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濃情蜜意
查賬半途,便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經冬雪通報,來人乃丞相大人鳳子禎。正在書房查賬的蘇子葉和盛春悅皆是一愣。
「冬雪,先去招呼著丞相大人,我和姑爺很快就到。」蘇子葉說完看了眼盛春悅,之間他愣了下下便又翻起了賬簿,似是沒有聽見冬雪的說話。
「奴婢這就去。」冬雪退下。
蘇子葉道:「大叔將賬簿搬運至此,想必已准允我不用進宮,這丞相是和我一同辦理此事兒的。今後可能時常來這兒,回頭我跟公公婆婆說一聲,以免二老多疑。」
盛春悅只是點頭,抬眸看蘇子葉,低沉說:「這個書房,不允許其他人入內,其他地方自便。」
「哦,好。」之前他的書房也不准她進,若不是發現他是「傻子」,她還真一直不會有機會入內。「倒是你,怕不怕被鳳子禎識破呢?」
盛春悅側目些許鄙視蘇子葉,滿是磁性的聲音略帶戲謔:「你覺得天恩信任的人,怎可不知我裝傻?」
「那……」
「他們為何不點破?」盛春悅起身整了整衣裳,淳厚的聲音出口道:「因為,他們要找一個十分合理的,眾人能夠接受的理由來殺了我。」
蘇子葉心中不解,若天恩要殺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可是為什麼就是不早早殺了盛春悅?莫非,盛春悅手中有什麼王牌,令天恩難以下手?
「走吧,莫要讓客人等久了。」盛春悅輕咳了一聲,走至房門口,欲開門之時,又肅穆而言:「待我死之時,天恩也許會告訴你。」拉開門,門外的光亮立馬投射入房,刺痛了他的眼,刺穿了他的心。
待他死之時?他--死?!
蘇子葉心頭一跳,猛然開口:「我不會讓你死的。」跨出門檻的盛春悅腳步頓了下,嘴角揚了起來,他的命她救不起,只有他自己才給自己創造活路。
「娘子,娘子,快些跟上,莫要讓客人等久了。」孩子氣般輕快無雜質的聲音又傳了來,清晰的刺入蘇子葉的耳中。看著在門口朝她招手的盛春悅,蘇子葉眼眸也刺痛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到底是為何而如此裝傻。好端端的天恩跟他過不去做何?
蘇子葉臨出門吩咐站在門外等候傳喚的夏柳道:「整理出個廂房,將賬簿送往廂房,筆墨紙硯准備好,待會兒丞相大人要同我一起看賬簿。」
「奴婢省得。」夏柳福下身,遵命之。
蘇子葉快步跟上盛春悅,挽起他的手道:「相公,一會兒見了丞相大人一定要行禮哦,莫要忘記呢。」
「聽娘子話。」盛春悅爽快帶著急切的回答。
房內房外的盛春悅天差地別,無人能及。
堂廳中,偏座老虎椅上端坐一人,此人一襲綢緞白錦衣,淺青色竹紋繡圖,在紗衣下若隱若現布滿其衣擺,滾邊袖口的銀絲繡字極為惹眼。他優雅的端著茶杯,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杯蓋撩撥著杯中淺黃色玉液,聽聞腳步聲,不緊不慢抿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抬起頭來。
盛春悅一身羅衣,髮髻以竹簪束起,雖是家常穿著,看起來幹練十分,並不顯得唐突。
蘇子葉一身碧霞羅,白煙紗裙正好至腳跟,並不拖地;簡單的綰起髮髻,只別了一枚翠色鳳凰南飛髮簪,簡約不失高雅。
就這麼猛然一眼,鳳子禎頓覺他們很般配。
「盛春悅見過丞相大人。」
盛春悅經蘇子葉『指示』,上前行禮,蘇子葉也隨之福身:「民婦見過丞相大人。」
「二位不必多禮。本相雖位高,來貴府卻為客,本相不跟你們客氣,你們也免了這繁瑣之禮。」鳳子禎儒雅一笑。
蘇子葉愣了一下,這鳳子禎換了衣服人都有些不一樣了,昨日說他是邪魅仙兒,今兒可以說是不染塵土之雅仙兒。總之,很仙兒!
