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城5

羅煥將毛小花抱的更緊，大雨磅礴之中，小心的順著塔頂的斜面，慢慢走去。

紫色的閃電再一次撕裂天空，黑色的夜幕開始泛白，哪怕是在暴雨烏雲密佈之下，也無法阻止白天的到來。

毛小花被抱在這樣一個溫暖而堅固的懷中，微微抬頭，他看得見那個男人的神情，他相信羅煥此刻的話完全是出於真心。

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失去的力氣又都全部回來，禁錮的手腳已經重新獲得自由。

砰！

毛小花毫不猶豫地朝著羅煥就是狠狠一拳，隨即一個翻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那個些許讓人留戀的懷抱裡跌出。

“毛小花！”羅煥發出一聲低吼。

但那個身形矯健，伸手敏捷的青年，已經在雷雨聲中，靈巧的翻下了塔尖，迅速的消失在城中。

“不！”再一次感受到失去戀人的痛苦，羅煥幾乎要發瘋，他想要衝過去跟在毛小花的身後，但他身邊圍上來的沙赫士兵越來越多。

他再一次陷入攻城戰之中。

城中，毛小花已經找到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抱著腿坐在屋簷下，看著漸漸放亮的天空，和淅淅瀝瀝的雨。

城外的殺喊聲已經漸漸變小，馬蹄聲不斷的來來回回，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羅煥的腳步。

他甚至能夠聽見那一聲聲急促的呼喊，是羅煥已經進城，在到處尋找自己。

躲起來？沒有任何意義。

這不過是一個小城，羅伊斯大軍一入駐，完全可以把這裡掘地三尺，哪怕是一條蚯蚓，都能夠被找出來。

那麼……

跟羅煥鬧彆扭？

更加沒有意義。

他毛小花不是那種把打情罵俏“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當情趣的人。

離開這裡？

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毛小花舉目死亡，到處都是羅伊斯大軍，軍中的每個人都認識自己，改頭換面一路緩行，然後就此一輩子隱姓埋名，藏到羅煥觸不可及的地方，自然就可以不再見到那個人。

不過……憑什麼？！做錯的又不是自己，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離開？

況且，毛小花低頭看自己的雙腿，右腿的傷還沒有好，剛剛又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加重了傷勢，如果這麼貿然出行，這條腿恐怕就廢了。

毛小花在心中仔細權衡了一下利弊，然後慢慢站起，走到一個靜僻無人之處。

片刻之後，一隻白色的豹子，從細雨中踩著泥濘走出。

它一出現，就引起了城中士兵的主意，很快，就有沖進小巷的羅伊斯的士兵認出了這是國王陛下的豹子。

“這不是喬恩嗎？陛下正到處找它！”一名士兵指著毛小花說。

毛小花：嗷唔~！（知道是朕還不快點過來幫忙把我抬走？沒看到我腿受傷了嗎？）

很快，剛剛攻佔了這座城市的士兵，就把這只白色的豹子，用擔架抬著，送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座建築內。

趴在擔架上的毛小花隨意的甩著自己的尾巴，默默的看著自己的爪子，心中一條條分析著：

首先，城破，羅煥肯定會把城裡所有人都清查一邊，連只蚊子都不放過，自己別想跑掉。

其次，不管怎麼說，受傷的豹子在野外的生存幾率非常低，隨便遇到個敵人就刮了。同樣，傷到筋骨的人類，也不見得存貨裡高到哪裡去。

再次，羅煥處好歹有這個世上最先進的醫生，可以讓自己的傷恢復的更加好。

就算是再憤怒，再惱火，再不想理會羅煥。但毛小花還是決定不要那自己的身體賭氣。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自己給羅煥賣命這麼久，即便是兩人分手了，找他要點醫藥費什麼的，還是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

