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店裡的食物果然都做得不錯吃，但兩個人吃不下那麼多，最後剩下的全部被吩咐打包到城堡裡送給泰爾。

　　首都建設的時候，修其實都有好好的監督過，畢竟身為一國之主，沒有辦法到國土的其他地方去好好監視每一處的建設，至少首都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

　　這些年來，這些建設都被維持得相當好，尤其是一些學院，因為有學生固定打掃的關係，校園的內內外外都可以看得出來有被好好照顧。

　　首都的許多建設，都是依照蘭留下的建築設計圖去建造的，一些規劃也是按照蘭的意見來執行，目前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從來沒有發生任何大問題過，不管是遇到連綿不絕的大雨季節，還是缺水的天候，又或是風沙大的日子，首都所有的建設都可以很順利將這些難關給度過。

　　他想起那個小傢伙總喜歡說這不是他的功勞，他不過是拾人牙慧，這在他的故鄉是最平常的事情，可是當他畫起那些建築圖，然後跟著那些建築大臣在計算建築物的支撐力、風阻跟一大堆一般人聽都聽不懂的資料時，他卻可以用很快的速度幫忙算出來，然後就算沒有人幫忙，他自己也可以慢慢的一點一點完成整個圖形。

　　就算這些設計構想真的是拾人牙慧也好，那也是建設在龐大的記憶力跟理解力上，代表著小東西本身的聰慧跟專心，可惜他向來不把那些認為是優點，總是覺得自己其實很沒有用，唯一一樣能讓他有自信的，竟然是最膚淺的外表。

　　什麼樣的環境會造就那樣的一個小人兒？

　　自信又自卑，完全不懂上下地位觀念，將萬物平等看待，然後將脆弱與堅強並存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那樣一個矛盾的小傢伙，全身散發著沒有人能忽略的光芒，連他都忍不住會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看著他生氣，看著他笑，看著他得意洋洋，也看著他悲傷難過。

　　他沒有否認過自己喜歡蘭的事實，但他也清楚他跟蘭其實並不適合在一起。

　　蘭的外表會讓人誤會他嬌生慣養，喜歡榮華富貴的生活，所以只要能給他越好越多的物質生活，就越適合他，但他卻明白，蘭喜歡的是舒適如意的生活，他喜歡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喜歡金錢但只要足夠他買他想要的東西就好，一旦錢多了他反而懶得管理。

　　他沒有辦法給蘭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且他想要孩子，蘭沒有辦法給他孩子，身為一個國王並不是你喜歡誰就可以永遠跟誰在一起，他統一王國，除了復仇，也是希望亞倫提特這個名字可以長長久久的在飛翔大陸上立足，因此他需要繁衍子孫，跟蘭在一起，他必須另外再娶一個女子才有辦法繁衍子孫，那樣的結果，蘭不會高興不會快樂。

　　喜歡一個人，必須能給他幸福快樂，當年父親就是這樣教導他的，他也一直這麼覺得。所以他其實是可以跟里昂爭取蘭的歸屬，他有那個信心，如果自己願意，那麼機會說不定比里昂更大。

　　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做，因為他知道蘭適合的生活，只有里昂可以給。

　　蘭跟里昂離開後，心是會痛的，仿佛當年他失去父親跟親朋好友長輩一樣的痛。但習慣疼痛的他，並沒有表達在臉上，在外人的眼中，也許看起來完全沒有對蘭的離開有任何感覺。

　　「你在想蘭那個小傢伙對吧？」

　　夜看見他用懷念的眼光看著校園的建築時，忍不住開口。

　　修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他也許對蘭撒謊過，可是卻沒有對夜說過任何謊言。「是的，我是在想他。」

　　「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人類。」就算他曾經奪走修的心，他也不否認自己喜歡那個小傢伙的事實。

　　「的確……」

　　修話沒說完，就忍不住瞪著夜看，因為夜正瞪著他，然後還仰起頭在他的嘴巴上咬了一下，小時候夜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時候也是這麼做，而且一定是咬到會痛的那一種。

