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凶鈴序曲

　晚上回到公寓，果然，再沒有一個人或是爬在電梯門口陰森森地看著你，或是西裝革履文質彬彬帶著靦腆的笑容，連電梯裡原本的陰冷鬼氣也莫名地消失了。我在電梯門口怔怔地佇立片刻，才轉頭走樓梯回家。

　這件事過後，兩台電梯都恢復了正常，再也沒有出過任何毛病。不過鑑於之前的傳聞，很多人還是嚇得搬走了，於是這棟公寓越發顯得無人冷清。對此我表示無所謂，我現在正全身心地糾結於另一件事—

　當初我明明說要考慮的，怎麼某人就像完全沒聽到一樣！？

　原本吃完飯我正在廚房洗碗，冷不防一雙手從後面擁住我，要不是背上傳來的熾熱溫度和將我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的熟悉味道，我差點嚇得提著鍋鏟就敲過去了，“reborn！！”

　側過臉憤憤地瞪他，發現他頭枕在我肩膀上，微闔著眼，額頭蹙起，神色顯出隱隱的疲憊。

　我驚詫地睜大了眼，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reborn。

　記憶中的他總是一副嘲諷不屑的樣子，或者給人冷漠危險的感覺，但從來不是這樣……對他來說，簡直可以說是堪稱脆弱的表情。

　黑眸忽然睜開對上我的，一閃而過一絲別樣的情緒。我臉一熱，連忙轉過臉，繼續洗碗，語氣儘量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最近工作比較忙嗎？”

　話一出口，我才猛地反應過來，一臉懊惱地閉緊了嘴—雖然知道他是殺手，但我平時都對他的工作保持距離，向來不聞不問，他也從來不會提起。我現在這樣問，好像是逾界了？

　“沒什麼，”似乎想到什麼令人不快的事，他帶著點輕諷不屑的語氣道，“不過是些小蟲子而已。”

　是是是！對你reborn大魔王來說，什麼都不過如此！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將碗一一放進櫥櫃裡擺好。在此過程中，那雙有力的手一直摟著我的腰，我彆扭不自在地想躲開，被他帶著懲罰性質地惡意一掐—

　“噗—別、別掐，好癢！”

　我扶著腰想閃躲那隻作祟的手，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魂淡，知道我腰間最怕癢了還故意捉弄我！

　他盯著我半晌，忽然眯了眯眼，環住我腰一把拉到身前，埋頭湊近我耳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危險地告誡，“過幾天我要回趟意大利。乖乖呆在家裡，不準到處亂跑。”

　“我哪裡有亂跑了……”我喘著氣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忽然感覺到臉頰印上一抹溫熱，一觸即走，我睜大了眼，看著他放開摟住我的手，徑直離開廚房的頎長背影……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那抹溫度似乎還殘留在頰上……

　咬著唇，感覺到從耳朵都在冒著熱氣，心口砰砰直跳—

　魂、魂淡！都說了我還在考慮中沒答應你呢，還動不動就吃我豆腐，這絕逼不科學啊啊！！

　“你聽說沒有？”

　“聽說死了好幾個人了，好恐怖啊！”

　“就是就是……”

　剛進教室，就看到紗織和班上幾個女生團團圍聚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小聲討論著什麼。

　“沙醬你來啦！”見到了，紗織興奮地撲過來抱我個滿懷，仗著身高的優勢毫不客氣地揉我的腦袋，“幾天不見你更可愛了！”

　“……謝謝，”我囧著一張臉，對於這妹子的熱情還是不怎麼習慣，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啊？”

　她放開我，回頭看了眼還圍在一起說話的女生，把我拉到一邊，低聲道，“最近有個傳聞，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見我茫然地搖頭，她繼續道，“最近市面上不知道從哪裡流傳出來一盤詭異的dvd，據說看過dvd內容的人，都會在七天內死於非命！”

　“……又是都市怪談啊，”我摸著下巴，真切地對日本這個到處充斥著鬼怪身影的國度深深的無語。

　見我一臉不以為然，紗織認真道，“這一次可不同於以往只是捕風捉影的傳說，電視上不是都播報了麼，最近有好幾個人突然離奇死亡，有傳言他們生前都看過一盤奇怪的 dvd……”

　上課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紗織的說話，我們只好先回到位置上去開始上課，“小光這幾天到底怎麼了？不來上課電話又打不通……”掃了眼身旁空著的座位，紗織忍不住擔憂地埋怨，我想起來的確好像幾天沒有看到小澤光了，便和紗織商量放學後去她家看望一下，誰知沒一會兒，小澤光就抱著書本匆匆忙忙地趕來，講課被打斷的教授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她似乎也沒注意到，臉色不好滿腹心事的樣子，跑到後排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我回頭望了一眼她，她埋著頭神色疲倦，能很明顯地看到眼眶下的青影。我和紗織對視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疑問和憂色。

　下課後別人都收拾書本離開，唯獨我和紗織走到還坐在位置上發呆的小澤光，紗織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驚醒過來，望著我們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了，紗織，小沙。”

　“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好差啊！”紗織兵沒有責備這段時間音信全無的小澤光，反而擔憂關心她的身體。

　小澤光搖搖頭，歉意道，“沒什麼，讓你們擔心了。”

　“如果有事，一定要跟我們說啊！”見她這樣說，紗織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麼。我在一旁默默等待著小澤光收拾東西好一起出去，她正在往挎包裡放書本，忽然一盤碟子滑落出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紗織動作比我快地率先彎腰，撿起碟子，“這是？”

　“紗織！”小澤光驚叫一聲臉色瞬間蒼白，猛地一把從紗織手裡搶過 dvd，我和紗織都詫異地看著她，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語氣生硬的解釋，“對不起紗織，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偵探福爾摩斯》的珍藏版，我怕你給弄壞了……”

