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日常（一）

　在人間又停留了幾百年，莫天寥終于飛升成仙，但是他一點也不高興，因為他跟清潼失散了。

　先前就是因為怕跟清潼分開，他一直壓製修為不肯渡劫，就等著跟清潼一起去天界。對於渡劫他都準備了好幾年，所有的東西，包括避雷陣法、抗雷神器、飛升行李，甚至連給青龍、朱雀、老混蛋他們帶的禮物都做了萬全的準備，唯獨忘了人與妖的雷劫是不同的。

　其實尋常妖獸渡劫，也需要幾天幾夜的雷劈，只是清潼是上古大妖白虎後裔，他的雷劫只有一天，就像當年青龍朱雀飛升時那樣，一道九天雷劫劈下來，被玄鑒彈回去，然後，就化作一道瑩白的光飛升了……

　可憐莫天寥坐在原地自己扛了九天九夜的雷劫，等睜開眼的時候，清潼早已不知去向。於是，到了天界，莫天寥再次開始他的尋貓之路。

　穿過九重雲，跨過升天門，剛剛飛升的莫天寥成為了初級散仙一名，有司祿司的上仙在門前等候，給了他一個玉牌，對他來到仙界表示歡迎。

　仙界與他先前想想的完全不同，這裡竟然跟人間差不多！整個仙界由一位天帝統管，仙人分幾個等級，散仙，大仙，上仙，這些並不是根據修為劃分，而是根據功德。提升修為、領職辦差、多做好事都可以積攢功德，功德甚至是可以買賣的，功德值就是仙界的通貨。

　先前莫天寥得到的那個玉牌就是計算功德值的，玉牌會將他的功德值實時反饋給司祿司，如果玉牌丟失，還可以去司祿司補辦。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這麼偉大的發明，也不知道是誰弄的。看看自己玉牌裡可憐兮兮的“一點功德”，莫天寥再次從土豪淪落為窮光蛋。

　天界比太極大陸要廣袤得多，初來乍到，莫天寥也不知道要怎麼找清潼，就在散仙的集市裡漫無目的地閒逛，想看看有沒有打聽消息的地方。

　仙界的集市也十分熱鬧，或許是在人間修仙的時候太過寂寞，飛升成仙之後，人們反而越發喜愛人間的那套生存方式。除了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店鋪，還有很多擺攤的。

　“糖炒慄子，五點一包！”

　“新鮮的仙桃，十點一斤！”

　“餛飩餛飩，三點一碗！”

　莫天寥聽到那賣餛飩的聲音不由得一愣，那帶著些許不正經，賣餛飩像賣笑一樣的老頭子聲音，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了。緩緩朝那聲音傳來處望去，但見一個身材矮小的小老頭，肩膀上蹲著一隻毛猴子，正興致勃勃地給別的仙人盛餛飩。

　“給我來一碗餛飩。”莫天寥走到小攤子前，低聲道。

　“好嘞，客倌稍等。”老頭子頭也不抬地盛了一碗餛飩，手腳麻利地撒上撒上調料，放一個精緻的玉勺進去，抬手遞給他。

　“吱！”肩膀上的猴子歪頭看看莫天寥，蹭地一下躥到他肩膀上，親昵地把他的頭髮扒亂。

　端著餛飩的老頭子察覺到不對，抬頭看向他：“你……”

　莫天寥接過那碗餛飩，三兩下吃了個精光，溫暖鮮香的湯頭，是老混蛋獨有的手藝，他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吃到了。

　“你這個臭小子，有三點功德嗎？”老頭子反應過來，頓時暴跳如雷，這敗家徒弟一看就是剛剛飛升，只有一點功德的樣子！

　“沒有。”莫天寥把空碗放回去，抹了抹嘴。

　“沒有你吃個屁呀！”餛飩攤主的聲音響徹整條街。

　沒錯，這擺攤賣餛飩的就是莫天寥那已經多年不見的師父混沌大師，蹲在他肩膀上的那個猴子，就是兩界相連的時候就飛升了的毛蛋。

　而感天動地的師徒相見，以莫天寥白吃了師父一碗餛飩而被師父暴打一頓，最後忍不住還手又把師父暴打一頓為終結。

　師徒兩人一起蹲在餛飩攤上，互相看看。

　“小混蛋！”

　“老混蛋！”

　人間的事情，先前毛蛋都跟他說過，所以師父大人對於莫天寥帶來的消息一點也不感興趣，立時開始支使他幫忙燒湯、包餛飩。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特別好看的美人，剛剛飛升，叫清潼的。”莫天寥一邊包餛飩一邊問。

