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暫露頭角
蕭山緊緊的握著自己手中的劍,在這一刻,面對生死的關頭,他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拚殺無聲的進行著,樹上的積雪隨著打鬥的震動而簌簌落下,又被血染紅,迅速的凝結。
在這一刻,趙瑗和蕭山同時感受到,平日的辛苦未曾白費過。五名刺客,蕭山殺死一人,刺傷兩人,趙瑗砍傷一人,剩下的一個,眼見情勢不妙,便連忙退去。
兩人累得氣喘吁吁,拄著劍在雪地裡喘氣。趙瑗首先道:「不能呆在這裡,趕快藏起來,後面肯定還會有人!」
蕭山擺了擺手,他指向小路上趕來的那十多個侍衛,道:「暫時不用!救兵來了。」
十多個侍衛一奔到跟前,立刻圍到了趙瑗的身邊,天色黑暗,四邊都是積雪,叢林之中,仍不知會有多少敵人,更不知他們什麼時候會出現。
十多個人連同趙瑗和蕭山,開始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名侍衛向趙瑗說:「殿下,趁著天黑,我們趕緊下山,回到城中!」
趙瑗尚未開口,便又有侍衛插嘴:「那些受傷的兄弟怎麼辦?帶著他們一起走,肯定會拖慢我們的速度;但如果不帶他們一起走,他們本來就受了傷,一夜過去,多半會被凍死!」
趙瑗看向蕭山,過了一會兒問道:「秦山,你有什麼想法?」
蕭山想了想,道:「剛剛跑走了一個刺客,相信他是趕去報告我們所在的地點,我想剩下的刺客不久就會趕來,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離開這裡!」
蕭山話音剛落,便有一名侍衛要向前開路,蕭山忙叫道:「不要再往前走了,現在下雪,雪地上的痕跡不容易掩埋,會被敵人發現的!我們原路返回,退回涼亭再說!十多個人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敵人一來不容易發覺,二來也不會馬上就想到我們會再回去。能夠爭取一點時間來想一想對策!」
趙瑗點頭,十多名侍衛立刻原路返回,蕭山順手將兩個受傷的刺客徹底的刺死。
一行人迅速的回到涼亭處,果然如蕭山所說,因為那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戰鬥,四周的積雪被破壞的嚴重,地面上的積雪被人踩實,又混了雪,凝固成冰,行走之極都有些打滑。
涼亭處有著兩名侍衛已經將敵方的傷員全部殺死,正在輪流給那些受傷未死的侍衛灌酒取暖,又拿出乾糧餵他們吃下,趙瑗蹲在涼亭旁,和眾人商議接下來該怎麼辦。
蕭山統計了一下己方人手,先前趙瑗所帶的二十多名侍衛,在伏擊中死掉了五個,後又被冰雪凍死了八個,現在還活著的還有十五人,但卻都是重傷,無法行走的。
而自己所帶來的人,雖然沒有任何折損,但畢竟人少,只有十二人,加上蕭山和趙瑗,己方的可戰鬥力量,一共有十四人。
在那些傷員的口中,眾人都已經得知,這次的刺客人手非常多,除了死掉的和受傷被侍衛殺掉的人,還有足足四十多人的樣子。
敵人是己方的三倍,並且有備而來,箭矢充足,又躲在暗處,哪怕是蕭山趕到,形勢依舊沒有任何扭轉。
有侍衛向趙瑗建議:「殿下,為今之計,只有挑兩個好手護送殿下回城,我們剩下的兄弟們,再次與賊死戰!」
他這句話一說,圍攏在趙瑗身邊的侍衛紛紛點頭表示贊成,受傷的侍衛們也道:「殿下,不用管我們了,我等職責本就是為了保護殿下,當死而後已!」
趙瑗轉頭看向蕭山,蕭山正在拿著一根樹枝,在地面上畫些什麼。
趙瑗問道:「秦山,你怎麼看?」
蕭山抬起頭來,道:「我不同意!我認為殿下應該留下!」
他這句話一說,先前那些受傷的侍衛都紛紛怒罵:「姓秦的奸賊滾開,殺了他!」唯有兩個平時和蕭山關係好的侍衛表示自己無條件的支持蕭山的想法。
趙瑗神情肅然,低聲道:「都不要吵,聽秦山說完!」
蕭山道:「我們現在能動的,連我加殿下,只有十四個人,但傷員卻有十五人之多,敵人的人手,是我們的三倍。僅有兩人護送殿下離開,且不說天黑,大雪,路上泥濘難行,就算是沒這些,也難以抵擋刺客的襲擊!兩個人護送殿下離開,更是凶多吉少!此是下策,不到逼不得已,還是不要選擇這條路。」
即刻便又有侍衛說:「如今已是不得已了!只有扔下這些傷員,我們剩下的人,護送殿下回城,等到明日天亮,再來接這些人下山……」
說道這裡,那名侍衛也住了口,一夜寒冬,傷員又身受重傷,多半會被凍死。
又有侍衛道:「非常時刻,當心狠手辣。顧忌太多,反而大家一起死!」
蕭山微微抬頭,看了看四周,道:「不,這個時候,丟下傷員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十多個人,敵人可以不管傷員只追我們,倉促逃跑,只會更加危險。何況夜間逃跑,積雪之中行蹤很難掩藏,最終沒有回到臨安城,就會身首異處!」
