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何治療不是一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而今天也實在太晚了，再急也得等明天。

　　只是溫旭的心不安，哪裡能睡得著？可一想到明天就要準備出遠門，他就不得不強迫自己睡一會兒。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閉了眼又睜開，無論怎樣都睡不著，反倒是肥嘟覺得爸爸實在太吵了，幹脆一屁股蹲在他胸前，順便拿小翅膀壓住了他的腦袋，於是，爸爸老實了。

　　肥嘟拿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爸爸，閉著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溫旭的心裡涼颼颼的，但被兒子這樣安撫，胸腔裡不禁又湧起陣陣暖意，摸著兒子的小身體，在迷迷糊糊間他竟也睡著了。

　　不過也只睡幾個小時，天剛濛濛亮他就猛地醒了過來。

　　時鍾上顯示此刻才五點鍾，他只睡了三個多小時，不過卻實在是睡不著了。

　　五點有些早，但也勉強算是清晨了，溫旭收拾收拾起了床，坐在屋子裡幹等著。

　　也就過了半個多小時，楊涉聯繫他了：「醒了？」

　　溫旭立馬回問：「你在哪兒？」

　　「稍等，我馬上過去。」

　　溫旭應了下來，而後卻坐不住了，在屋裡來回踱步。

　　約莫三五分鍾，楊涉就來到他的住處，溫旭勉強睡了三個多小時，楊涉卻是徹夜未睡。

　　這幾天事情太多，他先是施放了大型技能鎮壓了火雲獸，而後又遇襲受傷，再之後肥嘟又出事，加上基地的工作和事務，他竟是連閉閉眼的機會都沒有。

　　通過監視器（在兩人坦白後安裝的）看到溫旭醒來，他就先一步趕了過來。

　　在為小家夥治療之前，他們得先商量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帶著熱騰騰的早餐進來，楊涉先讓人佈置了餐桌，而後才與溫旭對面而坐。

　　溫旭根本沒心情吃，但楊涉卻說道：「你身體還沒有康復，如果不愛惜自己，回頭累倒了又有誰能照顧他？」

　　一提孩子，溫旭分分鍾妥協，於是喝了口熱水潤潤腸胃就開始填飽肚子了。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喝是找死。空蕩蕩的胃部被軟糯的香粥和膨鬆的軟糕溫暖後，他整個人也暢快了一些。

　　楊涉見他神色舒緩了一些才開口說道：「有件事，我們需要事先商量好。」

　　溫旭凝神道：「你說。」

　　「關於肥嘟的身份，我建議在內部公開一下。」

　　楊涉這麼一說，溫旭就微微一怔。

　　這個問題他之前也考慮過，但後來覺得孩子還小，拖一拖也沒什麼，可現在為了治療方便，勢必不能再瞞著了。

　　可是這其中牽扯的事情太多了。

　　先不提他一個男人能生孩子這事，單單是肥嘟的企鵝形態就不知該從何解釋。

　　但是所有為難在這時候來看，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溫旭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說道：「你看著辦，能告訴誰，該告訴誰，你比我清楚，不用顧忌我，一切從肥嘟的角度出發，怎樣方便怎樣來。」

　　楊涉微微揚眉，他和溫旭糾纏了太多年，雖然兩人之間一直矛盾重重，但必須得說，再也沒人比他更瞭解溫旭了，可如今他的自尊，他身為男人的臉面，他所堅持的東西，在孩子面前竟全都可以放下來。

　　楊涉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情緒如何，但必須得說這其中是有些慶幸的，幸虧有了肥嘟，他們才有可能像現在這樣平和相處。

　　只是那小家夥此刻卻面臨著如此的危險。

　　楊涉斂了思緒，低聲道：「林覓那裡我不會瞞著，但對其他人我會宣稱是我們離婚前通過基因培育技術養育的孩子，相關人員我會安排到位，只說三年前是你自己帶著孩子離開了，而這陣子我們才重逢。」

　　這對溫旭來說實在是個很好的安排，至少他不用被看成『會生孩子的男人』了。

　　楊涉又說道：「這些暫時只是在內部公開，至於外界，等到肥嘟康復了，我會酌情將消息散出去。」

　　楊涉畢竟身份不同，如今有了血脈，對整個楊家乃至整個蒼獵星都是有重大的影響的。

　　尤其如今楊家的嫡系是單傳，若是楊雲勝知道自己有孫子了，怕是還會有大動作。

　　溫旭能夠理解，所以談話很順暢的結束了。

　　而肥嘟在飯香味的熏陶下也終於醒了，一個咕嚕爬了起來，沒看見爸爸他飛快跑出臥室，而後就看到爸爸在『偷吃』，肥嘟鼓鼓腮幫，蹦蹦噠噠地跳進爸爸懷裡，伸著小腦袋一看，沒瞧著魚就不高興了：「魚啾！魚啾！」

