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難定生死
晃眼又將過去半個多月,蘇子葉的日子總在擔憂中度過。而盛春悅依然這般傻傻呆呆的過活,蘇子葉又氣又笑,白日裡的盛春悅是乖孩子,晚上可就是狼,一匹似是從未飽肚過的餓狼,蘇子葉這小羊羔就這麼入了狼口。
天氣是越發的冷了起來,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出門就會被凍得哆嗦起來,平日裡蘇子葉不出門,只待在房內,她才不願跟某個傻子一般沒事兒出去吃冷風。
沒法子,盛春悅『喜歡』練武,天天出去扎馬一個時辰。蘇子葉只有在暖暖的屋子裡從窗戶中看院子中裝傻的盛春悅。
時常,她會看著他落淚。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裝傻下去,還不知道明日能否見到明媚的陽光,這樣的日子,她過著都難受,而他卻……淡然處之。這些年,他都是這種平常心度過的,他說了。可她看在眼裡是越發的心酸。
她幾欲沖動,想入宮求天恩。皆是被他阻止,他說該來的你躲不了,不如等待。可是,等待有多麼的痛苦啊,她知道他明白,可是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著天恩出招。
「子葉,瞅什麼呢?窗外什麼這麼吸引你?」耳邊傳來他渾厚且帶著笑意的口吻,忽而臨近了耳邊,那略帶寒氣的鼻尖觸碰到了她的耳垂。
蘇子葉臉一紅,笑道:「在看你。」看的入神,他離開院子她都不曾發現。
「我在這兒,而你看窗外?說,想誰呢?」盛春悅不饒過蘇子葉,冰冷的雙手探入蘇子葉的衣襟內:「給我暖暖。」蘇子葉更是羞紅了臉,卻不推開盛春悅,而是感受著他雙手傳遞給她的冰冷。
這種冰冷,令她腦袋清醒了許多,「還能想誰,看著你都入迷了。」她還能為他暖幾次手呢?她不知道,而他也不清楚。
盛春悅悶笑出聲,「若是想別人,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罷,還不留情的咬了蘇子葉的耳朵一下。
驚得蘇子葉輕呼一聲:「作死的,沒個輕重!」
「這樣呢?」盛春悅大笑起來,親了下被他咬過的耳朵。
蘇子葉心慌了,推開了盛春悅:「大白日裡沒個正經的,趕緊去洗洗,一會兒冬雪傳午膳來了。」
盛春悅含笑,他倒是愛煞了蘇子葉這羞怯的模樣,真是嬌女羞態惹人憐。
「快去快去,別這麼盯著我。」他是放開她了,可是雙眸就是沒有放過她。二人袒裎後,日日甜膩,可她依然羞怯難當,總是跟個新媳婦才進門的時候一樣。
盛春悅不語,聽話去洗手了。
「不好了……不好了……」利廣焦急的聲音從庭院遠處由小及大的傳來。
蘇子葉和盛春悅皆是一愣,相視一眼,似是什麼都明白:「該來的,終歸是來了。」
蘇子葉蹙眉,快步至盛春悅身邊,「我爹會求情的,一定會的。」
盛春悅含笑,伸手寵溺的撫摸蘇子葉的臉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我連『臣』都不是。」
「沒事沒事,你不是還有個太傅之女的妻子嗎,沒事的,一定。」蘇子葉持續阿Q。
盛春悅含笑,等待著利廣進門……
「少爺少爺……少夫人,不好了!」利廣進門滿臉通紅,帶著一股子涼風,氣喘吁吁的直拍胸脯道:「那個那個……」
蘇子葉和盛春悅倒是一臉淡然,天恩的人來了吧?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帶著兵來抓盛春悅這個貪墨案背後的主使者。
「黑……黑……」
「黑什麼黑,有什麼重要事兒快說啊!」蘇子葉恨不能拍飛利廣。
「黑貓被人踩斷一條腿!」見蘇子葉的巴掌抬起來,利廣立馬利索的說了出來要說的。
蘇子葉一口氣鬆了下來,原來不是他們所想的。欣慰的看了眼盛春悅,只見他眼眸滿是笑意,蘇子葉回頭撇了眼利廣:「黑貓被誰踩了?」
「一群人,一群……宮裡來的人。」
利廣的話才落,蘇子葉和盛春悅的臉皆繃了起來,好不容易放鬆的心,這會兒又被吊了起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一點兒僥幸都不可有。
盛春悅握了握蘇子葉的手道:「放心,他不能把我怎麼樣,等我回來。你,萬別入宮。」
「好,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蘇子葉一點兒底氣都沒了,天恩終於過來抓人了,要當著他們族人的面,揭破盛春悅,讓他成為階下囚。
「少、少爺……」利廣瞪大了眸子,奇跡般的看著盛春悅,他這副模樣跟平日裡不一樣了,那種氣勢和口吻……
「利廣,他們的目的是?」盛春悅看向利廣,這個天恩『賞』給他的人。
利廣急忙回答:「頭領侍衛說,說請少爺進宮一趟,須即刻起身。」
盛春悅二話沒說甩袖前行:「走吧。」
「春悅!」看著他豪邁跨出去的樣子,蘇子葉忍不住叫住了他,顫抖著唇說:「我,我等你回來。」
盛春悅簡單的回答了句:「嗯。」便頭也沒有回的走了。
「利廣,去打聽下宮裡的動向。皇上和丞相那邊的都要探聽一下。」利廣一個激靈,領了命便離去。蘇子葉緩步挪回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面容失色的自己。
原來,等待是可怕的,反當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沒有那麼可怕了,有種快要解脫的感覺。
一炷香過去了……
「少夫人,皇上正在請皇室族人進宮,說是審問少爺……」
「少夫人,丞相大人請您入宮一趟……說財務虧空一案需要今日一結。」
兩柱香過去了……
「少夫人,您入宮救少爺?……」
「少夫人,您到底做何打算?……」
蘇子葉一直沒有說話,而是精心的打扮著自己。末了,說:「備馬,入宮。」
不知道結局如何,但她要入宮,求情!
