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唉！那雲大小姐真可憐，對少爺一片癡心，結果卻落得這種下場。」一名僕人搖頭輕歎。

　　　「噓……你小聲一點。」同行的人趕緊打斷他的話，轉頭看了看四周，「要是被雲小姐聽到怎麼辦？」

　　　「放心，我有注意啦！」他撇了撇嘴，「我只是為雲小姐感歎，沒想到最後少爺娶的人不是她，反而是表小姐。」

　　「沒辦法，畢竟講求門當互對嘛！而且少爺和表小姐站在一起也很相配……」剩餘的話在看到前方的黑色身影時噤聲。`

　　「呃……雲雲小姐！」另一人也看到了，停住腳步，神情尷尬地看著雲青瓏。

　　　雲青瓏白著臉瞪著僕人，抖著聲音開口。「你們剛剛說什麼？藺墨玉要娶誰？」

　　「我我們……」兩個僕人面面相覷，不敢回答，只能同情地看著雲青瓏，支支吾吾。

　　　雲青瓏受不了他們同情的眼神，可她更想知道他們方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們說的事她全不知道？

　　她想到最近藺家僕人看她的眼神，還有阿爹欲言又止的神情藺叔叔愧疚的表情……

　　她不禁握拳，難道全部的人都知道，就她被蒙在鼓裏嗎？

　　「回答我！你們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受不了地朝他們大吼，小臉慘白。

　　「雲小姐……」被她的神情嚇到，僕人戰戰兢兢地正要回話時，另一道聲音卻先從後方傳來。

　　「我還以為是誰在大吼，原來是妳。」劉敏兒一身華裳，款款走向雲青瓏，麗顏揚著顯而易見的得意。 `

　　　「表小姐。」兩名僕人看到劉敏兒，趕緊喚了聲，偷覷了雲青瓏一眼，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離開。

　　　雲青瓏看著劉敏兒，抿了抿唇，轉身就要離開，她要去找人問清楚！

　　「站住！」劉敏兒叫住她，咯咯輕笑，「雲青瓏，妳想知道所有事吧？我可以告訴妳呀！」

　　　雲青瓏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劉敏兒，無視劉敏兒得意的笑臉，只想知道答案。「藺墨玉真要娶妳？」

　　「沒錯。」劉敏兒高傲地抬起俏臉，毫不掩飾臉上的嘲弄。「表哥答應要娶我了，識相一點的話，妳就離表哥遠一點，不要再不知羞恥地纏著他了，看這些日子表哥對妳愛理不理的，就知道他對妳膩了。」

　　呵呵！看到一向自信的雲青瓏敗在她手上，那臉色慘白可憐的模樣，她就愉悅。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雲青瓏不理會劉敏兒的嘲諷，她只想知道一切。

　　「怎麼？妳不知道嗎？」劉敏兒故作訝異，「真可憐呀！看來沒人敢告訴妳，表哥和我的婚事兩天前就決定了，婚禮定在下個月初，呵呵，歡迎妳來喝喜酒呀！」

　　兩天前？！雲青瓏怔怔地聽著，兩天前就決定的事，而人人都知情了，就她不知曉？

　　「很好。」她淒冷一笑，握緊拳頭，不再理會劉敏兒，立即轉身往墨竹樓走去。

　　「藺墨玉──」

　　遠遠的，藺墨玉就聽到雲青瓏的聲音，他一抬頭，就看見她站在墨竹樓前，臉上是滿滿的怒火。

　　　「雲小姐！」守衛為難地擋住雲青瓏。

　　「走開！」雲青瓏怒吼，伸手就要推開守衛。「不想死就別擋我。」

　　盛怒的她，不把握不會殺人。

　　「讓她進來。」藺墨玉揚聲要守衛讓開，也保住他們的性命。

　　　守衛擔憂地互看一眼，見雲青瓏怒火衝衝的模樣，不禁為少爺的性命擔心。

　　「還不讓開？」見他們僵著不動，雲青瓏怒喝。

　　守衛猶豫了下，這才讓開，讓雲青瓏進入。

　　　雲青瓏走向藺墨玉，一到他面前，她立即質問：「我問你，你要娶劉敏兒的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面對她的怒火，藺墨玉神情冷淡，就連看著她的黑眸也淡然得無一絲感情。

