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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劍錄》第13章
第五十三回 冷焰搜魂施辣手 金盃敬酒逞機謀

  谷中蓮正在破口大罵,忽聽得繆夫人喝道:「誰?……」這一個「誰」字剛剛出口,

便即「卜通」一聲,倒在地上。花樹叢中跳出一人,劍光一閃,縛在谷中蓮臂上的紅綢,

登時化作了片片蝴蝶,寸寸裂開,但卻絲毫沒有傷著谷中蓮,劍術之妙,真是妙到毫巔!

  谷中蓮驚喜交集,頓時間兩人緊緊相抱,一人叫道:「師父。」一人叫道:「蓮兒!」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谷中蓮的師父谷之華。她曾幾次偷入王宮,今晚方始師徒相遇。

  師徒倆未及敘話,已有人聞聲趕來,谷中蓮道:「師父,隨我來!」谷中蓮熟悉道

路,輕功又高,不消片刻,已帶引師父跳過一面高牆,進入一座宮殿。

  谷之華道:「咦,你怎麼帶我到國王的寢宮來了?」谷中蓮悄聲說道:「這裡是最

好的避難之所,順便我還要做一件事情。」這時已是二更時分,國王和她約會的時刻已

到,她也無暇顧及旁人的事情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技。暫且按下谷中蓮師徒不表,回過頭來,再敘天魔教主之事。

且說她和厲復生且戰且走,厲復生連連發嘯,招喚那兩隻金毛狡,不久又聽得金毛狡一

聲吼聲,吼聲淒厲,似是已受了傷,厲復生驚異不定,急忙朝著那聲音的方向跑去,前

面是一塊草地,月光下隱約可見那兩隻金毛狡正伏在地上。

  厲復生叫道:「姐姐,快來,金毛狡在這兒啦!」天魔教主發出一蓬毒針,用巧妙

的手法,打在文廷壁的前頭,免得他跑過去傷害金毛狡。文廷壁被迫閃過一邊。厲復生

見那兩隻金毛狡竟不起來迎接主人,心中已隱隱感到不妙。跑上去一看,只見那兩隻金

毛狡癱作一團,渾身瘀黑,厲復生用腳尖輕輕碰觸它們,竟是動也不會動了。厲復生叫

聲:「苦也!」他指望這兩隻金毛狡帶他們逃走,想不到金毛狡已先給人毒死了。

  天魔教主見狀大驚,忙將厲復生一把拉住,叫道:「快退!」話猶未了,只聽得有

人陰惻惻地冷笑說道:「還想跑麼?」花樹叢中,現出一人、正是天魔教主的師父童姥

姥。

  說時遲,那時快,童姥姥已是把手一場,波的一聲,一道碧瑩瑩的冷焰寒光登時在

他們的面前鋪展開來。厲復生還想硬闖過去,天魔教主叫道:「不可!」剛拉得厲復生

轉過身來,只聽得又是「波」的一聲,背後也湧現了一道冷焰寒光,轉眼間合成了一道

光環,耀眼生輝,將他們二人困在當中。

  這團焰火並不是真正的火焰,著物並不燃燒,卻似波浪一般在草地上推進,但經過

之處,草木立即枯萎,並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原來這是重姥姥採集古墓的磷質煉成的

毒焰,磷火所發的光是觸體冰涼的,因面她這手毒功有個古怪的名字叫「冷焰搜魂」,

除非對方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否則若被沾上,就要皮肉潰爛,一時三刻之內,全身化

