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定是我旅行的方式不對！

　reborn紳士地為我打開車門，我下車，看到面前一座巨大的白色圓形建築，看上去有幾分研究所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被reborn攬著進入裡面，我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reborn似乎並不想多說，“一個叫做威爾帝的科學狂人的研究所。”

　科學狂人？我好像有點明白reborn帶我來做什麼了。想必在我暈過去的那段時間裡，彭格列醫務隊肯定已經對我做了更加詳細的檢查卻無可奈何，reborn只有帶我到這個叫做威爾帝的科學家這裡來碰碰運氣。

　但我並不對此抱有希望。

　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考慮過，我現在的情況類似於生化危機裡活人感染t病毒，現在還在緩慢

　的變化階段，但指不定哪一天就徹底失去理智變成喪屍了。

　既然是病毒，那相對必定有解藥—這才是devil給我的真正的機會。

　可是……心中不禁苦笑了下，生化危機世界裡的平均科技水平要比我的現實世界高出二十餘年，即使現在再優秀的科學家，也沒辦法在這個時代研究出t病毒的解藥吧。

　我抬頭看向reborn，想要告訴他我的推測，然而他帽簷下的臉色比平時還要冷漠幾分，整個人散發出低壓的氣場。

　我忽然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既然是他堅持的話。

　我也想給我們找尋一個希望，雖然有可能，最後得到的是更徹底的絕望。

　“reborn，”一路有人把我們引進最深處的實驗室，恭敬地打開門，裡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鬍子拉碴的大叔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衝我們一揮手，“你們來了啊，好慢。”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頓時一亮，“喲，reborn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初次見面，我是威爾帝。很高興見到你……等等，你看上去，”他不可置信的瞪著reborn，“reborn你也太沒下限了吧？未成年少女也要誘拐？”

　reborn冷哼一聲，不屑回答他的驚異。

　“我成年了，謝謝。”我幹巴巴地說道。

　威爾帝打量著我，眼裡露出狂熱的光芒，“血液裡含有特殊有毒物質，力氣變大、身體敏捷、癒合能力強，真是神奇！我從未見過有這樣的血液！”

　我頓時覺得在他目光下，我就是一案板上的小白鼠，忍不住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背後貼上硬邦邦的帶著體溫的胸口，我回頭，reborn按住我的肩膀，帶著一絲安撫意味道，“沒事。”

　我安心下來，點點頭，朝著已經陷入自己的妄想世界的威爾帝道，“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了。”

　被我的話打斷回過神來，威爾帝恢復了幾分冷靜，摸著下巴，“你就是小沙吧？你的情況reborn在電話裡給我初步提及過，不過更詳細的情況還得做個檢查才知道。過來一下。”

　接下來，我配合著他做了各種檢查，並把自己關於血液會讓人變異的想法告訴給了他。之後我和reborn來到一個佈置休閒的房間坐著等待實驗結果。靠著reborn的肩頭，我手上捧著溫熱的果汁，卻一口也喝不下。雖然明知道最後的結果，依然因潛意識裡懷抱著希望而忐忑不安。

　等了半天，威爾帝終於出來了，他低著頭翻看著檢查報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我心裡一緊，不由站了起來，感覺到身後reborn一手按在我肩膀上，掌心的溫熱沿著皮膚傳遞到四肢百骸，過於緊張而僵硬冰冷的身體逐漸軟化，我往後靠了點倚著他，心裡微安，像是給自己找到了支撐的力量。

　威爾帝抬起頭看向reborn，抖了抖手中的報告單，“我想你們不會願意翻閱這繁瑣的數據？”

　“廢話少說。”reborn語氣帶著一絲不耐，冷冰冰道。

　“好吧，”威爾帝似乎早就習慣reborn的脾氣，不以為意，目光落到我的臉上，打量片刻，“用你的血做了幾個實驗，的確如你所說，被注射過你的血液的動物即使弄死，不久後就會活過來，還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和嗜血性。真是……令人驚異的生物，哦不，按照你的說法，應該叫做喪屍？”

　我點點頭，“是的，非常危險的某種東西。威爾帝先生，我想知道，我的身體……”

　閉了閉眼，我艱難地問出口，“那種病毒對我身體的傷害，以及我還能維持理智多久？”

