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青瓏幽幽轉醒，疲累地睜開眼，看到那張好看的臉龐，唇瓣自然地揚起一抹笑，美眸盈著深濃愛戀。

　　　愛上他，彷佛是很自然的事。

　　她輕輕坐起身，溫柔地看著沉睡的男人，手指來到好看的眉，怕吵醒他，她不敢真的碰到他，只隔著一小吋距離輕輕描繪著。

　　好看的眉，直挺的鼻樑，弧度優美的薄唇……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相貌，他長得真好看。

　　可是，她倒寧願他不要長這麼好看，平平凡凡的，也許就不會有這麼虛弱的身子。

　　　她寧願他健康，無病無痛，那麼她就可以帶他四處遊玩，帶他一起去盜墓挖寶。

　　想到那情景，雲青瓏笑得更柔了，眉宇之間的英氣早已化為一片柔情，而這只為他展現。

　　她好愛好愛他，愛上的原因連自己都不清楚，只知當自己發現時，她早已深陷而不可自拔。

　　她費盡心力想讓他活下去，他若死了，她怕自己會瘋狂，她無法想像他死去的晝面，那會讓她心疼得無法自己。

　　「藺墨玉，你會一直活下去，跟我一起活到老，永遠在一起……」她輕喃，眸裏藏著懼意。

　　　他眉間的死氣一直沒褪過，即使戴著傳聞能讓人長命百歲的晶玉，他的氣色卻依然蒼白。

　　她要怎樣才能讓他活得長久……

　　要怎麼做才能讓他跟她一起活到老……

　　雲青瓏緊咬著唇，小臉泛著濃濃的憂愁，她幾乎快無技可施，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她不敢讓他知道，每看到他的氣色一次，她心中的憂愁就多一層，好怕他就這麼離開。

　　可惡！雲青瓏閉上眼，不禁對自己生氣，為何她這麼沒用？

　　藺墨玉睜開眼，就看到她傷心的模樣，他不禁斂眸，動了下身子，引起她的注意。

　　雲青瓏趕緊張開眼，輕挑著眉，勾起唇瓣，愉悅地看著他。「醒啦？」她貼向他，輕咬他的唇。

　　「嗯！」他輕應一聲，看著那張笑顏，沒忽略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只是不說破。

　　「嘻！你昨天好激烈，現在一定很累吧？」她逗他，不提激情之前兩人的爭執。

　　她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纏著他。

　　　看清她的意圖，藺墨玉輕輕一歎，「青兒，最後一次了。」他輕聲說道，黑眸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笑容一僵，雲青瓏別開眼，逃避他的注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要提這個了，你餓了吧？我讓人去端早膳過來……」

　　她趕緊下床，拿起一旁的衣服一一穿上，但是手指卻顫抖不已，讓她的衣服怎麼也穿不好。

　　「青兒。」藺墨玉坐起身，看著她顫抖的背影，他閉了閉眼，硬是開口。「妳懂我的意思。」

　　雲青瓏抿唇，她閉上眼不敢看他，顫著聲音輕問：「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不值得。」她一直隱藏的事，他怎會不明了？只是從不說破。

　　　他自己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雲青瓏張開眼，轉身看他，不接受他的話。「誰說不值得了？我覺得值得就好。」她抓住他的手，勉強揚起一抹笑，「藺墨玉，不要拒絕我。」

　　他從不拒絕她的，拜託！這一次也不要拒絕……

　　藺墨玉看著她，沒錯過美眸裏的緊張和害怕，而握著他的手輕顫，就連一向溫暖的肌膚也因緊張而泛涼。

　　她像個怕被丟棄的小孩，惹人心憐，可是……

　　藺墨玉抽出手，狠下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青兒，我不愛妳。」

　　他的話徹底打擊了她，她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幾乎破碎，可她強撐著。「沒關係，我不在意。」

　　她早知他不愛她，她早知道了，可沒關係，她無所謂的，只要讓她待在他身邊就好，這樣就好……

　　「青兒，別這樣。」那強撐著笑的小臉讓他心疼，他不懂，她為何要這麼執著？他不值得呀……

　　「我不管！」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雲青瓏緊咬著唇瓣，唇幾乎快被她咬破，可她不在乎，她堅定地看著他。「就算你不愛我也無所謂，我愛你就好，我絕不會放手，更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

