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出手的不是夜蝶。
一枝弓箭在夜跟修笑起來的刹那間從窗戶外頭射了進來,但因為皇宮周圍都有結界存在,一枝弓箭根本不可能對屋子裡面的人造成多嚴重的傷害。
射箭的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這一箭並不只單純的一枝箭而已,尾隨在第一枝箭矢之後是連續兩根箭,一枝比一枝來要銳利,一枝比一枝還要來得刁鑽快速。
第一枝箭射破結界,第二枝、第三枝箭穿過被射破的結界衝破玻璃窗,兩道箭矢的目標對準著修,不要以為三枝箭矢之間因為有一點距離就慢了一些,事實上三箭幾乎是同一時間被射出,所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只有聽到什麼東西破掉的聲音,還來不及找到聲音從哪裡而來,接著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已經擋到修的面前。
修長的手指一伸一拍,刺向修的箭矢被他給拍開,射到離修右手邊不遠的後方牆壁,不但射穿了牆壁,還炸出一朵火花。
這兩枝箭矢不是那麼容易被拍開的,雖然好像夜做起來很容易一樣,但高階刺客的技術怎麼可能會簡單,因為夜的速度太快,沒有人看得清,在夜拍開箭矢的那一瞬間,手接觸到箭矢的部位,被刮開了一層皮,而且有著像是被燙傷一樣的痕跡。
召喚獸是精神實體,所以他們雖然有著跟一般生物一樣的體格,事實上卻沒有跟人類一樣那種紅色的血液,對他們來說,他們的精神力有點類似人類的血液,流動在身體的每一處,如果身體外表有所損傷,精神力會從傷口的開口處散逸。
手上的這一點傷雖然會造成精神力散逸,但只是小傷,以夜龐大的精神力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很快的沖出去,銳利的翡翠色眼睛馬上就找到殺手是從哪裡射出這三道箭。
擅長弓道的殺手在近身作戰上很明顯不如夜許多,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一旦這三道箭沒有射中目標,接著就是他反被狩獵的開始,因此他立刻就對準朝他奔過來的夜連續射出好幾枝箭,一邊飛射的同時,一邊從預定好的退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脫逃。
只是他們都聽說過夜的強大,但也只是聽說,沒有誰有機會真正的見識過,那些見識過的人都死了。
射向夜的箭,他只來得及射出兩枝,預定好的路線,他連多退個幾步也做不到,夜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在他面前非常非常近的地方,近得他可以感覺到夜冰冷的手指壓住自己的脖子,然後喀啦一聲,一切就到此結束,讓他連後悔,連回憶過往的時間都沒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失去生命的屍體從夜的手中墜落,仿佛剛剛那一瞬間「喀啦」的聲響都只是幻聽。
這才是夜真正的速度,平常跟修打打鬧鬧他從來沒有真正出過全力。
如果是一般的護衛方式,身為護衛的人自然不可能跑離要保護者這麼遠的距離,但夜不是一般的護衛,修也不是一般需要被保護的人,夜的速度快,只要在一定的距離內他都可以迅速趕回來,而修的能力不用多說大家都清楚,真正打起來他跟夜可以說是不分上下,一個被保護者的武力跟恐怖護衛一樣強大時,就算夜跑得再遠一點,他說不定自己也可以解決這些暗殺的人。所以一直以來,兩個人配合的方式都是夜在最快的時間裡解決所有來襲者,而修儘量待在原地用最堅固的方式保護自己,順便幫忙多殺幾個。
所以當夜解決這一個弓箭手的那一瞬間,另一個離弓箭手不遠已經準備好出手的刺客成了夜的下一個目標。
明明是在黑夜之中,夜卻有辦法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到刺客隱藏的所在,召喚獸對於魔法元素的流動是敏感的,因此在擊殺弓箭手的當下,他感覺到四周魔法元素朝著某一處聚集時,他就知道了另一個暗殺者的所在。
這一個暗殺者擅長魔法,一般暗殺者通常都不會是魔法師,因為魔法師在念咒的時候魔法元素流動的方向會讓敵人找到暗殺者的位置。而這一個外號就叫做魔法師的暗殺者之所以能以魔法師的姿態站在高階暗殺者的地位裡,原因是因為他的魔法發動速度比一般人還要來得快上許多,雖然比不上弓箭手說發動就發動,但每一次他發動魔法,大概就是二到三個字的咒語時間,已經非常接近瞬發,就算被暗殺者能在當下感覺到魔法元素的流動,也沒有辦法阻止跟躲避。
