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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華》第8章
第八章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柳冥讓那農戶又給風情打掃出一間偏房,打發他去睡了,然後摟著師兄躺在土炕上,幫他按摩腰背。

  「師兄,那個人古怪得很,明天打發他走了,咱們自己上路。等回了穀裡,我好好幫你安胎。」

  柳冥第一次做父親,而且還是他和師兄的孩子,心中的喜悅無法言表,只盼著趕緊回到穀裡,守在師兄身邊再也不離開。

  柳逸舟道:「那風公子你不管他了嗎?你不是對他身上的傷和毒感興趣?」

  「那也比不得師兄重要。」柳冥道:「他身上的散功之症不稀奇,就是毒有些古怪。可是現在我也沒有工夫研究那個。看他情形也死不了,不如讓他自己去找求治之法。」

  柳逸舟對他冷漠涼薄的性格十分瞭解,此時不免有些感慨,不知這算不算他教育失敗?

  柳冥卻不知他想的這些,只是自己一人在喜孜孜的。

  風情一人躺在農舍後面的偏房裡,心裡也是起伏難安。有些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心裡更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卻想不明白問題在哪。

  他打好主意,明天一早一定要放緩態度,好好和那兩個人打聽清楚。那年紀小的性格有些冷漠,不好親近,年長那人倒還講理,還是和他攀談的便好。

  他雖是這麼盤算,卻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天明之時,已是翻天覆地。他怎能知道,他的命運,已和那個冷漠的少年牽在一起,再也糾纏難解……

  雨細細密密地下著,秋意寒涼,深山裡一片淒綠,雨霧讓人的視線模糊一片。

  風情渾身濕透,身上滿是泥濘,狼狽不堪。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一直跟在那個蒼然孤單的身影之後,只覺此時自己的心魂都被那個身影吸引住了,無法放下。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如此絕望,如此憤怒,卻又如此執著。他有些好奇,不知那個高傲的少年接下來會如何。為此他的雙腳雖已麻木,每一步踩下都是一團冷寒,但他仍然堅持跟在少年的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身影越發舉步維艱,突然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翠綠的衣衫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和漆黑的發混成一體。

  風情遲疑地想走過去,卻又知道那人很快就會再次爬起,然後繼續前行。

  一道閃電劃過,雨點比剛才更大,劈里啪啦地落下。風情透過模糊的視線,果然看見那人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茫然前行。風情想追上他,可不知為何,想起他絕望淒厲的神情,竟不敢靠近。

  忽然,那人一個失足,身子一歪,滾落了下去。風情一驚,忙跟過去,才發現下面是個山坡。

  柳冥躺在雨裡、泥裡,渾身酸重,再也無法挪動一步。他努力瞇起雙眼,卻只看見淒迷的天空,灰暗的世界。

  為什麼?為什麼只一夜之間,一切都曾擁有,卻又很快失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柳冥蜷縮起身體,緊緊握住雙拳,肆意地躺在雨泥之中。

  「你沒事吧?」一個低低啞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一絲不安和擔憂。

  柳冥微微睜開眼,細長清秀的眸子透露出冷漠的銳利和冰涼。「你幹麼跟著我?」

  風情渾身都已濕透,頭上的發簪也不知落到何處,披頭散髮地站在那裡望著他,眉宇微蹙,臉色蒼白,道「你想去哪裡?」

  柳冥冷道:「我問你幹麼跟著我!?」

  風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著他,只是看到這少年傷心欲絕的模樣,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不覺就那樣癡癡跟著他。而且他隱約覺得這個少年很熟悉,跟著他能弄明白一些事情。

  柳冥見他不說話,也不再理他,把頭埋進雙臂中,側身蜷縮起來。

  風情在旁坐了片刻,感覺一陣一陣的寒意襲來,低聲道:「起來,我們找個地方避雨吧。」

  雨聲太大,把他的聲音打得七零八落。見柳冥沒有反應,他提高聲音道:「你這個樣子,怎麼去找你師兄!?」

  柳冥豁然抬起頭來。

  風情被他的眼神一刺,彷佛挨了一劍。

  柳冥掙扎地站起身來,風情慌忙跟在他身後,叫道:「喂,你去哪?」

  柳冥沒有理他,繼續前行。風情咬了咬牙,抬起酸澀的雙腿,再次跟在他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在灰暗的天色下又不知行了多久,終於看到一處破敗的廟宇。柳冥走了進去,風情跟在後面。

