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全民的公敵

　　若不因為實在不願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田川死也不會願意帶著滿身的瘀痕出現在泰爾長老的研究室，泰爾長老及其他助手當時看他和阿夫洛的眼神，簡直就是意味深長。

　　阿夫洛那個貪吃好色的鳥人，已經變態到喜歡拿他的身體磨牙，弄得他從耳後到大腿根都是殷紅的痕跡，胸前的兩點更是紅腫得難以消退，衣物輕輕摩擦一下就會疼痛，讓田川難堪得要命。

　　相反，始作俑者阿夫洛似乎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炫耀似的，指尖總是有意無意地撫過自己留下的印記。臨走前還對泰爾長老特意提醒道：「記住你昨天許下的承諾，否則……」

　　泰爾長老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這小子，越來越囂張了，竟然連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老都敢威脅！

　　考慮到泰爾長老年事已高，他的研究室和住所都建在地面，這樣的條件對於無法飛行的田川來說，也再合適不過了。他終於不用再像殘疾一樣被別人抱著飛來飛去，可以用自己的雙腿出入了。

　　田川非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很快就將之前的難堪拋到腦後，積極投入到尋找鹽分的工作之中，認真專注的態度，也漸漸令其他助手們對這個矮小的天外來客刮目相看了。

　　而阿夫洛忙於率領族人調查泉水裏出現食肉魚的事件，也經常無暇來騷擾他，更令他樂得清閒。

　　離研究室不遠的地方，應該是羽族的學校，總是隱隱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生機勃勃的很是熱鬧。田川跟隨泰爾長老在附近勘測的時候，一抬頭就能遠遠望見有許多胖乎乎的「小天使」，拍打著純白的小翅膀，在繁茂的枝葉間飛來飛去。這樣歡樂的場景，總是令人忍不住露出會心的微笑。

　　而年齡稍大的羽族少年們，則穩重了許多，會乖乖地在樹下跟隨成年羽族練習射箭等技藝。

　　雖然首領專橫無禮了一點，但看上去應該是個安樂和諧的族群。不知道他們，肯不肯跟以後可能到來的地球移民和平相處呢？

　　田川相信，只要他努力，那樣的美好時代一定會到來的！

　　一天午後，泰爾長老和助手們照例都在午休，但田川不願把時間浪費在做白日夢上面，就獨自一人在附近繼續勘測，順便獨享溫暖的陽光。

　　正在專注地嘗試附近的泥土和岩石有沒有鹽的成分，突然聽見身後有啪啦啪啦翅膀拍打的聲音逼近，田川警覺地轉過身，竟然是一個落單的「小天使」！

　　肉嘟嘟的小臉，圓溜溜的藍眼睛，長長的睫毛，牛奶般嫩白的肌膚，以地球人的眼光來看頂多不過五六歲的樣子，正歪著一頭金色捲髮的小腦袋，好奇地看著田川，可愛得活像從教堂壁畫上飛出來的小丘比特。

　　田川趕緊放鬆自己緊張的面部神經，極力向對方露出最和善親切的微笑，生怕嚇到了羽族的小寶寶。畢竟在出生率日漸低下的地球人中，小孩子是最最珍貴的寶貝。

　　「你是誰？為什麼沒有翅膀？眼睛和頭髮的顏色也好奇怪……」

　　好奇寶寶繞著田川飛了一圈，然後嘟著小嘴用稚嫩的童音問道。

　　田川溫和地笑著回答：「我不是羽族人，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所以沒有翅膀。」

　　「很遠很遠的地方？是在森林的那邊嗎？」

　　「不，是在你看不見的星星上面。」

　　「哇～在星星的上面？」「小天使」眨眨眼，一臉憧憬地看著田川，然後又湊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聳著小鼻子說：「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我可以舔舔嗎？」

　　呃……田川石化，但是對這樣可愛的小寶寶又實在不忍心拒絕，幾乎還有點受寵若驚，只好點點頭，任由他開心撲過來，伸出柔軟的小舌頭像小狗一樣舔了舔自己的鼻尖。癢癢的，真可愛。

　　「小天使」舔完以後就賴在他的懷裏不肯走了，一邊嗅著一邊軟軟地說：「真像媽媽的味道啊……」

　　田川頓時又石化了，「你媽媽……也是這個味道？」

　　寶寶的小臉頓時皺了起來，「我媽媽……我還在蛋裏的時候，媽媽就被龍族的壞蛋抓走了，他們說……媽媽已經死了，但我還經常夢見她呢，夢裏的媽媽好像就是你這個味道呢……」

　　說著說著，眼睛眨巴眨巴地就要哭了，看得田川心都要融化了，雖然沒什麼帶小孩的經驗，但還是趕緊笨手笨腳地抱著他輕拍著後背哄道：「乖，不哭不哭，你媽媽肯定還活著，肯定會回來看你的……」

