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喂?是我。」午休的空隙,海斗接到涼打來的電話.
「小智那邊?……嗯,已經說了呢!……呃?他一直都知道我有喜歡的對象啊。只是告訴他,對方已經接受了我的心意,請他放棄而已。嗯,對,只是這樣……什麼反應?應該很難過吧,都快哭出來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我覺得他應該想通了,準備放棄了吧?」
「是嗎?」涼沉吟片刻。可以想像出兒子傷心難過的樣子。為了不讓他重蹈自己的覆轍,而強行讓他放棄一段夭折的戀情——「這對他來說,會不會太殘忍?」
「怎麼會!」海斗對著電話大聲反駁:「這種事情不馬上說清楚。讓對方越陷越深才是真正的殘忍吧!」
當時學弟雖然備受打擊,可還是很有禮貌的跟自己道謝了——說起來,跟繼子的首次溝通就這麼順利,還真是可喜可賀呀!
「對了,我今晚能再去您那嗎?」海斗語氣一轉,有些撒嬌的意味。「我可以把跟學弟的對話仔細講給涼聽哦。」
「……唔。抱歉呢,今晚公司裡有慶功酒會,會持續很久,你今晚不用來了。」涼壓著太陽穴婉拒。昨晚使用過度的地方還沒痊癒,年輕的戀人需求太過瘋狂,而這副身體卻已經顯示出無法承受的疲勞了。
「還是以後再說吧。好了,我掛電話了。」
「我——」話沒說完,就聽見那邊傳來「嘟嘟——」的聲音。
「什麼啊?」海斗不甘心的撩起頭髮,打了個響指。以為這個借口就可以拒絕我了嗎?把我當成那種聽話的孩子那可大錯特錯了。大叔!
「你相信命運嗎?能在這麼多人中遇見你,這就是一種緣分……」
邊坐著的中年男人輕佻的握起女伴的手,洋洋灑灑地發表了一通有關命運與戀愛的理論。小智愣愣的聽著,然後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掉了下來。
「喏。」一杯牛奶被遞到面前。
「呃?我沒要這個呀?」迅速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小智從口袋裡翻出錢包:「我要喝酒,要最烈的那種。」
「酒?對不起,我們不出售酒精給未成年人。」身著黑色背心的男人從吧臺裡探出頭,拒絕了客人的要求。
「連你也看不起我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雖然有著明令禁止的規定,但一些酒吧看在熟客或雙倍價錢的份上,也有向未成年人兜售酒精飲料的先例。
不知哪來的衝動,小智把錢包裡的鈔票全抽出來,甩到酒保臉上。「不就是錢嗎?我有的是錢!這些夠不夠?把酒給我!」
「小朋友打算借酒消愁呀?」男人毫不在意這個少年的無禮行為。他饒有趣味地觀察著小智那張氣到失控的臉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卻又壞脾氣的小孩……
「有錢人家的小鬼都像你這麼沒禮貌嗎?」他搖搖頭,撿起吧臺上散落的鈔票,將它們塞回錢包,順帶看了看裡面的學生證。
「長谷川智……才高一啊?以這個年齡來說,失戀也是很正常的嘛,唔——」
「要你管!把錢包還給我!」小智不悅,伸手去搶,卻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牛奶杯。白色的液體全灑在自己身上,濕答答的黏成一片。
「呀,你闖禍了。」男人聳肩,把錢包遞還給他,一副「不關我事」的態度。
「你!都是你的錯!」小智氣得全身發抖。所有的倒楣事,竟然都在一天之內發生。連眼前這個酒保都要故意找自己麻煩——老天,是你在捉弄我嗎?
「你們店長在哪裡?我要投訴!我要投訴你!」
「投訴我?就因為我不把酒賣給你?」男人笑了起來。「你就是去電視臺投訴,我想,都沒有人會站在你那邊吧?另外——」他移開吧臺之間的隔板,彎腰鉆了出來。「如果是因為把你的衣服弄臟了的話,這個責任,我很願意承擔。」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起小智朝拐角的洗手間走去。
「你……放手啦,我自己來。」狹窄的洗手間裡,小智面紅耳赤的往後退,卻直直的頂在牆壁動彈不得。
「這怎麼行?弄臟客人的衣服,我可是萬分抱歉,一定得親自清理才行。」男人笑了起來,灼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小智臉上。是雪茄混合著檸檬水的味道。
「才不要你動手哩!」小智伸手去推開他,不小心碰到男人別在背心上的識別證,定睛一看:六十九號松尾。
「別生氣嘛,你要是去跟店長投訴,我就失業了。」松尾一本正經地挪開毛巾:「擦不掉的,裡面都濕透了,得把褲子脫下來烘乾才行。」
「呀!」小智只覺得下體一涼,長褲被扯到膝蓋處。
「你……你無禮!」腦中突然浮現電視上那些猥褻案件。對啊!那種事情就是多發生在偏僻的洗手間或者休息室這樣的封閉場所!天!心頭陡然一寒,繼而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這個看上去怎麼也不像好人的傢伙,該不會也是那種人吧?
