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熊孩子（修）

　隔著太平洋，遠在美國的秦銳林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摯愛》新聞發佈會視頻。

　客廳寬敞明亮，茶几上的咖啡早已沒了熱氣。

　他目光深邃，愁眉不展，眼底藏著無法掩飾的倦怠，卻又不願錯過分毫的盯著視頻中的夏曦，他從沒覺得自己離夏曦這麼遠，也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始終被自己冷落無視的男妻，竟然優秀到這種程度。

　愛夏曦的人何其多，他以前卻沒懂得去珍惜。

　視頻中的夏曦正與劇組人員互動，他眉眼帶笑，嘴角上揚的弧度透著無盡的魅力，秦銳林看得出神，連季鋅甚麼時候走近的都不知道，季鋅在秦銳林面前站了好一會，他似乎想要靠近，卻又太過懼怕秦銳林的威嚴。

　秦銳林發現他的時候，臉霎時就冷了下來，他厲聲道：“你還敢來？”

　季鋅目光委屈，他眼睛紅腫一片，像是哭過了一場，他戰戰兢兢的道：“秦爺，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甚麼事？你別趕我走，我甚麼都願意改的……秦爺，我……”

　“滾，別讓我說第二遍。”秦銳林驟然打斷，他眼神冷到冰入骨髓，語氣盡是狠戾。

　季鋅一臉錯愕，被秦銳林凌人的氣勢逼得不敢再說話，他本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的，亦或以死跟秦爺求個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秦銳林一夜之間態度大變，幾乎完全翻臉不認人，他昨晚不但試圖掐死自己，甚至大半夜將他轟出了秦家。

　季鋅是真的害怕，昨晚秦銳林猙獰殘暴的表情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這個高興起來一切都好談的男人，生起氣來卻沒人敢喘半聲氣。

　“秦爺，我……”

　秦銳林衝一旁的手下人揮手，斬釘截鐵道：“把他轟出去，以後要再敢過來，就直接打斷他的腿！”

　季鋅臉色煞白，顯然沒想到秦銳林會冷漠到這種地步，眼看著就要被轟出去，他連嘭的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的哭訴道：“秦爺，我到底做錯了甚麼？求你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對您一片真心，您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真心？”秦銳林突然看向季鋅，一手捏住對方下巴，陰冷道，“我又看不見你的心，不如你挖出來給我看看？”

　他語氣堅決，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分，季鋅嚇得連連後退，同時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他脖子上的淤青仍然十分明顯，秦銳林將手再次覆上去，他一手掐著季鋅脖子，然後緩緩收緊力道，季鋅嚇得一動不敢動，彷彿命都快沒了半條，缺氧使他臉色漲紅，他惶恐不安的開始掙扎，雙手用力抓住秦銳林的手腕。

　在季鋅幾乎快去見閻王的前一秒，秦銳林松開了手，他目光晦暗的摸著季鋅脖子，冷道：“昨晚的教訓還不夠嗎？你該慶幸我沒掐死你，但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季鋅這次連半個字都不敢再說，他嚇得幾乎沒力，半晌才跌跌撞撞的跑出別墅。

　秦銳林冷冷看著季鋅背影，他沒喜歡過季鋅，但這個他從始至終視為玩具的男人，卻讓他跌了人生最大的跟頭，自此命喪黃泉，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在季鋅手裡，並且再無翻身的可能，不過也虧了季鋅，他才能獲得重生，才能再去輓救許多的遺憾。

　他不會放過季鋅，既然敢在他頭上動土，就得有承擔後果的覺悟，但不是現在，就這麼毀了季鋅太便宜他了，秦銳林盯著手掌，他會讓季鋅慢慢體驗到絕望的滋味，再把他所有的希望都統統毀掉，他不是想要柏恩麗雅嗎？那就讓他這輩子都碰不到柏恩麗雅。