但,那只是對一般人來說,夜的速度甚至可以趕上風速魔法,魔法師的魔法射出,他臉上來不及露出平常充滿信心的笑容,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擋在他所發射的魔法前,召喚獸的抗魔能力比人類還要強大許多,這一記魔法要是射在人類身上,可能會造成重傷甚至是死亡,但是打在夜的身上,只是讓他腰際出現一道頗長的傷口,嚴重的程度只比輕傷更重一點,連重傷都稱不上。
魔法師瞪大雙眼,夜的手抓著一把匕首從他脖子上劃過,一顆頭顱頓時只剩下一層皮連接在脖子上,鮮血在黑夜中直沖上天,帶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寂靜的夜裡蔓延。
夜的反刺殺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場規劃好的血腥舞蹈一樣,整個城堡都是最好的佈景,一個一個散落城堡各處的殺手讓夜在最快的時間裡抓出來解決掉,沒有用多少的時間,夜已經以很輕鬆的姿態回到剛剛大家開宴會的地點,身上雖然有不少傷痕,但是卻不會讓人感覺到狼狽。
但修微微皺起了眉,他看見夜身上不少的傷口,其中以腰間的那一道最明顯,尤其身為一個魔法師,雖然夜受傷時沒有鮮血流淌,他卻可以清楚感覺到精神力不斷的從那些傷口散逸出去。
他走上前,用手捂住最嚴重的那一道傷口。
「我沒事。」這對他來說都算是微小的傷勢,對他一點都不造成威脅。「這裡還有沒解決完的。」他可沒忘記這裡還有一個夜蝶,或者應該說,至少還有一個夜蝶。
「那個我會解決。」已經確定的敵人,不需要夜動手,他也可以在最快的時間裡解決對方。
「那是我的工作。」
「我可不記得自己給了你這些工作,去把傷口弄好。」
人類治療傷口的方式對召喚獸沒有太大用處,而修雖然擅長各系魔法,但對於光系跟水系卻是最弱甚至是沒有的兩項,因此他無法立刻治療夜身上的傷,召喚獸對於魔法的免疫能力太好,不是高階魔法對他們很難起作用。
「我解決完這個立刻去。」他不會反駁修的決定,但他決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完,修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需要手帕嗎?」
剛剛跟他們說話的女孩有點膽顫心驚的遞出手帕,怯怯的看著他們兩個,剛剛的突發事件嚇了她好大一跳,從小到現在她沒有過這種類似的經驗,就算她家是有錢人也沒有誰會派殺手暗殺她家裡的人,所以從事件發生開始,她幾乎是完全呆呆愣愣的狀態,一直到兩人瞪了對方幾眼,她才回過神來把手帕給遞上去,只是心裡有點奇怪,怎麼那些看起來還挺嚴重的傷口一滴血都沒有流下來?
「不用。」
修拒絕女孩的好意,夜的傷口用手帕根本沒有半點作用,他之所以用手捂著,是因為可以在手心製造一個結界阻止精神力的散逸,並不是真的去壓傷口做堵住的這個動作。
女孩有點尷尬的慢慢收回手帕,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又發現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只好往回退。
但意外就是在這一瞬間發生,就連修跟夜都沒有察覺到,女孩子往後退一步的刹那間,一道青色的光芒對著修的胸口射出。
青色的光芒是從女孩拿著手帕的手沖出來的,速度之快,讓誰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
在場的人裡,只有夜的速度勉強跟得上那一道青色的光芒,但也只是跟得上卻阻止不了,所以他想都不想,用力推開身前的修身體稍微一轉,青色的光彩直接從他的背後刺入然後從胸前穿出,速度變慢了許多但依然繼續朝修攻擊。
這一點點變慢就已經足夠修做出該有的反應,剛剛在手中張開的結界瞬間改為防禦類型,在自己的身前張開,然後另一手抓住夜的手,把夜往自己的方向拉過來。
青色的光影被結界阻隔,仿佛聽到非常細微的當的一聲,光潔的地板上多了一把非常非常細小的匕首。說匕首也不太像,因為它沒有刀柄,比較像是一根每一處都很銳利的針,一根放大無數倍的針。
夜雖然被刺穿胸口,但是他意識依然清醒,回身想要殺了竟然敢攻擊他們的女孩,卻看見女孩的眼神一片空洞。
傀儡!