為血水。

  童姥姥冷笑道:「卡蘭妮,你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你也不唸唸師父的恩情,有

了情郎,就要叛離師父了麼?」厲復生亢聲說道:「男婚女嫁,這也算不了是叛離師父。」

  童姥姥斥道:「多嘴,我門下的弟子終身大事就要由我作主。

  她嫁什麼人都可以,就是不許她嫁你。哼,你前日將我戲耍,把羅曼娜公主搶去。

我還未懲罰你呢,如今又想來勾引我的徒弟了。且叫你知道一點厲害!」一掌拍出,一

團冷焰罩在金毛狡身上,不過片刻,兩隻身軀粗壯的金毛狡已在眼前消失,地上只遺下

一堆皮毛,一灘血水。童姥姥冷笑道:「你那日仗著金毛狡脫身,如今我看你還能仗它

之力麼?」

  天魔教主道:「這是我自願跟隨他的,有錯錯只在我,師父,請你放過了他,要處

罰就處罰我吧。」童姥姥道:「你知道叛師私逃,該當何罪?」天魔教主道:「我甘願

被毒焰煉化。」厲復生叫道:「不,是我冒犯了你,有罪我一人承擔。」童姥姥冷笑道:

  「你們倒是恩愛得很啊!」伸手一指,一朵焰火飛了過來。天魔教主一聲尖叫,不

假思索的就把厲復生抱住,要為他掩蔽,厲復生哪肯讓她如此,反手將她抱住,卻把自

己的身軀擋在她的身前。

  童姥姥忽地把手一招,把那朵焰火招回,冷冷說道:「我偏不讓你們稱心如意,同

生共死。」雙手齊揚,呼呼聲響,飛出了兩條繩索,將天魔教主和厲復生都縛了起來,

雙手執著繩索,將他們吊了起來,召開了那圈焰火。這兩條繩索乃是天繭絲所製,堅韌

非常,一被縛上,多好武功,也掙脫不開。

  童姥姥捉了他們二人,正自嘿嘿冷笑,忽有個武土上來報道:「稟聖母,馬薩兒國

的公主已經逃跑啦。」童姥姥雙目一瞪,喝道:「什麼?」那武士道:「繆夫人倒在地

上,似是被人點了穴道。我們不懂解穴,不敢將她移動,情聖母親自去看。」

  童姥姥道:「文先生,請隨我來。」找到了繆夫人,文廷壁看了一眼,便道:「不

錯,這是邙山派的點穴手法。咦,這可奇怪了,那丫頭不是著了修羅酥骨散的嗎,怎的

還有如此功力?」重姥姥面色鐵青,在繆大人背心一拍,解開了她的穴道,說道:

  「你怎的如此不濟。著了那丫頭的暗算?」繆夫人滿面通紅,說道:「那丫頭的師

父來了。」

  在園中各處搜尋的武上陸續回來,都說沒有發現谷中蓮的蹤跡。童姥姥心中已經雪

亮,淡淡說道:「你們不用驚慌,我已經知道她藏匿之所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諒那

小丫頭逃不出我的手心。哼,她的師父也來了?來得正好!聽說她就是金世遺的老情人?」

  文廷壁道:「不錯,你老人家若是把谷之華擒獲,管教那金世遺要服服帖帖地聽你

的話。」話出之後,發覺童姥姥面色有點不對,文廷壁何等機靈,連忙把話題再兜回來

說道:「其實以你老人家的神通,金世遺也絕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先把他的情人拿了