　“可以說，你的血液裡含的特殊物質類似於某種生物病毒，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它一直維持在相對均衡的範圍內，所以你力氣變大，變得敏捷，癒合能力好，都是拜它所賜；但這個平衡，被不經意地打破之後，它開始瘋狂地增值起來，蠶食你身體的營養，迫使你出於本能追尋人的血肉。”

　威爾帝眼裡露出狂熱的神情，高高揮舞著手臂，“只要是病毒就一定有解藥！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

　reborn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演說，“她還能清醒多久？”

　激動地揮舞在半空中的手臂驀地僵止，聽到reborn問話的威爾帝緩緩放下手，苦笑，“按照現在的增值速度，最多……一個月。”

　聽到宣告，按在我肩膀上的手驀地一緊，力道大的勒得骨頭生疼。雖然只是剎那就迅速放開手，也能察覺主人失控的心情。

　我木然地盯著地板，一顆心如墜冷水，喘息維艱。

　……威爾帝給出的這個時間，比我預估的還要快！

　“只要給我十年，不五年，五年就好！我一定能研製出解毒劑！”威爾帝看著我的眼神無限遺憾，嘆了口氣，“但你等不起。”

　他看向reborn，語帶警告和勸誡，“一個月後，被本能蠶食失去理智的她必將無法忍受飢渴，變成以食人為生的怪物。而且由於病毒的高活性，她受傷的身體會極快地恢復。加上本來的速度和力量，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

　“咔嚓！”

　從我肩膀上伸出去的大手握著一把手槍飛快地上了膛，直直對著睜大眼睛臉色慘白的威爾帝，低沉危險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一個字都不准說出去。”

　“你瘋了！”威爾帝失去了科學家的冷靜鎮定，不可置信地指著我大吼，“你明知道她如果失去理智咬傷人，後果有多麼嚴重！”

　“我知道，”另一手緊緊摟住我的腰，reborn平靜淡漠的語氣像是在宣告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的女人，我會負責。”

　回去的車上，兩人一路無話。車內暖氣開得很足，我卻手腳冰涼，抱著手臂瑟瑟發抖。

　冷不防一件西服蓋在頭上，我抬眼望去，reborn穿著單薄的襯衣，薄唇緊抿，雙手握在方向盤上，指尖用力得發白。

　拉了下衣服把自己籠罩在其中，我把頭埋在膝蓋上，感覺到臉上冰涼的液體潤濕了褲子。

　剛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開燈，reborn忽然一把把我按在牆上，就要吻下來—

　“不要！”發出一聲驚呼，我驚慌失措地迅速把臉轉向一邊，於是一個冰涼的吻就錯開了嘴唇，落在我的臉頰上，他退後，在昏暗的房間裡注視著我，神色莫測。

　“你瘋了！”我忍不住喊道，又氣又急，“你明知道威爾帝說我”

　“那又怎麼樣，”回答我的是他不屑嘲諷的冷哼，下巴被捏住抬起，“你以為我會怕？”

　電光火石間，我明白了他話語的深意。驀然睜大眼，我想要忍住奪眶而出的混合著喜悅感動的淚水，到底沒忍住，顫聲抽泣著，堅決地搖頭，“我知道你不怕……但我不想害得你也變成那樣！”

　冰涼的手指摸索著擦乾我的眼淚，“蠢沙。”

　我重重地投向他張開的懷抱，彷彿溺水之人一樣緊緊抱住他。頭貼在他的堅實硬朗的胸口，“噗通”“噗通”平穩均速的心跳聲傳入耳裡，我閉上眼，容許自己最後一次完全沉醉在他溫柔的懷裡。

　黑夜的寂靜裡，我聽見自己在向他請求，“……如果我失去理智，請親手殺掉我。”

　良久的沉默後，回應我的一聲輕若無聲的嘆息。

　“這樣也好。”

　“旅行？”第二天一早，reborn就叫醒我讓我收拾行李，我驚訝地望著他，被他說的我們兩個去旅行給驚到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嗯，”他淡淡應了聲，看了下表，語帶催促，“快點收拾下，飛機在等著。”

　“=皿=！”

　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些我和他的衣物和日用品，便跟著他匆匆上了彭格列的專機。

　“我們是要去哪裡？”最初的詫異過後，明白他的心意，我一邊感動一邊期待。來到意大利這麼久，他工作又忙，就帶我在西西里逛過。意大利的其他地方我一個都沒去過呢。

　他遞給我一張意大利的地圖，“隨你。”

