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磁場的出現並沒有將能量場帶動，黑暗中的路德維依然看不出清楚那個人，反而自己身上釋放出來的磁場無聲無息地被空氣吞噬了。

劇烈的寒意湧上心頭，他念出那個不可思議名字，“摩、薩、羅……”

——根達亞歷史上幾乎已經認為是滅絕的天敵，可以吞噬任何能量場的存在。

說不震驚是假的，但路德維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這個人要殺他，一動手他幾乎是逃無可逃，但對方並沒有冒出一點煞氣，反而在他進來之後慢慢地釋放出來自己的氣息，這氣息很平和，有不容忽視的強大。

黎軒被震了一下。之前他對坎尼拔瞭解得並不多，但跟坎尼拔生活一段時間之後，他也發現自己的確與他們有些不同，至少不在同一評價標準上。

“摩薩羅？”這個名字他可不陌生。曾經延上將不知道多少遍提到過。

聽了黎軒的反應，路德維有些驚訝，“你不會連自己的種族都不知道吧？”

路德維借著慢慢恢復的照明，認真打量起這個不速之客來。男人耳後有很明顯的鱗片，看起來幾乎跟坎尼拔一模一樣，但其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截然不同的。最讓他震驚的是，這個男人還只是初步覺醒的幼體，如果完全覺醒會變成什麼樣，幾乎無法想像。

這樣強大的存在，恐怕只有始原始程式碼才能壓制住他。塔諾斯吞噬了始原始程式碼，讓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塔諾斯代替始原始程式碼成為了根達亞的統治者，但面對根達亞的天敵，這樣的塔諾斯根本不夠看。

卡洛裡王朝一直想要從基因中還原始原始程式碼，就是希望在強大的摩薩羅誕生時不至於滅族，而現在……

路德維的心有點涼。

黎軒的心也有點涼。他突然意識到黎家被塔諾斯滅族的根本原因原來在摩薩羅基因傳承上。蓋瑞思給他的藥是坎尼拔的基因藥物，三個月的效用，如今如果他真是摩薩羅的話，那一輩子恐怕也無法再恢復人類模樣。而江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摩薩羅的基因天生就能吞噬根達亞的能量場，尤其喜歡吞噬這種能量強大的高階塔諾斯。這種吸食甚至可以在他毫無自覺的時候進行。那江離會不會被他吸幹呢……

一想到這點，黎軒的心肝兒就有點顫。

這個身份對雙方的衝擊似乎都有點大。兩個大男人站在屋子中間直過了一刻鐘才緩過氣來。

既然對方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路德維大方地請他坐下。

黎軒單刀直入，將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他就算是摩薩羅，可也沒打算見了塔諾斯就咬。他的思維和行動力依然屬於那位帝國上校。

何況這次，他是有任務而來的。

帝國黎氏後裔，果然。只是沒想到塔諾斯的大祭司竟然還留下了這樣一個黎氏血脈，而這血脈竟然還真的就蘇醒了。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天意。

“那你來找我，是以帝國上校的名義，還是黎氏後裔的身份？”

“兩者都不是。我是為了我的妻子。”

路德維一愣。一個帝國上校還是黎氏後人，為了妻子隻身潛入卡洛裡？

當然，這只是黎軒潛入的原因之一，另一個任務自然是蓋瑞思那個混蛋要脅他的，至於蓋瑞思的要求，他倒是不急，現在的關鍵問題是要解除掉江離身上的契約。

有那個契約在，他就沒辦法安心。誰知道塔諾斯那邊的王族啥時候抽風會啟動契約。

路德維一聽是塔諾斯的王族契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白天科林才告訴他塔諾斯那邊王族專門培養著始原始程式碼的後裔，這馬上就冒出一個王族的奴隸送上門來。

在那一刹那，路德維腦中靈光一閃，“莫非，你的妻子就是焜認的主人？”

先前他就在疑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降服那只焜，能降服焜的根達亞，絕對是頂級血脈，如果是始原始程式碼的後裔，自然有這種可能性，說不定他身體裡就含有始原始程式碼……

但，路德維突然意識到另一個重要問題，換句話說，“你們就是從所羅基地送過來的逃亡者？”一個有家室的逃亡者，而且還不是人類，這多少讓路德維今天的心情好了一點，甚至他都開始考慮要不就讓摩雅思見見也行。

這些年摩雅思的隱忍他不是看不到，但他更知道他不能放縱。一旦摩雅思回到他的世界，說不定他就會逃到宇宙另一端去，讓他再也找不到。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留住了人沒留住心，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黎軒回到夫列的住所時，夫列正在等他。