一名侍衛氣憤的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乾脆等著你乾爹過來救算了!」
趙瑗立刻喝止那名侍衛:「休得胡言!」
蕭山道:「我之所以能夠及時趕到這裡,並且得知殿下遇伏地點,都是因為余漠中途返回,給我報信的緣故,並不是我事先得知的!」說道這裡,他看向趙瑗,趙瑗點了點頭,道:「我若非想明白了這一節,也不會再次信你!」
蕭山心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道:「我出發之前,已經讓余漠進宮報信,我想官家現在應該已經收到消息,派人前來相救了!如果估計的不錯,後半夜救兵就會趕到。所以,我們只要在這裡支持三個時辰,就能夠安然無恙。」
卻還有一名侍衛不甘心:「對方都是好手,人又多,怎麼支撐?」
蕭山道:「九凰山地形複雜,天黑並不利於我們逃跑。趁著敵人現在尚未趕到,我認為應該在附近找一處有利的地形,抵擋敵人的攻擊。」
趙瑗想了想,道:「倒是有一處山坳,是個好地方,哪裡四面都是山,僅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山坳,敵人再多,我們派人守住出口,或許可以……」
蕭山打斷趙瑗的話,道:「我知道你說的那一處,並不是好地方!首先那處離這裡遠,帶著傷員趕去困難,我們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再說三面環山,敵人可都是武藝高強的刺客,要是攀山過來,我們跑都沒地方跑!依我看,這裡就很好!」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是吃了一驚,蕭山道:「這裡一座涼亭,背後是結了冰的瀑布,十分光溜,猿猴上前不能攀爬,更不要說人了。至少背後的安全能夠得到保證。傷兵都在這裡,我剛剛看過了,十五個傷兵,除了有五人身軀受傷外,根本不能用力外,剩下的十個人,三人斷臂,可以用腿開弩,另外七人腿受傷,但可以用投擲和射箭,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眾人一聽,先前的那些還在竊竊私語的立刻停了下來,蕭山道:「這裡的一座涼亭,我瞧上面的箭矢很多,我們將其拔下,可以自己再用!涼亭的木柱,我們現在將其砍倒,用雪和木柱搭箭一個小型的防禦,可以躲在背後防禦攻擊。面前的一大塊平地,都被凝結成了冰,我們剛剛走過來尚且十分的滑腳,那些刺客即便是用布裹腳而行,也必然不如其它地方行動方便!在這裡支撐三個時辰,只要我們的武器還在手中,決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瑗想了想,覺得蕭山所說頗為可行,便點頭同意。那些身上沒有受傷的侍衛,便開始行動,片刻間便將一座涼亭拆下,將木柱用箭劈開,搭成木架,又有腿未受傷的侍衛前去,脫了披風,將周圍的積雪滾成雪球,填賽在這些木架之中,雪不夠時,便用屍體填塞,片刻之間,便造起一堵雪牆來,雪牆不高,卻盡量堆的厚實,傷兵躲在雪牆之後,手臂尚未受傷的邊用劍或刀,離雪牆半米的位置挖出壕溝,又將先前在涼亭上扎的羽箭拔下,箭翎毀損的,便用樹葉代替做好。箭頭歪掉的,用石頭從新砸正,瞬間就收集兩百枚箭。
有些箭桿折斷不能再用的也廢物利用,將箭頭倒插入雪牆前方的冰地之中,蕭山和趙瑗也在動手。一開始趙瑗動手的時候,還有侍衛勸阻:「殿下千金之軀,這些粗活我們做就行了!」
還未等趙瑗開口,便被蕭山喝止:「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眾侍衛見趙瑗也親自動手,便更加賣力,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的傷兵都已經進入雪牆後的掩體之中,而剩下的十多名侍衛,則每人負責防守一處。
刺客果然轉頭便到,先前只是有一人,才一冒頭,就被一名侍衛發現,一箭射出,卻被那刺客躲過,跑掉了。
蕭山責怪道:「怎麼不看準了射?」
那名侍衛無奈道:「太遠了,準頭有偏差!」
蕭山道:「我們總共只有兩百支箭……」話尚未說完,便看見一旁那些傷兵正在用力的捏雪球,蕭山搖頭:「雪球有什麼用!」
一名傷兵道:「如果有人靠近,可以砸他的臉,雖然不能傷敵,但可以將他的視線暫時阻攔,你們能夠拉弓的,能夠趁機射!」
蕭山恍然大悟,點頭道:「箭少,敵人隔得遠不要射,等靠近了再出手,要一箭傷到一名敵人!」
蕭山話音剛落,便見到遠處山林中,果然又有白影出現,是刺客再次來襲了!