下來,氣他一氣,也是好的。」

  童姥姥道:「伊壁珠瑪,我相信你不會叛我,你的妹妹,我就交給你看管了。」纓

夫人說道:「師父,你放心,我絕不會徇情。我的妹子不知羞恥,與人私奔,這本來是

她的不好。師父,即使你要饒她,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要執行家法的。」

  童姥姥點了點頭,很是滿意,說道:「還有這個姓厲的小子——」回過頭來,對文

廷壁道:「文先生,你也幫忙我看管看管他們。」文廷壁求之不得,說道:「我一定竭

力效勞。」童姥姥冷冷說道:「但我也不許有誰公報私仇,必須等我回來,再行處置。

  好,伊壁珠瑪,你和文先生將他們二人押回我的宮中吧。」

  童姥姥遣開眾人後,便獨自去見國王,原來她早已料到谷中蓮是躲在國王的寢宮了。

  且說谷中蓮進了寢宮之後,便帶引她的師父,悄悄地直奔集賢閣。國王的寢宮包括

有十幾幢建築,這集賢閣是國王用作會客的地方。師徒倆在屋頂上行走,飛越了十幾重

瓦面,經過之處,只見假山背後,花樹叢中,影綽綽的似乎有不少人埋伏其間,將到集

賢閣,又見有一小隊黑衣人正自向著集賢閣走來,幸而她們兩師徒輕功超妙,從數丈外

的屋頂躍過集賢閣,儼如兩片樹葉,輕飄飄地落下來,毫無聲響,竟是無人發覺。

  谷之華悄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谷中蓮道:「看情形似乎是有個鴻門宴,只

怕我也要被捲入漩渦,等下若然有事,師父,你給我把風。」

  兩師徒剛在簷槽內伏下來,只聽得閣外已有人報道:「泰清王到!」谷中蓮心道:

「我來得恰是時候。且別忙著進去,先看看屋內是怎麼個情形。」

  谷中蓮揭開一塊琉璃瓦,用指力在屋頂戳穿一個小洞,貼著眼睛,偷望進去,只見

屋中只有國王一人,但谷中蓮聽覺靈敏,卻隱隱感到有許多人呼吸的氣息,有時還雜有

極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擦之聲,谷中蓮怔了一怔,立即省覺:「原來國王在復壁之

內。亦已伏下甲兵:」暗自尋思:「他既準備得這麼周密,若非必要,我也無須露面了。

免得打草驚蛇,招引那妖婦追來。」

  國王吩咐那通報的武士道:「請泰清王進來,他的隨從,你們給我招待。」悄悄打

了一個眼色,那武士心領神會,應了一聲「遵旨」,便僵退下。

  國王雖有佈置,心中卻也惴惴不安,暗自尋思:「泰清王武功非同小可,偏偏我那

堂妹妹又給聖母拿去了,若然萬一捉虎不成,只怕反而要被老虎所咬。罷,罷,我且見

機面作,先套套他的口風。」

  心念未已,那泰清王已走了進來,外面立即有人把門關了。

  泰清王見屋中只是國王一人,微露詫意,說道:「陛下深夜宣召,可是有什麼機密

之事麼?」

  國王道:「皇叔請坐。我正是聽到了一樁稀奇古怪的事情,想請問皇叔。」泰清王

道:「哦,怎麼樣稀奇古怪?」國王壓低聲音道:「聽說我國出使馬薩兒國的使臣,是

因為偷入他們的寶庫,彼馬薩兒國的國王發現,因而被殺的。你是他的父親。可知道他

偷入寶庫的緣故麼?」泰清王面色一變,說道:「這消息可是真的?」

  國王道:「消息來源可靠,多半不會是假。」泰清王道:「這消息是誰告訴陛下的?」

國王道:「這個,皇叔你就不必問了。」

  泰清王徐徐說道:「我也聽到了一樁稀奇古怪的事情。」國王道:「哦,怎麼樣稀

奇古怪?」泰清主道:「聽說有一個國家,國王卻是外國人。他做了幾十年國王,一直

傳到了他的孫子,臣民竟然還未知道這個秘密。」國王勃然變色,說道:「你說的是哪

個國家?」泰清王道:「這個,陛下你就不必問了,大約總不是咱們昆布蘭國吧?」

  國王忽地哈哈笑道:「皇叔,咱們不用彼此猜忌了,你可知道我請你來此的用意麼?」

泰清王道:「正要請教。」國王道:「我明天更要下令興兵,想請你做三軍統帥,兼任

攝政王。本國的軍政大權從此都交給你了。」

  泰清王冷冷說道:「陛下何以如此重用老臣,卻教老臣怎生擔當得起?」國王道:

「我年輕識淺,正要皇叔這樣精明幹練的人輔佐,方能保住江山。請皇叔切勿推辭。這

是我一番誠意。」

  泰清王暗自尋思:「這野小子怕我揭穿他的秘密,故而用權位來賄賂我。也罷,我

若現在篡位,只怕時機也尚未成熟,不如先做了攝政王也好。」當下說道:「既然陛下

誠心付託,老臣也不敢推辭了。」

  國王大為高興,說道:「好,從此我與叔父,兩人便是一人了。祝叔父旗開得勝,

做侄兒的敬你一杯。」脫罷,在一個壺中斟出了兩杯酒,泰清王道:「做臣子的不敢僭

越。」國王笑道:「叔侄之間,何必拘執君臣之禮。也好,我就先乾為敬吧。」舉起酒

杯,一飲而盡:說道:「皇叔,請!」

  泰清王微微一笑,說道:「依照君臣之禮,我還領先敬陛下一杯,陛下,請!」就

將他面前這杯遞過去。國王道:「這杯叔父喝吧,我自己再斟一杯,奉陪便是。」泰清

王忽地將酒杯一摔,哈哈大笑道:「陛下,你真是計謀多端,卻可惜瞞不過我!」

  酒杯擲地,「噹」的一聲,碎成四片,同時起了一團火焰。

  原來國王那個酒壺,乃是巧匠打造,內有機關,分為兩格,上一幅是毒酒,下一格

是佳釀,國王手按壺柄,操縱機關,因而雖是同一個壺子斟出來的酒,卻是一杯有毒,

一杯無毒。他自己飲的是佳釀,賜給泰清王的則是毒酒。

  卻不料泰清王識破機關,毒酒一潑,登時就把國王一把抓住,復壁中的武士聽得酒

杯摔地的聲響,立即跳了出來,但也已經遲了。

  泰清王冷笑說道:「你還要不要性命?我說一句,你依一句!」國王顫聲說道:

「叔父有命,小侄敢不依從?」泰清王啐了一口道:「呸,誰是你的叔父?你若要饒命,

先把你的身世來歷對你手下說了出來!」國王面如死灰,訥訥說道:「這個,這個——」

泰清王五指用力一鉗,喝道:「你說不說?」

  話猶未了,忽聽得一聲喝道:「鬆手!」這人的說話比什麼聖旨都有效,泰清王突

然似給人用利針刺了一下似的,登時渾身酸軟,氣力毫無,雙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果

然鬆了對國王的束縛。原來是谷中蓮從窗子跳了進來,以隔空點穴的功夫,點了泰清王

的穴道。

  國王埋伏在復壁中的武士,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心腹之人,起先因為投鼠忌器,不

敢妄動,此時一見泰清王鬆手,立即掄刀靳來。武士們一擁而上,倒把谷中蓮阻住了。

  其中以羽林軍總管來得最快,眼看長刀就要劈到泰清王身上,忽地「哎喲」一聲,

卜通跌倒,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黑衣人已是破門而入,雙掌揮舞,掌風所及,無

不披靡,轉眼之間,除了谷中蓮之外,屋子裡的十幾名武士,都已給他打翻!

  谷中蓮也不禁吃一驚,心道:「這人的武功世所罕見,泰清王不過是一個小國藩王,

隨從中怎的有如此人物?」心念未已,只見泰清王已爬了起來,哈哈笑道:「你有埋伏,

我難道就沒有埋伏嗎?」

  就在此時,只所得集賢閣外,也已是殺聲四起。谷中蓮一掌向那黑衣人拍去,掌風

激盪之中,那黑衣人的帽子給谷中蓮打落,露出了一個光頭,但谷中蓮接了那人一掌,

也是十分難受,只覺氣血翻湧,幾乎站不穩腳步。這時谷中蓮才看出那黑衣人是個喇嘛。

  那喇嘛僧哈哈笑道:「你就是馬薩兒國的公主嗎?小小年紀,武功倒還真不錯呀!」

泰清王道:「這丫頭還有用處,請法王留她一命!」那喇嘛僧笑道:「我最愛惜有本領

的少年男女,你不如做我教中的修女吧,還勝過你當什麼公主。」笑聲未了,又是一抓

向谷中蓮抓來!

  谷中蓮柳眉倒豎,冷笑說道:「哼,原來是你!我江師兄饒了你的性命,指望你改

過自新,想不到你還是如此厚顏無恥,又來興風作浪!」那喇嘛僧本來是言笑自如,從

容淡定,一派武學大師、佛門高僧的身份,聽了這活,面色登時變了,一聲怒吼,猛撲

過來,那一抓之勢,更如雷轟電掣,迅猛無倫!