  破廟裡到處都是灰塵,雨天中散發出濃重的黴味。柳冥面無表情地走到案桌前,抽出腰間的長劍劈碎長桌,摸出懷裡油布包裹的火石,在角落裡點起火來。

  風情抱著自己直打哆嗦,抖著嘴唇學著柳冥的樣子,脫下濕透的外衣,舉在火堆邊烘烤。

  「哈啾……」風情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見柳冥直勾勾地望著火堆,沒有絲毫反應,不由皺了皺眉,道:「喂,你還好吧?」

  柳冥仍然對他不理不睬。風情有些生氣,也不再說話。二人沉默地看著火堆,聽著屋外不停的大雨。

  衣服半幹半濕,風情內力不足,只覺身上忽冷忽熱,過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卻睡得極不踏實。清晨發生的事太過突然,讓人措手不及。那些人的手段,也委實狠辣。

  因為昨夜一直心裡有事,風情睡也睡不踏實,兼之身上的傷也不好,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天色還沒亮的時候,聽見旁邊那屋有聲音,他便披上衣服出去,原來是那個叫柳冥的少年要上山采藥。

  「這麼早去采藥?」

  柳冥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師兄身上的傷還未好,白天要趕路,現在上山正好。」

  風情遲疑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他左右留在這裡也睡不著,而且這柳冥似乎醫術不錯,他也想問問自己的情況。

  柳冥從農舍屋後找了一個竹簍背到背上,無所謂地道:「隨你。」

  風情就這樣和他上了山。

  那柳冥輕功卓絕,他跟起來十分吃力。雖然他的步法精妙,卻沒什麼內力,何況又是山路,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好在柳冥不時會停下來尋些藥草,雖不是刻意,卻足以讓風情跟上他的腳步。

  「這個。」柳冥忽然遞過來一株草藥,對他道:「可以幫助你解毒,好好看看,見到了就采。」

  「哦,好。」風情沒想到他會忽然和自己說話,下意識地接過那草。過了片刻才想起,問道:「你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嗎?」

  「不知道。昨天沒細看。」

  柳冥直率的回答讓他差點噎住,頓了頓道:「可是我身上沒什麼感覺啊。就是胸口有點疼。」

  「毒是慢性的,暫時要不了你的命。不過你的內傷和散功之狀厲害點。」

  「散功?」風情遲疑道:「我的散功之狀很厲害嗎?」

  「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知道?」

  「我的內力並不高。若是散功,應該不會這麼厲害……」

  柳冥似乎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極淡。

  「怎麼?」風情有些不安。

  柳冥不再說話,只是繼續采藥。風情聽說那草對治身上的毒有好處,便也低下頭細細尋找。

  二人在山間轉悠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漸亮白。風情無意中從半山腰望去,忽然渾身一震,失聲驚道:「怎麼回事!?」

  柳冥順著他的目光向山腳下望去,登時臉色大變,扔下竹簍飛快地向山下掠去。只見山腳下那村莊的地方,竟升起了熊熊火焰,燎煙直冒雲霄。

  整個村落已沒有一個活口。昨日還和樂融融、日出而作、日暮而歇的村莊,此時只剩下滿地燒焦的屍體和滿目狼藉。

  風情趕回村子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正當他茫然無措的時候,便看見柳冥風一般沖進昨日留宿的農家。

  「師兄──師兄!」

  柳冥勢若瘋虎般沖進尚未熄滅的烈火之中,風情根本抓不住他。

  天空烏雲滾滾,似乎也在為這幕人間慘狀而悲慟。

  師兄不知去向,村子裡也燒成一把灰燼。柳冥失魂落魄地遊走在山間,風情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此時在破廟裡睡著了,後半夜倒也睡得深沉。

