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刨根問底
離開關押著汪銘的房間,走了不近的一段路才來到葉老現在住著的客房。不過此時他所住的房間看起來已經不像臥室了,反而更像療養院裏的高幹病房,除去兩位上了年紀的護理師外,竟然還有幾個看起來比獄警還威嚴的保鏢守在門前站崗,也不知是為了安定人心還是真有什麼鎮煞作用,而葉老本人則在短短幾天內蒼老了一圈,看起來就像大病了一場,精神萎靡、眼神慌亂,顯然處於極大的恐懼之中。
當孫廳長帶著幾位大師走進房間時,他臉上先是露出了些喜色,然而看清楚女婿身後跟著的是誰,轉眼又變得瑟縮起來,用力抓著床單往後躲閃:“他們,他們怎麼來了……都怪他們……”
孫廳長可沒想到岳父會有這麼大反應,趕緊上前一步安慰道:“爸,魏先生和張先生都是我請來的,您別怕,癡智大師都作保了,他們是真有本事的。”
癡智和尚算是葉老的茶友,老頭對他的瞭解可比一般人深多了,自然知道這位大師乃是玄照寺第一高人,佛法更是精深無比。這次多虧找到了癡智和尚,才讓他家邪祟的動靜控制住了,此刻聽女婿這麼一說,葉老臉上的驚惶略略消去了點,見勢孫廳長也不敢怠慢,趕緊把老頭從病榻上攙了起來,沉聲安慰道:“這次請幾位大師來看您,就是想瞭解一下事情的原委。治病總要對症才好,只要大師們找到病根,一定能把那妖邪徹底斬除。”
孫廳長的聲音裏帶著股相當讓人安心的威嚴和魄力,被女婿安慰,葉老終於不再發抖,定了定神,目光不由放在魏陽和張修齊身上,乾咽了口唾沫,開口問道:“你們還想問什麼?不是你倆看出那鐵佛有問題的嗎……”
魏陽搖了搖頭,肅然答道:“正如那天我對您說的一樣,鐵佛也可以是一種鎮器,因而邪煞未必是鐵佛本身,也很可能是某種被鐵佛鎮壓的東西,所以我們才要弄清楚問題所在,汪先生為何會被邪物奪舍,成為那副樣子,除了他之外,您身邊還發生了什麼古怪事情嗎?”
若是放在平時,小神棍絕不會如此認認真真的詢問,估計張口就開始編故事了,但是這次情況非同一般,當初就連張修齊都沒發現那尊鐵佛有什麼問題,怎麼會突然產生異變,不問個清楚明白就冒然上陣,怕是連自己都要折進去,更別說現在屋裏還跟著個玄照寺高僧呢,萬一哪句話說的不對,漏了陷可就出問題了。因而難得的,魏陽沒用出任何簧頭,而是根據自己的推測問出了關鍵所在。
然而這問題卻又引來了葉老一陣顫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終於磕磕絆絆的發出了聲音:“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就是在賓館裏住了一晚,第二天醒來時賓館保安就通知我小汪發了瘋,連傷了好幾個人,連夜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我嚇得夠嗆,也沒敢在那邊多待,直接就回了家,還給小汪請了最好的精神科大夫。誰知到了家之後,事情就越發不對了,先是我養的鷯哥一夜之間都死了個乾淨,然後看門狗也都發了瘋,狂吠狂叫,還亂尿咬人,之後就是花園裏的觀賞魚……”
他乾瘦的手指漸漸握緊,臉上顯出難以形容的驚惶:“正巧小汪的主治醫生打來了電話,跟我說小汪的病情不好控制,連鎮定劑效用都不大,十來年前他老師也接過類似的病人,提醒我留意一下小汪是不是碰到過,或是經歷過什麼不太一樣的事情。他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過來,這怕是真撞了邪,可是小汪那幾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能碰上什麼邪呢?除了……除了那尊鐵佛……”
葉老的瞳孔都有些放大了,孫廳長趕緊攔下話頭,接口替岳父說道:“之後我就派人去樓下保險櫃裏查看那尊鐵佛,發現佛像竟然發生了很大變化,鐵佛手中的那柄鐵劍竟然斬向了自己的脖子,鐵刃都切入了兩三釐米,而且鐵佛身上的鏽斑也更嚴重了,我派去的人想要照相取證,照片竟然都顯示不清,不論用什麼相機拍都只能拍出一團模糊黑影。這下連我都怕了,趕緊把老爺子接到這邊別墅裏修養,只是那鐵佛太邪性,我們不敢移動也不敢銷毀,還在老宅的保險櫃裏放著。”
孫廳長的聲音還算穩定,話裏也沒怎麼渲染,一副公事公辦討論案情的模樣,然而就算如此,魏陽背後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不是典型的“雞犬不寧”嗎?自從認識了小天師後,他也陸陸續續回顧了曾經學過的風水知識,發現裏面騙人的東西雖然不少,但是真材實料也未必沒有,特別是對於那些大凶大煞的描繪,更是有一定幾率非常準確。其中就有一條是凶煞之地必定雞犬不寧。
雞本身就是一種至陽之物,而且對陽氣非常敏感,每天日出則啼正是因為它們感受到了太陽真火中蘊含的陽氣,由天陽勾動自身陽力,才會忍不住引吭高歌,故而不論是雞血還是雞喉骨,在除祟方面都有大用。同樣狗也有類似的效果,只是狗體內的陽氣比雞要弱上很多,所以在遇上陰陽之氣紊亂的狀況時,往往會比人先察覺,進而表現出異狀。因此當大凶大煞出現時,當地的雞犬必定會表現出異狀。
至於之後那鐵佛的表現就已經往玄幻效果上靠了,什麼自己砍腦袋,照相都照不出,這尼瑪絕對是恐怖片裏才會有的東西啊!難不成他們真要去除這玩意,除得掉嗎?!