　還有秦羽歡……他的妹妹，秦銳林冷笑了一下，目光一片陰霾，哼，妹妹，他可真是有一個‘好’妹妹啊！

　不過比起對付他們，秦銳林現在整顆心都已經放到了夏曦身上。

　他虧欠了夏曦太多，本以為重生就能彌補，卻可笑的發現他重生在兩人離婚後，但幸好，現在的夏曦還沒有絕望到無法輓回，雖然艱難，他卻並非一點機會都沒有，秦銳林發誓，從現在起，他絕不會讓以前的事情再次發生，夏曦後來所經歷的一切，他都會統統改變。

　而他這輩子，是一定要把夏曦重新娶回來的。

　他顧自思索，視頻卻已經放到夏曦與唐倩對戲的鏡頭，兩人接吻的瞬間用了慢鏡頭，夏曦低下頭，目光掀起狂熱的渴望，他一點一點的湊近唐倩，嘴唇紅潤，面容姣好，完美猶如經過精心雕琢。

　秦銳林卻很沮喪，他覺得唐倩刺眼的讓他想要將電腦一分為二，但秦銳林沒有那樣做，他覺得那種行為太過幼稚，他只是用手將唐倩遮住，一邊肆意的欣賞夏曦出色的演技。

　秦銳林捧過不少明星，但他不得不承認，夏曦的演技出神入化，他能在瞬間進入角色，對情緒的掌控也極為完美，尤其是對戲結束的那一刻，他收斂情緒的速度幾乎讓人咂舌，秦銳林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也是從這一刻起，他心中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夏曦這麼優秀，實在太容易被別人搶走了。

　秦銳林親自去學校接了秦宸，不過七歲的秦宸被人簇擁著走出學校，連書包都被旁邊的小孩背著，他遠遠看見秦銳林，便搶了書包飛奔過去。

　“爸——”

　秦銳林一把抱住秦宸，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前一世冷落了夏曦，連帶著也冷落了秦宸，這種錯誤今生必不能再犯。

　“又欺負同學了？”

　“沒有。”秦宸理直氣壯道，“他們早就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

　秦銳林將秦宸放到後座，然後回了駕駛位，笑道，“很好，有你爸當年的風範。”

　“你怎麼會來接我？”

　“作為父親，來接兒子不是很正常嗎？”

　“你一點做父親的自覺都沒有。”秦宸毫不客氣的道，“要不是你沒老婆，我怎麼會被別人嘲笑說是沒媽的孩子。”

　秦銳林噎了一下，“誰說我沒老婆？”

　“我不會承認季鋅是我媽的。”

　“……我帶你去找你親媽好不好？”

　“我有媽嗎？”秦宸好奇道，“你說我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我甚麼時候說過？”

　“我問你要媽的時候，你說等你娶了老婆，我才能有媽。”

　秦銳林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沒事說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乾嘛，不是純心給現在添堵嗎，他連解釋道：“其實我是騙你的，你一直都有媽，而且你媽特別想你，不過現在你媽對你爸有些誤會，你得幫我解開這些誤會，等我把老婆追回來，你就有媽了！”

　秦宸道：“我不會幫你的。”

　“為甚麼？”

　“你這麼多年都不讓我見我媽，我現在很討厭你，而且我媽就是我媽，跟你老婆有甚麼關係，你連自己老婆都看不住，真沒用。”

　他們幾乎全程用英語交流，秦宸從小在美國長大，反而是漢語說的不怎麼流暢。

　雖然意見相悖，但秦銳林急著找老婆，秦宸急著找媽，兩人都刻不容緩的想要見到夏曦，於是隔天便坐上了回國的飛機，在飛機上，對夏曦沒甚麼印象的秦宸開始幻想他媽是多麼溫柔慈祥，在見到他的時候，又會怎樣激動的淚流滿面，他想著想著，卻不禁有點想哭。

