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計劃生育
膳後,蘇穹帶著妻兒和女婿往蘇家祠堂走。
蘇家祠堂,在蘇府最南面的院子中,蘇子葉從小就常去,今日來卻令她心中髮慌。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日父親有些奇怪。每次看她的眼神以及他那張勉強透露出喜氣的臉,她就覺得怪異。
蘇家祠本是獨立的一個院子,蘇穹早年命人將這個院子和住的院子用圍牆圍了起來,以便打理。祠堂牌匾上的字是白色的,香宛國中有規定,除皇家祠,其他祠之匾只允許以黑色為底,字為白色印刻,皇家的則是金色刻字。
蘇子葉瞅著那牌匾,心中『噗嗤』的笑了一聲,墊腳附到盛春悅耳邊笑說:「小時候,府裡下人除淨的時候,我特意去取了金粉,命下人將白色字塗成金色的,後被皇上髮現了,可沒少罰我呢。」
盛春悅神色如常,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是『嗯』了一句。蘇子葉想起小時候差點被皇帝打屁股的時候,覺得很窘也很搞逗:「相公,回頭我跟你說我小時候的事兒吧。」
「嗯。」盛春悅的表示。蘇子葉瞪了眼一臉正經,目不斜視走著的盛春悅。她知道盛春悅裝,也不去拆穿他,因為爹娘跟前面走著,他跟後面干個什麼,他們可都一清二楚呢。
推開祠堂那扇陳舊而又莊肅的大門,卻見門內有兩名身著打扮和府中家丁異同的人,蘇子葉心裡疑惑,問道:「爹,咱們府裡換家丁了嗎?」她不過出嫁三天啊,這麼快就換人了?
蘇穹搖搖頭,不說話,只是伸手揮了揮,示意他們進門。蘇子葉今日越髮的好奇了,不尋常啊不尋常,一個回門怎麼讓她起了好多懷疑呢。
邁著步子往裡走,看了眼身邊的盛春悅,他依然淡漠,卻越顯得蘇子葉躁意濃烈了。她伸手握了握盛春悅的手,小聲道:「從來沒見爹這般嚴肅過呢。」
盛春悅不適的捏著她的手,點頭:「少見。」
蘇子葉撇了下嘴,心裡哼了聲,開口:「你見過我爹幾次啊你。」沒見過幾次就這麼理所當然的說。
盛春悅道:「第一次見。」
蘇子葉眨眨眼,第一次?當初送『安心禮』的時候難道他沒來嗎?『行大盤』的時候也沒有來?好,就當他架子大,迎娶的時候他來了吧,那日該見過爹娘,行過禮吧,說第一次見,忽悠她呢?想著就握起他的手,另一手去掐他的手背:「戲弄我!」
盛春悅終於有了個不思議以及疼痛樣子的表情,完全不解的看著蘇子葉。
蘇子葉得意的一笑道:「這就是你戲弄我的下場。」盛春悅甩開蘇子葉的手,快了一步不理會蘇子葉。「呵呵。」
蘇子葉欲緊跟而上,卻被前面的蘇穹喝住:「為人婦,不可沒了婦人之賢。」
蘇子葉朝蘇穹吐了下舌頭,鼓鼓腮幫子道:「知道了。」
蘇穹心中一聲歎息,轉過頭眸子暗了暗。
祠堂內光線並不好,且帷帳都是暗色,堆疊的厚重,天窗和側窗皆未打開,令這間本是寬敞的屋子變得狹小很多。
盛春悅和蘇子葉進來就應了蘇穹之言,跪了下去,對著蘇家祖輩之牌位上香三叩首。
見兩個孩子叩首完畢後,蘇穹道:「子葉,爹不給你壓力,但希望你為了蘇家後繼的香火,努力一些,三年內給蘇家和盛家各添香火。」
蘇子葉抬起頭不解的看向父親,呵呵的笑了一聲道:「爹,女兒會努力的,可是……」猶豫的看了眼盛春悅:「相公,怎會願意讓孩子歸了蘇姓?」
蘇穹對盛春悅道:「春悅,此事兒我與親家討論過,想必二老跟你說過吧。」當然不會跟他說,因為呆子什麼都不懂,說了與沒說一樣。
盛春悅點頭:「全憑爹娘安排。」蘇子葉驚訝的看盛春悅,這事兒怎麼沒有跟她這個當事人說過?這嫁過去都三日了,盛府二老爺不提一提。生幾個孩子不是他們的事,是她的事兒好不好!
