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明不、見、了！

“小高！”老闆曾田手裡拿著一踏現金，不好意思沖著高明招招手，“這半年辛苦你了，你也知道咱飯館，唉！”曾田徐徐歎口氣，罵道：“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黴運，原本還火旺的飯館，我一接手就一直虧，半年了，我心裡哇涼哇涼的，你工資也拖欠了倆月，給拿著！”

曾田半年前接受這家店，原本火旺的店在他手裡就沒賺過，剛開始前兩個月倒是湊合勉強支付大廚高明工資，到了後來就連連虧損，要不是高明以前就是這家店的大廚，他非把這虧錢毛病賴在高明身上。

手下搓著錢，一張兩張，八十三張搓的曾田肉疼，可這本來就是人家工資，白給他幹了倆月，起早貪黑的，高明這人仗義！

“你數數，多出的三百就當你的這倆月的辛苦費。”曾田將錢交給高明手裡。

一個月四千，倆月八千，老闆多給了三百，總共八千三。

高明將錢卷起來放到大衣口袋，憨笑道：“不用數，曾哥人好，我信你。”

曾田哈哈大笑，拍著一米八二跟個大熊一樣的高明胳膊，道：“你這人手藝好，就是人太老實了，唉，我這辦不下去了，你只能另謀出路了，唉——”

高明裹著厚厚的大衣，腦子裡像是還回蕩著老闆的歎氣聲，厚厚的積雪，一腳一個厚重踏實的印子。口袋裡八千三的厚度高明心裡清楚，再說了曾田剛一張一張的搓，他當著曾田的面在數一遍就小氣了，佯裝大方兩個月，面子裡子都做足了，可別最後給毀了好印象。

飯館開不下去高明心裡門清，老闆曾田人還不錯，雖然平時摳門點，但為人仗義，壞就壞在那老闆娘身上。廚房裡進貨買菜都是交給老闆娘侄子採買，原本第一個月不錯的料，到了第二月就開始次了，到了最後簡直就是下等品，爛菜葉子臭魚臭蝦，他暗地裡提點了老闆一兩句，不知道老闆是不是聽明白了，還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反正採買的貨還是下等，反倒被老闆娘的侄子說了一頓。

他一個廚子，瞎操心人家飯館問題幹啥！？索性最後什麼也不問也不管，給什麼料做什麼。

摸著口袋裡的厚度，高明唇角裂開個笑容，看起來傻憨傻憨的。其實認識高明的都知道高明這人內裡主意多著，什麼虧也不吃。不過高明這人一八二，骨架大，以前做過苦力，一身的結實肌肉，第一印象就是像熊一樣壯實。他濃眉大眼，其實長得端正英俊，不過女孩子們一看高明身高和體積就被震暈了，一張一張好人卡貼身。

超市里開的暖氣十足，高明想把大衣脫了，一想口袋的錢只好熱著。

買完東西在存起來！高明想。

十六歲在大飯店當小工，十八歲得一大廚青眼收為徒，一干就是七年，後來大飯店老闆兒子接手，搞什麼西式化，原本的老師傅只能當小工，教高明的老師傅氣的脫了大廚服，直接甩手走人，高明也沒必要留下來。找到現在的小飯館，活累錢少好在自在，廚房就他一人說的算，沒想到幹了一年就下崗了。

左手拎著牛奶水果，右手一大包零食，什麼貴挑什麼。出門雪下得更大，風一吹，剛從裡面出來的熱乎的高明打了個寒噤，趕緊打車，報了地址。

路上司機開的慢不過很穩，到了，高明摸摸口袋，又忘了存錢了，算了。

拎著東西，社區保安見了樂呵呵道：“喲，買了這麼一堆，也就你力氣大......”

“趙大哥好，來個蘋果。”高明順手從兜裡摸了個蘋果，保安不要，高明笑著硬塞進保安手裡，笑道：“不值幾個錢，拿著吧！二老多虧你照顧，沒什麼的......”