　　她不放，她絕對不放！

　　她絕對不放手！

　　　就算他不愛她，她也無所謂！

　　雲青瓏閉上眼，慘澹地笑了，她怎麼都忘不了他跟她說的話，他說，他不愛她……

　　即使早已猜到，可真的聽到時，心還是好痛，痛到好想哭。

　　可她不能哭，若哭了，豈不是讓自己顯得更可憐？雖說，她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了……

　　雲青瓏扯出一抹笑，小臉儘是苦澀，以往的自信早已不在。

　　那一天，她逕自說完話，不敢再看他，也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就趕緊離開房間。

　　她暫時不敢再面對他，也不想再聽他說任何一句傷人的話，那一句不愛她就夠她受的了。

　　她無法再承受更多，她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安頓好自己的傷後，她才能再鼓起勇氣，繼續跟在他身後，繼續愛他。

　　她，不是不會受傷，只是，愛他讓她甘願承受傷痛，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再痛再苦，她都甘之如飴。

　　可是，從那天後，他就一直躲她，就算見了面，他待她一樣冷淡，幾乎到視而不見的地步了。

　　　就算她跟他說話，他雖然回應，可卻淡得讓她失落，她的熱絡糾纏只是讓她更難堪。

　　不放手的選擇，愛上他的自己，竟然落到這般田地，瞧！她竟讓自己變得這麼可悲……

　　可她不懂呀！他為何要這麼對她？她就真的這麼惹他厭嗎？讓他連敷衍都不肯嗎？

　　他寧可跟那些住在藺家的千金小姐們說話，卻連看她一眼都吝惜；但即使他這麼對她，她卻還是無法放手。

　　「呵呵……」想到此，雲青瓏忍不住低聲笑了，「雲青瓏，妳真沒用！」

　　她低語，臉上是濃濃的自嘲。

　　「大姊。」雲朱雀一走進庭園，就看到雲青瓏失魂落魄的模樣，眉尖不由得蹙起。

　　這些日子，雲青瓏和藺墨玉的情形，他們都看在眼裏，只是沒人敢介入，也沒人敢詢問。

　　　可是，看到向來自信又驕傲的大娘變得彷徨又無力，那為情所困的模樣，實在讓他們心疼。

　　　雲青瓏睜開眼，看到二妹，她趕緊斂起情緒，唇瓣勉強揚起一抹淡笑。「有事嗎？」

　　雲朱雀不說話，看著大姊倔強的笑容憔悴的神情，美麗的臉不由得微沉。

　　雲青瓏難堪地避開二妹的目光，開口轉移話題。「對了，我好象都沒看到老四，她跑去哪了？」

　　「玄舞去辦一些事，晚點才會到藺家。」雲朱雀不許她再逃避。「大姊，放棄吧！」

　　雲青瓏一震，握緊掌心，卻不說話。

　　「大姊，妳為藺墨玉付出太多了，為了保他的命，妳冒著危險去找那些珍貴的藥材靈丹，聽到哪裡有可以保命的寶物，就不顧生命危險地去盜，可是他領情了嗎？」

　　看著大姊的背影，雲朱雀語重心長地說：「大姊，不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在他身上了。」