“毛小花！你出來！”羅煥策馬，依舊在每一個街頭巷口叫喊，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心疼，在一番搜尋未果後，羅煥勒馬，對身後的士兵下令：“封鎖城池，搜索每一戶人家，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身後的士兵們立正挺身，答了一聲“是”後，剛準備展開行動，就看見成小奇從遠處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陛下，找到您的豹子了！找到喬恩了！”

羅煥一怔，剛剛還烏雲密佈的臉，此刻就露出了無法遏制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他的聲音都在發抖：“在……在哪裡找到的？現在在哪裡？”

“是它自己走到我們的士兵面前的，喬恩肯定是一掙脫牢籠就跑出來找您了。現在它正在城裡的城堡中……”

羅煥在心中松了口氣，他頭也不回的就朝著城堡奔去，只留下剛剛那一隊士兵，有些糾結的站在原地：“還要不要找毛侍衛？”

“……陛下下過令的，還是要找找吧……”

“可看樣子陛下似乎一見到自己的豹子，就忘記床伴了……”

羅煥一路疾馳，抵達城堡外的時候，就跳下馬，一路小跑，朝著大廳奔去。

當他看清大廳中那只白色的豹子臥在門口的時候，一顆懸著的心就此落入肚中，趕到整個人都幸福起來。

喬恩回來了，毛小花回來了！太好了！

羅煥甚至在這一刻，趕到有點激動，他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豹子，將自己的頭埋在對方的毛髮中，低聲哽咽：“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豹子：嗷唔。

“你回來了，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豹子：嗷唔。

“我不會在離開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在離開你！”

豹子：嗷唔。

羅煥鬆開毛小花，他盯著它的眼：“我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

豹子：嗷唔。

羅煥的眉頭輕輕皺起，他轉頭看著周圍的侍衛和衛兵們，下令：“你們都出去，讓我和它單獨呆會兒。”

侍衛們魚貫而出，整個城堡內，只剩下羅煥和這只豹子。

“毛小花，我們好好談一談，好麼？”

豹子：嗷唔。

“你……你為什麼不變成人的樣子，和我交談？”羅煥開始著急了。

豹子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把後腿伸出來給羅煥看。

羅煥重新給他包紮，上藥，當那些如綢緞般的毛髮，蹭著羅煥的臉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起上一次在巴倫的皇宮裡，給近乎□□的青年上藥的旖旎來。

“你還是在生氣，對嗎？”羅煥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知道，你是在生氣，你如果想要打我，我絕對不跑，任由你打；如果想要罵我，我也絕對不會還口；”

豹子的傷口已經包紮好，於是它甩了甩尾巴，走到一旁臥下。

羅煥只有跟在豹子身邊，坐在它身側：“可是你別這樣好嗎？你跟我說句話好嗎？你這樣，比打我罵我，讓我更加難受……”

豹子看了羅煥一眼：嗷唔~！

羅煥覺得自己在一瞬間，陷入抓狂的狀態，他閉上眼，怎麼也忘不了，今天早上的時候，在塔頂，懷裡的青年看自己的那種眼神。

傷心、痛恨、決絕、以及那一絲的留戀，複雜的讓人心底顫抖，想要用剩餘的生命，將他好好的守護。

可現在……

那眼神沒有了。

只有一隻白色的豹子：嗷唔~！

“好吧……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你肯定也不相信我所說的那些話……不過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看著，你就能夠知道，我沒有騙你！”

白色的豹子拿尾巴圈住自己的爪子，枕在上面打了個哈欠，心中默默的想：誰要一直跟在你的身邊？難道看你娶了王后娶妃子，娶了妃子生孩子嗎？

我會回來，完全是因為你這裡醫療條件比較好外加現在根本跑不了。

等到傷養好，咱們各走各路！

另外，我已經通知你分手了，就不要再想複合這件事！

“喬恩……”羅煥看著身邊那只已經睡著的豹子，心情複雜到無以復加。如果他一輩子不肯原諒自己，一輩子都是這樣，一隻豹子的樣子？

“哪怕你永遠都不肯原諒我，永遠都只願意做一隻豹子……”羅煥的下巴輕輕抵住豹子的額頭，“我也願意……”

