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約瑟城來了一隻焜，還來了一個能駕馭焜的人，這個消息很快就從城門口以光箭的速度覆蓋了整個約瑟城。

這可是一件大事！連那位皇帝陛下路德維都在半個小時候接到稟報。

被路德維召見時，夫列還在軍部接受上司的訓斥。自從得罪某位權貴，從皇家侍衛總長的位置調入軍部機甲戰隊，這樣的日子就沒少過。

“那位大人只是要純淨度高的礞石，你那一堆渣子來糊弄誰？”這位塔諾斯有些肥胖，他的基因等級並不高，到五十歲了也未覺醒。這樣的塔諾斯，若是換個星球只能當貴族的奴隸。當然，最初他的確也是貴族的奴隸，只不過，能說會道八面玲瓏，借著主人的粗大腿順利地進入了軍部的後勤中心。而夫列的運氣偏偏就很不好，得罪了那個貴族，這人不整他，都說不過去。

夫列採集的已經是最好的礞石了，火精就更不必說。那些礞石，他還刻意找人進行了篩選，將成色最好的給那位機甲大師送過去。

但在意料之中，他還是被這個肥胖的塔諾斯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夫列僵著身體站了足足一個小時，幾乎沒有啃一聲，直到皇帝特使進入這間辦公室。

胖上司一聽，竟然是皇帝陛下親自召見，他臉上的肥肉就跟著不穩定地顫動了兩下，“特使大人，您沒說錯吧？”

特使是一隻高階塔諾斯，面對這樣的低級奴隸，一點表情都沒擺，只是轉頭看向夫列，“馬上跟我走。”

他根本不就不屑於跟這樣的塔諾斯交談。

胖上司尷尬地堆著滿臉笑容，用肥膩的爪子拍了拍夫列，讓他好好表現，不要莽撞了聖駕。而夫列只是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聽完，溫順得特使都忍不住側目。

出了軍部，特使看了看夫列臉上冰冷的神色不由得喟歎，“你好歹曾經也是皇家侍衛隊總長，被這麼一個人就壓制住了？”

曾經都在皇城那塊地界混，兩人雖然沒有多少交情，但好歹都算是認識，說起話來自然比對其它人隨意一些。

“有些人不能反抗。”夫列說得很淡。

特使歎息一聲，是呀，這傢伙得罪的是路德維陛下的親叔叔科林，這位連皇帝陛下都忌憚三分的一等貴族。因為當時陛下上位不久，這位請叔叔還沒學會收斂氣焰，越距坐了他不該坐的位置，被夫列毫不客氣地扔了下來。

當時雖然因為路德維陛下的到來沒說什麼，但後來發生的種種，目的就很明顯了。

“如果有機會回到皇家侍衛隊，你的直性子應該改一改。”

特使不傻，他也知道夫列不傻。夫列能這麼快地找到一個讓陛下召見的契機，說明離他回來的路已經不遠了。帝位上那位從未打算讓夫列這樣的勇士就此埋沒，他只是需要一個契機，否則，這次，路德維完全可以直接派人去將那個能駕馭焜的人找來，而不是先找夫列。

夫列對此也有些意外。雖然當時他提前讓人去接黎軒是有借助黎軒的意思，但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引得路德維的注意。

“塔利大人，陛下召見，是因為什麼事？”雖然很激動也很高興，但他還不至於就昏了頭，會被無緣無故召見。

“你還記得每次送海盜船貢品來的那只焜吧。”負責人是誰他們都不需要關心，他們只關心帶隊的那只焜。這種神物，據說很有靈性。起初誰都不明白它為什麼要一直呆在那幫低等坎尼拔隊伍裡，現在他們明白，或許它就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出現。

“那只焜認了一個主人。此刻他正在你家裡。”