　　溫旭提心吊膽了整整一宿，又驚又怕，可看看這原主，根本就沒事人一樣。

　　若不是做過檢測，就肥嘟這蹦躂模樣，真不像是先天發育不足。

　　不過楊涉也說了，這不足雖然不是體現在身體上，但卻是表現在系統上了。

　　總之，檢測結果不可能失誤，想太多也沒用。

　　楊涉讓人送來料理好的魚泥，肥嘟敞開肚子一通大吃，心滿意足之後，他對楊涉越發親近了。

　　這是好事，但溫旭卻總有種兒子要被搶走的感覺【一定是錯覺！

　　用過早飯，楊涉變了些雪讓肥嘟去玩兒，他將治療過程跟溫旭說了一遍。

　　溫旭凝神聽著，這才明白楊涉為什麼要做這麼多準備。

　　首先，蒼獵星是沒法治癒的，他們需要前往獵雲主行星，去最權威的系統修復醫院進行預約診查，而後才能開始治療。

　　這就意味著他們得暫時離開基地，而確診後可能需要大量時間耗在那裡，所以楊涉必須得安排好工作，這樣一來，他就需要一個合理的離開理由，因此對基地的高層是沒法隱瞞的。

　　雖說如此，但溫旭卻立馬想到一個更加簡單的方法，他沒多想，直接說道：「其實不必這麼麻煩，我自己帶肥嘟去獵雲主星就行。」

　　他想的很對，楊涉□□乏術，完全可以留在基地，而他本就是個大閒人，自己帶著孩子去治療是最合理的安排。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開口，楊涉的面色瞬間冷了下來：「不行。」

　　溫旭一愣，不過他並沒因為楊涉的態度而生氣，畢竟這些天楊涉幫了他太多，他知道感謝，於是好脾氣地說道：「你不用擔心，我乘坐客用星艦，去一趟主行星也不過才一天一夜，抵達後我只要……」

　　「不行！」楊涉的聲音越發冷冽。

　　溫旭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他好心好意地為他著想，他生什麼氣？

　　楊涉沒有解釋，只幹脆說道：「給我三個小時，我安排好後會帶你們去獵雲主星。」

　　這竟是直接把事給定下來了。

　　溫旭揚眉，因為顧全大局嘴上沒說什麼，但這心裡卻忍不住翻騰了。

　　他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但卻很不喜歡被人支配，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主見，而且也不是沒能力，怎麼就一下子淪為附庸了？

　　楊涉已經轉身離開，溫旭生了會兒氣，但轉眼看到肥嘟，又火速消了氣。

　　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得趕緊為肥嘟治療。

　　看著小企鵝玩的歡快，溫旭竟奇蹟般地為楊涉『無理』的行為找到了藉口，同是當爹的，他該體諒一下楊涉，設身處地一想，讓楊涉單獨帶著肥嘟去治療，他也不會放心。

　　算了，既然楊涉自認能離開基地，那他還說別操這份閒心了，多個人多份力，辦事也能更順利一些。

　　還有三個小時，溫旭可不會在這裡幹等著了，既然要離開，張景山那邊他也得安排好，至少得攢下足夠量的存糧，否則火雲獸吃不飽，不產出原液，那也是件麻煩事。

　　溫旭在絲竹園熱火朝天的忙了兩個半小時，張景山親自來接收血絲竹，瞧見這驚人的量，小鬍子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溫旭，你實在是潛力無窮，若非你的登記信息顯示你只有二十八歲，我幾乎都要認為你是度過五百歲的坎，激活了第二天賦的『重生者』了！」

　　溫旭笑道：「我可沒那麼老。」

　　張景山略惆悵：「你要真是『重生者』，那我們就更般配了……連年齡差都沒有了。」

　　聽到他這話，溫旭十分無語，倒是張景山身後的雲易微微瞇了瞇眼，他向來面色不動，雖生的年輕英俊，但因為過分嚴肅內斂而讓人很少去與他直視……溫旭方才不經意間瞥到他眼底的神色，竟莫名覺得雲易有些深藏不露。