  太陽初上,暖洋洋的陽光照進來時,風情正睡得舒服。忽然有人踹了他一腳,登時一頭滾到地上,醒了過來。

  「誰!」

  風情又驚又怒,翻身坐起,卻見柳冥冷冰冰地站在他面前,道:「要跟著我就起來,不然就繼續睡。我要上路了。」

  風情一驚,慌忙爬起來。

  柳冥熄了篝火,舉步出了破廟。風情饑腸轆轆,卻不敢多說,緊緊跟著他。

  二人從昨日清晨開始至今滴水未進,柳冥好似沒什麼反應,風情卻開始覺得身上發虛。尤其昨天又淋了一天的雨,此時有些昏昏沉沉。

  他覺得柳冥和昨天不大一樣了,不像昨天那麼渾渾噩噩,胡亂前行,而是向著東邊的方向直走。

  「我們去哪兒?」風情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幹啞。

  柳冥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丟給他。

  風情接過一看,是枚藥丸。他略感詫異,還未開口,柳冥冷冰冰地道:「吃了它。」

  風情拿著不動。柳冥見他遲疑,突然哼了一聲,轉身前行。

  風情忙仰頭將藥丸吞下,急跟上去,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吃了。」

  柳冥沒有理他。風情便有些彷徨,只有更加跟緊他。

  那藥丸似是包了一層糖漿,吃到嘴裡並不如何苦澀,咽下去後,只覺腹中暖暖,身上有些發熱,不適之感輕了許多。

  走了兩個時辰,日上三竿,風情幾近虛脫時,終於看見前方有個小鎮。

  二人走進小鎮,不由引人側目。實在是二人太過狼狽,渾身泥濘,狼狽之極。

  風情有些尷尬,不敢抬頭。柳冥卻無所畏懼,泰然自若地進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

  店小二打量二人一眼,還未說話,柳冥已抬抬手,一錠銀子扔了過去。

  「一間上房,一桶熱水,一桌好菜。」柳冥說完抬腿向樓上邁,忽然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風情,道:「要兩桶熱水。」

  小二熱情地高聲道:「沒問題。兩位客官請隨我來。」

  上房不大,放不下兩桶熱水,只能一個一個來。

  風情覺得身上髒兮兮,好似有無數蟲子在咬,眼見著熱水備好,不由雙目流露出極度渴望的神色。不過他現在寄人籬下,還知道克制。

  柳冥看了看他,道:「你先洗吧。我去外面買點東西。」

  風情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麼,暗想這少年年紀輕輕,卻怎地如此心重。等柳冥出去,他便連忙脫了衣服,跳進浴桶,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

  柳冥很快回來,手裡拎著一個包袱,見風情還泡在浴桶裡,便抽出幾件衣物掛到屏風上,淡淡道:「我去買了兩身衣服,洗完後換上吧。」

  風情沒想到柳冥回來得這麼快,自己也是泡得太舒服了,竟忘了時辰。他見柳冥去買新衣物還給自己帶了一身,不由又是感激又是讚歎他心細。只是見柳冥在桌邊坐下,卻有些尷尬。他從未在外人面前赤身裸體過,一時不好意思起身。

  柳冥見他沒有動作,皺眉催道:「水都涼了,快出來。我還要洗呢。」

  風情心想都是男人,那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便抬腳邁了出來。

  柳冥雖面對著門口,卻用餘光仔細掃了一眼那頎長赤裸的身軀。

  風情沒有發覺,只是抖開新衣,見柳冥十分心細,連內衣褻褲都一起買了,便一件件穿好。正在披衣時,忽覺脖後一暖,有只手幫他撩起了長髮。

  他嚇了一跳,回頭望去,見柳冥正站在他身後,幫他擦拭頭髮。

  風情皺了皺眉,覺得這姿勢好似曖昧了些。柳冥卻泰然自若,道:「你的頭髮很黑亮啊。」

  風情向他身後看了一眼,撇嘴道:「你的頭髮才是漂亮,連女子都比不上。」

  柳冥頓了頓,沒有說話。

  風情穿好衣,正好店小二上來送吃食,又重新換了一桶新熱水。

  柳冥淡淡道:「你先用飯吧。我洗澡。」

  「……好。」風情覺得自己先吃飯似乎有些不合適,但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聽從了柳冥的意思。他早已饑腸轆轆,在桌邊坐下便等不及地狼吞虎嚥起來。只是雖然吃得急促,動作卻十分優雅。

  待他吃飽後,柳冥那邊也沐浴完畢,風情轉過臉去,正好望見那出浴之人。修長而略為單薄的少年身材,纖細完美的比例,蒼白細膩的肌膚,只是上面竟佈滿了不少疤痕……

  風情一時有些怔愣,忽然感覺眼前人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獨特……魅力,竟讓他怦然心動起來。

  風情心下大驚,連忙別過臉去。他想起剛才少年幫他擦發,好似身高比自己還矮了幾分,卻為何總有種錯覺,彷佛這個少年高高在上,需要仰視。那種從容泰然的風度,宛如一個天生的上位者。

  柳冥那邊已經穿好衣物,將換下的泥濘綠衫仔細收好,並未丟棄。

  他走到桌邊,風情給他留著飯菜,他也不嫌涼,就著吃了,反而風情有些不好意思讓他吃自己的殘羹剩飯。只是柳冥沒說什麼,他也不多嘴。

  這日二人在客棧裡歇了。柳冥下午又出去買了一堆東西,回來就瓶瓶罐罐地鼓搗。

  「好了,過來。」

  風情知他大概在弄易容的東西,默默地過去坐下。柳冥上來就在他臉上抹了起來。

  風情似乎有些不大情願,緊皺著眉頭。

  柳冥看出他的心思,道:「給你下毒之人你心裡沒譜吧?你長得這樣扎眼,不想被仇家找到,就改下容貌。不然太惹人矚目了。」

  風情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了。

  柳冥給他易容完,房間裡也沒鏡子之類,風情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心下有些氣悶。

  柳冥給自己也簡單易容了一番。風情見他妙手幾下,便「面目全非」,變成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不由佩服他手藝高明。又摸摸自己的臉,不知自己現在是何模樣。

