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天恩無情
盛春悅和天恩的軍隊陸續從天憧關出發,盛春悅用分段而行的法子,每日走一萬,盡可能減少引起的注意且增大糧草的供應的時間。十多日軍營中便少了十幾萬人。駐守在天憧關的人便是新調來的三萬,在外界看來,天憧關依舊是十幾萬的氣勢,西戎國的探子亦是並未發現天憧關的變化。
天恩做前五萬主帥,帶著頭一萬人先行,後四萬每日一萬陸續跟上。
岳予鴿本被天恩推給蘇子葉,說留下照顧蘇子葉這個偶爾會毒發的女人。蘇子葉強烈推掉說:「親人大叔,你要讓我這個身帶劇毒的人擔心你的安危嗎?讓岳予鴿留在你身邊吧,我會放心一些。」
天恩對她一會兒一個稱呼的態度完全是一臉的苦笑,既是她這麼關心他,他也便應了,將岳予鴿帶在身邊。當岳予鴿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竟有一點點的安心之感,這一點點感覺讓他莫名,但他很快將這點莫名的感覺打消了。
盛春悅和蘇子葉將天恩送走後,過了五日便帶著一萬人馬跟上了,而後每日陸續跟來的人馬前後銜接起來,叱吒將軍主後,近二萬人馬同時出發。
因是暮春接近初夏,天並不算熱。然蘇子葉的病情卻越發的不穩定起來。每隔十來日便有一次毒發。越發接近京城,她的病是越發的嚴重。此時即使飲狼血都減輕不了她的疼痛。
蘇子葉終是挨到在京城百裡外駐扎建營的時候,她心裡一直有一個念,那就是一定要陪著盛春悅將京城攻下來。如果沒有看到天恩奪回他的皇位,沒有看到那個所謂的鳳子禎下台,這些日子的痛苦不是白忍了嗎!?
當京城郊外駐扎起了軍營的時候,鳳子禎並沒有慌亂,而是越發的鎮定起來。他登極不到半年時間,朝中人並不真心服從的人多,百姓之間的傳言亦是不斷,但他依然挺過來,堅持守住這個得來不易的江山。
自從得知天恩未死並且帶著部隊來京的時候,鳳子禎便著人通知澤瑞國皇帝,他的准岳父。並與其商計,在天恩部隊在皇城之外駐扎之後,要澤瑞國的部隊在規定時日內將天恩的軍隊圍起來,天恩想要來個甕中捉鱉,那麼他鳳子禎要來個反甕中打鱉。讓澤瑞國的偽裝人馬從後天恩的弱部將他們打個片甲不留。
京城內的百姓皆是恐慌不已,城外天恩皇帝以打倒偽皇帝要攻打京城,而城內的鳳帝卻以守顏氏江山為由,抵抗奪人皇位的天恩,死守皇城。
民間早有流傳說鳳帝並非顏氏皇族,而是因計奪取了顏氏天下,百姓被鳳帝所蒙騙,可這完全只是流傳,並沒有真憑實據。以至於百姓凌亂猶豫於該信任誰,到底要不要拿起武器抵抗城外的軍隊。
白日裡,京城內外,烽煙蔓延,卻氣勢冰冷。夜間,烽火連天,火光不斷卻越顯氣勢緊張。
城中百姓日不得行走,夜不得安眠。只期盼著這種被逼迫的日子早些結束,不管誰做皇帝,能給他們帶來安寧便是好皇帝。
***
「子葉?」盛春悅本和天恩在書案前看著地圖,籌備著從京城的幾個門攻入,盛春悅因偶爾會看一眼坐在一邊看著他的蘇子葉。當她蹙眉時,他擔心的叫道。
岳予鴿將自己的目光也從天恩的臉上轉移到蘇子葉身上,驚訝到:「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乍看蘇子葉臉竟煞白的令人擔憂。
天恩和盛春悅快步走至蘇子葉身邊,「岳予鴿,去准備狼血。」
盛春悅卻伸手阻止:「不用了,飲狼血對她已經沒有用了。」
天恩擔憂疑惑不解的看著盛春悅慢慢將蘇子葉圈在懷裡,他淡然的模樣在天恩眼中卻是不祥的預兆:「為何?」
「來京路途的這兩個月中,她頻頻毒發,狼血無用。」盛春悅緩慢收緊圈住她的手,頭不停的蹭著蘇子葉的臉頰,她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而她卻依然牙咬忍著。
她緊蹙的眉越來越高,紅唇欲滴血,她那白牙似是要將唇咬破……
盛春悅伸出手來,輕輕的放在蘇子葉口邊,小聲說:「子葉,聽話張開嘴來……」他寧願她咬破自己的手,也不要她將自己的唇咬破。