殺手是傀儡師或是幻術師,這女孩只是傀儡而已!
翡翠色的眼睛對著四周一掃,想找出那一個操控的傀儡師,但整個宴會裡除了眼中帶著驚訝的夜蝶之外,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這也是,傀儡師可以遙遠的操控自己的傀儡,根本就不需要冒險進入宮中。
心裡這麼想的同時,已經有侍衛將女孩給打昏,然後因為他之前就已經告訴過侍衛長跟修夜蝶的身分,所以就算夜蝶這一次並沒有動手,侍衛還是照樣沖上去要把人給抓住。
到了這裡,夜知道修的安全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操控一個傀儡需要花費相當大的精力,而且通常失敗一次想要進行另一次攻擊短時間裡辦不到,因此他不怕找不到那一個傀儡師對目前的安全會有什麼影響。然後他也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痛楚像是要爆炸一樣在被刺穿的胸口炸開來,痛得他忍不住叫出聲音來。
「夜!」
這是他有意識時最後聽到的一句喊叫,然後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最後一刻他看見了紫色眼瞳中的驚慌,這時他心裡忍不住想,要是這個傷口不算什麼的話,下次多來個幾次,他就不信修不會越來越在乎他。
夜的受傷像一顆石頭丟進寂靜的湖面上,不但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還濺起不小的水花……實在是這一次夜的傷勢有點嚴重。
那一根像針一樣的攻擊武器不是普通的東西,上面帶了詛咒,不是一般的武力攻擊或是魔法攻擊而已。這一類的詛咒是專門針對魔法師而下,可以擾亂魔法師的精神力,讓精神力無法恢復甚至是消散至無。
原本這一針如果刺在修的身上,然後配合著其他刺客的攻擊,那麼修的身邊等於就只有夜這麼一個戰力,其他的侍衛想要對付這些高階殺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到時候絕對會有大量的犧牲,而精神力混亂的修正好就是最好的目標,所有的殺手可以趁亂暗殺成功。
可惜整個計畫意外太多,先是有殺手在行動前就被夜給發現,殺的殺,監視的監視;然後因為每一個高階殺手是分別被聯絡,根本就沒有非常好的組織性,所以出手的時機都不一致,讓大好機會就這樣喪失。最後雖然成功的傷害了人,但卻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夜本身就是精神體,因此這一個詛咒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大剋星,雖然修已經讓人治療好那些外在的傷口,不讓那些精神力繼續散逸,但混亂的精神力卻讓夜沒有辦法清醒過來,整個人虛弱的躺在大床上,有時候連自己的外型都沒有辦法好好控制。
「還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嗎?」
修已經沒有辦法保持他平常冷靜的姿態,他沒有辦法看著夜這樣在床上掙扎,已經一天的時間了,夜幾乎是一直受到詛咒的侵襲,身體始終沒有平靜下來的一刻,如果不是讓人將他的手腳綁住,根本就沒有辦法把人給固定在同一個地方,他難受得不斷打滾,雖然已經治療好傷口阻止精神力散逸,但混亂的精神力在身體裡震盪的結果,讓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夜的精神不斷耗弱,再這樣繼續下去,不死也會對夜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已經讓人去詢問阿沙多加了,在這方面應該沒有人比她更懂,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有消息。」雖然這些年來阿沙多加在解剖醫學上的興趣比傀儡術跟幻術更大,但是問起這一方面的權威,畢竟她當初為了阿露天已經研究了非常漫長的時間,她甚至可以自己製作傀儡操縱傀儡跟金色戰神對峙,這世界上想要找出比她更厲害的傀儡師,難。
這武器上的詛咒,不是一般的詛咒,修問過一些懂得黑魔法的法師,這些法師一致認為這一項詛咒應該是交給幻術師或是傀儡師會比較容易解決。
說人人到,蕭恩剛講完沒有多久,已經有侍衛通報阿沙多加已經在門外等待。
「快讓她進來。」