「爹,女兒本只打算生一個孩子的。」天哪,生孩子得多痛苦啊。而且,這古代生孩子沒個什麼保險的,萬一……天,她一點底都沒有啊。
蘇穹不給蘇子葉商量的餘地,「最少兩個。」若不是皇上施壓,蘇穹絕不會強迫自己的女兒。以他太傅之官,讓女兒過的快活的能力不是沒有,但皇帝參與,他卻莫可奈何。
蘇子葉瞅了眼盛春悅,道:「相公,子葉就生一個好不好,而且這個孩子跟我姓。」
盛春悅眼神幽幽看著蘇子葉,口中蹦躂出一個字:「好。」
蘇子葉跟得了寶似的,立馬轉頭看父親,卻見他黑了臉佯怒的看著自己,只好維諾的應:「女兒聽爹爹的話。」
「聽父母之言方為孝。」蘇子葉的話音剛落,房內就傳來了一個渾厚帶著磁性,又有一種令人感到壓抑無常的聲音。
盛春悅聞聲,跪著的身子僵了一僵……
蘇子葉聞聲,立馬眸子亮了亮,轉過頭看向從帷帳後面走出來的人,立刻跳了起來跑至他身邊,十分沒有形象的就掛在了那人身上:「啊,皇上大叔,您怎麼來我家了。」
「咳咳咳,子葉先下來。」此人一身玄青色便服,髮冠高束,面色溫潤,眼神透露出剛毅和冷漠的精光,口吻溫和如水。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香宛國最為尊貴的上位者天恩皇帝。他一臉淡然,因為蘇子葉這種行為在他眼中早已習慣,算不得什麼。
蘇子葉放開天恩皇帝,規規矩矩的行禮道:「民婦叩見聖上,聖上萬福。」
天恩皇帝居高臨下的睥睨蘇子葉,渾厚的笑聲從胸腔髮出,道:「鬼丫頭,起來吧。」
「民婦謝過聖上。」蘇子葉起來便一臉的笑意,瞅著天恩皇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天恩皇帝瞅了眼依然跪在牌位前的盛春悅,又看向蘇家夫婦,一臉的莫測。
蘇穹帶著夫人蘇柳氏和盛春悅前來下跪行禮,天恩皇帝只是笑道:「朕私訪,無需這多禮。起來吧。」之後依然寵溺的看著蘇子葉道:「新婚可還好?」
蘇子葉頓然紅了臉,羞答答的低下了頭,點了點。天恩皇帝『哈哈』一笑,又瞥眼看盛春悅,冷然說了句:「如此英俊之人方可配得上我們子葉鬼丫頭。」
蘇子葉『呵呵』的傻笑,也跟著看了眼盛春悅,見他一臉淡然不慌不亂的樣子,她是越髮的歡喜了。
盛春悅這個人,似乎不論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兒,一直都這般淡定呢。就連皇上在眼前,他都只是微微一怔,之後不懼的行禮。這樣有氣魄的人,怎叫蘇子葉不為之花癡。「皇上大叔,您別取笑子葉了,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初為人婦,羞怯難當。」天恩在側邊老虎椅上坐了下來,眸子沒有離開過盛春悅,他笑容中的莫測有些令人寒磣,且眼眸中某種猜疑的神色顯露無遺。「方才你們所說之言,朕聽到。朕也希望子葉能夠為蘇家為盛家添香火,若無所出,朕會再給盛春悅賜婚。」
蘇子葉如雷劈,不思議的看向天恩皇帝,尷尬一笑道:「皇上大叔,您跟我開玩笑的,對吧?」天哪,盛家香火用得著皇帝來管嗎?皇帝是不是吃多了撐得啊!
天恩『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一直拿著的金絲描邊折扇,看著上面的花鳥畫面,慵懶卻又有一種無形壓迫感的聲音道:「朕像開玩笑的人?」
蘇子葉瞧著他的樣子也不是,可她希望他真的是開玩笑的啊。「民婦遵皇上大叔之意,定為蘇家和盛家添香火。」
天恩皇帝滿意的看了眼蘇子葉,笑道:「今後,蘇家的孩子跟著朕的皇子一同讀書,不准是個閨女。」
蘇子葉壓力更大了,她不能生女兒,若生了女兒盛春悅就得聽命皇帝的娶小妾了!盛春悅是她一個人的,怎麼可能讓第二個人染指之?
