊基因有關。”

　　“的確……我差點忘了這個！”凱恩讚賞的看了7號一眼。

　　他曾經也擔心過，獸人頻繁變身是否會給身體帶來過重負擔。但是獸人除了變化後會加倍感到疲憊之外，也沒出什麽大問題，再加上手邊沒有更加精密的研究工具，他便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基因修復嗎……”菲利斯垂下眼瞼喃喃自語。

　　沒想到啊……他一直以來瞧不起的蠻荒獸人，卻是真正‘最完美’的物種。

　　自然界的法則，又豈是輕易能被人爲打破！

　　菲利斯垂下長長的睫毛，不由得一聲長歎。同樣是異種基因的結合，兩者卻天壤不同。獸人和人魚區別在於：獸人體內的野獸基因本身就來源於這個星球的原住民；而人魚則不同，他們體內另一半基因仍是來自于‘原地球’上的生物。

　　爲什麽他沒有早一點想到……地球，早已不是原來的地球。原本就被淘汰的物種，又何以能在這裏生存！

　　“真可笑呵……”菲利斯幽幽歎息，眼中浮現出痛苦之色。“我原本以爲自己守護著人類的希望，卻忘了……‘人類’早已經成爲歷史……

　　這個星球也不是原來的地球……

　　一切都已經改變了……我卻仍抱著‘以前’的東西，苦苦不肯放手……”

　　“不！菲利斯你錯了。”凱恩輕輕搖頭，聲音沈穩而堅定。

　　“‘人類’從來沒有在這座星球上消失過。獸人也好，人魚也好，他們都是全新的‘人’。爲了適應新的世界，不斷進化完善著自己。”

　　“……人？”

　　“是的，新世界的人類。”凱恩微微一笑，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彩。

　　“我剛來到這個星球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彷徨和不安。出於對獸人的恐懼，我下意識將他們和‘人’區別開。

　　這種做法太可笑了！就好比一個人，因爲自己的子孫有別於自己，就排斥、否定他們。”

　　凱恩迎上西瑞司熠熠的目光，握住了他的手。

　　“由於時代和環境的限制，獸人現在處在蠻荒的社會。但他們總有一天，會創造比我們更加燦爛、繁盛的文明。”

　　“或許是是幾千萬年，亦或者更短……遲早他們會追上‘前人’的腳步，只因爲他們是‘人’。”

　　“不光是生物學上簡簡單單的定義。”

　　“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

　　凱恩握住菲利斯的手，輕輕放在胸口──穩健的脈動通過掌下的感測器，源源流入機械冰冷的意識之中。

　　“要用心去感受。你明白嗎，菲利斯。”

　　蔚藍色的眼睛平靜無瀾，卻如大海一般深沈而寬廣。菲利斯就這樣注視著他，久久的……無法移開眼睛。

　　“菲利斯大人！”

　　收到命令的族人很快來到了研究室，打破了其中微妙的氣氛。

　　菲利斯恍惚了片刻，眼神逐漸恢復清明。他點頭示意族人開始清理，接著一言不發離開了研究室。

　　凱恩知道，他需要的是時間、一個人思考的時間……

　　……

　　清理的工作持續了一整天。研究室中僅剩下少得可憐的寥寥幾個儀器還能勉強運轉。

　　幸好有改造後的7號在身邊，否則凱恩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少尉，你要不要休息一會。”7號一邊快速分析資料，一邊憂心忡忡地開口道。這幾天菲利斯一直沒有出現，少尉不眠不休工作已經好幾夜沒有合眼了。

　　凱恩揉了揉發酸的眼角，視線瞟到一旁倒頭大睡的西瑞司時，心裏不由升起一股心疼之意。

　　真是辛苦他了！爲了配合自己的研究，西瑞司在高強度的作業下竟是連一聲累也沒有喊過。

　　所幸他們的辛苦沒有白費。研究也已經初步有了結果。

　　人魚的基因本來就存在不穩定隱患，新生地球的特殊環境則起了催化作用。這種變異有好有壞，更多則是將人魚置於了不利的位置。伊的祖先算是比較成功的，他們和獸人結合後所保留給後代的遺傳信息，並沒被對方強勢的基因取代。

　　另一方面，獸人每一次獸化之後，體內會迅速增殖出成倍新生細胞代替壞死的細胞。但是人魚不同，他們每一次變化出雙腿，或是雄性人魚的每一次獸化，都會加速基因的不穩定。一代又一代，這種情況得不到改善，人魚無法避免逐漸衰弱的命運。

　　原本和獸人結合是最有效的解決途徑。雖然存在著很大風險，但是通過這種方式一代代淘汰後留下的人魚，將會和獸人一樣擁有最‘完美’的基因。

　　很可惜，人魚錯過了這個機會。

　　凱恩長長歎了口氣，連續的研究工作令他身心都已經十分疲憊。他想過了，目前利用獸人的基因進行修補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但是談何容易！先不論有可能出現的排斥、異變等層出不窮的狀況，單單一個前期試驗就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和物力！

　　“事情還真是棘手……”

　　凱恩面露苦色，光靠他一個人還是太勉強了。

　　“少尉，你很累嗎？7號能替你分擔什麽？”

　　對上小機器人圓圓的電子眼，凱恩心頭一暖。他怎麽忘了！雖然他的生命有限，但是7號和菲利斯不同，可是有著無限的時間呢！

　　他回以7號一個安慰的笑容，發現菲利斯不知何時已經默默站在他身邊。

　　“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凱恩鬆了口氣，將這幾天來的研究結果一一向菲利斯道出。

　　“我正是爲了這件事來找你。”

　　聽完之後，菲利斯的表情雖然依舊冷冷淡淡，但卻可以看出一絲細微的不同，似乎……更多了一絲人性化。

　　“並不需要等上那麽久。只要一個成功了，就足以改變所有人魚的命運。”

　　“你的意思是？”

　　“伊和基賽，他們必須再生出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