這時站在他身邊的癡智和尚卻開口了:“阿彌陀佛,這恐怕是原先就有邪物封在菩薩像內,想用文殊大士鎮力化解那邪祟,但是因緣巧合,被妖邪破除了禁制,如果放任不管,怕是會為禍一方。葉居士,你可否告知我們,那文殊師利像究竟來自何處?”
和尚的嗓音依舊難聽的要命,但是此刻哪還有人顧得上這麼多,葉老用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當初賣給我佛像的人只說是元代真品,還是哪位高僧留下的珍藏,又是難得一見的鐵佛,我才……我才……”
孫廳長拍了拍岳父的肩膀,插口道:“其實這東西也算黑貨,之前我就派人查過,說是元朝花教活佛留下的東西,後來花教衰敗了,這些就留到了世面上。至於時間嘛,碳十四檢測的結果應該是在1350年左右,至於再具體的內情,就查不到了。”
所謂花教就是指藏傳佛教裏的薩迦派,在蒙元時期地位十分尊貴,不少活佛都有帝師稱號,後來明朝立國,薩迦派的地位就開始衰退,最終被格魯派,也就是黃教代替。不過這些卻不是魏陽關注所在,他歷史學得是真不錯,直接就推算出了鐵佛誕生的時代,1350年都到元朝快要滅亡的關卡了,被元順帝那個老色鬼折騰了幾十年,中華大地餓蜉遍地、民不聊生,也不知鬧出了多少神神鬼鬼的東西,如果這鐵佛真是為了封印亂世中的妖邪,怕是比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癡智和尚輕輕搖了搖頭:“我佛雖以慈悲度人,卻也有金剛法度,薩迦派更是信奉金剛手菩薩,面對邪祟怎會不選滅除,而選文殊菩薩封印?恐怕其中還有內情。既然張先生說汪施主不是被沖身,而是要被奪舍,也許經由他口中,能問出些根由……”
魏陽這時再也忍不住了,輕咳一聲:“既然是元代邪祟,又被喇嘛們封印,不一定那妖邪是說蒙語還是藏語呢,我看還是以除滅為重吧。”
這點孫廳長和葉老都要舉手贊同,這猛鬼還沒脫逃就已經凶到了這種地步,真讓它奪個舍,那還不反出了天去!他們可不是來研究歷史傳說的,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孫廳長趕緊說道:“魏先生說的不錯!小汪本人我們也仔細查過了,除了太陽穴那裏有一點點劃傷,渾身並沒什麼傷痕,根本猜不出那邪佛是如何害他失去神智的,不過這兩天倒是摸索出了一些規律,他每天夜裏12點前後就會發作,就算有了癡智大師和郭大師的鎮法,在那個時段也固定會出現發狂徵兆。他發起狂來,別說束縛帶,就連手銬都能給掰斷了,簡直就不是人了。”
魏陽吞了口唾液:“子時啊……”
子時乃是一天中離太陽最遠的時刻,可以稱得上陽氣盡陰氣生的關鍵時刻,基本鬧鬼都要選在這時候才好,然而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這點早就過了小天師睡覺的時間了啊!
一直皺眉聽著幾人交談的張修齊卻突然開口:“天星陣。”
老和尚發出一聲輕咦:“張先生說的可是龍虎山天星大陣?用太陰星力攻伐邪祟,興許能鎮壓那凶物,只是佈置起來很是麻煩,你有十足把握嗎?”
張修齊點了點頭,並未開口回答,然而瞎了雙目的癡智和尚卻像是看到了他的動作,轉頭雙手合十,沖孫廳長說道:“孫施主,恐怕我們要去凶宅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