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丹碧將來龍去脈全部解釋完,一旁的宇文晏突然不說話,房裡只聽見她的撒嬌聲——
「大娘,您就好人做到底,留我在這住一陣,我保證會很乖很聽話,絕對不會胡來讓您煩惱。」
「噯……」
瞧自個兒妻子表情大有同意態勢.端著紅蓮餅進房的掌櫃急忙插嘴:「這怎麼可以?!」
「劉伯!」丹碧嬌嗔。
「不是劉伯囉嗦,丹碧丫頭,你聽劉伯一句勸,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爹娘所以安排婚事,還不是為了你將來著想……」
「什麼著想!」她賭氣嘟嘴。「他們所以幫我找婆家,還不是為了省事,想快點把我這燙手山芋,轉送給別人。」
掌櫃一臉驚訝。「怎麼這麼說你爹娘……」
「真的嘛!」她眼底含怨。「我爹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願,我就是想到外頭闖闖看,當人家妻子生一堆孩子,那種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但你也不能一輩子不成親?!」王氏輕拍她手背。「聽大娘的勸,別跟你爹娘嘔氣,搞什麼離家出走……」
「我下說了,你們大人全都一個樣!」她動了脾氣扭開身去。
丹碧脾氣就跟她名字一樣大紅大綠,說風是雨,從沒丁點陰晴不定。
掌櫃夫妻倆一見她掙扎著下床,慌了。「等等等等,丹碧丫頭,你要上哪兒去?」
「還用說嗎?當然是離家出走!」她一隻腳還沒塞進鞋裡,身子立刻被人托起壓回床上。她怒視阻撓她的宇文晏。「幹麼阻止我?!」
「我有話還沒問完,」他不顧丹碧一臉憤憤不平,逕自問了下去。「你要離家,住哪?計畫好了嗎?」
她本以為他攔著她是不讓她走,沒想到不是。她大方承認:「不知道,大不了就到鄰旁客棧要一間房,住一陣子。」
「我有個提議。」字文晏還是一派溫文儒雅表情,可說出來的話。卻教掌櫃夫妻倆嚇掉了下巴。「正巧我初到虎丘,人生地不熟,如果你答應,我就雇請你當我的地陪嚮導,帶我到這附近好吃好玩,新奇的地方去。」
「噯噯噯……」掌櫃話沒說完就被丹碧阻止。
「我先問!當你地陪嚮導,有什麼好處?」
「你離家出定時間,所有花費我包辦,然後,」他自懷中取出一隻錦囊往桌上一放。「再多添十枚金錠酬謝。」
聽著金錠撞擊桌面聲響,掌櫃夫妻喉頭一動。真的假的,出手這麼大方?
「那個……」掌櫃挲手沖著宇文晏一笑。「其實小的也很樂意陪爺您四處玩要……」話還沒說完,腦門立刻挨了妻子一敲。
「你沒事湊什麼熱鬧!」王氏罵道。
「沒錯瀏伯您怎麼可以跟我搶?」丹碧一瞧宇文晏。「但是我現在有傷在身——」
「等你傷好了再說,當然,休養期間開銷仍算我頭上。」
「成交!」丹碧二話不說,可掌櫃妻子卻沒她那麼好說話。
「等等,有件事大娘得先搞清楚,公子借步說話。」不等宇文晏反應,王氏已推著他來房間外邊。
「大娘……」
「大娘一定要弄清楚,您鼓吹丹碧丫頭離家,到匠是何用意?」王氏有話直說:「若您只是貪戀丹碧美色,想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但如果您是想藉機與丹碧丫頭相處——」她說時眼朝房間一瞟。「大娘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原來他的意圖這麼明顯?宇文晏抱拳一躬。
「什麼都逃不過大娘法眼。您說對了,我確實想藉機跟袁姑娘好好相處。」
王氏打量他。「你喜歡丹碧丫頭?」
難得的,宇文晏表情有些赧然。「是,來此路上我曾與袁姑娘見過一面,當時我便對她印象深刻,而今又知她尚未婚配——」
「你打算娶她?」王氏知她問法略嫌莽撞迫人,但事關那水靈丫頭幸福,這點禮貌她可顧不得。「你不覺那丫頭太魯莽好玩,不是當人妻子材料?」
宇文晏也是爽快人。他唇一勾,坦白道:「袁姑娘吸引我的,正是她的直串個性。」