「娘子起身,丞相說不作禮。」盛春悅手快於起身的鳳子禎,扶起半蹲著的蘇子葉。
鳳子禎本該尷尬的伸著手,然動作卻順暢自然的收了回去,似方才要扶她的人不是他,那是個錯覺。
蘇子葉並不是沒有發現鳳子禎這一舉,方才還心驚來著,好在盛春悅手疾,將她扶起,「相公,去請丞相大人上座。」
盛春悅傻傻一笑,點頭。面帶傻笑朝鳳子禎而去:「丞相大人,娘子說您是貴人,須得上座。來春悅給你擦擦椅子。」說著繞過鳳子禎托起自己的袖子擦起上座椅面。
鳳子禎鳳眼閃過驚訝,繼而變成一種譏諷:「真是有勞了。」
「不勞不勞,娘子說為貴人做事兒是我們的福分。」低著頭擦椅子的盛春悅口氣輕快,笑容直達眼底。
蘇子葉看著心裡是一酸,這些本不該他做的事兒,他那雙手是執筆打算盤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天恩,天恩到底……
「蘇小姐,今早送來的賬可看了多少?」鳳子禎見蘇子葉發愣,鳳眸一凜,似從她眼眸中看出什麼,不禁嗤笑道。
蘇子葉的思緒被鳳子禎打斷,回過神笑道:「您覺得一個貯書箱的賬簿,一個早上我能看幾本呢?」
鳳子禎淺笑:「不是還有令夫同你一起。」
一句陳述語,不是疑問。
蘇子葉甚是討厭這句話。不經盛春悅方才的提醒,蘇子葉還真不知鳳子禎已經確定盛春悅是裝的了。「我夫頭腦有些不清醒,丞相大人您也看見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幫我拿拿賬簿。」蘇子葉說著指向還在擦椅子的盛春悅。
鳳子禎只是戲謔的勾起一抹寒顫人的笑容,道:「令夫頭腦果然有些不清醒。」這樣一個本高高在上的男子,竟屈尊做著下人做的事兒,他能夠忍,能夠裝,且如此之投入,鳳子禎不得不佩服。
蘇子葉眸子暗了暗,看向認真擦拭椅面的盛春悅,開口:「相公,可以了,請大人坐下吧。」
盛春悅拍了拍手,立馬請鳳子禎過去坐,之後又站到蘇子葉身邊來,聽話的等著蘇子葉的命令。
看著他們這一前一後站著,鳳子禎那種感覺又出來了,他真的覺得他們很配,比蘇子葉和天恩在一起都配。
「你們也坐吧。」
蘇子葉拉著盛春悅,讓他坐自己的上手,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撫的樣子,之後揮手命下人再送茶來。
新茶上後,蘇子葉道:「丞相大人,我們盛府的茶與宮中賞賜的貢茶不能相比,暫且委屈您了。」
鳳子禎濯濯眼眸劃過一絲笑意道:「你這茶,我且從未嘗試過,不知是何處產之,名為甚?」
「您不覺這茶葉瞅著很熟悉嗎?」蘇子葉回道。
這時候盛春悅急忙開口,似是邀功:「丞相大人,娘子說這是『菊花茶』,有散風清熱、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之功效,可稱之為『神茶』,隨便人家都有的。」
鳳子禎眼鋒劃過盛春悅,再一凜,頓而淺笑:「本相真不知這菊花還能佐茶之用。」『隨便人家』,他鳳子禎是隨便之人嗎!