  晚上柳冥睡床,將風情趕到地上打地鋪。風情現在身無分文,拿人手短,只好在地上蜷了一夜。

  第二天天還沒亮風情就被柳冥叫了起來,趁著天色未明,店小二迷迷糊糊地還在打瞌睡,沒注意他們的容貌,結了銀子走了。

  柳冥在鎮上買了匹馬,對風情道:「我銀子不夠,只能買一匹。」說著盯著他不語。

  風情臉色僵硬,過了半晌道:「你騎馬,我在後面跟著。」

  「你跟得上嗎?」

  風情苦笑:「跟不上也要跟。」

  柳冥翻身躍上馬背,沖他伸出手:「上來。」

  風情詫異地看著他。

  柳冥挑挑眉:「怎麼?真想在馬屁股後面跟著跑?」

  旭日初升的陽光照在柳冥身後,散發出金色的光芒。他高高地坐在馬背上,淡淡地挑著眉,清秀俊美的容顏一剎那彷佛是位嘲笑世人的神祇,狹長的清目透出那種漫不在乎的神色,遙不可及,卻散發著獨特的魅力,讓人更加狂熱地想要接近。

  風情心中一熱,瞇了瞇眼,握住他的手,一個翻身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後。

  二人一路仍然向東行。過了大半個時辰,風情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

  柳冥不緊不慢地駕馭著馬,淡淡道:「晉城。」

  風情心中一動,道:「你師兄在那裡?」

  柳冥握韁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師兄在哪裡,但他知道擄走師兄的人,一定是晉城瑞王──安肅武!

  風情坐在後面,看不見他的表情,道:「那你打算怎麼救他?那夥人看來勢力強大,不是易與之輩。你一個人單槍匹馬……」

  「不是還有你嗎?」柳冥打斷他。

  風情愣了一愣,身子向前探去,望著柳冥的側首道:「你是認真的?我一中毒散功之人,能幫上你什麼忙?」

  柳冥側首回望著他,慢悠悠地道:「毒,我會幫你解。散功之狀,只能靠你自己了。不過我想以你風教主的本事,幫我點小忙以還救命之恩,還是能做到的吧。」

  風情愣住,眸中閃過迷茫之色,過了半晌才道:「你是什麼意思?」

  柳冥一直盯著他,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不由心中也是一愣,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風教主此時就不要裝了。你我二人『情分』不一般,你以為瞞得了我嗎?」他說話時手中一直暗扣銀針,只要對方稍有不對,立即就制服他於馬背之上。

  誰知風情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可是為何管我叫教主?你說我們情分不一般,難道我以前就認識你了?」他眉宇微蹙,似在用力回憶。

  柳冥皺眉:「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風情懊惱地道:「我真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你了。要不你告訴我,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那其它事呢?」

  「什麼事?」

  柳冥神色冷了冷:「比如你的身世。你還記得你是什麼人嗎?」

  「當然記得。我是……」風情突然住嘴,警惕地望著柳冥,道:「你以為我是誰?」

  柳冥冷笑:「難道你不是神冥教的教主風天翼?」

  風情看了他半晌,道:「風天翼是誰?我承認我是神冥教的人,但我不是風天翼,也不是什麼教主……你為何這麼說?」

  柳冥冷冷盯著他:「你還想不承認?」

  風情皺眉,有些不耐地道:「有什麼不承認的。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教主,也不叫風天翼。再說我只有十五歲,神功未成,如何能做教主?」

  柳冥猛然勒住馬韁,回頭直直地盯著風情。

  風情被他盯得心裡發毛,道:「你看什麼?」

  柳冥突然拉著他跳下馬背,沖向前方樹林中的小溪,將他一把按到溪邊,撩起清水往他臉上揉去。

  「喂喂,你做什麼?嗚嗚……」

  風情被他強迫地洗淨臉上的易容之物。然後柳冥猛地按住他的腦袋對著水面,喝道:「你自己瞧瞧,你看看自己多少歲?」

  風情又氣又怒,心裡正莫名其妙。但奈何他此時的功力打不過柳冥,只好由著他發飆。

  他被迫低下頭看著水中的倒影,心中忿忿,初時根本沒有注意,但過了片刻,水面漸漸平靜,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容顏,他凝神一看,不由呆住。