蘇子葉一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緊緊拽住盛春悅的衣袖,搖頭艱難的喘息吐出兩個字:「木頭……」
盛春悅回過神,看了眼蘇子葉自己給自己准備的一個木頭,對天恩道:「榻上那個木頭幫我取來。」天恩麻利的很快將木頭取來,心中卻滿是疑惑。
盛春悅將木頭放至蘇子葉口邊,蘇子葉便一口將不過三個指頭寬的木頭咬在口中。猙獰的表情早已讓她失去了原有的可愛面容。「她這樣堅持很多次了,飲血已經沒用,又沒有解藥……」盛春悅並未發現自己說話聲已經帶著哭腔看,然他眼中的淚十分不忍的落了下來。
天恩已經背過身不忍看著蘇子葉痛苦的模樣,他恨不得此時挖了單宗澤的心都要將解藥拿來,可是……
岳予鴿淚如雨下,一手緊緊捏著蘇子葉的衣袖,小聲叫道:「子葉,子葉……你會沒事的一定會。」蘇子葉咬著木頭抽搐了下嘴角,目光投向盛春悅,算是笑了。然她笑的動作都牽動了她的胸口,蟲咬的感覺越發的明顯,更有甚者,她覺得那些蟲子要破胸口而出,要穿透她的胸膛。
抓著盛春悅的手幾經鬆緊,雙眼因疼痛而如血般的泛紅,驀然瞪大了眼眸,頓而無了神色,下一秒卻緊閉了起來……
「子葉!」岳予鴿見蘇子葉毫無預兆閉目,心跳立刻停頓了下,驚叫了出來。
天恩猛然轉頭:「盛春悅,蘇子葉怎麼了!」抓著盛春悅的手已經垂了下來,她口中的木頭也隨之掉入他的懷中。看著盛春悅的表情,他退了兩步:「別告訴我……她,她……」
「她沒事,每次忍過去後,她會沉睡,跟死了一般。」盛春悅終是感覺到自己說話竟是泣不成聲的樣子,他仰起頭,將眼中的東西逼了回去,強笑道:「我希望她身上的蠱毒能夠轉移到我身上……」
「可是,不能……」盛春悅雙手摩挲著蘇子葉那冰冷的臉頰,顫抖著聲音繼續道:「如果沒有蠱毒,她此時應該是沉浸在成為母親的喜悅中……」
岳予鴿迷茫於盛春悅的話,轉頭看天恩。卻見他又退了兩步,最後退到長椅邊,頹然坐了下去:「孩子,沒了?」他們匯合後,她不曾提起。見她身體不好,見她面色差,一直以為是因為路途顛簸導致,卻不知竟是流過產……
盛春悅咬牙,開口竟有些吃力:「毒發之時疼痛難忍,影響到腹中胎兒,以至於……」
「她很喜歡孩子,當初抱著君予一直唱小曲,還說要給君予生一個弟弟……」聽完盛春悅的話,天恩喃喃自語,雖然他知道她口中的生弟弟,也一定是想著為盛春悅生,雖然知道她心裡沒他,可他聽著這樣的話,依然很溫馨。
「都怪我,都怪我啊……」天恩苦笑,自責的自語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子葉沒怪過任何人,她說這樣的經歷,也算是圓滿了人生。」盛春悅將她摟入懷中,讓她安心的睡:「不吵子葉了。大哥,帶著岳予鴿去休息吧,子葉也需要休息了。」
天恩搖頭:「不走。」
「大哥,子葉會愧疚。」
天恩抬眸看盛春悅,那抹苦笑又浮現,是啊他留下只是給醒來後的她平添苦惱罷了,她一直希望他能夠放開她,一直希望他能過得好,如果堅持留下,會害她自責。
「岳予鴿,走吧。」天恩扶起岳予鴿,對盛春悅道:「好好照顧她。待攻下京城,找張野,也許他有法子為蘇子葉解毒。」
岳予鴿跟著天恩離開,眼眸卻一直沒有離開盛春悅懷中的蘇子葉,直至天恩將盛春悅營帳的門關了。
出了盛春悅的營帳,岳予鴿抿唇對天恩道:「霓裳的血……有可能比一般狼的血好。」如果取一點霓裳身上的血,試一試能否減輕蘇子葉的痛苦。
天恩本沉寂在方才蘇子葉痛苦表情中,耳中飄過岳予鴿的話後,立馬轉臉看向她,那雙眸中帶著凌厲和責怨:「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在天憧關的時候,你不說!你知道這段日子子葉她得忍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嗎!」