她就是等這一句!王氏笑顏逐開。「好,大娘欣賞你。不過話說回來,袁家那兒你也不能怠慢,別忘了他們可是你將來的岳父岳母。」
關於這點,平日出入皇廷熟知人情事理的宇文晏怎會不懂。「這事還得請掌櫃與大娘多多幫忙。」
「我?」王氏一指自己。「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幫什麼忙?」
宇文晏剛才全盤算好了,勾勾手指要王氏附耳,在她耳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代。
半晌,宇文晏重回房間。
已吃罷紅蓮餅的丹碧等得發慌,又不能下床,一見他來眼睛大亮。「大娘問你什麼?那麼久?」
「她問我為何要雇你當嚮導,畢竟你一個黃花大閨女,一個不慎我可能會毀了你清譽。」
丹碧一愣。說她心眼沒點曲峭就這麼回事!宇文晏不提,她當真還沒想到。「那、你怎麼說?」
「我說袁姑娘志向遠大,那些禮俗小事,你應當不會放心頭?」宇文晏故意說著反話,想藉機瞭解她對成親一事到底有多大排拒。「對嗎?」
丹碧沒多想,三兩下就被套出答案。
她低頭把玩自己手指。「也不能這麼說,其實我也不是討厭成親,而是不喜歡成了親後的生活。我身邊好多手帕交都成了人家妻子,拜了堂別說跟我玩,就連要她們撥空跟我聊上兩句時間也沒有。」
宇文晏暗暗整理了一番。「這就是你的希望?找時間跟你的手帕交聊天?」
「不是!」丹碧氣惱一瞪,她自己沒說清楚還怪他沒聽懂!「我是覺得江湖那麼大,老聽大哥小哥說在外頭遇上什麼英雄豪傑,還是看了什麼新奇事兒,而我,卻什麼都沒見過。」
他終於懂了。「你意思只要讓你在外頭遊歷過了,你就會甘心跟人拜堂成親?」
丹碧想了一下。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她想要的,不過總比直接嫁到人家家裡好些。「大概是……但是沒有這種男人?!我爹娘幫我挑的物件,哪個不是想要一個乖乖順順的妻子,能拜完堂就幫他們生娃娃——」
「有。」宇文晏突然插嘴。她瞪大眼。
「什麼?」
「我說有那種人。」
「誰?」她心喜地問。
「不告訴你。」他故意賣關子。
「小氣!」丹碧向來有話就說。
「這就是你對未來東家說話的口氣?」宇文晏故意板起面孔。
對嗅!她竟忘了已經答應要幫他做事。
「好嘛,我下回不敢……」她撒嬌討好。「您大人大量,就原諒我一回。」
「萬一再犯?」宇文晏莫測高深地瞅她。
她大眼一轉。「捆一錠金子?」
他不接受。看她的表情就知她視錢財無物,他又怎會接受這種對她不痛不癢的條件。
「不然……罰我一餐不吃?」
餓她,他怎捨得?他還是搖頭。「再想。」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丹碧惱了。「那你說嘛,你想怎樣?」
瞧她這麼沒耐性!他唇一勾。「我們先說好,下回你再口無遮攔,你就任我處置一個時辰?」
啊?!她小臉一皺。「你該不會要我做什麼鬼鬼怪怪的事吧?」
宇文晏舉手保證。「絕不傷你分毫,也不會讓你被他人看見出糗。」他一點一滴設好圈套,就不信小妞兒不上鉤。
這樣的話……丹碧擠眉弄眼思索。「保證一次一個時辰?」
「保證。」
她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什麼不對勁。「好吧,我答應你。」
「就這麼說定。」宇文晏起身,將擱桌上的錦囊送到丹碧面前,待她收下才又開口。「談正事,我已經請掌櫃幫我找間屋子,晚些應該會有著落,這之前你先乖乖待這,別亂跑亂動。」
「我背痛成這樣能跑到哪?」她白他一眼。
他想也是。字文晏一笑。「那好,你就躺著休息,我出去一下。」
「你要上哪?」
宇文晏一笑。「袁家。」
「我家?」丹碧指著自己。
「我留你一個黃花大閨女在身邊,當然要先到你爹娘跟前說聲。」
想不到這傢伙看來瘦弱無力,思緒倒是挺周全!丹碧點點頭。「我只要求一點,別讓我爹娘押我回去成親,要是等會兒我爹娘殺來尋我,我拚死也要掙出這門!」