　　心中莫名湧出點疑慮，但緊接著溫旭的思維又被張景山給牽走了。

　　「溫旭，你今天怎麼這麼一口氣種植了這麼多血絲竹？這麼大產量，你不會是把氣力值都用光了吧，其實不用這麼急啦，咱們可以慢慢來的……」

　　張景山一邊將血絲竹往背包裡收，一邊喜滋滋地絮絮叨叨。

　　溫旭接了話頭，直接說道：「張博士，我正想告訴你，我要出去一陣子……」

　　「什麼！」張景山立馬驚恐臉了，「你，你要去哪兒？」

　　他眼中的驚訝絕對不是作偽，不等溫旭繼續說話，他就急匆匆的說道：「是不是楊涉欺負你了？你不要生氣，不要急，他那脾氣是挺糟糕的，但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別說，往日裡張景山沒個長輩樣子，但這時候說出的話可還真挺暖心的。

　　雖然他對溫旭的感情主要傾注在那強大的種植術上面，但這能力本身就是溫旭的，非要分個明白也太矯情了，所以溫旭能感覺到他的真摯。

　　「博士，不是這樣的，我和楊涉沒什麼事，只是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

　　溫旭說的很凝重，張景山也少有的正經起來：「既然這樣，那有什麼能幫忙的嗎？」雖然這樣問著，但他語氣裡還是有輕微的失落在。

　　溫旭本不想多說，但忽地想起張景山的身份，又不禁多了點想法，於是言簡意賅的把事情經過給說了出來。

　　當然他說的是和楊涉商討好的版本，只說是三年前和楊涉通過基因技術養育的兒子，之前一直養在外面，忽然檢查出系統先天不足，這才準備去獵雲主星治療。

　　張景山起初聽到溫旭有孩子了，嘴巴裡都能塞下雞蛋了，他壓根沒聯想到肥嘟，只不停地惋惜懊惱痛恨自己晚了一步【……】。

　　直到聽到溫旭說孩子先天不足，他才一下子凝重起來：「你們是對他進行了幼兒系統檢測？」

　　「是的。」溫旭點點頭，補充道，「檢測結果顯示可成長值為零。」

　　「啊！」張景山有些訝異，「怎麼會這麼低？」

　　溫旭想到這裡，心裡就一揪一揪的，聲音艱澀道：「是孕育的時候出了點事故，被迫提前出生了。」

　　雖然是基因技術合成，但也是有人造子宮孕育的，溫旭說的含糊，但張景山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早產引起的先天不足？」

　　「正是，沒反映在身體上面，但是卻影響到系統了。」

　　張景山沉吟了一下，半響沒出聲。

　　溫旭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也該收拾一下準備出發了。

　　剛準備起身離開，張景山卻一下子抬頭，和他對視了：「溫旭，關於這樣的系統先天不足，其實我有個方子。」

　　溫旭一怔，旋即眼睛一亮，不禁急聲問道：「博士！您……您有什麼方子？是要煉藥嗎？需要什麼原料？成功率如何？通過這藥物真能治好先天不足？」

　　張景山猶豫了一下，而後才點點頭，緩聲說道：「不是普通的煉藥技能，因為是直接治療系統的，所以需要極強的操作性，成功率還不高，還需要長期服用……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這藥物絕對能治好你們的孩子，並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溫旭知道張景山不可能會騙他！

　　本以為要跋山涉水去求醫，萬萬沒想到自己身邊竟然就有人能夠治療。

　　如果張景山真能治好了肥嘟，那他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正心情激盪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張博士，你需要什麼儘管告訴我。」是楊涉過來了。

　　溫旭回頭看向他，雖然之前兩人有些小不愉快，但跟現在的巨大喜悅比起來，一切都不值一提了，所以此刻他滿眼都是喜意。

　　張景山卻有些為難，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可以嘗試煉藥，雖然操作性極高，但只要多試驗幾次，我能夠掌握，只是……這藥材方面，卻有些困難了。」

　　溫旭急忙問道：「您說！張博士，到底是什麼藥材。」

　　張景山看向他，定聲道：「巒青之血，桫欏之心，夢天之羽，艾亞達之果。」

　　他一個一個地說出來，溫旭根本聽都沒聽過，唯獨桫欏二字，他隱約聽楊涉提到過。

　　緊接著，他就聽到楊涉說道：「桫欏之心我有。」

　　張景山一愣，旋即驚訝道：「你真有？」

　　「嗯。」

　　三年前的桫欏獸潮被政府強行按壓下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因此張景山並不清楚。

　　但此刻溫旭卻回憶起來了。

　　原來這桫欏之心就是三年前他和楊涉遇襲時碰到過的怪物的心臟。

　　只是這一想，溫旭的心中一沉，單單是桫欏獸便讓他和楊涉差點喪了命，那其他三樣又該從是何等凶險？

　　張景山說道：「桫欏之心有了，但其他三種也不好弄。巒青的危險係數不亞於桫欏獸，夢天之羽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至於艾亞達之果……」張景山嘆了口氣，「我找尋了幾百年也未見到過一顆。」