然而僅有一名刺客才一踩上冰面,就腳下不穩,正想退回,卻已經晚了,十多枚雪球一齊投擲而來,刺客閃身避過,卻失了下盤,無法在躲避射來的強有力的箭矢,噗通一聲栽倒在冰面上,失去了抵抗能力。
刺客們紛紛側目,這些人大都是秦熹找來的江湖豪客,單打獨鬥不再話下,可是面臨對方臨時修建的堡壘和有組織的防禦,卻好似野狗遭遇了刺蝟一樣,根本不知該如何下口。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刺客們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或飛簷或走壁,或又武藝高強之人突破冰層跳入雪牆,卻被壕溝之中的竹刺與一擁而上的侍衛們所傷,雪漸漸的停止,有三五名刺客見勢不妙,已經中途開溜——他們多是拿錢辦事,並不像丟命。
卻也有些人不肯離去,暗暗的驚詫:先前伏擊的時候,只不過是一群武藝中上,組織普通的侍衛,怎麼才過了半個時辰不到,竟然被弄成了有攻有防的堡壘?
幾名刺客聚集起來一商議,都覺此次任務是刺殺身份尊貴的神秘人,既然對方組織起來,自己這邊也應分工合作,派人前去引開大部分攻擊,而留下一兩個高手趁虛而入,完成刺殺任務。
但問題隨之而來,沒有人願意去做炮灰和目標引開別人,都願意前去殺人而奪得頭功。
就在這種對峙之中,月亮慢慢的出來,懸在高空,已經是夜中時分了。
刺客們在自己內訌過後,終於達到了統一的認識,他們紛紛撕下自己的衣襟,包住靴子,以防在雪地打滑,又因為得知前方的冰面上有倒刺,便行進的更加小心,砍到林中的竹子,用篾片編成臨時的圓盾,三個人一組,小心的在冰面行進,想要慢慢的縮小包圍圈,一舉得勝。
蕭山在心中默默的數了數,慢慢靠近「涼亭」的共有十個這樣的敵人組隊,他將手中的劍握緊:「真正的拚殺,來了!」
一名侍衛擔憂:「他們五十多個人,我們支持了大半夜,卻只有十人,真動手的話,不是對手!」
又有傷員開始責怪其蕭山先前的做法,不讓趙瑗趁夜離開,現在要陷在包圍之中。
幸得趙瑗極力彈壓,眾人的這種埋怨之聲才不再響起。一名侍衛提議道:「這樣,只能夠我們以一敵十,拚死力戰,方才能夠護得殿下脫險!」
蕭山打斷那人的話,道:「不!不要分散!我們讓那些尚且能夠射箭的傷員,留在這裡,那些刺客躲在竹篾編的盾牌之後,無法射箭,且行動有前有後,我們能夠行動的兄弟,有十人!我們讓那些能夠射箭的兄弟掩護我們,以十人之力,殺掉一個三人組!就最近的那個,殺掉之後,趕緊回來!行動迅速,殺死一名敵人,就等於我們多了一個幫手!他們相隔不近,根本不能相互救援!」
十多名侍衛不再爭執,紛紛私下自己的衣襟,用布將靴子包裹起來。
蕭山見到趙瑗也在包自己的鞋子,他遲疑了片刻,道:「殿下,你不要去!你留在這裡,我剩下兩個人保護你,如果……如果萬一失敗,讓他們護送你離開!」
趙瑗冷笑了一聲,用手牢牢的握住劍柄:「我不會一個跑!」蕭山還想多說,卻已經沒有時間了,那些在冰面上行走的刺客越來越近,眼看著最先的一組,就要抵達。蕭山道:「那你把衣服脫了,我們兩個換一下!不要爭了,時間不夠!」
趙瑗猶豫片刻,尚未動手,即刻便有侍衛上前按住趙瑗,將他的外套扒了,蕭山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後,便和剩下的十名侍衛,外帶趙瑗,朝著最近的三人刺客組衝去。