「你就安心歇息。」宇文晏送去一瞟,隨後轉身離開。
早先宇文晏與大娘咬耳朵,就是安排她上袁家當說客。經王氏三寸不爛之舌勸說,他再登門拜訪,多少可消減袁家人敵意。
※ ※ ※ ※ ※ ※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進門一表明來意,凶神惡煞四人——袁威、袁勇、袁智、袁信,立即將他團團包圍。
「劉家嫂子說的就是你?」居前的袁威審視他臉。袁家男人身壯,尤其當家的袁威更是不怒而威。瞧宇文晏立在他們之中猶然神色自若、不疑不懼,袁威對他印象一下好了幾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區區陣仗還嚇不倒宇文晏。
「是,在下姓文,單名晏。」宇文複姓過於顯目,為不惹人注意,在外宇文晏一律自稱是文晏。
「跟我來。」袁威一揮袖帶著宇文晏進武館。一路袁威暗暗觀察,宇文晏外表雖然文弱,可步伐吐息沈穩——袁威心裡懷疑他有功夫底子,忍不住想試他身手。
「你要帶我家閨女在身邊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打贏我。」
袁威身體一動,擺了個動手姿勢。
「那就得罪了!」話一說完,字文晏仿佛變個人,原本寫意身姿一斂,炯炯雙目爆出殺氣。
這股浩然氣勢袁威還是頭次見識,心頭一顫,同時也覺歡喜。劉家嫂子說這文姓公子喜歡他們家丹碧,有意娶她為妻,看來這丫頭果真福氣,誤打誤撞也能招來如此金龜婿。
幾招過手,袁威確定眼前人足以保護他寶貝閨女,一個後躍拱手。「夠了,我們進房說話。」
書房裡,宇文晏向袁威取出皇帝所賜密使金牌表明身份,再次提及願娶丹碧為妻之決心。
袁威手抱胸想了又想,最後才勉為其難答應。
宇文晏立刻改口:「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袁威表情微妙,似對自己突然升格當了岳父頗覺不適,久久才說話。「——丹碧那丫頭,就交給你了。」
「岳父放心。」宇文晏表情認真。「對了,小婿微服南下一事,還望岳父大人保密。」
「我知道。」袁威闖蕩江湖多時,怎不知分寸。「只是你要保證小女安全,絕不許害她身陷險境!」
宇文晏頷首。「小婿懂得。」
拜別袁家兩老宇文晏重回茶館,掌櫃一見忙迎了出來。
「找著了,要不要帶您過去瞧瞧?」
宇文晏點頭。「麻煩你。」
掌櫃幫忙找的屋子就在山腳,離「香繡坊」不遠。掌櫃邊定邊說附近住有不少丹碧手帕交,到時不怕沒人陪她養傷。
宇文晏前前後後看了一圈,三間房一小院,小歸小但環境清幽,足夠了。
「我很喜歡,對了,這是一點心一千——」他塞了一錠金子給掌櫃。
一見那黃澄澄金錠,掌櫃眼都眯了。
「您太客氣——暖,對了,不知爺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小的說,小的馬上去辦。」
「床單頭枕茶壺等等什物全得麻煩您,還有下人,年紀大些無妨,重點是手腳俐落、不多嘴。」
「沒問題,小的就去張羅。」掌櫃拍胸脯允諾。
送走掌櫃,宇文晏順便跟左鄰右舍打招呼。不久掌櫃領來傭人三名,而他也在鄰人幫忙下雇了輛馬車接來丹碧。
「文公平。」掌櫃妻子王氏在門前叫道:「馬車來了。」
他出來正好瞧見年輕轎夫要攙丹碧下車,不消說他即走來擋下。「不必麻煩,我來就好。」
想不到出言拒絕的人竟是丹碧。「你先別逞強,我看還是讓小六哥來幫忙比較——」至今她還當宇文晏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病貓公子。
宇文晏不等她說完,身子一彎抱起她來。
她嚇了一跳。想不到他真的行?!
他看著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問:「胸痛不痛?」
「還好。」丹碧傻愣愣看著他。
掌櫃妻子偷笑。想不到這不多話的多金公子,醋勁還挺大的!