　他當沒媽的孩子當了這麼多年，現在總算是有媽了，以後再有人嘲笑他，他就會更理直氣壯的揍回去。

　“爸——”秦宸突然叫道。

　秦銳林魂不守捨道：“怎麼？”

　“季鋅哪去了？我好像沒看到他。”

　秦銳林目光複雜的摸了摸秦宸腦袋，“以後別提這個人了。”

　秦宸幸災樂禍起來，“你是不是把他甩了？哼，我就知道他呆不久。”

　秦銳林聽出他語氣里那點鄙夷，連道：“我們得統一戰線知道嗎？”

　“我才不是你這一頭的。”

　“那你是哪頭的？”

　“跟我媽一頭。”秦宸振振有詞的道，“以後我聽我媽的話，幫我媽跑腿，還要跟我媽住一起。”

　“……那我呢？”

　“我現在很生你的氣，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跟我媽分開這麼久，反正我暫時是不會原諒你的。”

　他說的坦誠而直白，秦銳林一時不知道該說些甚麼，他摸了摸秦宸的頭，對方卻氣呼呼的扭到一旁，抱著手臂一臉我現在很生氣你別來惹我的表情。

　飛機疾馳而去，簇擁的雲層猶如堆砌的棉花，美得如同仙境，陽光鋪了一層又一層，色彩斑斕如畫。

　秦銳林看得入神，他手指不經意碰到胸口，卻感覺那裡傳來撕裂般的痛苦，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昨天，他目光微沈，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分割線——

　秦銳林瘋了一般從美國趕回來，他大腦一團混亂，怎麼也想不到真相會荒唐到那種地步，他冷落多年的夏曦為他入了監獄，而他視為玩具的新歡卻處處在算計他，他輕敵了，他從沒將陰柔軟弱的季鋅放在眼裡，卻最終被那人弄的一敗塗地。

　是的，一敗塗地。

　季鋅聯合秦羽歡奪走了他公司股份，更將大筆財產轉移到他們註冊的公司，他前生孤傲自大，卻輸在兩個他視為螻蟻的人手裡，秦銳林不愛季鋅，但他卻被對方道出的真相驚的一身冷汗，他兩手空空從秦氏走出來的時候，依然是那個讓眾人敬畏尊崇的秦爺，但季鋅卻輕易讓他失了冷靜。

　他並不討厭夏曦，卻也談不上喜歡，這個在他受傷昏迷之際被接進秦家的男人，讓他不知道怎麼去相處，何況他一直認為，夏曦是貪圖秦家錢財的，夏家在將夏曦送到秦家的時候，從秦家拿走了一大筆錢，這一點讓秦銳林始終耿耿於懷。

　十年，夏曦進了秦家十年，他卻從沒多注意過對方一分，夏曦就像一道影子，讓人幾乎注意不到存在，就連跟他說話，也總是一副如履薄冰的表情，秦銳林對這樣木訥死板的性子毫無興趣，他默許了夏曦的存在，卻沒給過他除名分外的任何東西。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夏曦的存在毫無意義，他選擇了離婚。

　那是後來糟糕生活的源頭。

　但秦銳林卻怎麼也沒想到，那個默默無聞的夏曦會為他付出這麼多，多到他心中愧疚，甚至無法承受。

　秦銳林快速跑進監獄，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夏曦，他想起很多兩人以前相處的場景，卻偏偏連夏曦的臉都記不清楚，他坐在探監室里，心中滿懷忐忑。

　但等待的時刻，他卻是充滿欣喜的，再見夏曦這件事讓他忘卻了無數的糟糕事，他現在很想認真的看看夏曦，他想告訴夏曦，以前是自己對不起他，他想懇求夏曦的原諒，他想告訴夏曦，就讓以前的一切都過去吧，以後他會好好待他，絕不輕慢半分。

　他想跟夏曦從頭開始，他想將那個人寵上天。

　他想的無比美好，卻在幾分鐘後聽到監獄里傳來的噩耗。

　“——夏曦跳樓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