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喝多了
金小南從來沒做過飯,連菜場都沒去過。
下班後,他亦步亦趨地跟著莫北逛菜場,一路上好奇地不得了,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莫北走在前面,手裏提著買好的菜,走到下一家問西紅柿多少錢。
菜農這邊剛報出一個數字,金小南的聲音跟著就響起來了:“便宜點呗,那邊那家才買兩塊錢一斤。”
菜農很好說話,扯了一個塑料袋遞給金小南:“好吧好吧,看你長得那麽帥,兩塊就兩塊。”
金小南打開塑料袋幫莫北撐開來,莫北挑選好西紅柿,一個個往裏面放。
“怎麽樣,我學的快吧。”金小南昂著他的小腦袋,一副求表揚的小學生模樣,“哎,那個好那個好。”他食指勾著塑料袋,伸出小拇指指著一個水當當的西紅柿。
莫北默不吭聲地把他指的那個西紅柿放進袋子裏。
兩人從菜場出來,莫北手裏大包小包提得滿滿的,金小南兩手插在口袋裏,悠閑自得與他並排而行,笑呵呵的,嘴巴從來沒停下來過。
莫北家低處一片曆史久遠的小區,那裏的舊房子是罕見的多層小樓,不像現在到處都是至少是二十層起的高層。
莫北住三樓,房子不大,七十個平方左右。
金小南進門後,莫北把鑰匙放在鞋櫃上的盒子裏,又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拖鞋給金小南。
金小南換了拖鞋,自來熟地繞著各個房間看了一圈,家具看上去都是有年頭的,雖然不是什麽值錢貨,但實用性很強,看上去溫馨,家裏的每個角落都被莫北的收拾的井井有條。
剛走到廚房門口,金小南就被眼前的畫面逗樂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腰上系著圍裙,站在竈台前,悶頭切菜。
菜板被莫北切得咚咚響,金小南靠在門框上,越看他這幅模樣,越覺得好笑,到最後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了。
莫北停下切菜的手,回頭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金小南站直身體,走過去,撚起一根土豆絲放在眼前晃了晃:“你切得可夠細的啊。”
“嗯。”
“你一個人住?”
“嗯。”
“家人呢?”
“死了。”
聽到答案,金小南愣了一下,沒想到死啞巴竟是孤苦伶仃一個人。他知道自己問到了別人的傷心事,就不好繼續問下去,摸了摸鼻子,岔開話題說:“你這裏距書店挺近的啊。”
“嗯。”莫北又繼續他寡言少語的說話風格。
剛認識的時候,金小南總以爲莫北是在敷衍自己,後來才知道,這貨就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人,便也習以爲常了。
金小南不說話,莫北是打死不會主動開腔的,切好了土豆,就開始切別的菜。
“還要多久才能做好。”
“還有一會。”莫北把兩個西紅柿切成片狀,放進盤子裏後,撒上糖,問金小南,“你餓了?”
金小南摸了摸肚子:“有一點。”
莫北從塑料袋裏拿出金小南選的那個西紅柿,放在水龍頭下面衝了衝,然後在圍裙上滾了一圈,把水擦掉後遞給他:“你挑的。”
金小南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你認得出來?”在他眼裏,袋子裏的西紅柿都長差不多樣。
莫北“嗯”了一聲。
“好厲害!”
又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卻讓金小南感歎良久。
莫北對金小南的看法跟許烽差不多,認爲他就是個調皮搗蛋的話痨,沒想到已經是讀研究生的人了,竟然意外的保留著一份天真,實在難得。
就是他鬼主意實在太多,令人頭疼。
金小南手裏拿著西紅柿揉來揉去,咬了一口,無所事事地在廚房裏東摸摸西摸摸,哪裏都好奇。
視線在逼仄的廚房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莫北身上。
他偷偷地看著在竈台前忙活的莫北,心想:這個死啞巴,別看他平時不吭聲,人倒是挺好的。我耍他耍的那麽過分,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原諒我了,還給我做飯吃。
又咬了一口西紅柿,真甜。
吃完西紅柿,金小南依然叫餓,莫北又把剩下的半截黃瓜遞給金小南。
金小南一臉興奮地啃起來,等他啃完,菜也做好了。
拌西紅柿,雞蛋黃瓜炒肉片,大白菜燒肉,還有一盆紫菜湯。擺在四四方方的木桌子上,金小南和莫北面對面坐著。
金小南吃了一口菜,問:“哎?你家沒喝的嗎?”