待裡外什物全安排好,王氏瞧裡外確定沒事,打聲招呼回去了。
※ ※ ※ ※ ※ ※
房裡——
早臥煩的丹碧在床上左翻右滾,哀聲歎氣。她想到外頭玩,想死了!
「怎麼了?」宇文晏端著茶壺進來,就見她一臉氣悶。
「好無聊。」她嘟起小嘴兒微嗔。平時睡晚的她老怒人家吵,這會兒真有時間讓她賴,她卻煩了。「有沒什麼玩意兒可以在家裡玩?」
家裡玩的玩意兒,宇文晏蹙眉——有了!「象棋,你會嗎?」
丹碧挺腰大笑三聲。「開什麼玩笑!象棋,我爹老不輸我呢!」
是嗎?那他可要好好應戰!宇文晏去喚僕傭買棋,一會兒他抱下丹碧,兩人一左一右圍桌而坐,桌邊還擺了些乾果瓜子,供丹碧邊下邊吃。
開頭的丹碧先移動紅炮,喊:「炮二平五。」
「包二平五。」宇文晏接著下。
「偽二進三。」
「馬二進三。」
兩步棋兩人都下得相同,丹碧鼻一哼。「呵不可以不要學我?」
宇文晏但笑不語。
「倬一平二。」
「車一進一。」
咦?!丹碧眉一挑。
「倬二進五。」
「車四平二。」宇文晏好整以暇。
糟了!才下五步棋丹碧已見敗勢,原本拿著瓜子「喀啦」、「喀啦」啃得她面色一肅,非得贏回來不可!
「伸七平五。」
「車四進六。」
「不玩了!」丹碧一推棋盤生氣。勢態很清楚,她完全被捱著打,這種穩輸不贏的棋根本不用下了。
「這麼快就認輸?」宇文晏涼涼喝口茶。
「誰說我認輸?!」他一句話戳中丹碧痛腳,她生平最最討厭人家說她輸,她怎麼可能輸?「再來!」
她一整棋盤重新開始。這次不殺得他片甲不留,她就不姓袁!
半刻鐘過——
「將軍。」宇文晏離手。
「什麼?!」丹碧大叫。她竟然輸了?!「怎麼可能——」
她難以置信看著棋盤與他。「不管,再來!」
又半刻鐘——
宇文晏微笑。「將軍。」
「啊?」丹碧看著棋盤。她「又」輸了?!「你——你你你你!」
她被接連兩次挫敗弄得頭皮發麻,太不可思議。在家下棋打拳從沒輸過的她,竟會接連敗於這病貓公子手裡?!
「你什麼你——」宇文晏挪開橫在他鼻前蔥指。「事情很明顯,我贏了,你輸了。」
「吼!」她咽不下這口氣。「再來,」她再一次擺棋。「人說事不過三,我才不信一連三場都會輸你!」
「這麼篤定?」宇文晏心裡浮現一計。「這樣好了,咱們玩點大的怎樣?」
「要賭錢?」她睨他。
他訕訕笑了。「輸家講樁好玩事,如何?」
「玩這麼小有什麼刺激!」丹碧嗤之以鼻。「有了!就你早上說的,輸的人聽贏的人吩咐做事一個時辰,賭下賭?」
「當然。」原先他只想藉贏棋多瞭解丹碧,沒想到她竟主動換了這麼好條件,在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嘿嘿,完蛋了你。」丹碧挲著兩手笑顏逐開。
結果——
「將軍。」宇文晏第三次喊。
這——丹碧瞅瞅棋盤上無路可退的紅帥,喉頭一陣乾渴。
「怎麼樣?」宇文晏斯文喝茶。「現在可以收取我的賭注了?」
「收就收,」她惱怒將棋子一拂,瞪他。「你要我做什麼?」
「肚子餓了嗎?」他突然間。
「幹麼?」
「餓了就先用膳,」他笑得邪邪。「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可不願等會兒因你肚餓,草草了事。」
看著他邪氣笑臉,丹碧突覺頭皮一陣麻。這傢伙——他到底要她幹麼啊?