夫列頭嗡地一下就響了。難道是那只坎尼拔？不可能，黎軒再強悍，還不至於會讓焜認主的地步，單從他的身份就已經限定了這一點。那，會是江離嗎？

夫列百思不得其解。終於面對那位路德維陛下時，那位也只是簡單地詢問了幾句話。

當夫列說明，他們是所羅海盜基地送來的人類星球的逃亡者時，路德維的眸色沉了下來。之前的興趣全都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夫列頭皮發麻，冷汗直冒，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又準確無誤地戳中了這位陛下的禁忌。明明每次海盜船的東西就所羅海盜基地過來的會被送進皇宮，這充分說明路德維陛下對那些海盜的特殊照顧，否則，曾經無數次驅趕甚至圍剿那幫海盜，後來竟然默許了他們在那裡生存，這又該怎麼解釋？

夫列一退下，帷帳後面就走出來一個身材頎長的銀髮男子。殷紅的獸紋在他太陽穴綻放出一朵奇特的圖案，剛好與路德維的獸紋相互契合。

路德維的氣息發冷，“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很高興？”

摩雅思靜靜地看著這個滿臉怒氣的男人，與他對視了數息，感受到對方的殺意，這才啟口，“路德維，你答應過我，不為難所羅海盜基地的所有人。”

“即便是這兩個逃亡者？”哼！路德維很想知道，這個人把那幫低等生物看得那麼重，那他在他心裡又算什麼？

“如果他們真的是以我的名義送過來的，那麼他們也是我的朋友！”摩雅思想起了那個背影，難道真的會是他？

“嘭！”路德維面前的幾案碎成了渣，他的手有點抖，像是怕暴露自己的真實情緒一般，他將手強行背到身後，微微揚起下巴，冷厲地警告道：“記住，你現在是卡洛裡的摩雅思，屬於人類的所羅已經在四年前就死了！”

摩雅思緊緊的抿了一下嘴，他想要拂袖而去，可他沒有立場，他只是在原地僵硬了好長時間，才舒出這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變得有些軟弱，“路德維，你不過是想複製出根達亞的始原始程式碼，我可以把自己的基因全部交給你，你要把我變成什麼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的親人，請你不要動。作為卡洛裡的皇帝陛下，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持這最後一點底線。我可以不見跟所羅有任何關係的人，但也請你不要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違背自己的承諾。”

摩雅思說完，語氣平靜得沒有任何波動，卻能讓人充分感覺出他任人宰割的無助感。

這嚴重刺傷了路德維。這些示弱的話像是在他心上劃了一道口子，看不見血不是口子不夠深，而是血早已流幹了，心臟只能加速驟縮，只讓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疼。

科林進來時，剛好與摩雅思擦肩而過。他眯著老眼看了一下摩雅思太陽穴上的獸紋，要給一個真正的人類烙印上卡洛斯皇族標誌談何容易，或許這摩雅思不清楚，他們這些人可是很清楚的，這至少得折損路德維三分之一的能力。而折損的結果便是如今摩雅思渾身上下都侵染著屬於根達亞的氣息，讓一般的貴族都無法忤逆他。

可即便如此，元老院也並不承認他的王妃身份，畢竟他曾經是人類，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皇室的血統絕對不容許玷污。

“陛下，你就任他這樣為所欲為？”摩雅思的態度可看不出來一點該有的尊敬。科林說這話時，難免地帶上了一點幸災樂禍，當然，他掩飾得很好。

路德維一見科林，先前的情緒收得一點不剩，“叔叔怎麼來了？”

“剛從元老院出來就聽說那只焜找到主人了。”這話是半試探半疑問，科林自然是想從自己侄子這邊探聽到點消息。帝都三隻焜若都掌握在路德維的手上，就算他掌控了整個軍部，也會感到很棘手。

路德維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這只老狐狸。如今軍部他的心腹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席位，若是讓科林的生物機甲計畫實施，恐怕連這三分之一都會保不住。

“焜的選擇沒人能左右。叔叔更應該關心關心生物機甲的事情，進展怎麼樣了？”

“材料和加工儀器都準備好了，一切都很順利，應該很快就能像那位大師說的一樣，生產出生物機甲。”

大師？一個真正的機甲大師會被人類聯邦追捕封殺？

“叔叔，這個人您還是提防著點，我可聽說，生物機甲的專利另有主人。”

生物機甲的專利在誰手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人會做，關鍵時刻能幫他打勝仗，這就足夠了。