　　他的冷漠刺傷了她，而他的話更勾起她熊熊怒火，她追問：「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何待她這麼冷漠？他從來不會這麼對她的呀！

　　　不論她怎麼任性怎麼纏他，他總是縱容而不拒絕，可最近他卻待她如陌生人……不！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他巴不得她消失！

　　「什麼為什麼？」他不懂她的意思。

　　「為何要娶劉敏兒？若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生呀！為什麼你選她不選我？為什麼？」她是哪裡不好？為何他要拒絕她……

　　藺墨玉定定地看著雲青瓏，將她的傷痛看進眼裏，斂眸藏住壓抑的心思。

　　「青兒，我說過了，我不愛妳。」

　　　雲青瓏一窒，憤怒大吼：「我知道，你不用再一次提醒我。我說過，我不在乎，而且，你也不愛劉敏兒，不是嗎？」

　　「可是，與其娶妳，我寧願娶她。」藺墨玉淡聲說道，一句簡單的話，讓雲青瓏怒火更盛。

　　　「為什麼？那劉敏兒有什麼好？」雲青瓏握拳怒吼，不能接受他的話，她哪裡比不上劉敏兒？

　　藺墨玉揚眸，神情冷漠，看著她的眼神隱隱泛著一絲厭煩。「青兒，妳纏得我煩了。」

　　看到他透露著厭煩的眼神，雲青瓏不禁心口一緊，而他的話也讓她怔愣，「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嗎？他說……他煩了？

　　「妳總是自以為是地為我決定一切，一開始我不拒絕是因為無所謂，可是最近我覺得我煩了。」藺墨玉輕歎口氣，俊龐有著無奈。「青兒，妳說不放手，妳說妳愛我，可是……我只覺得累。」

　　「累？」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無法相信他會對她說這種話。「我關心你，我愛你，我費盡心思想讓你活下去……這些，都讓你覺得累嗎？」

　　她為他費盡一切，就算他不愛她，她也無所謂，只要他讓她待在身邊，她不要求他愛她，可是……他竟覺得累？

　　　「我沒要求妳這樣對我，我是生是死，那是我的事，妳的關心妳的愛，對我只是負擔。」藺墨玉說得無情，一字一句，都重重刺傷雲青瓏的心。

　　「負擔……」她重複著他的話，啞聲低笑，「我對你而言只是個負擔……呵！只是個負擔……」

　　她笑了，可卻像在哭。對他的付出，她不後悔，沒想到最後只落得「負擔」二字。

　　　「青兒，對不起……」雲青瓏痛苦的模樣讓藺墨玉不忍地斂眸，掩去心裏的沉痛，不敢再看。

　　　「夠了！」雲青瓏難受地閉上眼，忍住奪眶的淚水，她不能哭，再哭，只會讓自己更可憐。

　　　「我懂你的意思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懂的。「放心，我不會再纏你了。」

　　一次就夠了，她不會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她走了，徹徹底底地離開了……

　　藺墨玉沉痛地閉上眼，想到雲青瓏離去時傷心的模樣，胸口就一陣揪疼，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那一瞬間，他多想開口喊住她，多想留下她，多想叫她別走，求她留在他身邊。

　　　可是，他不能……他自私地困了她七年，豈能再自私下去？更何況……

　　「咳咳……」他輕咳，捂著嘴的手巾染上嘔出的血絲，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慘澹。

　　薄唇扯出一抹嘲弄，愈來愈頻繁的咳血，還有快喘不過氣的心悸，讓他知道這身子怕是撐不久了。

　　放她走也好，至少他死了，她不會那麼傷心；沒有他，她可以自由飛翔，實現盜遍世上寶物的夢想。

　　勾起唇，藺想玉想著雲青瓏說著盜墓事蹟的模樣，她的眼眸是那麼燦亮，神情是那麼耀眼，讓他移不開眼，卻也讓他嫉妒──嫉妒他不是她心裏的唯一。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是她的唯一，那麼，即使沒有他，她一樣可以堅強地活下去。