　　「你可以認同，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說，我會不高興。」他沒有大度到會有那個耐心去聽自己喜歡的人說另外一個人的好。

　　「抱歉。」那的確是他的疏失，因為最近夜改變了對待他的方式，沒有再繼續積極的提起這件事情，因此他忘記了在這方面多做考量。

　　「沒關係，我原諒你。」

　　夜扯著他的手，決定離這裡遠一點，那個小傢伙都已經離開這麼久的時間，而且也已經找到要永遠在一起的伴侶了，修不需要再多花腦筋去想念他。

　　扯著修的時候，他沒注意到自己的斗篷一角被學院牆壁的石頭給鉤住，所以沒走幾步，就被拉下半個斗篷。

　　夜人形的樣子，吸引人的程度並沒有比蘭差上多少，尤其這個季節快要入秋，雖然天氣依然很熱，但風卻也很大，斗篷一被拉開，一頭黑色的發像是自己有生命力一樣在風中飄揚，刹時間引來周圍所有人的注目。

　　只是跟蘭不同的是，夜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道道地地的男性，身材瘦歸瘦，身高還是比一般人高一些，臉上的輪廓雖然秀麗但比較英挺，讓人不會在第一時間裡錯估了他的性別。

　　所以他的俊美不像蘭那樣會很容易就引人圍觀，至少大多數的男人沒有多大的興趣去搭訕一個比自己還要英俊的人。

　　「真麻煩，你們人類的衣服果然是一種累贅。」

　　夜將斗篷從牆上硬拉下來，就算被鉤絲了也不在乎，斗篷是他們出門的時候修讓他搭上的，不是自己幻化的衣料，所以才會有這種問題。

　　修微笑，他知道對一隻召喚獸來說，在身上穿戴這些東西的確是一種累贅，他也不強求夜去懂人類的想法，畢竟人類的想法在某些時候的確很沒有道理，像衣服這樣的東西，演變到後來已經從禦寒保護變成裝飾品的一種。

　　伸手，幫他把鉤絲的部位上那一條絲線扯斷，然後替他將斗篷重新罩好。

　　夜看著他的動作，微微地笑了起來，以前還是原形的時候，他承認自己羡慕過蘭，每次看修牽著蘭的手，或是伸手撫過蘭那銀色的髮絲時，他都會想如果自己也可以得到修同樣的照顧的話，該有多好。

　　可惜的是，他只有一身順滑無比根本不可能亂掉的黑色短毛皮，根本就不需要人幫他撫頭髮之類的。

　　可是他現在可以，人類的衣服固然相當累贅，但是他喜歡修幫他將這些衣服給打理好，還喜歡他打理他衣服時那溫柔的神情，那會讓他有一種他已經將心放到自己身上的感覺。

　　「接下來去哪裡？」接下來他的行程都是由夜來安排。

　　「去看風景好了，有一個地方很適合看風景，有時候我會在那裡窩上一整天的時間也不會膩。」對召喚獸來說，最好的娛樂從來就不是人類喜歡的那些，他們喜歡自然的景致，喜歡隨心所欲的生活，歲月就是應該要這樣度過，自自然然，別給自己一堆的條例，那樣才會知足，才不會對未來有莫名的恐懼。

　　人類對未來總是有一份恐懼在，就像對死亡的敬畏那樣，因為無法理解，所以害怕。

　　可是，如果可以像他們召喚獸這樣，天天看著太陽出來，太陽落下，看著花開花落，那麼很容易就會明白，生命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出生、綻放然後休息。