　　誰知寶寶小嘴一撇，反而真的哭出來了，「那媽媽為什麼還不來看我……大家都有媽媽，只有我沒有媽媽，我要媽媽……我也要媽媽……」

　　小娃娃的臉還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這下田川徹底手足無措了，怎麼哄都哄不住，反而撒嬌似的越哭越凶，簡直讓人恨不得乾脆跟他一起哭算了！

　　正在一片混亂之時，突然聽見一聲大喝：「可惡！快放開狄安！」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弓箭離弦劃破空氣的聲音，田川來不及躲閃，只能反射性地將手一抬，生生截住了這一箭。手心一陣鑽心的刺痛，大概還是免不了被箭頭刺進了一點，但是幸好，沒有傷到懷裏的小寶寶。

　　雖然田川的柔道、劍術、甚至中國的武術，都不算多麼出色，但身為一名探險隊員，緊要關頭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這時又傳來「咚」的一聲，像是誰被悶頭揍了一拳，緊接著又是另一個男人的怒斥：「笨蛋歐尼！這種狀況下能射箭嗎？萬一傷到了狄安怎麼辦？！」

　　田川循聲望去，這才看見不遠處的樹枝上停落著兩個羽族的成年男子，一個怒氣衝衝，另一個則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提著箭弓，嘴裏還嘟囔著反擊：「喀修斯，你對我的箭術就這麼沒信心嗎？」

　　「那也應該先弄清楚狀況！」被稱為喀修斯的金眸男人抬手又想給同伴一拳，這次卻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男人雖然生氣，也無暇再跟同伴計較了，轉而望向還愣在原地的田川，看到他攥在手中的羽箭，金眸中微微有些詫異，一邊由樹上飛落地面，一邊沈聲問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為什麼要挾持狄安？」

　　挾？持？

　　田川莫名奇妙，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懷中已經被嚇得停止哭泣的寶寶，試探著問：「你……叫狄安？」

　　看見寶寶淚眼汪汪地點頭，田川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明明是好心地在安撫寶寶，怎麼就變成挾持了？！

　　他趕緊解釋說：「你誤會了，我沒有惡意，這孩子……是自己飛過來的，我並不想把他弄哭！」

　　男人濃眉一挑，雙眼微眯，「你的意思是，是狄安自己飛過來讓你劫持的？」

　　「不，不是！」越說越奇怪了！

　　田川只好對還賴在懷裏的寶寶說：「狄安，乖，快告訴他，我沒有欺負你！」

　　寶寶眨眨眼，「但就是你把我弄哭的……」

　　這，這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隔著這麼遠，都能分明地感受到那個金眸男人身上散發的強大迫力，大概是這孩子的父親吧，才會如此有殺氣。因為動靜太大，周圍也有越來越多的羽族人圍攏過來，充滿敵意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不知何處飄來一個少年忿忿的聲音：「這不是那個奇怪的外來人嗎？據說他還企圖勾引首領呢，現在竟然還敢挾持狄安！」

　　這聲音，似曾相識……田川心裏咯！一下，很快記起那個夜晚，哭著鬧著要做阿夫洛的雌性的美貌少年。

　　原本就緊張的氣氛，在少年的挑撥下更加劍拔弩張。

　　完了完了，還以為會有機會努力融入這個族群，沒想到現在反而成了公敵……

　　這時，懷裏的小寶寶又將小腦袋埋進他的懷裏蹭了蹭，天真無邪地說：「但是，我好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你做我的媽媽好不好？」

　　這到底是要鬧哪出啊……田川徹底無語凝噎了。

　　「放開狄安，我就饒你不死！」金眸的男人還在一步步地逼近，就像狩獵中伺機而動的獵鷹。

　　看這樣子，如果再不解決，今天恐怕會死得很慘。

　　「狄安，乖寶寶，快回到你父親那裏去，不然你父親會擔心的。」田川想鬆開抱著寶寶的手，無奈寶寶非要摟住他的脖子，嘟囔著說：「不要，父親好嚇人，狄安害怕……」

　　小孩子怎麼這麼難哄啊！田川迫不得已，只好再次沒節操地放棄性別，一邊在心裏鄙視自己，一邊繼續輕聲哄道：「狄安，你不是想認我做你的媽媽嗎？怎麼不聽媽媽的話？」

　　「真的？你真的願意做我的媽媽？」小寶寶抬起頭，湛藍的圓眼睛閃閃發光。

　　田川沉痛地點點頭，小祖宗，只要今天能化解這場鬧劇，別說做你媽媽，就算做你兒子都沒有問題！

　　這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首領來了，首領趕過來了！」

　　首領？阿夫洛！

　　田川從未像現在這樣期盼過阿夫洛的到來，簡直就是絕處逢生啊！

　　很快就望見幾個如大鵬般飛翔的身影掠過光影斑駁的枝葉，越來越近，領頭的正是阿夫洛，面容冷峻，宛若神祗。

　　當他在族人的行禮致意中緩緩斂翅降落之時，田川懷裏的寶寶有些敬畏地朝他喚了一聲：

　　「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