　紗織雖然沒說什麼，可是看表情明顯小澤光的話讓她不高興了。我也有些出乎意料，平時的小澤光從來沒有說過這麼過分的話。果然……是受心情影響了吧。

　小澤光衝我笑笑，把dvd遞給我，“吶，小沙，你上次不是說很遺憾沒有看到第一部麼？我回去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今天過來上課，就順便帶給你了。”

　“……謝謝！”我驚訝地接過碟子，好像很久以前和她們閒聊的時候隨便說了句，沒想到她居然記得，還特意費神為我找來。心裡湧起一絲感動，對於小澤光，我一直抱著她是紗織的朋友的想法，平時多有相處但並不算親近，她對我倒是一直都很友好。

　瞟了眼印著人物的封面，我隨手放進包裡，抬起頭才發現紗織一直緊緊地盯著我，見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小澤光催促地勸道，“真的很好看的！小沙快點看吧，看完我們一起討論！”

　“……好的。”我點點頭，瞥見一直被小澤光有意無意忽視的紗織臉色更加不好，連忙道，

　“我們快走吧，我記得學校外面有家冰欺凌店的”

　“抱歉，”小澤光飛快地打斷了我的話，歉意道，“我家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再見。”說完她抓起挎包，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徒留我和紗織無語對視，實在不明白她這一下午到底是來學校幹嘛。

　晚上回到家，我隨手把影碟往電視櫃那裡一放，準備等到洗完澡後邊吹頭髮邊看。結果剛從浴室出來就看到reborn正從dvd上取下一片光碟，便隨口問道，“你在看什麼電影啊？”

　“你拿回來的，”他揚起碟子向我示意了下，我才看到那上面什麼圖畫標示都沒有，好像是一盤刻錄的盜版光盤。聽到他這樣說，我頓時囧了下，打量著他，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在心底升起，都不知道該吐槽一向幾乎只看新聞的他居然還會看電影，還是吐槽你是個殺手看什麼《福爾摩斯》。

　最後我決定道，“……都不知道你居然喜歡看偵探片。”

　他掃了眼dvd光盤封面，“內容不是。”

　“咦？”我驚訝地看著他，“小澤光明明說是的啊，那這碟子講的又是什麼？”

　他皺眉，“畫面黑白，人物穿著帶著濃郁的昭和風，有點像私人紀錄片，情節跳躍一點都不連貫。大意的話，是說一個擁有超能力的少女在她父親帶領下，輾轉各地公開超能力實驗，結果實驗失敗，她被父親推到井裡淹死。”

　心跳幾乎驟停，眼睛驚恐瞪大了一瞬，擦頭髮的手僵硬地頓在半空，隨即我佯裝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聽上去挺有趣的。哎呀，我想起來小澤光讓我明天就要把碟子還給她，可今天太晚了我不想看了，reborn你幫我刻一盤留在家裡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我就嘴裡說著“拜託一定要幫我錄啊我滾去睡覺了晚安~”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瞬間，微笑的表情化作一臉凶狠猙獰，直接向著扔在床頭的手機撲過去—

　小、澤、光！！

　這幾天莫名其妙地就不來上課、來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疲憊模樣、還有今天紗織幫忙撿起碟子時她異樣的激動表現……

　一幕幕畫面在我眼前閃現，我握著手機找尋小澤光的號碼的手都在顫抖：我就說她怎麼忽然對我那麼上心了，尼瑪感情挖了這麼大一個坑等著我去跳呢！！！！

　這段時間煞有其事的傳聞、小澤光突然借給我的裝著和封面內容完全不同的自錄dvd，最重要的是reborn所說的碟子內容……

　尼瑪要有人說這都不是午夜凶鈴，我真能感激地跪你一萬年啊！！！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因為我第一次看的恐怖片就是午夜凶鈴，所以對劇情到現在還印象深刻。用dvd作為載體轉播貞子怨恨的詛咒，看過的人在七天後必死無疑。唯一的解法，就是自己刻錄一盤再讓別人觀看……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reborn看到了！！！

　若是其他人的話，看一百遍也不管我毛線的事；但是reborn根本沒有錯，要不是我……

　“大意就是說這個人是天煞孤星，會給周圍人帶來不幸，一生注定孤苦。”

　某次下課後我想起那張籤文，便隨口問了下文學課的老師，卻得到這樣的回答。

　當時驚訝於reborn居然會騙我，心裡也彆扭了下這不吉利的籤文後，我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此時老師的話再一次迴響在耳邊，我一怔，楞了半晌，緩緩無力地垂下手，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也沒有注意到。

　“呵呵呵呵呵，原來是這樣……”痛苦地捂著臉，嘴裡發出嘲諷淒然的笑聲，“都是因為我啊！”

　寂靜嶺的無妄之災、現實中的諸多麻煩、及至現在明明應該是我看到的碟子卻被reborn無意看見，我還抱著奢望不願相信，可現在，殘酷的事實再一次證明了，人不能不信命。

　……

　……

　……

　信你個大頭鬼！！

　我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恨恨地在心裡豎起中指：變成喪屍的時候我不認命，穿到大逃殺裡我拚命活下去，就算是無解的寂靜嶺我也要掙扎到最後一刻，那麼現實中的鬼怪又算的了什麼！？我可是心中住著魔鬼，擁有devil祝福過的血液的姚沙沙啊，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屈服於你—

　貞子，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蹲□撿起地上的手機，我嘴角向上扯起，露出一抹猙獰凶殘的笑容—

　小澤光，你最好祈禱我被貞子弄死一了百了，否則的話……

　咱們的帳得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