  水面上的人斜眉修長,英氣而不失淡雅,一雙黑眸深邃流轉,鼻樑挺直,唯紅唇略顯堅毅之色。這張臉棱角分明,哪裡是一十五歲的少年容顏,分明是一俊美風流的成年男子形象。

  風情趴在溪邊,面色蒼白,心中冰涼。

  這是他,卻又不是他。他明明記得上一次照鏡,自己還是個少年模樣,怎麼突然眨眼之間,便成年了?難怪這幾日他總覺得哪裡古怪,原來是自己不論身高還是體型,都比從前成長不少。

  柳冥見他跪在溪邊半天不說話,倒有些後悔自己魯莽了。

  這人本來中的毒就離奇,散功之狀更是罕有,自己這帖猛藥下得狠了,萬一把人激出什麼毛病,反而得不償失。

  「風情,你還好吧?」

  風情一時沒有反應。柳冥無法,只好陪他在溪邊坐下,等他冷靜下來。

  如此大概過了一炷香時間,風情終於動了動,艱澀地道:「你說……有沒有什麼藥能讓人一夜之間長大十歲呢?」

  柳冥淡淡道:「這種藥我沒聽說過。不過,我卻知道有些藥能一夜之間讓人忘記過去。」

  風情震了震,駭然望著他:「你是說我……」

  柳冥道:「那我不知道。不過看你脈象,還有骨骼經脈,不是突然長大了的情況。最大的可能是你因為散功,忘記了中間一段記憶。」

  風情默然片刻,慢慢起身,掃乾淨衣服下襬,道:「走吧。」

  柳冥看著他。

  風情淡淡道:「你不是要去晉城嗎?我陪你去。」

  二人重新啟程。柳冥給風情再次易了容。

  風情一路沒有說話,柳冥也沒主動搭理他,不過心裡卻在琢磨這件事。

  他此刻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也許這風情真不是風天翼。他在神冥教也住了些日子,知道風天翼生來便是教中少主,沒聽說他曾叫過什麼「風情」。而且風情的神情不似作假,顯然他並不認為自己與那個「風天翼」有什麼關係。

  難道真是自己搞錯了?

  他當初與風天翼雖有肌膚之親,實際上卻並不如何親密。當時他在河邊「撿」到風情時,見風情身上的衣物與風天翼極其相似,而且昨日出浴時,那矯健卻又不失風流的身材,也勾起了柳冥對風天翼的回憶。

  不過這世上相似之人多了,可能真是自己錯了。

  柳冥雖然心裡疑惑,卻並未將此事完全放在心上。他念念不忘的,還是如何救出師兄。

  安肅武!你搶走師兄一次,又搶走了他第二次!這次,我必不會放過你!

  柳冥怒極,人也越發陰沉肅穆。

  風情本來極為困惑煩惱地坐在他後面,忽然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和僵硬,倒回過神來,把自己的問題拋在腦後了。

  他原本因為身無分文,功力盡散,且身中奇毒,唯這個少年解得了,這才厚著臉皮賴在他和他師兄那裡。可後來見這少年因為師兄被擄,竟傷痛欲絕到如斯地步,心裡暗暗為他的深情所打動,竟不由自主地步步跟隨著他,不忍離去。

  風情不知道自己這算什麼心情。但是看到這個少年,他就忍不住想接近。而且看到他傷心,就忍不住想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如果他高興起來,大概自己也會跟著高興。

  風情隱約瞭解些自己的心思,但畢竟沒有那麼明白。他今日受了打擊,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長大這麼多歲,不知究竟有什麼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對前途也不安起來。

  他知道神冥教在晉城有分舵,原打算與柳冥先去晉城再徐徐圖之。但現在看來,情況顯然不那麼樂觀。

  先不說自己為何會突然散功,按說他功力不高,明明到不了散功的地步,但如果自己丟失了幾年的記憶,倒有可能期間練成了神功第六與第七層,那散功也成為可能。可是自己既然練到如此高的境地,如何又會散功呢?

  風情微微瞇了瞇眼,心下沉吟。他平素並不輕易與人親近,因此能給自己下毒之人必是身邊極為信任的人。而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中毒而散功。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尤其風情現在的心理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於是越發覺得惱恨非常。只是他終究知道憑自己現在的記憶,恐怕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而在找到那個叛徒之前,回神冥教很可能不是救命,而是催命。

  他默默望著眼前的少年,壓下了立即回教尋找叛徒的衝動,反而緊了緊扶著少年腰肢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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