莫北倒了杯涼白開給他,金小南搖了搖頭:“不好喝,我要喝有味道的。”
莫北放下筷子,下樓買東西,沒一會兒工夫,手裏提著兩瓶白酒回來了。
金小南對著桌子上的酒說:“酒啊,我想喝可樂。”
莫北作勢又要下樓去買,金小南一把抓住他:“別去了,我餓了,酒也行。”
金小南沒喝過酒,今天是第一回,莫北把酒打開,香甜的氣味飄了出來。金小南以爲這東西跟可樂差不多,是好喝的飲料,張大嘴巴猛灌了一口,結果把自己嗆到了。
聞著香甜的液體,口感卻是辣的,金小南被辣的嗓子像是燒起來一樣,抹掉眼角被刺激出來的淚花兒。他張著嘴,吐著舌頭不停地用手扇風。
莫北夾了一片被糖腌漬過的西紅柿給他,金小南就勢張嘴,吧唧吧唧嚼兩下吞進肚子裏。
金小南兩手對著嘴巴不停地扇風,沒有夾菜,發現莫北是現成的勞動力,便說:“還要吃。”
莫北看了眼被金小南咬過的筷子,又夾了一片給他,如此餵了三四片,金小南才回過勁來。
見莫北沒事人似的,一邊吃菜一邊喝酒,自己加了一快紅燒肉丟進嘴裏說:“差點辣死我,你喝怎麽沒事?”
“喝慢點。”
大概有過第一次的經曆,雖然是第一次喝酒,金小南聽從莫北的話後,小酌一口,感覺還行,沒剛才那麽恐怖了。
兩個人悶不啃聲的低頭吃飯,各自吃各自的,各自喝各自的。
金小南沒喝過酒,可他見過別人喝。上次陪許烽談生意,許烽一個人喝了快一瓶呢才醉成那樣,我只喝幾杯,應該不會出事。
可一個人喝酒實在悶得慌,要不大家爲什麽都說喝悶酒不舒服呢。
這個死啞巴,怎麽連在酒桌上,都不說話啊。
既然你不找我說話,我找你還不行嗎?
金小南拿起酒瓶,替自己和莫北滿上,然後端起酒杯說:“莫北,我敬你一杯,上次的事對不起。”
莫北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被,仰頭喝光,金小南只抿去半杯。
“莫北,我再敬你一杯,你做得菜真好吃。”
“謝謝你在書店對我的照顧,這杯我繼續敬你。”
……
金小南不停地敬酒,各種各樣的理由,莫北酒量再好,酒過三巡不免有些微醺了。而不勝酒力的金小南,早已是喝醉的狀態,說話都控制不住地大舌頭起來。
“死、死啞巴,你、你說你話怎麽就這麽少呢?”喝醉的人腦子不好用,管不住嘴巴,金小南又開始叫莫北死啞巴。
莫北一如往常地沒有在這件事上與他拌嘴,輕描淡寫地回複他:“習慣了。”
“這個怎麽還能習慣?嗝……”
金小南打了個酒嗝,噴在莫北臉上。
莫北不無所動,眼睛微眯:“長期一個人住養成的習慣。”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嗝……來的路上你說過家人都死了……啊,不對,好像是做飯的時候說的。”暈暈乎乎的金小南抓了抓腦袋,啞巴現在的話有點多啊,“怎麽死的啊?”連換個委婉的詞都不知道。
莫北聲音平淡無奇,不帶任何感情色差:“一場車禍,都沒了,就我一個人活下來了。”
“你命夠硬的啊。”金小南用筷子夾了半天,怎麽也夾不起來,他著急著吃,索性丟了筷子直接上手抓。
莫北話少,金小南習以爲常。剛才兩人一來二去,說了好幾句,莫北句句都回答他,著實讓金小南吃了一驚。
他從來沒聽過啞巴說這麽多話,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嗎?
可惜好景不長,金小南等了半天,等不出莫北的下文,他歎了口氣說:“你又不說話了,你要學學我。你看,我一個人住校,宿舍另外三個都是本地人,不住校,我一個人在宿舍裏自己跟自己說話。”
莫北兀自吃自己的,金小南沒指望會有回應,斷斷續續地吃,斷斷續續的說,偶爾還喝上一兩口酒,很是惬意。
“嘿嘿,其實有家人跟沒家人差不多,你看看我,父母健在,我不還是一個人住嗎?”
金小南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跟莫北說這些,眼下他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長期憋在心裏的事情,想要找個人一股腦兒的像倒垃圾一樣說給他聽。
在聽到啞巴說是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有那麽些感同身受的感覺。
金小南自以爲對准莫北勾了勾手指,實際上方向偏得離奇:“啞巴,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莫北看著他,一動不動。金小南急了,胳膊一擡,勾住莫北的脖子,硬生生地把人拉到自己跟前,眼睛對眼,鼻子對鼻子地說:“其實我也是本地人,我家的房子可大了,我爸媽……算了,不說他們,你怎麽有四只眼睛啊!”
金小南揮了揮手,閉上眼睛,猛地睜開:“啞巴你是妖怪啊?現在有三只嘴巴了。這才是你的原形嗎?”
嘴裏呵出來的熱氣噴在莫北臉上,莫北不太自在地推開環在自己脖子上熱烘烘的手:“你喝醉了。”
“好像是有點。”金小南迷瞪瞪地點點頭,身體跟著一起抖動,“我頭暈。這就是喝醉的感覺?”
“嗯。”
“吃飽了,不想吃了,好困,我想睡覺。”金小南扶著桌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軟綿綿地邁出兩步,走到莫北跟前,“不回宿舍了,今晚可以睡你這裏嗎?”
莫北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答案。他只是微醺,不像金小南醉得那麽厲害,僅是腦袋稍微有些暈眩的感覺,其他一切正常。他站起來,扶著金小南,把人往臥室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