　“仙界到處都是特別好看的美人，誰知道你說的哪個。”混沌撇嘴。

　莫天寥揉了揉額角的青筋：“他是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妖獸……”

　“呦呵，就是毛蛋說的那個小貓咪呀？”混沌聞言，立時丟了手中的湯勺，躥到椅子上蹲著，笑嘻嘻地看著徒弟，“聽說你跟那小貓咪那什麼了，是不是？”

　莫天寥看著眼前笑得賤兮兮的白鬍子老頭，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一巴掌呼到他腦袋上。

　“你這個欺師滅祖的混球！”混沌一邊嚷嚷著，順手捋下了莫天寥左手上的護腕，“呦呵，這是神器啊！你小子竟然練成了！”

　“嘎嘎，主人師父好！”太始變成大嘴巴，朝混沌打招呼。

　“呦呵，會變形，會說話，好好好！”混沌十分高興地讓太始變成棍子，在爐子裡攪了攪，“剛好缺個燒火棍。”

　“清潼是隻白虎，你應該聽說過。”莫天寥把太始喚過來，不給他玩，讓師父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白虎！”聽得此言，老混蛋不由得頓了頓，嘆了口氣道，“白虎可是門閥貴族。”

　卻原來，四方神獸在仙界地位非常高，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各鎮守一方，天生就是上仙，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在自己的一方守著，就能得到無數的功德。

　“白虎在西，看到了嗎？”混沌站起來，指著遠處極西之處浮在虛空裡的浮島，“那裡就是白虎所在之地。”

　莫天寥當即就要去，卻被師父一把拉住：“那可是天界的大貴族，你看看你，一個賣餛飩的徒弟，哪裡高攀得起？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裡，跟我賣餛飩吧。”

　這話怎麼聽都是幸災樂禍，師父大人還熱情地給他指出了自己住的破棚子，讓他等著晚上收攤，一起去破棚子裡打坐。

　莫天寥靜靜地看了師父一會兒，甩開他的袖子，轉身就走，向路人打聽“混沌”的住處。

　“你說混沌大仙呀，在那邊。”熱心的仙人給他指路，莫天寥沿著路人所指，很快就找到了一座奢華仙府，很多仙人都等在門前，拿著各種各樣珍稀的材料。

　“就讓我見一面混沌大師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塊寒鐵，無論如何請他幫我煉成……”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看門的仙人婉拒：“大仙不在家。”

　這就是自家師父所謂的窮光蛋生活……莫天寥面不改色地走進去，霸占了一個大院子，翻出師父珍藏的上等仙衣換上，抬腳就去了西邊的浮島。

　原本的仙界就很漂亮，浮島上的景致更勝一籌。

　鳥語花香，仙鶴起舞。

　但見煙雲繚繞中，一人快步走來。那身著雪色廣袖華服，上有玄色暗紋，長長的衣擺搖曳垂地。莫天寥彈開面前的霧氣，立時看清了那人面容，眉目如畫，精緻無瑕，不是清潼是誰？

　“寶貝！”莫天寥正要跑過去，忽而有一股浩瀚仙力衝來，一人身著黑白相間廣袖仙衣，頭戴流雲通天冠，瞬息間出現在清潼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不要！”清潼慌張地躲開，卻被那人一把抱住。

　“混蛋！”莫天寥目眥盡裂，立時衝了上去，一把將清潼奪過來，順手給了那人一拳，直搗眼窩。

　“什麼人！”那人側頭躲開，怒目圓睜。

　莫天寥這才看清，那人看來也就凡人二十多歲的樣子，樣貌十分俊朗，頓時更惱火了，這天界的小白臉，竟敢打清潼的主意！將太始化作長劍，橫在胸前，順勢將清潼護在身後。

　那人見莫天寥這副架勢，疑惑地看向清潼：“潼潼，這是誰？”

　清潼躲在莫天寥身後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我要跟他走。”

　“不行！”那人立時生氣了，一晃身就躍到了清潼身後，一把將他抓過來。

　“我不要！”清潼掙扎著，莫天寥立時衝過來，跟那人大打出手。該死的，當著他的面就敢搶清潼，這麼多年但凡敢這麼做的人，都死得透透的了。

　“爺爺，不許傷到他！”清潼摸摸被抓疼的手，衝著那人說道。

　莫天寥一愣，爺爺？就在這一愣神間，被對面的人一拳打倒，踩在腳下，那人順手把掙扎不已的清潼也抓過來，氣哼哼道：“小孩子就該去稚子園！再鬧讓你奶奶打屁股！”

　莫天寥看著那人瞬息間化作巨大白虎，一口將變成雪色小貓的清潼叼起來，頓時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