請皇室族人進宮,那麼局便定了,她要趕在族人全部到齊之前,見天恩一面。
一片片密集的烏雲在恢宏的皇宮上空如此低垂壓抑,咆哮的風席卷不走那慘淡殘雲。陰沉沉的天,瞧不見一絲亮光;紅牆高瓦,沒有了往日的艷麗高華。
每一處所立的侍衛不如往日般昂首挺胸,因秋風沁冷,吹散了他們該有的氣勢。
途經御花園,依稀能夠見著蔥蔥郁郁的鬆柏,不過依然避免不了這臨近冬日帶著寒氣的秋風的摧殘。曾經,笑容聲布滿御花園,而此時盡是寒風吹之嘯。
過了御花園,便是天恩的書房了,蘇子葉瞧著正北方向看去,步子不由的加快了……
***
盛春悅則是被帶到了天恩上朝之處:天佑宮。
天佑宮正殿龍椅上方懸掛著開國皇帝天策御筆親書的『天方百世』匾。四個金字明晃而又刺眼。
天策皇帝當年寫下『天方百世』這四個字,曾經說過:吾朝欲統三國霸天下,澤福百姓千百世。然,顏氏歷代皇帝至今沒有一個能夠將三國統一,澤福了也不過只是一方的百姓。
盛春悅仰頭看著那四個字,一抹嘲意洩露嘴角。
當年,他奮勇殺敵的時候,多麼豪邁瀟灑;當年,他立誓為天恩統一三國的時候,多麼英勇氣派……
然,不過三年之久,一切都成為泡影。
三年前的任務,令他的一生就此改變。
為什麼會是他?皇權、朝勢與他何干?他不過想做一個能為國效力的人。
然,天恩利用權力,抹殺了他的一切。
「盛春悅……」一個尖細的聲音由不遠處傳來,刺痛了盛春悅的耳朵,原是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多時,何以不下跪!」
盛春悅回過頭,只見門口一身纁色弁服的天恩站立在宮門正中央,宮殿外灰暗的那點光竟能在他周身顯得亮晃許多,不得不說天恩這皇帝的氣勢壓人,就連外界一切都圍著他歡悅起來。
他側身站立的是一身黑色朝服的鳳子禎和一身宮裝的--蘇子葉。
宮裝!
貴妃品級才能身著的寬袖緊身龍鳳呈祥曲裾深衣。她腰間紅色綢帶係束,髮髻間簡單的珠玉步搖,卻更顯高貴,精美華麗的龍鳳呈祥的金色繡紋如此扎眼……
她這一身宮裝打扮,如巧鳳一般,直沖九霄。
鳳儀天下,就是她這種人才有的典范吧。
盛春悅頓時明白了什麼似得,眼眸中那驚訝立馬掩藏,側過身往邊上退了兩步。
天恩剛一進門,見他站立在龍椅正下方,臉色立馬暗了暗。他總有一種感覺,盛春悅周身有金龍庇佑。
天恩眸帶寒氣,盯著盛春悅片刻後,移步殿內,氣勢凜然的走向殿台之上。而後居高臨下的看著盛春悅。
鳳子禎走至盛春悅這一邊,站其之前。蘇子葉站立於殿台下另一側。盛春悅只要抬頭便能看到對面的她。
蘇子葉眼神閃躲,側過頭看向殿台上的天恩,不敢看盛春悅一眼。
盛春悅內心嘲笑,移過眼同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天恩,等待著他的審問。
「你可知,朕等你等了多久?」
盛春悅直視天恩:「我等您三年,想必您亦是等我此久。」
蘇子葉驚訝的側頭看向盛春悅,他們之間的故事,似乎並非天恩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
天恩輕笑一聲,忽而寒了口氣:「你是在考驗朕的能力?還是在試探朕的忍耐力?」
盛春悅並不回答天恩的話,而是直截了當的說:「想必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而我對你也沒有什麼威脅,殺抑或生,你一句話。」
「你要生,還是死?」天恩看著盛春悅,他喜歡盛春悅這種傲骨。記得他十九歲之時,被澤瑞國抓去做了俘虜,他都不曾低頭,在絕望之間還設了一個釜底抽薪之計,燒了敵營糧草得以逃脫……
可,盛春悅在如何優秀傲骨,在如何正氣凌然,他終究是威脅自己皇位的人。
「死前,讓我問蘇子葉幾句話。」
「不。」天恩阻止:「我要你生,但遠離香宛國。不准踏入這片國土一步。」
盛春悅意外於天恩的這個『恩赦』,忽而眼鋒犀利的投向蘇子葉。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