科林笑得十分和藹可親，“這些先不說。今天來是跟您道喜的。”

路德維不接話，直覺告訴他這只老狐狸又幹了什麼缺德事兒。

科林對他的反應完全不以為然，“您不是一直想要獲得始原始程式碼的培養基因嗎？塔諾斯那邊已經有消息了。”

“什麼？”就算路德維已經有了不為所動的心理準備，可聽見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

“你應該記得塔諾斯專門飼養的奴隸吧。這些奴隸的來歷可不簡單，他們是最初被吞噬的始原始程式碼的後人，塔諾斯王族一直想從他們身上得到可能復蘇的始原始程式碼。而這次，他們終於有了結果。”

一提到塔諾斯星球，路德維的心理防備重新築起。

“是真是假，等人來了就清楚了。不過，元老院的態度您也是知道的。”

摩雅思不配做王妃，更不配做王后，如果來的人真的有始原始程式碼，那麼，那個人無疑將會被元老院選為路德維的王后。而擁有一隻焜的摩雅思自然不會再呆在路德維身邊……

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路德維的拳頭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笑著對科林說道：“叔叔，你跟塔諾斯的關係一向親厚，接待的事宜那就麻煩你了。”

連敬語都不用了，真是乳臭未乾的小子！科林笑得含蓄，“自然。”

路德維看著科林離開的背影，磨了磨牙，這只早就想淩駕皇權之上的老狐狸如何配得上他一句尊敬。

一天的好心情就被這兩件突發事件給徹底毀了。

路德維直到夜深人靜才回到寢殿。白色宮殿安靜地矗立在蒼穹之下，兩隻焜正在花園裡溜達，頭頂著閃亮的獨角，渾身毛髮泛著淡薄卻不容忽視的光芒。

這座宮殿是他親自督造，為的是迎接那個人的到來。朝夕相處四年，所羅從人類變成了卡洛裡最尊貴的人，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從未發生過本質的改變。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路德維揉揉額頭，踏著略顯昏暗的燈光走進寢殿。

摩雅思已經睡去，房間裡傳來沉穩的呼吸聲，他稍稍安了心，可當他剛邁進一隻腳，那呼吸像是被擾亂了，慢慢地變得清淺。這個時候再要退出去也晚了。摩雅思已經醒來了。

路德維無奈地摸了摸額角，這大概就是當年給摩雅思皇室烙印造成的影響吧。

摩雅思從床上坐起，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但已經能看清過來的人。

“又醒了？”路德維最喜歡看他迷迷糊糊的模樣，即便自己此刻伸手摸上他的腦袋，他都不會躲開。

摩雅思使勁睜了睜眼，寬大的睡衣有些淩亂，露出一對鎖骨，下巴微微抬起，仰望著走到跟前的男人。

氣息近在咫尺間，路德維的心鼓動了幾下，不是太猛烈，卻也讓他無法忽視。他知道，無論如何他已經無法對這個男人放手。

“摩雅思，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答應留在我身邊，好嗎？”

摩雅思的腦袋悠悠轉醒，但雙眼依然有些茫然地看著路德維。

“路德維？”

難得一點好氣氛，路德維不想這個時候打破，他噎下科林告訴他的消息，只輕輕揉了一下摩雅思柔軟的銀髮，“睡吧。”

摩雅思又打量了一下路德維，這個人經常這樣發瘋，他也沒說什麼，倒下繼續睡覺。

聽著摩雅思的呼吸聲，路德維煩躁的心終於慢慢的冷靜下來。

回到自己寢殿時，房間內，漆黑一片，讓他視覺瞬間失去了方向感。

塔諾斯的視覺是雙向的，一個靠光，一個靠能量，凡是有能量的地方，他都能看見，可現在，整個房間，只剩下黑暗。

路德維的毛孔瞬間就張開了，可同樣，他一點氣息都感覺不到，甚至連空氣的流動都已經停止了。

第一次，路德維感覺到無法掌控的恐懼。他身體的磁場幾乎被擴到最強，電流喀嚓地響了一聲，燈光閃爍了一下，讓他得意看清楚房間中央站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