「不是佐茶,它就是一種茶。」盛春悅認真模樣,鄭重糾正。
蘇子葉瞅見鳳子禎一抹不悅之色,立馬握住盛春悅的手,說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堂廳內的人皆能聞之:「相公,跟你說了幾次,沒讓你說話你不准開口的。」
盛春悅嘟了下嘴,點頭又搖頭。
蘇子葉尷尬的朝鳳子禎一笑道:「外子見著客人過於興奮,讓大人見笑了。」鳳子禎不屑的搖搖頭,若蘇子葉得知盛春悅並非真傻,得知被人欺騙她會怎樣?那種感覺,她該是第一次嘗試吧……有些期待她恍然大悟抑或傷心絕望的樣子。
「相公,你去書房看『三字經』好不好?一會兒我和丞相大人談完正事兒就去聽你念書。」
盛春悅搖頭。蘇子葉瞅了眼鳳子禎,呵呵一笑:「丞相大人稍等,待我安排了相公便……」
「不必,令夫想留下聽,本相並不介意。」
「這……這樣,好吧。」怎奈盛春悅是裝的,她也無可奈何,他留下一定有什麼目的。
鳳子禎便開始與蘇子葉談論關於財政庫銀之事兒,盛春悅一邊安靜的聽著。他們之間的內容,盛春悅完全不在乎,他只在乎的是鳳子禎的那雙攝人鳳眸,為什麼總是直勾勾不加掩飾的看著蘇子葉!
***
「……這樣一來,我們就從今年流出去的賑災銀子查起,這錢數額巨大,我想總有破綻的。」蘇子葉認真的和鳳子禎討論關於賬簿,關於庫銀,怎還有心去提防鳳子禎赤裸裸的眸淫呢。
「每次上限賑災額數不超過十萬兩,真如你所說每月都有支付這災銀出去,也不能夠造成財政虧空,這個提議有些漏洞。」鳳子禎直視蘇子葉,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敲擊著桌面。
「丞相大人,一個縣城每月領走十萬兩,兩個城,三個城呢……」想來這銀子流走是在近期,並非蘇子葉成婚的這一月中。蘇子葉沒有發現錢在賬不在庫,是她工作上的嚴重失誤。
鳳子禎點頭,「說的有理。這便去看看賬簿吧,我想你該將重要的賬簿預留出來,以便清查。」
蘇子葉點頭,這點盛春悅已經和她說過。
待他們商議差不多簡略查過賬後,蘇子葉和盛春悅留鳳子禎同盛府二老用完晚膳,方准他離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子葉的兩個丫鬟和利廣都被打發去睡覺了,而蘇子葉捏著賬本一直在盤查,盛春悅在一邊坐著等待著什麼。
蘇子葉和鳳子禎的發現,從賬簿中查出,錢多數從賑災這一方面出去,賬簿後面每筆出去的錢都有一個簡賅的摘要。而有幾個縣城的摘要竟幾乎一模一樣。
「該死,戶部撥款不管由頭,只管撥錢,這可大大便宜了這幾個縣城的官員!」蘇子葉看到簡賅後面的署名,怒不可制。他們經逮著這樣一個漏洞不斷往外挖錢,真是膽大包天!
「祖制有規,凡災區銀兩未超過十萬兩,可不必經由皇帝之手。此規正是讓貪欲大肆興起的源頭。」盛春悅看到蘇子葉的柔荑猛的拍像桌子,又見她立馬揉捏疼痛的手,他便有一絲心疼。她可真是不將手當自己的,這般狠虐。
蘇子葉邊揉著自己的手,邊起身:「說的是,回頭要跟大叔提一提,不然這錢全沒了。」
「看完了嗎?」
蘇子葉搖頭,「明日繼續吧,今兒累了。」說著走至門口去擰了把棉巾敷了下被自己拍麻掉的手。
紅燭下她那張小臉一直沒有展開,緊緊繃著,蹙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盛春悅不由自主的起身,至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棉巾,輕輕擦拭她的手道:「盛府已經有一個傻子了,難道你也要做個傻子?」
蘇子葉是徹底的驚住,盛春悅過來溫柔的給她揉手……是溫柔的,不是粗暴的!!!他的口氣,雖是僵硬,但她隱約可以聽出有一絲的憐惜之意。
她有些不置信,這是盛春悅嗎?
「細作娘子,你傻子相公可不願做一輩子傻子,所以你別陪著傻了。」盛春悅幫她擦拭差不多,便將棉巾整齊的掛好,不理會蘇子葉的震驚,徑自轉身去退衣休息。
蘇子葉抽搐了下嘴角,是笑了,她心跳也加快了。盛春悅,盛春悅這是在關心她!