「啊?還是兒童內褲呢!」松尾惡劣的伸出手,扯開對方身上的白色小熊內褲,朝裡看了一眼:「原來裡面發育得也不怎麼樣啊。也難怪會被女朋友甩掉。」
鬆開手。內褲「啪!」的一聲彈了回去,重重打在小智腹上。
「你……你這個低級的混球!」小智咬住下唇,不讓眼淚再度湧出來。今天是他的倒楣日嗎?就連酒保都能恣意羞辱自己!
「說完了?」松尾掏了掏耳朵,絲毫不在意:「你在學校裡一定是好學生來著吧?連罵人都這麼不熟練,喲,告訴你,這種性格的男孩可不會受小姐們歡迎!」
「要你管!流氓!混蛋!色的狂!」小智瘋一般的朝對方身上打去,憋了一上午的怨氣通通爆發出來。
「色的狂?」松尾一把捉住他的手,像吃到蒼蠅般的垮下臉來。「拜託,我長這麼大從來都不覺得男人會比女人有吸引力,更別說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了。少自以為是了!娘、娘、腔。」
「你才娘娘腔!你們全家都是娘娘腔!」小智失控的大叫。這不說還好,一提更是戳到了自己的傷心之處。
白天彌生學長笑著告訴他,「喬」已經成為他的戀人,並毫不避諱的說出「那種成熟理智有男人味的對象才是我欣賞的戀人」這種話,字裡行間的拒絕不言而喻。
男人味?難道非要像眼前這個傢伙一樣,強壯成這個樣子才稱得上有男人味嗎?
學長他,一定是知道我辦不到才故意那樣說的吧……
「喂?喂喂!」松尾一愣。原本吊兒郎當的表情也收了起來。「不是吧?這樣也能哭?」
原本氣得通紅的小臉慢慢失去血色,眼睛裡不斷湧出大滴的淚水。這個小鬼又跟起先進來時一樣,露出被遺棄的小動物般的可憐表情。
「喂,你不要這樣子啦,我可不打算再自掏腰包買牛奶給你喝了。」松尾乾笑,態度也慢慢放軟了下來。
老實說,剛剛看到這小傢伙張牙舞爪的囂張姿態,還真有種想整他一番的念頭。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小鬼也不是那麼討厭嘛。
「吶,你自己把褲子脫下來去烘乾吧。乖,別哭了。聽話……」就像母親哄小孩的姿勢,松尾笨拙地摟住小智,攬進懷裡,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打。
小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一聲不吭,任由對方替自己把濕答答的長褲脫下來。
「內褲也濕了喲。你這麼包著不舒服吧?要不要也烘乾一下?」見他沒反應,松尾乾脆替他把內褲也脫了下來,反正之前也想著要這麼做讓這小鬼丟臉來著。h
「我說你啊,不就是失戀嗎?男子漢大丈夫,誰沒有被甩的時候?女孩子嘛,本來也正是見異思遷的年紀,被甩也是很正常的啊。」把褲子伸到烘乾機下。該死……看樣子,得吹半個鐘頭不止。
「不、不是。」小智木然的抬起頭:「我喜歡的,不是女生。」
「啊咧?」松尾手一抖,褲子掉在地上。
「怎麼?害怕了?我喜歡的是男生。」小智慢慢咧開嘴:「我喜歡男人、我就喜歡男人。」
「誰、誰怕了?」你喜不喜歡男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松尾慢吞吞地用腳尖勾起地上的褲子,原本對這孩的好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裡面的人到底在幹什麼?弄好了沒有啊!?」外面有人把門拍得砰砰作響,之前並未反鎖的大門被用力推開——「你、你們……」
「店、店長……」松尾瞪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衣物,再看了看站在一旁上身穿戴整齊,下身卻赤裸一片,神情木然的小智,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那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我可以解釋的……」
「謝謝,一共是八百一十九元。」從超市裡出來,海斗拎著整袋食物興沖沖的往家走。
「唔。想要涼同意我住進去,首先得收買他的胃口才行!」一邊幻想著對方的表情,海斗一邊樂不可支的自言自語:「看到本少爺的心意,涼一定會感動到不行吧?如果他致意感謝的話,呃,我就說請用身體來報答我吧!哈哈哈哈……」
可一直到做好的飯菜被反覆熱了三四回,等待的那個人依舊沒有回來。
慶功酒宴上冗長的交際與恭維,還有那數不清的攀談……臨近深夜,涼才抽身離開。
打開手機,因為酒會的緣故而關機的幾個小時裡,信箱裡裝滿了海斗的留言。
——寶貝,我特意為你做了宵夜哦。開完會快點回來啦!