　　儘管，他好想一直將她綁在身邊，永不放手，可是他不能，再怎麼痛，還是只能放手讓她離開。

　　「青兒……」藺墨玉輕喃著雲青瓏的名字，她離開好些天了，而再過兩天，就是他和劉敏兒的婚禮。

　　他是自私的，為了達到目的，利用了劉敏兒。他會娶劉敏兒，卻不會碰她，等他死後，再讓爹幫劉敏兒找個好人家，讓她風光地嫁出去。

　　這事，早在一開始他就告訴爹爹了，爹爹雖然不贊同，可是因為他堅持，再怎麼為難，爹爹還是答應了。

　　　而雲家人對他則是滿滿的不諒解，雲青瓏走了之後，怕她出事，雲白琥跟著一起離開，而雲大飛和雲朱雀則繼續留在雲家，雖然不情願，看到他也沒好臉色，可還是勉強留下來。

　　拍賣會還沒到，晶玉的事還沒徹底解決，雲家人沒辦法離開，不然他們恐怕一刻也無法在藺家待下去。

　　就連家裏的僕人看到他，也是一臉不滿，卻不敢多說什麼，只敢私下為雲青瓏打抱不平。

　　她呀，收服了好多人心，幾乎人人都站在她那邊，連爹也對向來疼愛的他生氣，不贊成他這麼傷她的心。

　　他也不想呀！他最不願的就是見她難過傷心，他愛她爽朗的笑聲，愛她自信又驕傲的模樣。

　　那樣的她，是那麼炫人心神。可是，他能給她什麼呢？

　　這個破敗的身子能活到什麼時候呢？`

　　他什麼都不能給她，那至少放她自由吧！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看著手巾上變成暗紅的血漬，藺墨玉澀然一笑，只能痛恨地將手握緊，吞下滿心的苦澀。

　　突地，房門傳來幾下輕敲，藺墨玉收斂心神，將手巾藏好，抬頭看向來人。

　　「紅玉？」看到妹妹，他微訝地揚眉。

　　　這些日子，藺紅玉因為雲青瓏的事一直氣呼呼的完全不理他，沒想到今日會主動來找他。

　　「爹要我端藥給你。」藺紅玉鼓著臉，端著藥碗走向兄長，用力將藥碗放到桌上。

　　　「謝謝。」藺墨玉不在意妹妹的態度，溫柔一笑，伸手端起藥碗，低頭喝著。

　　　藺紅玉覷了藺墨玉一眼，雖然在生氣，可看到兄長愈來愈差的臉色，還是忍不住關心。

　　「大哥，你的氣色好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咬著唇瓣，扭著手指，彆扭地開口。

　　藺墨玉抬頭，見藺紅玉彆扭的可愛模樣，不由得寵溺一笑，「可能最近忙，沒睡好吧？沒事的。」

　　「哦！」藺紅玉悶應一聲，又低下頭不說話。

　　見狀，藺墨玉輕歎口氣，他放下藥碗，看著妹妹垂下的頭，柔聲開口。「紅玉，妳要跟哥哥生一輩子的氣嗎？」

　　藺紅玉嘟著小嘴，瞄了兄長一眼，又悶悶低下頭。「誰教哥哥壞，趕走青瓏姊。」

　　那天她看到青瓏姊很傷心地離開，她第一次看到青瓏姊那麼難過，知道一定是哥哥的關係，只有哥哥才能讓青瓏姊難過。`

　　「我討厭表姊，不想她當我嫂嫂，我想要青瓏姊當我嫂嫂，大哥你就不能娶青瓏姊嗎？」藺紅玉抬頭不解地看著兄長。

　　看著藺紅玉單純稚氣的眼眸，藺墨玉無奈地揚起薄唇，黑眸泛著一抹痛楚。「不能。」

　　「為什麼？」藺紅玉追問，不懂大哥為何不娶青瓏姊？「青瓏姊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娶她？」

　　因為他娶不起，更不想耽誤她！

　　可他不能說，就算說了，年幼的藺紅玉也不會懂的。他只能伸手輕摸妹妹的頭。「紅玉乖，以後妳就會懂了。」

　　藺紅玉看著兄長，總覺得自從青瓏姊離開後，大哥好象也變得不開心了，就連笑容也帶著一絲飄忽。

　　「哥，你不喜歡青瓏姊嗎？」

　　藺墨玉淡淡一笑，「若是就好了……」他輕語，聲音卻微弱得只有自己聽得到。若真能不喜歡就好了……

　　可太難，也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