　我接過地圖，看著上面標註的地名，考慮道，“先去首都羅馬，我要看比薩斜塔！再去藝術之都佛羅倫薩！然後再去水城威尼斯~”

　手指一一劃過幾個著名的城市之後，我才意猶未盡收回手，仰頭眼神期待地看著他，“怎麼樣？”

　他揉了揉的我頭，微勾嘴角，黑色的眸子如同一泓幽深古井，只一眼，便讓人深溺其中。

　“嗯。”

　如果說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歲月，那必定是這一個月。其實……說是蜜月也不為過。

　比薩斜塔邊，有我比著“ye”的姿勢，一臉蠢傻的笑容；

　佛羅倫薩的街角，即興樂隊伴奏下，原本是圍觀的我被熱情的少年拖進他們的舞者群中，被迫和他們一起舞蹈。姿態僵硬的滑稽模樣還被reborn特意照了下來，拿給我看還各種嘲笑；

　威尼斯的水城裡，深藍色的夜幕下是一輪滿月，月光灑下一船清輝，我隨著小舟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蕩漾起伏，就那樣靠著reborn微笑著睡了過去；

　……

　很久以後，當我們再一次真正地度蜜月時，重溫這一段短暫的旅程，我感慨的同時，不禁更覺，一路行來，兩人真正攜手的艱難。

　而現在……

　一百二十五層高空的旋轉餐廳，據說是全世界最靠近天堂的地方。悠揚的樂曲聲中，我和reborn相對而坐，品嚐一頓美味的燭光晚餐。

　其實早在幾天前我已經徹底沒有味覺了，吃所有正常的人類食物都毫無滋味可言。長期忍受著飢渴，雖然有病毒的高活性讓我維持著外表的正常，但精神的高度緊繃和疲憊，還是讓我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reborn姿態優雅地品嚐著這裡的地道美食，我盯著他，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

　好香……

　我現在的鼻子，只能聞到人肉的味道。

　在reborn察覺到望過來之前，我趕緊低頭，裝模作樣地往嘴裡塞牛排。感覺就跟嚼一塊木頭一樣，不禁痛苦地皺眉。

　一個服務員端著兩個高腳杯路過我們旁邊，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地，玻璃也碎了一地。

　原本安靜的餐廳一下子沉寂下來，所有人詫異地望向這邊。服務員紅了臉，連忙爬起來鞠躬道歉，人們善意地原諒了他，各自繼續著自己的晚餐。

　他趕緊低頭去撿玻璃片，卻一不小心手指被劃破了，流出了一滴鮮紅的血液……

　好香……

　好想吃……

　好餓……

　理智的弦咔嚓一聲崩斷，眼前霎時一片血紅，腦袋空白，只有那人手指上緩緩滴落的，飄香四溢的鮮血！

　繃緊全身的肌肉作勢撲過去，肩膀卻一重，整個人被誰牢牢按住，木然的抬頭，面前有個男人一直在叫著一個名字。

　“小沙！”

　“啊！”

　急促的驚叫喚回了失控的理智，我驀地驚醒，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不小心打翻了紅酒，紅色的汁液染了我一裙子，而肩膀被reborn雙手死死壓住，他緊抿住唇，臉色冷峻。

　空氣中依舊漂浮著誘人至極的香味。

　“我、我”

　張了張嘴，我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失去理智釀成慘劇，頓時臉色蒼白，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看著他一臉肅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無力的笑，聲音乾澀瘖啞，“reborn…………我已經，忍耐不下去。”

　那個服務員還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兩人僵立在那兒，有其他服務員拿著毛巾過來，reborn冷冷瞥了一眼，立刻叫了人來刷卡付賬，之後臉色冷峻地接連打了幾個電話。

　在此過程中，我一直茫然地盯著窗外發呆，猛地被他叫醒之後，就跟著他回了酒店拿行李，不多時，已經坐在彭格列專機上。

　在飛機上，我刻意選擇了一個遠離他的位置，緊緊抱住雙臂。

　密閉的空氣裡瀰漫著人肉的濃郁香味，我必須要拿出十二萬分的意志才能勉強克制住自己不要撲上去啃一口。

　這種強烈的飢渴感帶來的痛苦和煎熬，就彷彿當日掙紮在生化危機的末世裡的最後一段時間一樣。

　所以我知道，訣別的一刻很快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