保安手裡拿著紅彤彤的大蘋果，一看就是超市什麼進口水果，這小夥子心眼實誠啊！

社區是老樓，統共就六層，一拐彎直接上樓，一口氣爬了六樓，高明也不喘，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

開門的是個六十多的老太太，穿著大紅色喜慶的毛衣，見了高明，裂開嘴笑責怪道：“這麼大的雪怎麼來了，誒呀！怎麼又買這些東西，花那錢幹什麼，你喲！——”老太太邀著高明進門，扭頭喊道：“老頭子！小明來了——”

聽了這麼多年高明還是沒習慣‘小明’這個昵稱，嘿嘿一笑，沖著從廚房出來的老頭喊道：“師傅！”

老頭就是教高明廚藝的大師傅俞平，一身好手藝沒個繼承，當年高明十六，俞平四十九，觀察了高明兩年才決定收下高明，事實證明俞平這選擇沒錯。高明好學悟性高，最重要的是能吃苦不抱怨。他辭了工作一年，兒子媳婦兒在外地上班，家裡就是他們夫妻倆帶著小孫子，只有高明每隔一個禮拜來一次，不是送吃的喝的就是帶著孫子小樂玩，比兒子還捂人心。

小樂在客廳看電視，一見高明像個小炮彈似的沖上來，高明一把手撈起小樂，逗得小樂咯咯笑。

“每次來就來，花那錢幹什麼！整天慣著小樂，你看那猴子一樣的貪吃。”俞平盯著地上的一堆，兩條眉毛擰的緊緊的，道：“下次可不許了——”而後心裡歎口氣，這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這孩子還是一樣，嘴上答應的好，下次還是一堆。

果然，高明笑呵呵道：“下次就不買了，挺沉的——”

師母倒茶，笑呵呵道：“行了行了，晚上在這吃了在走......”扭身去廚房忙活了。

小樂抱著零食鋪滿在小沙發上，作怪似的，怪笑一聲，哇哈哈的一頭栽進去，嚷嚷道：“我要幸福死了！我愛小明哥——”

沙發上，俞平高明看了直樂，俞平笑駡道：“沒出息的臭小子！”

“臭小子要幸福死了！臭小子愛爺爺奶奶小明哥——”

俞平看著笑呵呵的徒弟，道：“今天沒上班？這個時間過來！”更別提先去了超市，這個點平時還在上班的。

“不幹了，今天發了工資就想小樂了。”高明樂呵呵的輕描淡寫道。

“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師傅，下次來就別買這些了，你今年也二十六了，該是時候娶個媳婦兒好好過日子了。”俞平是真把高明當兒子看，絮絮叨叨的一通，高明在一旁笑呵呵的點頭，一概應是。俞平氣的沒法，突然問道：“我這有二十萬，你要是怕沒房子娶不到姑娘，這錢你拿去當首付應該夠了——”

“師傅！”高明聲音有點重，認真道：“我不要，房子我在賺幾年，錢你留著給小樂買零食。”

一旁小樂聽見高明提他的名字，抬頭眼睛亮亮的，道：“我吃不了那麼多！”

氣氛一下輕鬆不少，高明順聲打趣道：“你不是牛魔王大肚猴子麼？！”

俞平一看，這事就不提了，心想等高明找到姑娘，看人家姑娘要住哪在給買。

一家人樂呵呵的吃了頓飯，窗外麻麻黑，雪已經停了。高明穿了鞋子大衣準備出門，俞平從毛衣口袋摸出個玉吊墜遞給高明，道：“這個拿著，專門給你買的，你要是在廢話下次就別進我這門！”說道後面暴脾氣又出來了。

師娘在一邊樂呵呵道：“一家人，快拿著，不然你師傅生了氣真不讓你進門，我可勸不動，牛脾氣一樣......”

高明這才接了玉吊墜。

回去的路上，手摸著玉吊墜，形狀是四季豆的樣子，他沒買過這玩意，卻也能摸出好東西，碧綠通透的四季豆串了紅繩子，高明戴到脖子，玉墜挨著肌膚，明明是大雪天卻一點也不冷，反倒溫意然然，連帶著心口也溫暖。在這個城市過了八年，除了剛開始的兩年，這六年他無比幸福。

公車開的慢而穩，晃晃蕩蕩的搖的剛吃飽的高明昏昏欲睡，手插在口袋裡握著錢，倒在椅子上眯著眼睡了會。

突然天翻地覆，耳邊叫聲跌跌，高明睜開眼車廂亂七八槽橫躺著人，他被卡在座位上，胸口很痛，雙眼一黑，不知人事。

急救車響遍了整條街道，員警醫護人員翻遍了整個車廂，而被卡在座位上的高明卻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