　　如此看來，這竟是一場空歡喜。

　　溫旭死死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若是實在不行，我們還是先去獵雲主星診查一下，看看那邊是不是有其他的治療方案。」

　　「不會有的。」張景山嘆口氣，「你們年輕，不懂。我見得多，尤其還是煉藥師，所以知道的也多，這種先天不足，別說是獵雲主星了，即便是帝國首星也不會有治療的方法。」

　　他這話一出，卻是又將溫旭的一顆心給打下地獄了。

　　「我這方子是我的老師留給我的，他是帝國首席煉藥師，但即便是他，這一生也只憑此藥方治療過一個人，」他微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就是那位尊貴的第三皇子。」

　　銀河帝國的權貴多到可以以億計，而其中先天不足的孩子更是數不勝數，可能夠有能力治療的卻有且僅有帝國的皇子……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根本不必再多說。

　　一時間，屋裡的空氣冷凝到了極點。

　　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之前張景山才說的十分猶豫，只是不說出來他總覺得不甘心，可說出來了卻又覺得這對溫旭是雪上加霜……

　　溫旭怔怔地發不出聲音，本以為昨晚的打擊已經夠大了，可現在聽到張景山的話太才體會到何為滅頂之災。

　　還有十年，十年了……他的孩子，他最珍惜的最後一個家人只能活十年，而他……

　　不！不會的！絕不可能！

　　「我會找齊這些東西。」楊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張博士，這藥物可有最佳服用時間？」

　　他把溫旭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在這種絕境之中有人與他並肩而立，溫旭感覺到心底湧上來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而此時張景山已經開口了：「最好在六歲之前開始服用，一個療程為三個地球月，之後需要休息兩個月進行觀察，而整個治療過程總共需要十二個療程，也就是五年時間。所以說最晚不要超過八歲，否則不能服藥完畢，那麼在進行專修激活的時候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聽到這些，溫旭眼前又是一亮，肥嘟現在才三歲，也就是說最多還有五年時間。

　　五年，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可能也只是眨眨眼，但對於溫旭來說，卻已經不是很短的時間了。

　　這麼久的時間來準備材料，他就不信他會做不到！

　　只有帝國皇子才能接受治療又如何？在上一世的慘境中他都翻盤□□，都能立於巔峰，這一世他有了強大的系統，起步已經這麼高了，他還會止步不前？

　　本想安安定定地過日子，但既然他注定要走上這樣的道路，那麼他就不會有絲毫畏縮。

　　而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復仇，不是單純的想證明什麼，而是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保護他們，為了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而拚命向前走。

　　心中大定，溫旭向著張景山真誠道了謝。

　　張景山略有些慚愧，雖然他出了招，但想要真正實施卻又是難於登天

　　雖說楊涉和溫旭看似胸有成竹，但他卻知道，這只怕是年輕人的一股衝勁。

　　不過他不會給他們潑冷水，因為他所要做的事也是常人所無法想，甚至是覺得荒謬的，但他沒有放棄，又怎麼捨得看他們失去了希望。

　　不必去獵雲主星了，但需要忙碌的事卻只多不少。

　　他們雖然有桫欏之心，但因為要用藥五年，所以需求的量很大，不是這一顆兩顆能夠頂事的。

　　所以說，他們幾乎就是要重頭再來，不斷地搜尋著這四樣東西的下落。

　　艾亞達之果的需求量最小，因為是藥引，所以只要三枚就好，但這玩意就像張景山說的，根本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

　　夢天之羽也沒有下落，桫欏獸的所在地卻是眾所周知的，只是這怪物是群居生物，只是兩三頭的破壞力就能摧毀一整顆星球，不要說是一大群了。

　　正認真搜尋著，卻意外的從黑市那裡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有人在塵埃之海發現了巒青的蹤跡。

　　只是，這塵埃之海又稱死亡之海，其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溫旭得到消息匆忙趕往議事廳，在路上竟遇到了雲易。

　　之前他們同張景山談話，雲易並沒有避開，只是他一直沒出聲，此時私下裡找過來，顯然是想單獨說什麼。

　　溫旭問道：「有什麼事嗎？」

　　雲易看著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和楊涉的孩子就是肥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