黎軒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這個點，應該正是做好夢的時候，看來夫列已經等他很久了。

夫列看著出現在院子裡的人，也皺了皺眉頭，黎軒果然不是普通的坎尼拔吧，深夜無聲無息出門，連他的視線都逃過了，好歹他曾經也是皇家侍衛隊的侍衛總長。

黎軒進屋，夫列給他倒了一杯水，並沒詢問他的去向。

黎軒將水一飲而盡，“我去皇宮了。見了見你們的路德維陛下。”

就算有心理準備，可貿然被這樣一嚇，夫列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夫列，明日你就可以回皇家衛隊了。我們會跟你一起去，還有焜。”黎軒本來還想過將江離藏得嚴實一點，可誰知道這只焜已經讓江離家喻戶曉了。

既然已經被推上風口浪尖，他們就只能迎風破浪。幸而路德維對解除塔諾斯王族契約很有把握，那至少說明這一趟他沒有白來。

其實要解除江離的契約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契約主主動解除，另一種是借助比契約主更高的血脈將契約吸食。整個默多克，也就只有卡洛裡的皇族能與塔諾斯的王族相媲美。這就是他最初的打算。

只不過，這位路德維陛下的處境似乎並不順暢，內憂外患，就在剛才，他還得到塔諾斯王族來訪的消息，抵達時間最多半個月。他需要在塔諾斯王族來之前，解除為江離構建出最強大的防護圈，無論是解除契約也好，還是借助路德維的高貴血統支撐也罷，務必讓塔諾斯王族再無法沾染江離分毫。

夫列聽了黎軒的話，半天沒緩過勁兒來。他等回侍衛隊這一天很久了，可這個額機會突然降臨還是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甚至都忘記應該擺什麼樣的表情來表達高興了。

黎軒拍拍他的肩膀，抽身上樓，進了他跟江離的臥室。

嗅到熟悉的香味，黎軒心裡舒坦了幾分。看著小傢伙將腦袋縮在被子裡，他就忍不住想上去捏兩把，手伸到一半卻突然僵在半空中。

他是摩薩羅，會吸食掉根達亞能量的摩薩羅，他真的可以觸碰江離嗎？

之前他明明看見江離變身，卻在變身快完成時，在自己懷裡恢復了人類特性。當時他自己也在變身，很多東西不是太清晰，但江離變身和恢復的過程他還是有印象的。他既不知道江離變身的契機，也無法推測他停止變身的因由，如今結合其自己摩薩羅的特質，便能解釋得通了。

黎軒有些鬱悶，他不確定自己的觸碰是不是已經對江離造成了損傷。黎軒仔細回想了一下幾個小時前跟江離滾床單時的反應，小傢伙好像是很累呢，這一點也不符合高大上始原始程式碼基因攜帶者的體能。

這是不是說，以後他都不能跟江離盡情翻滾了，這下黎軒整個人都不好了。

江離翌日起床時，發現被窩都是冷的。他下意識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叫一聲“黎軒”。

瑞達推門進來，“黎上校正在下面跟他們切磋武藝。”

江離緊張的情緒僵在半空，自覺有些尷尬。他剛才竟然以為黎軒再次棄他而去了。媽的，他什麼時候這樣患得患失了，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瑞達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他本是想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江。江外表無論看起來多麼堅強，但他始終有一種不安，被家人拋棄的不安。這大概就是因為從小孤兒造成的心理陰影吧。

終究，瑞達的表情沒能演示成功。

“江，今天我們要去皇宮，覲見路德維陛下。”

江離也驚了一下，事情的進展比他想像的快多了。昨天雖然從夫列那裡瞭解了很多約瑟城的現狀，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

路德維與其叔叔科林不合，整個約瑟城都知道。科林掌握著軍部絕大部分力量，路德維擁有最高的卡洛裡皇室血統，便擁有最強大的民意，兩個人在元老院評價都很高。

卡洛裡追求的是純正的根達亞血統，這大概是元老院堅持路德維坐上帝位的原因。但單憑實力來說，反而科林的更勝一籌。

他們此刻去覲見路德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接受路德維的親善，這是立場的選定問題。