　　修能懂嗎？

　　他知道修向來很聰明，也許是他見過的人類裡最聰明的，但是他能明白嗎？

　　能明白張開雙口，握緊雙手，其實只是一個動作而已，並不是那麼的困難。

　　夜介紹的風景，的確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那個位置不在首都城外，也不是在首都的中心，那是一座觀望塔，這座塔平常沒有多少用到的機會，首都觀望塔的設置，是為了當敵人來襲時可以清楚看到遠方敵人的動向而設立，因此它蓋得相當高，塔上除了一座鐘之外，什麼都沒有，平時也不會有侍衛在這裡觀察，因為這座塔的位置太高，如果只是用來視察一些少數的敵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反而沒有城裡那些真正的塔樓來得方便。

　　如果可以，其實君主都不會希望這座觀望塔有啟用的那一刻，因為當觀望塔啟用的當下，就代表著有龐大的軍隊兵臨城下。

　　觀望塔要上來不容易，因為它的階梯是長長的一道木制階梯架在牆上而已，因為觀望塔很高，所以攀爬這一道階梯也就成為一種考驗，越是往上爬，就越不敢往下看，深怕一個腳軟手軟沒握緊階梯，要是跌下來的話，那可不是痛一個字可言，跌死都很有可能。

　　修還真不曉得平常原形的夜是怎麼攀爬這座階梯的，這種階梯只適合人類這樣的身形去攀爬，對於一般四肢著地的生物，還有沒有手掌的生物，都是一種不可能的任務。

　　可看著觀望塔頂端那一個很明顯被趴過很多次的木制長椅，夜說他喜歡在這裡窩著的這件事，並不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是真的常常在這裡窩著，才有辦法在木制長椅上窩出一個像是動物趴在上頭的形狀，那個位置特別光滑，有一種摩擦了無數次的感覺。

　　「你平常怎麼上來的？」

　　「你是說還不能變成人的那時候？」

　　夜舒服的在長椅上坐下，可惜長椅不夠大，要是夠大的話，他想變回原形自己躺一邊，然後修坐另一邊。

　　「嗯！」

　　「跳上來的。」說得很簡單的模樣。

　　跳上來的？

　　修把頭探出觀望塔往下望，他不覺得這是一般生物能跳上來的高度，依照目測，這個觀望塔的高度大概有二十層樓左右的高，要不是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話，恐怕連城堡裡頭的一些行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不是從外面跳上來，我的爪子很利，觀望塔里頭的空間又小，從這一邊牆壁跳到另一邊牆壁，不用多少力氣就可以攀爬上來。」他不覺得這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

　　原來如此，他實在太小看他家的夜了，因為夜每次出去，他很少去管他做些什麼，有時候給他一些指令，他也可以很快達成回來，所以就沒有追究過他究竟怎麼去完成那些任務，自然而然也不太清楚夜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可以多強。

　　「坐這裡！」夜拍拍身邊的座位，讓修坐下。

　　結果修一坐好，夜就很自然的把自己的頭往修的大腿上躺，然後將修長的一雙腿給架在觀望塔塔頂的圍牆上。

　　架在圍牆上的長腿，一如往常，幻化出來的衣料沒有多少分量，所以幾乎是一雙腿很完整的露在修的眼前，就連那一雙腳都沒有穿任何的鞋子，潔白乾淨的腳面，沒有女孩子雙腳的圓潤，但是五根腳指頭很修長，好像可以很容易的牢牢把自己給釘在地面一樣。

　　夜的腳很漂亮，雖然不圓潤，但是卻看不到什麼青筋，修長中帶著一種慵懶的味道。沒看過有誰可以光從一雙腳面就能讓人感覺到慵懶的氣息，但夜就是可以，修長的腳趾頭懶懶的蜷著，有時候會像伸懶腰一樣伸展，沒多久又自然的微微蜷起。

　　連指甲蓋都很漂亮，乾淨帶著一種自然的粉藕色澤。

　　夜的雙腿完全沒有一根腳毛，這是召喚獸在幻化人形時的通病，他們只會注意到人類的頭有毛，很可能還會注意到腋下有毛，至於其他的部分，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去管，所以幻化時也就不會注意這些。