  眼看谷中蓮勢難抵禦,那喇嘛僧忽覺背後有金刃劈風之聲,來勢凌厲之極,那喇嘛

憎吃了一驚,雙掌急忙分開,前面一掌仍然向谷中蓮打去,後面一掌則反手打出,阻止

來敵。

  谷中蓮腳步未穩,似雙掌之力敵他一掌,堪堪抵敵得住。但喇嘛僧的另一掌之力,

卻阻遏不了新來的敵人。只聽得「波」的一聲,儼如戳破了一個氣球,接著「嗤」的一

響,劍光過處,那喇嘛僧身上的袈裟已被戳穿了無數小孔,幸而他見機得早,一覺不妙,

立即吞胸吸腹,身子憑空挪後半尺,袈裟片片碎裂,皮肉依然毫無損傷。

  喇嘛僧怒道:「原來是邙山派的谷掌門來了。貴派目前正有事於中原,你竟然還有

閒精逸致到這邊塞的小國來多管用事!我念在你上代掌門召四娘與我教的交情,你速速

帶你的徒弟走了吧!」

  谷之華冷笑道:「我正是看在你師兄的份上,才來勸你,我勸你休要為非作歹,沾

辱了佛門。你師兄對你的訓海,你全都忘記了嗎?速速帶你那幾個徒弟回鄂克沁宮,向

你的師兄懺悔吧。」

  原來這個喇嘛僧不是別人,正是青海鄂克沁宮白教法王的師弟孔雀明倫王。他為了

貪圖尼泊爾國國師的虛榮,與白教法王分道揚鑣,各行其是。後來在金鷹宮之會,彼江

海天破了他的罡氣,但當時江海天也因為看在白教法王的份上,不願傷他性命,反而送

了他一顆碧靈丹療傷。孔雀明倫王仗著根基深厚,閉關百日,再度練成罡氣,恢復了他

的上乘內功。

  閉關百日,世局推薦,外面已是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尼泊爾江山易主,廢王也早

已潛逃,到了昆布蘭國來避難了。孔雀明倫王因為與師兄鬧翻,無顏再回鄂克沁宮,明

知廢王已經失勢,也唯有寄望於他,仍然做他的「國師」,陰謀助他復國。

  尼泊爾廢王帶來了數百武士,在昆布蘭這樣的小國中,己形成了強賓壓主之勢。昆

布蘭國王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人,遂與他定下密約,互相利用。

  泰清王在國中的權位之重,僅次於國王,尼泊爾廢王要借用昆布蘭國的兵力,因而

與泰清王也深相結納。

  泰清王探知國王將有不利於他的企圖,遂向尼泊爾廢玉進讒,揭破國王的秘密,說

是國王已改變主憊,準備與馬薩兒國聯合,毀盟碎約,反而要將廢王這一班人拘禁起來,

作為對尼泊爾新王的獻札。

  尼泊爾廢王聽了,自是又驚又怒,於是轉而與泰清王訂了密約,願意贊助泰清王登

位,在時機未成熟之前,先支持他奪取軍政大權。

  今晚泰清王入宮赴國王之會,暗中也早已有了周密的佈置。

  他帶來的那隊隨從,其中過半數便是尼泊爾國的武士喬裝的,孔雀明倫王也在其中。

另外又約好了,若是有事發生,泰清王的隨從便發出流星焰火,作為訊號,廢王一見火

箭升空,便帶領他的全部武士,與泰清王的家臣會合,攻入宮中,發動政變。

  雙方各有佈置,彼此勾心鬥角。但泰清王卻想不到有谷之華師徒,竟在關鍵的時刻

突然出現,敵住了孔雀明倫王。

  谷之華是呂四娘的衣缽傳人,一手玄女劍法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她練的是玄門