雪牆背後的箭矢和雪球,和在這一時刻紛紛的砸出,蕭山,趙瑗和那十名侍衛跑的甚快,他們熟知底下埋藏的尖刺所在,幾乎是用最高的速度,衝刺到了最先頭的三人刺客組面前,蕭山一躍而起,朝著那三人刺客組所持的竹篾盾牌撲去,剩餘的人一擁而上,亂箭齊發,頃刻間,十人便將那三人刺死。
卻又有另一個約莫相隔二十多米遠的三人組丟了盾牌朝這邊跑來,想要救援,因為隔得近,又沒有了盾牌的遮擋,尚未到跟前,便有一人踩到尖刺,另外兩人每人身上紮了三箭,倒地而亡。
蕭山用優勢力量,一連幹掉三個三人組,已經殺傷對方十人,趙瑗尚且還要繼續,被蕭山一拉:「隔得遠了,不能再追,趕快回去!」
說畢,便立刻朝回路撤退。
等回到雪牆之後,蕭山立刻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剛剛這一次集中優勢力量突襲,竟花費掉了大半的箭矢。現在剩餘的箭矢,只剩下二十多枚,只供每人再射一發,就沒有了!
然而那些前來圍攻的刺客,此時也發現了在這種情況下,相互之間隔得太遠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們相互的聚攏,尚有五十多人,朝著雪堡一步步的逼近。
最後的一刻肉搏,即將到來!
蕭山讓那些不能行動的傷兵彎弓搭箭,隨時準備攻擊,剩餘的戰鬥力量,則緊緊的握緊手中的武器,等待敵人躍入雪牆之後,兩方混雜,敵人無法用遠程攻擊的時候,展開肉搏。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殺喊聲驟然而起,那些刺客已經到了雪牆,他們丟開竹篾編成的盾牌,紛紛的跳入雪牆之後。
拔劍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不絕於耳,血一股股的冒出,蕭山等人,已經無路可退,只有拚死殺敵。
已經是面對面的砍殺,此刻所有的隊形,陣型都沒有了用處,埋伏,陷阱也無用,只能夠靠真正的實力和力氣,要麼被敵人扭斷脖子,要麼砍下敵人的腦袋!
蕭山的周圍,已經同時遭受三個人的攻擊,忽聽得一聲悶響,蕭山回頭,見到背後有一名刺客倒地,卻是事先藏在壕溝中的傷員,見到蕭山有危險,即刻相救。
就在這種時候,忽然聽得有人高喊:「那人在這裡!殺了他,我們快走!」
蕭山一愣,朝著趙瑗看去,卻發現遠處的趙瑗亦同時向自己看來。
五六名高手即刻便衝到了蕭山面前,蕭山這才醒悟過來,剛剛和趙瑗換過衣服,現在定然是對方認錯了人。
蕭山就地一滾,躲開一名刺客的劍,卻終究閃避不及,只覺得腿上一震,他低頭看去,只見有一枚袖箭紮在自己的大腿上,自己受傷了!
蕭山聽見一聲驚呼,那是趙瑗發出來的,他看見趙瑗砍傷一名敵人,正在向自己這邊跑過來,蕭山大叫:「該走的,都逃命去!不要管本王!」
他希望趙瑗能夠趁機跑掉,但趙瑗卻似充耳不聞,叮的一聲,趙瑗手中的劍架開一柄看向蕭山腰間的大刀。
趙瑗衝到了蕭山身邊,發瘋似地舞動著手中的劍,蕭山將自己腿上的袖箭拔出,支撐著站了起來,靠著趙瑗的背,他已經來不及說半句話,只是不停的舉劍,砍殺。
血不停的噴湧,射到他的臉上,蕭山甚至都難以分辨,那些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只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流逝。
蕭山抬頭,看著半空中的明月,早已再次支持了超過三個時辰,但救兵,本該早就到得救兵,怎麼還未曾趕來?