豹子啪的一下，腦袋摔倒了地上，徹底的睡熟了。

第一天，毛小花始終沒變回人。

第二天，依舊是豹子。

第三天，還是豹子。

一個星期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

毛小花看著自己的腿，舔了舔，嗯，傷口恢復的不錯，這必須感謝來自埃爾的那名醫生的神奇草藥。雖然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看這樣子，再過一個半月，自己就可以完全恢復。

而那個時候，就大大方方的變人，然後就此離開。

而羅煥，拿下伊頓城後，就此下令，不再對沙赫人客氣。

他將伊頓城這次參加叛亂的沙赫人，統統處死，鮮血一時間染紅了整個城池。

因為對沙赫人態度的突然改變，使得原本歸附他的那些沙赫俘虜，也心生疑惑，蠢蠢欲動。

非但如此，這使得羅煥大軍止步于巴倫城，再難以推進半步。

“陛下，今天又有兩個沙赫人鬧事！”

羅煥眼皮也沒抬：“讓費德烈按照軍法處置他們！”

底下的大臣微微一愣：“如果手段過於嚴酷的話，會引起更多的沙赫人叛變，這樣，你就沒有一點點的機會，收服沙赫了！”

羅煥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遺憾，但很快，這絲遺憾變成了堅定：“那就……失去它吧！人不可能什麼都得到，有所得，必然有所失。想要擁有，就要先學會放棄！況且，”羅煥發出一聲冷笑，“我取消了婚禮，失去了祭司，也根本不可能讓那些沙赫人臣服。將那些反抗我的人，殺光！從今往後，改變作戰策略，不再善待那些被征服的沙赫城市。”

“可是……陛下，難道您真的打算放棄……”

“是！”羅煥的聲音沒有半點猶豫，“如果我個人的夢想，建立在傷害他人的基礎上，甚至傷到我最愛的人……那麼，這個夢想，沒有半點意義！我的軍隊，能夠走多遠，就走多遠。有些事情，我不會在強求。如果他們想回家，那我就帶著他們，奪取豐厚的戰利品，然後回家！”

大臣們面面相覷，輕聲歎息。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羅煥這樣的轉變是為了什麼。

因為那個叫做毛小花的夥友。他自從羅煥結婚那天失蹤後，只在伊頓城出現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

羅煥的雄心壯志，已經被那名藍色眼睛，黑色頭髮的青年揉碎，再也不想要真正的征服世界了。

巴倫的皇宮富麗堂皇，夕陽將這座宮殿染成夢幻的橘黃色，羅煥站在皇宮的最高處，俯瞰著這座城池，心中未免有著一絲遺憾。

而那只白色的豹子，正在皇宮的高牆間跳躍，自由的活動四肢，看樣子，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如果有一天，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可那個人，還是不願原諒自己，怎麼辦？

羅煥的目光有些惆悵，但當他的目光落在豹子身上的時候，嘴角就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不管怎麼樣，就算是他永遠不肯在變成人，永遠只願意做一隻豹子。

那只要他在自己身邊，能夠看到它，就已經足夠。

或許有一天，那個人連豹子也不願意做，就此離開了自己。

那麼，就算是那一天到來，自己也不會後悔現在做出的決定。

羅煥的眼眸微沉轉身進入殿中：“沙赫的艾星祭司，依舊不願意臣服，當我的國師麼？”

錫德無奈的搖搖頭，不論那個女人，在婚禮上被那樣對待，都會是此生最大的羞辱。何況，那個女人，本來就有些敵視羅煥。

羅煥無奈的歎了口氣：“準備和沙赫大王談判，重新劃定疆界，把前些天參與叛亂的沙赫人，全部處死，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