她有些挪不動步子,有些不知所措……盛春悅,他這是怎麼了?他們之間不是繼續扮演一冷一熱的夫妻,一直打算過男不理女、夫不親妻的日子的嗎?
「對了,鳳子禎很優秀。」盛春悅坐下退鞋之時,隨意這般說。
蘇子葉凝神,總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好像他什麼時候說過……不過這會兒記不起來他什麼時候說過了:「鳳子禎優秀不優秀,與我何干?」鎮定的隨著這句話緩步走近盛春悅,蹲下幫他退鞋。他們之間,該如何相處,在昨日她可能完全明確,但他要對她有那麼一絲的關心,就令她方寸大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讓天恩賜婚嫁給他。」盛春悅這般說來。他沒有提單宗澤,是因為單宗澤沒有能力保護蘇子葉,一個皇商,不過為天恩賺錢的天下第一掌櫃,沒有實權不如鳳子禎。
蘇子葉一愣,甩開盛春悅的鞋,起身給了他一腳:「呀嘿,你盛春悅夠厲害啊,後事遺囑都准備好了,還給我另找夫家,你可真是……」
「原本你嫁給我就是個錯誤。」盛春悅沉著的打斷了蘇子葉的話。
「錯不錯誤由我來定!」蘇子葉氣大,她說過她不會讓他死的,如果天恩真的不放過他,大不了她陪著他死。隨了母親的一句話,「『嫁乞隨乞,嫁叟隨叟』,乞死叟去,妻隨其亡,倘使大叔要殺你,而我絕不獨活於世!」
這個想法定型之時,蘇子葉也為自己這個想法驚了。她竟然……竟然有這般決死跟定他的決心,她什麼時候對他產生如此深的眷戀了,她怎麼不知?
盛春悅本吃驚於她踢他,而這會兒完全驚詫於她這句脫口而出的話。
可,她是細作!
盛春悅頭腦清醒了下,壓住心中的悸動,清冷了言語道:「睡吧。」
兩個字,將他本升溫的心凍結住了。
蘇子葉頓時心悵然,那股子失落感令她心痛,「春悅……我是真心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真的……」她底氣不足,有怕意的出口。
盛春悅的心隨著她出口的每一個字猛然跳動,抬眸看向她那期期艾艾的樣子,心悸一動,伸手拉過蘇子葉,一個旋轉將她壓在了身下,低沉口吻說:「別誘惑我,你會深陷其中!」
蘇子葉從驚恐中回過神,調整了焦距對上盛春悅的眸子,低聲道:「從第一天,我便已經深陷其中……」語閉,雙手猶豫的勾住了盛春悅的脖頸:「不可自拔了。」
盛春悅低頭雙唇緊啄住蘇子葉的,啃咬了起來。她的甜美,他從來沒有認真品嘗,因為作為一個傻子只能機械般的去做事……
他,已經壓抑很久了。
親吻她到氣喘吁吁的時候,他抬起頭,看著她嫣紅的面頰和勾人的迷離眼神,沉悶的聲音傳出:「我不容你有背叛我的一日。」不待蘇子葉回應,他再一次襲擊蘇子葉的唇,而此時一手移至她的高峰,緩慢輕柔,動作甚如掠奪。
蘇子葉強迫自己睜開眸子,看他閉著眸子,心越發雀躍了。聽說,親吻之時對方閉眸說明他心裡有對方,所以才閉目享受另一方的存在。
她也緩慢閉上眸子,感受他。
衣服一寸寸的被剝開,心房一片片的被占據,靈魂一點點的在升華……
他攝魂般的親吻,觸電般的愛撫,都令她難以抑制內心欲爆發的觸動。
今次,她不敢呻吟,不敢出聲,她怕這一切似夢似幻,被聲音敲破。
他的親吻轉移至頸間,胸口……
只聽她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悶哼。盛春悅心中一抹心疼之意:「隨心而行,莫抑。」
蘇子葉似是得到解放,雙手緊緊抱住他,感受他,終是輕緩出聲。
帳簾不知何時落下,遮住了床帳內羞人的一幕……
女子的嬌吟,男子的低吼從帳簾內傳出,似是為這個寂靜的夜帶來了一曲百合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