月下,雪牆內,已經辨不清那些是敵人,那些是自己人,只看到其中的人,舉著武器,死命的拚殺,在這個小小的雪堡內,好似修羅道場。
卻正在此時,忽然林外響起震天聲響:「殿下還活著!快救殿下!」
蕭山心中鬆了一口氣——終於,等到了!
那些刺客聽到外面竟然來了大部隊,都無心再戰,紛紛逃離,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他們才一出雪堡,就被如蝗蟲一般的羽箭即刻射殺,哼都沒哼一聲,就此死掉。
蕭山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趙瑗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這是他生平一來,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件,此刻也已經脫力,不辨地方,腦袋枕著蕭山的腿,明明聽見有人朝這邊來,卻也根本不肯站起,只是不停的喘氣。
卻見一人站在雪堡外,問道:「殿下無恙否?」
趙瑗揮了揮手,根本累得說不出話來,但散落在別處的侍衛卻並不知情,聽見外面有人這樣問,都驚恐的大叫起來:「殿下,殿下!」
叫聲未歇,忽然聽得外面有著一個聲音,狠狠的說道:「想不到普安郡王的侍衛謀叛,殺害了殿下!來人,將這些還活著的人全部射殺,盡數誅滅!」
蕭山喘氣道:「是秦熹!」
趙瑗根本無法說話,連點頭都不能。
兩人都沒有力氣高聲喊叫,卻聽見已經有人躍入雪堡,有侍衛大叫:「不是我們,不是我們謀害殿下!」
蕭山見到秦熹竟然對趙瑗身邊的侍衛下手,他用力的支撐站起,大聲道:「殿下無恙!爾等住手!」
眾人一見蕭山的服都是一愣,卻聽見秦熹大聲呵斥:「秦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冒充殿下,來人,給我就地正法!」
趙瑗勉強的想要站起來,卻未等他站起來,忽然聽得一人的大笑聲從雪地裡響起。那笑聲越來越大,又分外張狂,笑聲中,一位頭髮花白,身材魁偉的老者走了出來。
那些趕來救援的士兵一見到他,紛紛側門讓路,不再動手。
那老者一徑走到雪堡跟前,躍入雪堡,站在蕭山身旁,盯著不遠處的秦熹,大聲質問道:「我說這些侍衛忠心耿耿,再次和刺客力戰足足四個時辰!非但無過,還大大的有功!怎麼秦少監是想連我的話也懷疑嗎?」
趙瑗身邊的侍衛,見了這老者都紛紛驚呼,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就連趙瑗也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聲。
蕭山更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韓相公!」
韓世忠微微扭過頭,上下打量了蕭山一眼,道:「你……很好!」
說畢,便將一旁穿著蕭山衣服的趙瑗從雪地上扶起來,大聲道:「殿下在此,安然無恙,秦少監還要說什麼?」
秦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遭遇韓世忠。他心頭一驚,馬上回味過來,趕緊上前,朝著趙瑗行了個禮,想了想又覺得禮數似乎不夠,有單膝跪下,道:「我等聽聞殿下遇刺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救援來遲,請殿下恕罪!」
趙瑗知道這個時候,才能說出一句囫圇的話:「秦少監請起,小王不敢當此大禮。」
秦熹一眼便瞧見蕭山身上穿的是趙瑗的衣服,心中一跳:「這個人,果然已經背叛了我秦家!當即刻向父親告知!」
但此情此景,卻再也無法殺掉趙瑗身邊的侍衛滅口了。幸好已經將那些派出來的刺客全部殺了,此次又帶人相救,尚可回轉一二。
然秦熹才這樣想時,忽然眼睛一撇,便見到趙瑗身邊的幾個侍衛,押著一人走來,秦熹大驚,一看那人,所穿衣服,正是自己派出去的刺客之一。
趙瑗身邊的侍衛向趙瑗行禮:「殿下,這個刺客還活著,抓到了一個活口,現在昏過去了,等一會兒他醒了,當用刑拷問,讓其說出背後主謀!」
秦熹馬上道:「對!對!交與我看管,將其送入大理寺,必然讓他開口!」