「民婦遵命。」死,也要生兒子!
天恩滿意點頭,目光流連於盛春悅:「盛春悅留下,其他人先出去,朕有話交代。」
蘇子葉一臉的不解,皇帝要交代盛春悅什麼?她一直在猜測皇帝和盛家的關係,雖然知道這關係對他們來說是好的,但蘇子葉想知道,盛家人何以得到皇帝的無條件的眷顧和優待。
蘇穹心如明鏡,攜夫人和女兒出門。
三人剛出門,皇帝的侍衛就立馬左右往門口一站,不准外人靠近聽去了皇帝和盛春悅的對話。
蘇子葉一邊小聲問:「爹,以前我常入宮,怎不見皇上對盛家有提起過啊。」
蘇穹簡單敘述:「盛家低調。」蘇子葉一頭的黑線,是啊,盛家低調以至於蘇子葉忽略盛家的存在。而她又太高調,整個京城沒有人不知道蘇穹之獨女蘇子葉的,這簡直是天壤之差!
可是……
「爹爹,女兒不是三歲娃,盛府再低調也不可能低調的眾人皆不知有個盛府存在吧。」
蘇穹抬頭看蒼穹,啟齒道:「只有你不知,其他人都知。」
蘇子葉再一次滿頭黑線,依她太傅之女的身份怎麼能不知道大戶盛府呢:「爹爹,不是吧?」
蘇穹道:「記得你小時候還抓破一個比你大五歲的孩子的臉嗎?」
蘇子葉搖頭,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怎麼可能還有印象。
「比你大五歲的孩子就是盛春悅,那時候盛霆笙帶著他的獨子來參加你的滿月席。」蘇穹道。
蘇子葉抽搐了下嘴角:「爹爹……您說我抓破盛春悅的臉?那時候我不過滿月,怎麼可能抓破他的臉!」好吧,蘇子葉知道自己爹爹有些誇大了,可這會兒不是誇大的時候啊。牛什麼時候都能吹,可別將他才滿月的女兒說成是妖怪似得,滿月就能害人。
「若你記得,那麼便知有盛家存在。」
蘇子葉差點腿都軟了,她的爹爹太強了,真的。這什麼邏輯啊,果然文人墨客的邏輯性不強!
「算了,不糾結這個問題。」最後氣餒的人是蘇子葉。
蘇穹點頭,也不願多說。
蘇柳氏卻一邊擔憂的看著那扇門,似乎擔心房內皇帝威脅盛春悅似得。心裡默念的一句話,不小心的露出了口:「君心難測。」
「啊?娘,您說什麼?」
蘇穹接口道:「君心難測,今後在皇上面前,莫要這般沒有規矩。今後規矩的按身份稱呼皇上,不可大叔大叔的亂叫。」皇帝不過大子葉七歲,還沒有到叫叔的地步,可從小蘇子葉就是這麼叫皇上的。然現在長大了,他是天子了,蘇子葉更不能亂叫。
蘇子葉歎口氣,她何嘗不知道君心難測?只是,從小就親近皇帝,從來就沒有跟他拘束過,要她改,還真一時轉不過彎兒來。
「為了盛家,子葉你也得規矩起來。」
然而蘇柳氏的這句話,卻令蘇子葉深思。蘇子葉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已經是盛春悅的妻子,今後她的一切行為可都連帶著盛府呢……
不片刻,蘇子葉想明白了。而那廂房門也打開了。
天恩皇帝一臉笑意的出門,朝蘇子葉點了點頭,說:「子葉空了進宮陪朕,莫要有了夫,忘了朕。」
蘇子葉點頭,「聖上莫擔心,您依然在子葉心裡住著呢。」拍個皇帝之愛的馬屁。天恩皇帝眼透幽光,撇了眼蘇子葉離去。而他走至大門口的時候,撇了眼一邊低著頭的利廣……
蘇子葉蹙了下眉,之後隨著父母規矩的行禮送皇帝。
待皇帝走遠,蘇子葉急忙看向門口,卻發現盛春悅滿臉紅暈,半瞇著迷離的眼神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