——親愛的,你還要多久?我餓了欸……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偷吃。等你哦!
——好睏啊。涼你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啊?
——已經很晚了,需要我去接你嗎?
——大叔!你該不會背著我搞外遇吧?
——喂,老頭,你在故意躲我嗎?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嗚,我受傷了……
——……我回去了。這下你滿意了吧?快點回家聽見沒有!
——喂,我真的走了啦,你怎麼還不回來……
「這傢伙……其實壓根兒就沒從家裡走出去吧?」
把所有留言聽完,涼握著手機陷入深思。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海斗打電話時是怎麼一副滿臉不甘願的撒著謊。寒冷的深夜裡,有人等著自己回家。這樣簡單的幸福讓他的心情瞬間愉悅起來。
看了看表,已經近午夜了。
「海斗應該已經睡著了吧?」也不知道他家長會不會擔心他的夜不歸宿……
走下電車,涼有些許的罪惡感。畢竟對方是還沒有畢業的高中生,兩人年紀相差如此懸殊,這樣不配的戀情,真的能持續下去嗎?究竟又能堅持多久?
「你終於回來了!」有人從後面將自己一把抱住。
「嚇?」涼吃了一驚,側過臉。「是你?」海斗怎麼會出現在地鐵站臺這裡?
「誰讓你這麼晚不回家啊。」海斗用力箍住,臉貼在涼背上蹭了蹭:「還以為你不想見到我,所以才躲著我不回去呢。」
「都說了是工作啊。」涼微笑著解釋。他摸了摸少年的手背,已經冰涼一片。「冬天穿這麼少很容易感冒的。」
「才不會。」海斗驕傲地勾了勾手臂,順帶將涼的手牢牢握住,一語雙關的說:「我有多強壯,涼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你啊,就不能說一些正經的話嗎?」涼用另一隻手推了推海斗額頭,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旁邊不時有路人經過,羨慕的看著他倆。在他們看來,深夜,來接父親下班的兒子,無論如何也是讓人羨慕得不得了吧?
「其實你沒必要來車站接我,在家裡等不是一樣嗎?」摀住海斗冰冷的手,涼輕輕呵氣。
「誰要你遲遲不回?」海斗想也不想的否決。「我想著在家等也是等,還不如出來等。因為越往前走遠一點就越能快一點見到涼啊。」
「……笨蛋。」涼垂下眼簾。握住海斗的手卻更緊了幾分。
「涼。」海斗撓了撓他掌心,小聲說:「怎麼辦?這個笨蛋想吻你了,現在。」
「那你還等什麼?」涼自顧自的往前走。
「咦?」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海斗嚇了一大跳,心情瞬間激動起來。「可、可以嗎?」他結結巴巴問道,一邊反覆觀察著涼的表情。
「讓你等這麼久……也算是一點獎勵吧。」涼低頭,托起對方下巴,主動落下一吻。
海斗用力抱住他,越發熱情的回應著。周圍不時有異樣的眼神傳來,卻絲毫影響不了兩人擁吻。
「好喜歡……我好喜歡涼。」海斗滿足的舔了舔唇瓣,戀戀不捨的移開。
「我知道。」涼微笑的看著他。其實完全不需要說出來的呀,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大事小事,都能從對方身上深刻地感受到這種心意。這樣熱情到讓人窒息的愛慕……
「可為什麼涼從來不這麼對我說呢?」海斗目不轉睛地盯著涼:「我想聽你親口說出『我喜歡海斗』這句話,可以嗎?」
涼搖搖頭,伸手幫海斗整了整皺巴巴的衣領:「這句話,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海斗毫不猶豫地點頭,隨後想到什麼,表情一變:「還是說……涼根本就不喜歡我嗎?」
「這個……」涼語結,「喜歡」的定義究竟是什麼?
是在那些不被理解的日子有人關心自己?是在無數個蕭瑟寒風的黑夜裡有人等待自己?還是即便淪陷在不潔的性愛中也有人撫慰自己?