正宗內功,尤其近年得了金世遺的指點,功力更是大為增進,雖然比起孔雀明倫王還是

稍稍不如,但配上她那手精妙的玄女劍法,即使單打獨鬥,也足可以與孔雀明倫王打個

平手。何況她還有徒弟谷中蓮相助。

  谷中蓮此時功力已完全恢復,兩師徒劍掌齊施,打得孔雀明倫王只有招架之功,毫

無還手之力。國王驚魂甫定,便想乘機收拾泰清正。只見泰清玉坐在地上,目露凶光,

正在惡狠狠地盯著他。原來泰清主雖得孔雀明倫王替他解了穴道,但血脈尚未通暢,行

動也還未能自如。

  國王在他凶狠的目光注視之下,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暗自尋思:「泰清王武功遠勝

於我,雖然看這樣子,他似是已失了抵抗的能力,但卻也還未知是真是假。說不定他是

故意坐在地上,裝作爬不起來,誘我上當。我若冒昧動手,萬一殺他不成,可就要先賠

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了。」

  正自舉棋不定,尼泊爾廢王帶領幾個武士已殺了進來!喝道:「給我將這無信無義

之人拿下!」昆布蘭王慌忙叫道:「賢王請容稟告……」話猶未了,兩個尼泊爾武士,

一個持刀,一個舞棒,已是惡狠狠的向他撲來。

  谷中蓮拾起了地上一柄彎刀,身形一晃,搶快一步,攔在國王前面,一招「雁落平

沙」,刀光閃閃,同時攻擊兩個敵人,只聽得「噹」的一聲,使棒的那個武士棒端一歪,

立即變招,敲擊谷中蓮的膝蓋,使刀的武士,刀鋒卻被削斷,蹬、蹬、蹬的退出幾步。

  原來這個使棒的武土乃是尼泊爾廢王從前的御林軍統領孟哈赤,武功十分了得。使

刀的那個武士是他的副手麥維,武功雖也不弱,但比起谷中蓮來,卻就差得很遠了。

  谷中蓮焉能給他打中,一個「游身滑步」,避招進招,彎刀斜劈孟哈赤雙肩,孟哈

赤一個「雪花蓋頂」,將鐵棒掄圓,舞得呼呼風響,谷中蓮連劈數刀,都斫不進去,麥

維和兩個武士又撲上來,把谷中蓮圍在核心。但谷中蓮身法輕靈,一柄彎刀指東打西,

指南打北,那幾個武士卻也衝不過去。

  孔雀明倫王去了一個強敵,精神大振,忽地脫下袈裟,當成兵器,暗運玄功,袈裟

一抖,儼如平地飛起了一片紅霞,擋住了谷之華的寶劍,幾個回合一過,谷之華雖不至

於落敗,亦已有點相形遜色,劍鋒一到敵人身前五尺之內,就給袈裟盪開,刺不過去。

但孔雀明倫王也深知谷之華的劍法厲害,只能以守為攻,仗著功力稍高,先立於不敗之

地,再一步步的進迫。

  谷中蓮忐忑不安,抬眼望去,只見一片紅霞裹著一道銀光,上下翻騰,盤旋飛舞,

看那情形,紅霞是在漸漸擴展,銀光卻在漸漸退縮,谷中蓮與師父休戚相關,不禁暗暗

吃驚,心裡想道:「久戰下去,只怕師父要吃那禿驢的虧。」

  谷中蓮若要突圍,並不困難,她也知道,若然她與師父聯手,足以打敗孔雀明倫主,

再回過頭來,收拾這批武士,不費吹灰之力。但苦於分身乏術。若給師父打援,就不能

同時保護國王。形勢分明,卻是難予取捨。

  昆市蘭王瑟縮一隅,顫聲說道:「不知小王有甚冒犯之處,至勞賢王興師問罪?」

尼泊爾廢王冷笑道:「你自己還不明白嗎?