半個時辰過,用過的湯碗瓢盤撤下,宇文晏勾勾指頭要她把手伸來。
她眼朝左右一看,再一吸氣確定胸口還是痛,只好認命伸手。「等等!」她猛地收手。「你得先答應不會做出傷害我、或者教我出糗的事才行。」
「以性命擔保。」宇文晏誠然保證。「可以讓我攙你回床休息了?」
「你你你你——」她朝床一看,下長心眼的腦袋瓜子突然開了竅,他該不會是想……對她怎樣吧?
「現在才想到不覺太遲?」他一把將她抱回床上,她頭一抬想問他意圖,小嘴卻被他手指按住。
「雙腳盤坐閉嘴閉眼,我說過不會傷害你。」宇文晏指示。
雖搞不清楚他目的,可後頭那句承諾教丹碧安了心——也弄不清楚她幹麼這麼相信他,總之她肩一聳照他的話做,而後感覺他手貼在她背上,一陣暖熱湧上。
這是——
「不要多想,」仿佛聽得見她心裡聲音,他在她背後解釋:「我在幫你運功療傷。」
原來病貓公子會功夫?問題如蚊蚋在她腦中盤旋不去。
宇文晏收掌一會兒她才張眸,只見他似笑非笑瞅著她。
丹碧眼一溜。「幹麼那樣看我?」
宇文晏不說話,只是伸來手輕輕掃過她如蝶翅般薄翹長睫,丹碧瑟縮閉眼,卻覺他溫熱手指一路滑過她臉蛋,最後停在她厚薄適中的唇瓣上。
他知他舉動莽撞。不該才認識一天便冒失碰她,只是他控制不住!剛才見她雙眼微閉吐氣如蘭模樣,他多想不顧一切,湊前吻住她如花小嘴——
「你真漂亮——」他歎口氣,硬是抑下滿心渴望。
他那沾滿糖蜜似的低喃,教她心房一揪。好看漂亮詞兒下知聽多少人說過,可從來沒人有他這等魔力,一聽,立刻讓她心窩塞滿了蝴蝶,胡飛一氣。
丹碧情竇初開,還不知心頭亂紛紛思緒是心動,只覺這種黏答答情緒很教她心煩。
她拂開他手一瞪。
宇文晏瞅她。「沒人跟你說過?」
「當然有!」
「既然聽過,為何反應是生氣?」
「你怪怪的。說話就說話,幹麼動手動腳?」其實她真正想抱怨的是,他害她也變得有些怪怪的。從小她脾氣怒了就發、樂了就笑,一顆心比水還透明,突然在她心懷強塞了這麼一個小女兒心態,難怪她會覺彆扭不自在。
「你不喜歡?」
丹碧不喜說謊,擠眉弄眼想著該怎麼說。「不是喜不喜歡問題,是不對勁!」
她眼一瞟宇文晏,看他似不太滿意。又道:「換作是你,你會喜歡我一邊說話,一邊在你臉上磨磨蹭蹭?」
他當然喜歡,十二萬分願意。宇文晏心裡一歎。只是如果他這麼回答。定會把她嚇壞吧!
「這種事誰知道——」他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答案,進而設下圈套。「不過如果你想,我不反對你試。」
這傢伙有毛病啊?!丹碧皺著臉瞪他。
說來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別有居心」,只是這個居心,純是為了要讓丹碧這直腦袋開竅。白日拜訪袁家時已在他未來嶽父面前誇口,說他定會讓丹碧心甘情願嫁他——想來他岳父大人定也明白自個兒女兒難纏,當時才會一臉微妙表情。
「不敢?」宇文晏再逼。從剛才棋局他發現,要誘丹碧入甕最好辦法不是捧,而是激。果不其然——
「誰說我不敢?!」她手一抬在他臉上胡摸一通。「愛我試,我就試個過癮。」她邊摸著他眉眼邊叨念,最好是從他臉上摸層皮下來,疼死他!
「我記得不是這麼摸你的。」宇文晏哪不知她打什麼主意,反手一撥將她小手握在自己手心。「要不要我重新示範?」
「不用。」她猛地抽回手。奇怪,她皺眉握著隱隱發燙的手心,他手是藏了什麼機關,怎麼她一碰到就手裡發癢,一顆心亂糟糟?她小心翼翼看著他。「還是那就是你要的賭注,摸你臉跟你說話……一個時辰?」
宇文晏先是一愣,隨後大笑,丹碧一想也覺可笑。
連摸他臉一個時辰,不真被她蹭層皮來才怪!