　　沒有半根腳毛的雙腿也很漂亮，可是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腿，很有力的感覺，從正面看可以看到肌膚底下骨頭筆直的延伸，從後面看，只有用力的時候會出現結實的肌肉，這是一種完美的隱藏，當他不動的時候，沒有人會知道這樣看起來瘦削的體格可以有多大的力量。

　　「你的雙腳很好看。」很明顯的，跟蘭非常不一樣，看來夜雖然覺得變成蘭的模樣可能比較會讓自己喜歡，但他對蘭的樣貌還是有不少的意見在。

　　夜滿足的笑了起來，他自己也覺得很好看，就算召喚獸的審美觀跟人類可能不太一樣，但漂亮的東西就是漂亮的，物種不同也很難去否認。

　　「參考你的腳變出來的。」他喜歡修的雙腿。

　　「我的腳？」修不認為自己的雙腿有這麼精緻，跟夜的比較起來，他的男性化特徵更明顯，尤其是肌肉的線條。

　　「嗯！你不覺得形狀很像嗎？」說著，乾脆起身轉過來把雙腳放到修的大腿上讓他可以看得更清楚。

　　「不像。」

　　「很像！」一手撈起修身上的斗篷，然後又想伸手脫掉修身上的褲子，褲子也是出門的時候修堅持要他穿上的，畢竟他平常幻化出來的兩片布走在大街上實在太吸引人注意，但夜也沒有更多餘的精神力，或者該說他懶得擠出更多的精神力去幻化更多的衣物在自己身上，所以修只好逼他多穿上一件人類的褲子在那兩片布裡頭，才陪著他一起出來。。

　　修連忙抓住他的雙手，他可沒有在觀望塔上裸身的打算，就算這個位置很高下面的人可能看不清楚，可是那也改變不了在大庭廣眾下赤裸的事實。「這裡不太適合脫衣服，夜。」

　　「有什麼關係？」不就是衣服而已。

　　「你可能覺得沒關係，但我有關係。」

　　對他來說，夜和蘭在他的心裡，原本應該是蘭會是比較不受他控制的人，但事實上，好像並不是如此，變成人形的夜，畢竟在認同上跟人類還是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有時候一言一行都會讓人有一種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的感覺，偏偏又不能說他錯了。

　　夜停下手，看著修，然後哼了一下。

　　「你們人類果然很麻煩。」他大概可以瞭解修的意思，只是完全不覺得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但如果修不喜歡，他也不會勉強他。

　　「是很麻煩，不過每一種生物的存在，都有他們的意義不是嗎？」

　　人類的確是一種很麻煩的生物，他自己也這麼覺得，但就是因為人類的存在，讓他覺得這個世界顯得有樂趣一些，就算是戰爭，也是一種轟轟烈烈的改變。

　　從他的外表上來看，會覺得他是一個很適合平靜生活的人，尤其他本身不是一個喜歡說話參與什麼熱鬧活動的人，但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平和，他喜歡看整個世界變動，世界的變動，會讓他有一種這才是真正活著的感覺，太平靜的生活，反而有點無趣。

　　「是，就是有你這樣的人類，整個世界才會變得亂七八糟。」

　　夜哼了哼，他比蘭更瞭解修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修在小時候就是一個安靜的時候很安靜，想要製造混亂的時候，就會弄出天翻地覆讓大人頭痛的惡作劇來，更可怕的是，他是惡作劇的始作俑者，但整個故事演變下來，他卻從頭到尾在一邊看戲，讓其他人被大人給懲罰得大哭，他在一邊一直是一個乖寶寶。

　　修笑了起來，他知道夜懂得他，如果在夜不是人形的時候，這一刻他會直接把夜抱在懷裡，像孩提時代睡覺時抱著夜睡覺那樣。

　　但一旁的夜仿佛明白他的想法，修長的腿跨開，往修的身上一坐，然後將自己的頭埋在修的肩膀上，把兩人的身體給牢牢緊緊的貼在一起。

　　不管是原形還是人形，那種溫暖的感覺是一樣的，可是原形的自己沒有辦法擁抱修，人形的自己卻可以像這樣把對方緊緊抱著，就算體型依然很大也沒有關係，兩個人可以如此契合，擁抱得讓彼此之間一點空隙也沒有。