侍衛立刻將阿沙多加給請了進來,一樣美豔冷酷幾乎沒有感情的臉龐,那種冷酷是少了人氣的那種,如果不是那一雙眼睛太淩厲,靜靜的待在一處不動,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個假人一樣。雖然過了不少時間,離他們認識的那一天已經有數十年過去,阿沙多加的樣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年紀看起來稍微大了一點點而已,煉金術師的壽命比起強大的魔法師來短很多,但還是比一般人長久,因此這漫長的時間裡,並不會給阿沙多加帶來多少的改變。
「能解決夜身上的詛咒嗎?」修問。
阿沙多加冷冷的看了修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了一句,「你也有這種時候。」語調裡沒有什麼特別的起伏,但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幸災樂禍。
雖然這些年的時間過去,她已經不再糾結于自己哥哥從王位退下來的這件事情,阿露天如今在自己的工作領域上做得非常愉快,基本上哥哥高興她就一切都好,但修是阿露天沒有辦法繼續當國王的原因,她卻沒有忘記。
所以雖然沒有怨恨了,但幸災樂禍卻免不了,任何讓修煩惱緊張的事情,她都想看。
修自然明白她的態度,沒有說什麼,原本他就不會跟她計較這種小事,更何況現在夜需要她的説明。
「能解決夜身上的詛咒嗎?」他只是把同樣的問句再問一次。
阿沙多加哼了一聲。「可以。」她沒無聊到繼續跟修作對,在學院裡她還有很多的研究要做。
「該怎麼做?需要什麼?我讓人替你準備。」
「什麼都不用,該用的東西我這裡都有,只是一個小詛咒而已。」
一點水準都沒有,不曉得現在的煉金術師心裡在想什麼,明明煉金術師如今在整個飛翔大陸上的發展已經越來越蓬勃,但是也因為分支越來越多,導致煉金術變成人人都會一點,但專精的卻很少,這種小詛咒,也只有修這些人會覺得嚴重,當年從幕特出來的煉金術師就算不是專精於傀儡術這一方面,厲害一點的也能解這一種小型咒。
「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全離開。」
這個要求讓蕭恩想要開口反對,雖然他相信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沒有過去那麼變態,但是她對修的態度始終沒好過是一個事實,他不放心把修跟阿沙多加放在一起。
修阻止蕭恩開口。「你們都離開吧!」
「但是……」
「她不會對我怎樣的。」
雖然阿沙多加不喜歡他,但是他卻很清楚阿沙多加的個性,只要是她兄長不高興不願意的事情,她就不會去做,而且現在阿露天過得很好,他相信阿沙多加能明白什麼樣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這是一個偏激但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
況且,就算她真的想要對自己如何,只要能幫夜解除詛咒,他就不想要顧慮這麼多。
蕭恩的態度讓阿沙多加冷冷的臉露出嘲笑一樣的表情,讓同樣都是一張冷臉的蕭恩很想要動手跟她打上一架,他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
想歸想,既然修已經命令,蕭恩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房間,只留下阿沙多加跟修還有床上的夜。
「我該怎麼做?」他知道阿沙多加留自己下來一定是有能幫上忙的地方,要不然以阿沙多加的個性,做事情的時候她巴不得身邊沒有半個人能打擾她。
「等我開始解他身上的詛咒,將你的精神力釋放開來,跟他散逸的精神力接觸,你應該懂得怎麼梳理混亂的精神力,這是唯一能安撫他精神力的辦法,只是召喚獸原本就是精神體構成,我只能保證他不會有事,但會不會感覺到痛楚還是身體有什麼變化,那就不是在我研究範圍裡頭的內容了。」
「我知道了。」只要保證他不會有事就好,他相信他的夜,就算是強烈的痛楚,夜也一定可以輕鬆的應付過來。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幫召喚獸梳理精神力,這可以寫在她的研究本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