岳予鴿見天恩滿是怒氣的臉,頓然懵了,退了兩步,畏懼的眨眼看著他。
天恩心中的怒氣此時全然爆發出來,轉頭看營帳四周:「霓裳呢,你的那匹狼呢!」岳予鴿回過神:「你……你要殺了我的霓裳?」
天恩瞇了瞇眸子,眼眸中陰晴不定,「你說呢?如果霓裳的血能讓蘇子葉減輕痛苦,你覺得我還會讓它活著麼!」他見巡邏的士兵正欲來行禮,他忙阻止道:「去將雪狼找來,立刻馬上!」
「不准,霓裳是我的命,不准你們傷害它!」岳予鴿忙阻止,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天恩,生氣起來不是人。
「岳予鴿,走開!」天恩粗魯的推開了岳予鴿,沒有站穩的她毫無預兆的被推倒在地,而他大步跨走,帶著人尋找霓裳去了。
岳予鴿看陌生人似得看著消失在月夜中的他,她哭了,吸了吸鼻子起身,仰頭對空『喔』的叫出一聲狼叫……
而後快步去營帳,發現霓裳已經在營帳之中,她小聲對霓裳說:「霓裳,我要你的一點血,一點點……你會給我的,對麼?」她手中拿著茶杯,一手拿著匕首,緩步逼近霓裳。
霓裳似是感到害怕的退了幾步,仰著頭無辜的看著岳予鴿。岳予鴿笑道:「我知道,你也一定不希望蘇子葉忍受痛苦對吧,所以犧牲一下,就要一點你的血。」她蹲在它身邊,苦笑道:「待一會兒我給你包扎好,你便走吧,不要再回到我身邊了,在我這兒你一點都不安全,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有可能殺了你……」
霓裳似完全聽得懂她的話,竟是聽話的抬起一條腿,附在她的膝蓋上,岳予鴿微笑:「我就知道霓裳最好了。」而後忍著心痛輕輕割開了霓裳腿上的肉,剝開它雪白的毛,讓血順著毛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茶杯之中。
待取好血後,她又快速的拿出金創藥給霓裳塗抹,為它包扎,之後要它離開軍營……
岳予鴿看著霓裳瘸著腿不捨的離開,她淚水蔓延了,或許她不該說霓裳的血不一樣,可她又不忍心看到蘇子葉承受痛苦。之前不是她不願說,而是今日才知一般狼血對蘇子葉沒用,她才猜測不同於一般狼的霓裳的血液對蘇子葉應該有一點幫助的。可,她也只是猜測,天恩卻發了那麼大的脾氣,還要殺了霓裳……給蘇子葉試藥。
她低頭看茶杯中的血液,微微一笑,如果霓裳疼痛換來蘇子葉的不疼痛,那麼她願意將霓裳送給盛春悅,任他取霓裳的血,可都未確定霓裳能否減輕蘇子葉的痛苦,她是不會讓天恩隨意殺了霓裳!
她端著茶杯來到盛春悅的營帳,見他憔悴且紅著眼抬頭,她怔住了,記得曾經母親說過,男人為女人落淚,那麼這個男人真的愛這個女人,愛到他自己會自動降低自己的身份。
天恩,顯然不會是那種人,岳予鴿心裡明白。但她更明白,天恩會為蘇子葉降低自己的身份,就算扔掉他的皇位他都願意。
「你怎麼沒休息?」
「霓裳的血,如果沒用,我便不准天恩殺了我的霓裳,如果有用,我會讓霓裳待在你身邊,直至找到解藥為蘇子葉解毒……」將茶杯遞給他,她便轉身離開。
盛春悅聽完她的話,完全明白過來什麼意思。看了眼那快要凝固的血液,他笑了,岳予鴿的心意到了,他和她都會滿足。將快要凝固的血液喂給蘇子葉吃下後,見她面色好了很多,他的心寬慰很多,雖不能治病根,卻減輕她的痛苦了。
蘇子葉的疼痛方才過去了,起碼得一日時間才能緩過來,而這杯狼血餵下後,她的面色便好看了起來,不得不說雪狼的血真的有用。
岳予鴿曾經說過霓裳和一般的雪狼又不一樣,它從飲食就比山中雪狼講究,從來只吃狐狸不吃別的。
盛春悅放下茶杯後,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一定要為你解毒,一定會找到解藥的……相信我,一定能。」單宗澤,便是盛春悅唯一能夠找到解藥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