　　觀望塔上的風景真的很美，平常他喜歡往城堡的那個方向看過去，不管是在日出日落還是月亮升起的時間，那一座新建的城堡都會整個籠罩在光輝之下，他知道城堡裡有個最重要的他，可以永遠、永遠陪伴他一起的他，就算四周圍人們庸庸碌碌，就算時間流逝一切都會一點一點改變，可是當下他認定那就是永恆。

　　感覺到懷中的溫暖，還有那輕盈卻讓人不會因此忽略的重量，修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其實有一點沉，好像懷裡的重量實際上還要更重一些，重得讓他的心都可以感覺到那一份力道。

　　他的夜……

　　過往習慣性的講法，在夜變成人形之後是如此的微妙。

　　他的夜，無法否認的是，他喜歡這個說法，每說一次，自己好像身體裡就有某一處往那個方向偏移一點點。

　　愛上一隻召喚獸，可能嗎？

　　修一旦給予承諾，從來就沒有毀諾過，所以他答應了夜的願望，於是兩個人就真的拋下城堡一堆的檔，將整個首都的裡裡外外每一個小小的角落都仔細的玩了那麼一趟。

　　短短幾天的時間，不是很長，跟過去和夜之間相處的時間比較起來，短暫得不可思議，但是就是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修發現自己的心情真的很輕鬆，沒有半點的負擔，即使有，也是因為看見夜那雙翡翠般雙瞳裡的認真時，讓他沒有辦法對夜的想法當作是一種玩笑。

　　跟夜在一起的感覺很好，不管是在他是原形的時候還是人的時候，跟夜在一起就會發現，他一直覺得應該是成熟穩重的傢伙，在根本上比蘭還要天真，那種天真不是傻傻什麼都不懂的那一種，而是他完完全全做自己的那一種。

　　夜想要什麼，他就會想辦法去獲得，有什麼心思，他也不會對他隱瞞，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出口，要做什麼就很乾脆的去做，在夜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掩飾，他的驕縱任性一點都不會讓人討厭，因為那些驕縱，那些任性，說起來不過就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打破人類給自己一大堆條例的生活方式而已。

　　「每只召喚獸都跟你一樣這樣自在嗎？」在夜的身上，感覺不到那種稱之為束縛的東西。

　　夜歪了歪腦袋想了一下。「應該吧！」

　　他對其他的召喚獸沒有多大的興趣，自然也不會去研究，最熟悉的大概就是水藍跟火舞那兩個小傢伙，只是那兩個小傢伙說起來跟他又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不是那種自然形成的召喚獸，在發育上還有一些行為上，總覺得沾染人類習性更多一點，但毫無顧忌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這點應該是類似的。

　　「你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嗎？」

　　「不好嗎？」夜反問回去，他不覺得有哪裡不好。

　　「不會不好，但是對於一些人來說，或許會覺得虛度人生。」

　　「那可能是因為你們人類生命太短暫，急著想要抓住什麼才會這樣覺得，你看那些龍族，他們的生命大概是飛翔大陸上最漫長的，他們過日子的方式才叫做虛度人生吧！一覺可以睡個百年都沒有問題。」根本就是一群大只睡蟲，偏偏還那麼多人對睡蟲感到崇高。