說著,便要讓身邊的人來搶。
蕭山一伸手,攔住要過來的人,看著秦熹,微微一笑:「大哥,這件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你哪裡人多手雜,還是我來看守比較好!」
秦熹在心中怒罵:「王八蛋才是你大哥!」
秦熹身邊的士兵,見這兩個秦府的人發生了內訌,都不知該聽誰的,便站住不動。
秦熹道:「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著還是我看著有什麼不同?」
蕭山心中冷笑,臉上卻笑得越發和善:「這是義父親□代的,你要有什麼不滿,問他去!」
秦熹剛想要開口怒罵「我爹才不會跟你交代辦什麼事!」
卻不料韓世忠在一旁忽然插口道:「秦少監,你們既是自家兄弟,這事兒又非同小可,這活口是秦山抓到的,理當歸他所有,他雖是立了頭功,但你趕來救援,功勞也不小,不要擔心,陛下定會論功行賞!」
韓世忠一句話,便將兩人的爭執引向了邀功的方向。秦熹帶來的那些士兵見狀,便不再參與,秦熹也只有憤恨的哼了一聲,不再表示異議。
秦熹便想要扶趙瑗上馬,趁夜回城。
趙瑗看了看蕭山,蕭山朝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千萬不要這個時候回去。
趙瑗便道:「秦少監,眼看天就要亮了,黑夜難行,將士們趕了大半夜的路,想必也累了,不如稍作休息,等過一會兒天亮了再走吧!」
秦熹也不好公然違背趙瑗的話,只得答應。
當時便有士兵上前,將林中的樹砍了一些,弄成數個火堆,供趙瑗等人取暖,又在山中稍作歇息。
蕭山和王府的其它侍衛又在救治傷員,蕭山也將自己腿上的袖箭拔出,用燒酒澆了傷口,又包紮好。
趙瑗查看了自己還剩的人,王府中的三十多名多名侍衛,死了十五個,傷二十,僅剩下四人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可謂是損失慘重。但所幸那些傷的尚能救治,養上數月便可安然無恙。
蕭山在火堆邊烤火,他見到韓世忠也在一旁,不由的心中疑惑,聽剛剛韓世忠的口氣,似乎他很早就在這裡了,便忍不住湊過去問道:「韓相公,你……很早就在這裡了?」
韓世忠點頭道:「今日上山遊玩,卻不料大雪封山,恰好撞見。」
蕭山全然不解,為什麼韓世忠撞見了卻根本不現身,但他又不好多問。韓世忠道:「我先前在翠微亭以為你只是個紙上談兵的傢伙,現在看來,你能夠迅速佈置防禦,以十人之力,抵擋數倍之敵,還算是有那麼點本事!」
蕭山道:「事出倉促,傷亡太多,如果不是秦熹帶著人及時趕到,恐怕就完蛋了!」
韓世忠道:「他早就到了!足足在山下耽誤了一個多時辰,這才裝模作樣的上山!趙官家辦事讓人心寒,我本不想趕這趟渾水,但……」韓世忠停了一停,道:「但你就這樣死了還是有點可惜!」
蕭山一時無語,兩人靜坐無話,趙瑗在看望過其它的傷員之後,便來到蕭山身邊,低聲問道:「為什麼不現在走?眾目睽睽之下,秦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為!」
蕭山道:「我們還剩下五個侍衛,人人都筋疲力竭,怎能保護活口的安全?」
趙瑗即刻明白過來,秦熹定然會滅口。但他隨即歎了一口氣,即便是留下一個活口又怎樣,恐怕就算是狀告到了趙構哪裡,也於事無補。
但他不願在這個時候打擊蕭山的積極性,便不再多話,兩人互相換過衣服,默默的坐在地上,等待天明。
天才剛濛濛亮的時候,即刻便又聽到山下有兵馬之聲,眾人一齊站起,朝山下望去,只見一騎飛奔而至,騎馬之人身穿黃袍,不是別人,正是趙構!
趙構一來,眾人紛紛讓路行禮,趙構在山腳丟了馬,一路快跑上來,身後跟著太監不住的喊:「官家,小心腳下!小心!」
趙構一路衝到趙瑗面前,趙瑗剛想要躬身行禮,卻被趙構一把抱住,趙構驚魂未定:「瑗瑗,你沒事吧!謝天謝地,你沒事!要不是秦相公及時趕到報信,朕就要失去愛子了!」
蕭山本見趙構到來,都是心中一喜,心想只要將活□給趙構,秦檜就差不多罪名難逃了,卻不料竟然從趙構的口中聽到這麼一句話!都是大吃一驚,特別是蕭山,心中的驚駭更甚,下巴都差點何不攏。
韓世忠在蕭山耳邊輕聲道:「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