江離相信黎軒不會冒然將自己拖入這些內鬥漩渦中，黎軒能接受，那必然是可行的，也必須應該這樣做的。

更何況，江離也得到夫列的證實，軍部的確在實施生物機甲計畫，來的人也是人類星球的逃亡者，對方還帶著一千台仿生物機甲半成品……

這樣一說，江離便鎖定了一個人——科維爾曾經的研發部長羅布特。這個人的確是在被捕是逃亡了，能有一千台仿生物機甲半成品的除了科維爾也不會有別人。

江離鬱悶了數日的心終於輕鬆下來，還好，不是天宇那些新朋友。至於礞石是怎麼洩露出去的，如果是羅伯特的話，這只老狐狸單從他們的採購計畫或許就能查出來。

羅伯特如何能夠進入卡洛裡，又如何跟科林搭上線，他無從得知，但既然羅伯特已經投靠了科林，他們就不可能跟科林成為同盟，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黎軒的決定江離能夠充分理解，可為毛，這廝似乎在有意避開他呢，這絕對不是他多心。

先不說沒了早安吻，連他騎上焜時，他都沒有像以前一樣坐到他身後，甚至連他爬不上去，都沒想過搭把手，而是叉著腰，站在一米開外，皺著眉頭，不滿地說“真是沒用”。

媽的，你有本事昨天溫柔一點呀，誰被那樣折騰也會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吧？

黎軒也很鬱悶，平日裡看著活蹦亂跳的人，他就那麼折騰一下就軟成這樣，明明基因那麼強大，看來真的是跟自己的基因相克吧。

黎軒暗地裡搓搓手，忍住去抱人的衝動，高傲地看了焜一樣，“他就交給你了。現在他可是你的主人。”

“卟！”焜重重地噴了他一鼻子，身體一轉，尾巴順利地掃過黎軒一干人等。

道格大叫一聲，捂著被掃中的手臂，幾道血痕清晰可見，還有血溢出。而同樣被掃中的瑞達，衣服破了一道口子，只有黎軒用手擋了一下，看起來的沒有一絲鱗片的手掌上，痕跡都沒留一個。

道格看著焜那尾巴毛，低聲埋怨道：“怎麼跟鋼針似的。”

瑞達直接拿了膠帶將破掉的衣服貼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黎軒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問他為什麼那麼疏遠江離？

黎軒抽搐了一下，這個機器人要不要這麼敏感。

“該出發了。”

瑞達很想歎息一聲。江是如此纖細敏感，難道黎軒就不能更溫柔更體貼一點嗎？

這邊出發時，皇宮裡，路德維跟摩雅思剛用完早餐。

跟往常一樣，一餐飯下來，兩人沒說上三句話。

但飯後，路德維拉住了欲離去的摩雅思，“今天跟我一起議事廳。”

摩雅思愣了一下，“是元老院又有什麼事情了嗎？”除了面對元老院的事情，他還從未因為其他任何事情進過議事廳。

他進入皇宮直接冒犯了元老院的威嚴。在他從坎尼拔上升到塔諾斯之後，元老院依然沒有放過，而當他烙印上路德維獸紋，又收復了一隻焜之後，元老院終於消聲了。

有些時候摩雅思真的不明白，就算路德維要利用他的基因來還原始原始程式碼，可也完全不必做到這地步。若不是在路德維將他從變身的恐懼中救出來時說，他只是看中他了的基因，在他被封為王妃時說，他只是不想他看中的基因被別人奪走，否則，他真的會懷疑路德維是喜歡他的。至少，很多時候他都有這樣的錯覺。

他為這樣的錯覺惱恨過很多次，剛撫平情緒，路德維總會有機會將這種自作多情再度挑起，再無情抹殺。

比如此刻，路德維面無表情地告訴他，“不是元老院，而是所羅基地來的那三個人。我想，你或許會想見。”

摩雅思陡然生出一種磨牙的惱恨，昨天是哪個混蛋因為這個還跟他大吵了一架，這個時候又算是什麼意思。

路德維看出了摩雅思湧動的情緒，眉頭卻拉得死穩，口氣還變得相當淡漠，“有兩個人的身份很特殊，我想你也有必要見一下。”一個是摩薩羅，一個是始原始程式碼的潛在基因。摩薩羅是根達亞的天敵。路德維自然要將自己要保護的人先拉出來溜溜，不能讓摩薩羅誤傷。

摩雅思點點頭，見與不見，本來就從來不是他說了算，只是看這個男人覺得有沒有必要。他剛才又在躁動個什麼勁兒？

當看到從大殿正門走進來的黎軒時，摩雅思徹底驚呆了。

而黎軒看到王妃的座椅上，坐著那個跟記憶中有幾分相似的人時，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而在前一刻因為從焜上跳下來差點摔倒而被黎軒扶起後，就抓著他手不放卻被強行甩開的江離，看著黎軒的眼神，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