要說不被海斗的心意所觸動是不可能的。那麼,所謂的「喜歡」,說的就是這種被感動的心情嗎?
涼思索片刻:「嗯。喜歡。」
「真的!?」海斗不敢置信的歡呼:「我、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
「傻孩子。」涼嘆息,主動摟住海鬥。他知道,這一夜,必定又是無盡纏綿。
「告白也說過了,床也上過了,住嗎?嗯,也算是住到了一起了。那麼,接下來應該是什麼?」
趁著週末,海斗在商業街漫無目的的亂逛著。
雖然和涼正式接觸才只有四天,可之間的關係早已是跳過二壘直接到達三壘。通常情況下,應該做點什麼來加深彼此感情吧?
「不如買情侶戒指好了!」海斗打了個響指。愉快地掏出錢包。「呃……」他眨了眨眼,這薄薄幾張鈔票似乎遠遠不夠啊?
「……喂喂,你等等我!」
不遠處有個男人正大聲嚷嚷著什麼,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正朝海斗的方向拔腿狂奔。
「兒子!」瞟見那張熟悉的面孔,海斗大吃一驚,連忙截住小智。「怎麼?有人欺負你嗎?」
「彌、彌生學長?」小智被嚇了一大跳。「不、不是啊……他只是——」
「喂!我說,娘娘腔的你跑那麼快幹什麼?」轉眼間,那男人已走到兩人跟前。比海斗還要高出一個頭的身型,越發襯托得小智身材嬌小。
「你才娘娘腔!」小智臉漲得通紅:「色的狂!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
「喂,害我丟掉工作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連句道歉都不說嗎?」松尾氣得咬牙切齒。那天店長闖進來後看見下身赤裸的小智,二話不說的就把自己開除,還說什麼「很抱歉,請不要在上班時間解決個人問題。」誰在解決個人問題了!?
如果不是這個小鬼先說出那麼讓人誤會的話,自己又怎麼會被當成同性戀開除?他狠狠瞪著小智。
「你們兩個……」海斗看了看神情各異的兩人,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笑容。看起來,即使被自己甩了,這個繼子的感情也轉移得相當快哦?「我說,這位大叔啊——」
「誰是大叔啊?本大爺才二十七!」松尾大為光火地瞪著海鬥。
「呃,那……大哥?」海斗不自然地咳了幾聲:「請問,我學弟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我才沒有得罪他哩!」小智站在海斗身後,忿忿不平地叫道。
「也不是說得罪啦。」松尾支支吾吾地解釋。其實也並不是要找他麻煩。不過是剛剛在街上看見這孩子,想問問他心情有沒有好一點。誰知他見到自己轉身就跑……見到我有那麼恐怖嗎?松尾越發苦惱的皺起眉,殊不知這個動作讓他越發顯得邪惡起來。
「喂,你該不會……惹到黑道的人了吧?」海斗轉身低聲詢問小智。
「怎麼可能!他大概是想要敲詐我吧?」小智小聲的回答。
「……你們這些小鬼!未免想太多了吧?」松尾一字不漏的全聽了進去。「我跟黑社會一點關係都沒有。敲詐?更加談不上。我只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好一點。」他指著小智:「昨天這傢伙在酒吧裡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我只是怕你又去其他地方買醉而已。」
「……酒吧?買醉?」海斗扭頭:「你行啊?小鬼。」
「是啊,他不是失戀了嗎?」松尾見小智一言不發,索性把知道的全抖了出來:「聽上去像是被甩了……」
「你給我閉嘴!」小智臉漲得通紅。最不堪的秘密全被他揭發,而且還是當著彌生學長的面!
「那個……」海斗尷尬的插嘴:「很抱歉,我不知道昨天那番話對你影響這麼大……另外我想……」
「學長你不用說了,我懂你的意思。」小智蔫蔫地垂下頭,轉身跑開。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無情的傢伙。」松尾不知道哪來的怒氣,衝著海斗就是一拳,然後跟著追了上去。
「……喂?喂喂?」這傢伙下手還真夠重的……
海斗捂著胸口直不起身來,他看著小智遠去的背影苦惱不已。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死小孩,人家還沒來得及找你借錢欸!
「原來就是那個傢伙把你甩了啊?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松尾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嚷道。
「都說了不要跟著我!色的狂!」小智回過頭,拚命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可你這個樣子很像是要去尋短見的人耶!那小子值得你這麼難過嗎?」
「難不難過,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也對啊。這關我什麼事呢?松尾愣愣地反問自己。對方明明就是讓自己失業的罪魁禍首,為什麼自己還會不由自主的擔心他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被那種張牙舞爪的樣子吸引吧?就像被遺棄的貓咪,明明就想要人來疼愛,卻總是要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拒絕姿態……啊,說起來他們還真的像得不得了!