　　「老二，妳不懂。」雲青瓏痛苦地閉上眼，要是真能這麼輕易就放手，她也不會這麼痛苦。

　　　「我是不懂。」雲朱雀輕歎，見親姊姊為了一個男人這樣，教她怎能不氣？「藺墨玉根本不值得妳這樣對他。」

　　　她真的不懂，那個藺墨玉有什麼好？竟然讓大姊那麼地愛他。

　　雲青瓏苦澀一笑，看向二妹，不再隱藏心思，眸裏是無法自拔的愛戀。「我覺得值得就好。」

　　她知道家人都為她感到不值，甚至不能理解，可是愛情呀，哪有什麼道理可言？

　　愛就是愛了，她就是深陷了，無法自拔。

　　雲朱雀緊皺柳眉，看到雲青瓏的表情，她知道大姊已然深陷，任何話都聽不進去了。

　　她不禁搖頭輕歎。「大姊，那藺墨玉有什麼值得妳愛的？」除了那張太過好看的皮相，那男人根本一無四處。

　　雲青瓏苦笑，「等哪天妳真的愛上一個男人，妳就懂了。」

　　「是嗎？」雲朱雀不以為然地挑眉。「那大姊的願望呢？妳自小就立志要盜遍天下寶物，為了藺墨玉，妳已經浪費七年了，難道妳真的要為他耗一輩子嗎？」

　　「若他能活一輩子，為他耗一輩子又何妨？」雲青瓏笑了，笑得不顧一切，為了藺墨玉，她可以付出一切。

　　看著大姊的笑容，雲朱雀不禁怔愣了，那笑容，像是豁出一切的飛蛾，很哀淒，卻也很美。

　　她知道大姊的意思，藺墨玉是不是真能活一輩子，她們都心知肚明。

　　　那……若是藺墨玉死了……雲朱雀心一驚，不敢再細想。

　　「二妹，別為我擔心，也別因為我而找藺墨玉麻煩，我會不高興的。」雲青瓏知道家人對藺墨玉都很不滿，尤其是阿爹，幾乎氣得拿刀砍死藺墨玉了。

　　雲朱雀看了大姊一眼，見雲青瓏警告的眼神，她掩眸點頭答應。「是，我知道了。」

　　只是，她掩落的眸光卻微微閃爍，掠過一絲精明光芒。

　　靜夜。

　　　藺墨玉坐在椅上，拿著書卷，專注地看著卷上的文字。只是，一張倔強卻又脆弱的臉龐卻一直影響他，讓他無法專心，也無法平靜。

　　　這些日子，她的落寞難過，他全看在眼裏。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她的傷心，是因他而起。

　　她的接近，他冷淡拒絕；她的關懷，他回以冷漠，他拒絕她給予的一切，不再如往常接受。

　　　她的糾纏，惹來旁人暗地恥笑，可是，她不在乎，一樣接近他，她在意的只有他。

　　但他卻以疏離回應，看到她僵硬的笑和她臉上的難堪，故意視而不見。

　　　即使很想伸手碰觸，卻只能強忍。

　　不該，不該再貪戀了……

　　　他閉上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卻帶著一絲沉痛，就連俊龐也有著深深的壓抑。見她傷心，他比誰都不好受。

　　「藺大哥，打擾了。」雲朱雀站在門口，看到那向來冷淡的俊龐竟然浮現壓抑的情緒，不禁訝異挑眉。`

　　藺墨玉迅速睜開眼，收斂情緒，平靜地看著雲朱雀，對她深夜來到他房門口卻不置一詞，俊龐疏離而淡漠。

　　　雲朱雀微微一笑，斂去臉上的訝異，也忽視方才看到的畫面，蓮步輕移，款款地走進房裏，右腕的玉鈴鐺和發上的金步搖因她的走動而蕩出好聽的輕脆鈴聲。

　　「我見夜深，藺大哥房裏的燈還亮著，想你還沒睡，就進來了。」至於她怎麼無聲地進入墨竹樓的，雙方都清楚。

　　「有事嗎？」藺墨玉淡聲開口，他知道雲家人對他都沒好臉色，只有這個雲朱雀，面對他，一樣揚著溫柔笑容，柔美荏弱的模樣讓人輕易放下戒心。

　　不過……藺墨玉看著雲朱雀那無害的模樣，沒忽略她精明的美眸，這雲朱雀恐怕是雲家五姊妹裏心思最深沉的。

　　「是有些事想跟頭大哥聊聊。」雲朱雀優雅落坐，逕自為自己倒了杯茶，美眸輕睨了藺墨玉一眼，目光往他頸項上的晶玉瞄了一眼。

　　　「這晶玉可是大姊去雪山上的一座古墓裏盜出來的，那雪山終年埋雪，寒風刺骨，不要說尋常人根本上不去，就連練武之人也受不住，不過大姊卻不在乎，冒著危險上山，進入古墓盜出晶玉。」