　　修看他又慵懶的開始找地方趴，微微的笑著，在夜的身邊，他可以很容易的放鬆自己臉上的表情，然後還可以縱容對方的慵懶個性。

　　「但是我覺得那是一件好事，人類的優點，或許有很多人會覺得是智慧，但有智慧的生物，龍族也是其中之一，跟龍族的智慧比較起來，人類的智慧似乎就不能算是絕對的特色。」

　　「那你覺得人類真正的優點是什麼？」

　　「就是不虛度人生的這件事，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但我喜歡看每個人兢兢業業的做事，就算有時候做這件心裡還急著想做另外一件，最後把事情給弄得亂七八糟，但那也是一個優點。」

　　因為覺得人生很短，所以才會知道珍惜，在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出生是怎麼一回事，死亡又是怎麼一回事，就算如今他擁有了一個王國，可是他依然沒有辦法創造生命，就算他在魔法跟武技方面都已經達到一般人沒有辦法觸摸的境界，可是他依然不懂靈魂究竟是從何而來。

　　生命是神聖美妙的，所以更應該要去懂得珍惜，因此即使是神經兮兮的去看待光陰消逝，那也是一個優點，代表著他們有多麼珍惜上天給予的這一切。

　　夜看著他，其實並不是很能明白他想法中心意義，可是他覺得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只是對召喚獸來說，生命就是這麼一回事，想破了頭也沒有答案，那又何必去想，他們也明白生命的神聖跟美妙，正因為明白，所以不多花時間去想，他們瞭解，那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你是在告訴我要珍惜把握嗎？」翡翠色的眼瞳裡有著一抹讓修覺得不太妙的東西。

　　「我是在告訴你要珍惜時光。」

　　「那我之前的作法並沒有錯不是嗎？」

　　說著，又把自己賴在修的身上，整個人貼上去，因為身高的關係，當他坐在修的大腿上，正好高過修半顆頭的高度，翡翠色的眼瞳深深的凝視著底下那雙紫色的眼睛，高挺細緻的鼻尖正好碰觸在修的鼻尖上，讓修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一種熟悉的味道，一種屬於自己的味道。

　　因為召喚獸本身不易沾染氣味，當他的身上有什麼味道時，代表著他跟這樣的氣息纏繞了多久的時間，這些天裡他們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夜的身上都是自己的味道，連呼吸都是同樣的氣息。

　　「夜……」

　　「我並沒有放棄，希望你知道這一點，我只是覺得時間可以改變一些東西，像是隔閡，像是你心中的障礙。」

　　雖然召喚獸並不是那種對時間過去兢兢業業的生物，可也不代表他們只會虛度光陰，如果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將修緊緊的握在自己手裡，那麼再累他也願意去做。

　　「夜……」

　　「停止，我不想聽你拒絕我的話，你只要知道我不會放手就好。」他之所以開口，不是要聽拒絕的，況且，這天底下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修，他知道一定可以，只要這樣繼續下去，他相信有一天修會把自己當成另一半看待，而不是只是寵物或是夥伴而已。

　　修凝視著眼前的臉龐，多麼漂亮的一張臉，有點像是他心裡的那一個人，卻又不會讓他真正的想起，其實這樣的一張臉很適合夜，漂亮、英挺、慵懶又帶著無與倫比的神秘。

　　他竟然沒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在夜的臉龐上輕輕的撫摸著，撫摸著他光滑的下巴，撫摸著他有點棱角的臉龐，撫摸那尖尖高挺的鼻樑，還有濃濃劍眉底下的那一雙美麗眼睛。

　　夜的雙眼不會像蘭那樣會隨著心情變化色澤，美麗的像是天上的銀河一樣璀璨，但那翡翠般的色澤卻另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仿佛一潭清澈無比，也深遼無比的湖泊，讓人想要潛入最深處，想要探詢這樣的一抹翠綠究竟來自何方。

　　夜因為他的撫摸，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原本有點決然的神情變得溫和且有著柔柔的笑。

　　他知道修的心正在改變，因為修一定不曉得，自己的眼睛裡早已經露出完全沒有辦法掩飾的情意，那不是對自己的寵物或是夥伴會露出的神情，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那就很夠了，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再給一點時間，這樣一點點的溫柔就會蔓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