「吶。我說,因為你我才失業,所以在我重新找到工作之前,你可要承擔全部責任哦!」松尾摸著下巴,不由分說的勾住小智肩膀。
「開、開什麼玩笑?誰要對你負責啊!」肩膀上陡然一沉,小智被壓得動彈不得。
「……據悉,昨晚蘭登圖書出版社在福岡凱悅酒店舉辦慶功宴,這是否象徵著未來出版市場的再度升溫……」一旁商店裡的大螢幕上恰好播出這樣一條新聞。
「爸爸!?」小智驚呼。如果沒看錯的話,剛剛鏡頭中那一閃而過的正是父親的身影。
「是涼!」街的另一側,海斗也正好仰起頭凝視著螢幕。那上面,涼正微笑著與來賓洽談,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功人士的迷人風度。
「喂,你父親很英俊啊。」連站在一旁的松尾看到螢幕也忍不住開口稱讚。
「當然了,我父親一直很優秀!」小智驕傲地揚起頭。儘管介意父親插手自己的生活,可從小到大他一直是把父親當成偶像來崇拜。想起之前曾那樣無禮地批評過父親,他有些內疚。「嗯……改天一定要找個機會跟父親致歉才行!」
「這個是……」枕頭下躺著的,是一個精美的包裝盒。
經歷完一場火熱的性愛,海斗便借口沖澡躲進浴室遲遲不肯出來,身上沾染了情慾的味道並不怎麼舒服。涼坐起身,卻不經意發覺這樣的禮物。包裝盒上的標籤還未摘除,裡面裝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咖啡色圍巾。
「是要……送給我的嗎?」涼看了浴室的方向,浮起一抹笑容。平時那麼大剌剌、敢說敢做的男孩,這種時候怎麼卻害羞起來了?
「啊,被你發現了?」好不容易從浴室裡走出來,海斗扭捏地爬上床。「本想著買情侶戒指來著……不過……」海斗偷偷瞄了一眼涼:「後來錢不夠,所以……」
「我喜歡。」看出海斗的不安,涼拆開包裝袋,把圍巾繫在自己脖子上,微笑著說:「真的,我很喜歡這份禮物。謝謝你。」即便只是一條圍巾,對方的這份心意也暖暖地湧上心頭。
「啊?真的嗎?」海斗不由分說的把另一條也圍在脖子上:「雖然現在帶著有點傻,但一想到能跟涼帶著同樣的東西,就覺得好幸福啊。」
「你啊。」涼嘆了口氣,主動埋下身。
「哇呀?」下身突然被含住,海斗反射性地叫出聲來。
「涼你——你幹嘛啦?……不要……不要做這個啦,好臟的……」海斗不好意思地埋下頭,暗自慶幸剛才有仔細沐浴過。
「怎麼會?」涼在頂端印下一吻:「這種事情,海斗不是經常對我這麼做嗎?」
被開發過的身體變得格外敏感,即使已經射過兩回,在見到戀人再度充血的性器後,再次爆發了食髓知味的慾念。涼主動俯下身,背對海鬥,發出無聲的邀請。
「你的身體還受得住嗎?」扶住涼的腰,海斗的手指在穴口游移。猶豫不決地問。
「可不要小看成年人喲。」涼低聲輕笑,瞬間瓦解海斗所剩無幾的自制力。無止盡的律動中,兩條圍巾也同樣交纏在一起,如主人般緊密相連。
「早。」睜開眼,依舊是在對方炙熱的早安吻中甦醒。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最近我要出差,這一周都不在家。」涼歉意的起身,從衣櫃拿出衣物。
「出差?什麼時候動身?」海斗迷迷糊糊的爬起來。
「今天。」涼頓了頓,主動在海斗額上落下一吻。「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那我不是一周都見不到你了?」海斗立刻清醒過來。難道七天都要跟左手相伴?
「沒錯。」收拾完畢,涼繫上那條圍巾:「那麼,電話聯繫吧。」
「呃。好……吧。」不情願的目送涼出門。海斗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呀!圍巾!貌似昨晚……不小心……把兩條圍巾都弄臟了的說。幾天接觸下來,感覺上有輕微潔癖的涼,竟然把它圍在脖子上?是沒注意嗎?還是……
「呵呵,」海斗抱著被子不住傻笑:「涼該不會打算在出差時好好回憶我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