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她可沒忘她還歉他一個賭約。「你怎麼說?」她睨他。
「一會兒就好,你一覺不舒服就喊停。」他眉眼間滿是溫柔。
丹碧這人吃軟不吃硬,如果宇文晏粗聲硬氣強逼,她定發脾氣拒絕,結果他偏用這種軟絲絲語。氣說話——
她吐了口氣,掙扎一會兒朝他伸出手,依他方式輕撫他臉,先是眼睛,再來是臉龐、鼻子、唇角——「這樣?」
「對……」他閉眼輕歎,心裡一陣情意蕩漾。
此行前若有人提點他,他將會在江南蘇州遇上心儀物件,他鐵定嗤之以鼻,但親身經歷才知老天爺安排之巧妙。他忍不住想,早些年對他人的毫不心動,該不會就是在等今日情景?
這是不是所謂的千里姻緣一線牽?
丹碧家裡雖有三個哥哥,可這麼親昵摸著男人臉還是頭一回。宇文晏雖膚白麵薄,可刺手的唇角與顎在在說明他的男子身份——蔥白指尖撫過他嘴,正想問他感覺,他卻突然啟唇吮住她指尖,張眼沖著她看。
她心一下緊縮。
「你!」
「好甜。」他多吮了一口才鬆開嘴。
丹碧嚇得將手抽回。他當她手是什麼?零嘴兒?
‘憾覺不錯,不,我應該說相當好。」宇文晏一副不覺他動作奇怪地說:「只可惜你剛沒說話。」
「你你你你……」
「怎麼了?被貓咬了舌頭?」
「你才被貓咬了舌頭!」她著惱地握住自己發燙的指尖,被他正經表情弄得,她都快覺得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可一般人會胡亂咬人家指頭,還說好甜嗎?
「瞧你眉頭皺的——」他忍不住伸手揉她眉尖。
丹碧心一慌,急忙捂臉縮身。「你你——不要再碰我了!」
「你討厭?」宇文晏心一揪。
見他表情失落,丹碧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可左思右想,明明是他不對嘛,他幹麼動不動就要咬她摸她?怪耶!
「離我遠一點啦你!」瞧他把她弄的,整個腦袋都亂了。丹碧使勁推他身體,結果不意扯痛背傷,疼得一咳。
「別使力!」宇文晏手搭她肩胛攙她臥下,動作之流暢,一不讓丹碧想起一件事。
她瞅著他問:「噯,既然你會功夫,為什麼那天在茶館,你不動手教訓那沒禮貌的傢伙?」
「沒必要。」宇文晏唇角一勾。「那天那大漢說得也沒錯,我的確喝完了茶也吃完了餅,是該讓出座位讓他歇腿。」
丹碧臉一垮。「搞半天我白幫忙了,我本以為你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大病貓,虧我一頭熱想要保護你。」
「我也沒說我有十足十把握。」她那丁點脾氣宇文晏早摸清,他知丹碧不似他對她一見鍾情,所以要留她在身邊,第一要點就是讓她記掛,讓她放心不下。
「所以我那天還是有幫上忙嘍?」
「當然。」
她一聽得意了。「不過話說回來,病貓公子,你剛那一手什麼功夫?怎麼你手一摸上我背,我就感覺到一陣暖熱?」
病貓——多難聽!「我有名有姓,我姓文單名晏,不叫病貓公子。」
「幹麼計較那麼多!」她隨興一揮手。「快說嘛,你剛使的什麼功夫?」
「內功運氣。」他把手伸在她面前,眼一瞟示意她把手搭上。
她心還惦著他剛才又咬又摸的動作,遲疑了半晌才伸手按上,一碰,眉眼倏亮。竟然是暖的耶!「教我教我!」
「教你可以,不過很辛苦,你確定你捱得住?」
「開什麼玩笑!」她重重一拍胸脯,拍完一愕——以為會痛得半死,怎知竟沒早先疼了,那內功運氣這麼厲害?
見她一臉不解,宇文晏笑了。「知不知你胸為什麼會疼?就是因為血脈瘀住,只要打通它就不會有大礙。當你還是得喝大夫開的傷藥,至少喝個四、五帖。」
「還要喝?」她臉一垮。
「喝了就教你運氣。」
「不誆我?」她雙眼一亮。
宇文晏伸出右掌。「擊掌為盟。」
「一言為定!」丹碧開心地與他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