　　喝了口茶，她頓了頓，「晶玉能讓人長命百歲，其實只是一個傳聞，大姊卻為了一個傳聞不顧性命，她可真傻！」

　　　藺墨玉不語，輕撫著頸上晶玉，黑眸輕斂。「她是傻，長命百歲只是一個傳聞，這世上誰能長命百歲？不過為這傳聞瘋狂的人卻甚多，否則也不值得妳把這消息傳出去，讓人來追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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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語氣平淡，可揚起的黑眸卻凜利不已。

　　以雲青瓏謹慎的個性，盜取晶玉一事她絕不可能洩漏，知道的人除了他之外，一定只有雲家人。

　　　因此，洩漏的一定是雲家的人，照他的猜測，只有雲朱雀最有可能做這種事下──雲朱雀厭惡他的程度，可沒比其他雲家人少。

　　聽到他的話，喝茶的手勢一頓，雲朱雀冰冷揚眸，一雙沉靜黑眸也冷淡與她對視。

　　　雲朱雀輕聲笑了。「藺墨玉，看來我太看輕你了！」原以為這男人只有那張皮相可看，沒想到啊……

　　　「可妳沒想到青兒卻護著我，甚至差點受重傷。」想到雲青瓏為他擋劍的那一幕，藺墨玉不禁握拳。

　　「是呀，我錯估我那姊姊的傻。」雲朱雀冷哼，也不否認自己做的事，她討厭這男人很久了。

　　　「她真的傻，我根本不值得她這樣付出。」藺墨玉輕喃，想到那傻得讓人生氣的女人，俊龐泛柔。

　　「你是不值得，你的存在對大姊來說只是個阻礙。」雲朱雀聲音輕柔，卻毫不客氣。

　　「我知道。」不用雲朱雀來說，他比誰都清楚，她像陣風，而他卻是阻礙她飛翔的城牆。

　　　雲朱雀瞇眸，也不拐彎抹角，直言說道：「藺大哥，你用你的病痛綁了我姊姊七年，明知她放不下心，卻不阻止紅玉寫信給她，讓她為你的身體擔憂，三不五時就得放下手上的事來看你，你耗了她七年也夠了吧？請你放手讓她自由。」

　　　聽著雲朱雀的指責，藺墨玉不發一語，只是扯出一抹苦笑。被看透了嗎？

　　是呀！他貪戀她的溫暖，貪戀她的愛，她一離開，他的心就無法自拔地想著她。曾幾何時，他竟被她的愛套牢了？

　　閉上眼，他忍不住想起兩人初次見面的情景。

　　小小的女娃兒，有一雙自信又燦亮的眼睛，他一轉頭就看到那一雙眼，很有生命力很活躍，跟他完全相反的眼睛。

　　那雙眼，彷佛看透了他，讓他喘不過氣。而後，她總是用那雙眼看著他，霸道地不許他死，霸道地纏著他，霸道地愛他。

　　她的耀眼，她溫暖的貼近，讓他迷惑了，他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即使他冷淡不理會，她也不在乎，那雙明亮的眼眸總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讓他無法拒絕，甚至不想拒絕，他利用她愛自己的心，故意染上風寒，想讓她陪在自己身邊，見她為自己擔憂關心自己的模樣，心裏就一陣滿足。

　　不想放手的不是只有她，他也是呀！

　　他多想讓她一直留在身邊，就算讓她纏一輩子，他也心甘情願，他恨不得她永遠留在他身邊。可是……他能為她做什麼？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貪戀著她的一切，直到見她不顧一切擋在他身前，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她受傷，而他卻束手無策。

　　他好恨沒用的自己，這樣的他……憑什麼讓她愛？

　　他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藺墨玉沉痛地閉上眼，掩住眸裏壓抑的情感，緊握著手上的書卷，身體微顫。「我會放手。」好一會兒，他才啞聲開口。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雲朱崔皺眉，輕歎口氣。「謝謝你。」語畢，她隨即轉身離開。

　　「青兒……」藺墨玉抓緊胸前衣料，感覺胸口一陣不舍，「咳咳！」

　　他重咳數聲，伸手捂住嘴，鮮紅的血絲從掌心流出，染紅雪白的單衣。

　　他閉上眼，想到他說不愛她時，她那受傷又痛苦的神情。

　　「青兒……」他笑了，笑聲低啞又苦澀。

　　若真能不愛就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