  我且問你,這女子是什麼人?」昆布蘭王道:「這、這……」

  泰清王得意之極,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你不敢說出來麼?這女子不是別人,

正是馬薩兒國的公主。」尼泊爾廢王道:

  「請問陛下,你我訂下盟約,正是要合力先取馬薩兒國,你卻為何與敵人聯合?你

既不仁,又焉能怪我不義?」

  昆布蘭王連忙說道:「賢王有所誤會了,小王決無背盟之心,我已準備停妥,明日

便即發兵。至於這女子麼,她、她本是被軟禁宮中,我也想不到她突然來到此間的。其

中緣故,容後細稟。」泰清王冷笑道,「你這鬼話有誰相信?你不能自圓其說了麼?待

我和你說了吧!」國王怒道:「你不過想把我取而代之罷了。但只怕我的大小三軍,你

卻未必指揮得動?」泰清王正要當眾揭穿他的秘密,尼泊爾廢王卻道:「你且讓他先說。」

  昆布蘭王看出事有轉機,連忙搶著說道:「陛下英明。當有決斷。你若聽信此人,

對你未必有利。你若信我,我願支出兵符,聽你驅策!」尼泊爾廢王心裡想道:「看來

此人是個志大才疏,貪生怕死之輩,倒比泰清主容易對付。只要在我掌握之中,我又何

必理他是否昆布蘭國的皇室血統?」

  尼泊爾廢王道,「你當真有誠意與我聯盟?」國王忙道:「決無異心!」尼泊爾廢

王道:「好,那你先依我一事!」昆布蘭王道:

  「賢王但請吩咐。」尼泊爾廢王道:「你既有誠意,就不該還與我們對敵。快叫這

兩個女子放下兵器,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會將她們為難。」要知他這一邊雖然稍佔上

風,但一時間也難取勝。

  尼泊爾廢王誠恐夜長夢多,故而對昆布蘭王軟硬兼施,要他來勸谷中蓮放下武器。

  昆布蘭王陷在敵人的包圍之中,膽子先已怯了,不由得便顫聲叫道:「蓮、蓮……

公主,頑抗無益,你,你聽得這位賢王的說話了嗎?他們不會將你為難,你就不要再扛

了吧!」這剎那間,谷中蓮心裡難過到了極點,她捨了性命想保護國王,豈料國王反而

勸她向敵人投降!而這個敵人又正是要侵害他祖國的罪魁禍首!

  谷中蓮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冷笑說道:「好,你既畏敵如虎,那我也只唯有向你

這位賢王獻刀請罪啦!」身形一起,陡然使出絕頂輕功,拋下了國王,從孟哈赤等人頭

頂飛過,上招「鷹擊長空」,彎刀朝著尼泊爾廢王的頭頂直劈下去。

  刀鋒離廢王頭頂不到五寸,忽地有一圈黃光閃電般的飛來,隱隱俠著鳳雷之聲,原

來是廢王身後的一個和尚,飛起了一面銅鈸。

  這和尚是尼泊爾廢王從波斯札聘來的襖教高手,法號景月上人,武功尚在盂哈赤之

上。谷中蓮一刀劈中銅鈸,「噹」的一聲,震耳欲聾,兩個尼泊爾武士「卜通」跌倒、

原來是給聲音震破了耳膜,嚇得暈了。

  谷中蓮整個身子反彈起來,一個「細胸巧翻雲」,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連人帶刀,

仍然猛劈下來,但因她給這面銅鈸一震,落下之時,方位差了少許,尼泊爾廢王和衣一

滾,彎刀從他身邊劈過,砍中了他身旁的石柱。

  孟哈赤見谷中蓮竟似不顧性命似的,生怕景月上人攔她不住,也顧不得肩上的創傷,

便來與景月上人雙戰谷中蓮。另外幾名武士也急急忙忙過來圍擁廢王,這時他們保護主

公要緊,倒沒有人再去理會昆布蘭王了。昆布蘭王剛剛鬆了口氣,忽見泰清王已經起立,

緩緩向他走來,步履瞞跚,比起平時的矯健,那是差得遠了,但眼中凶光暴露,卻是越

發駭人。

  昆布蘭主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想道:「今日之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也只有

將他除掉,方能使得尼泊爾王非得完全靠我不可。」想至此處,殺機陡起,神色卻絲毫

不露,反而滿面堆歡,說道:「叔叔,侄兒正想把國璽與兵符支付與你,依我看來,你

我只宜和衷同濟,決不可同室操戈。我沒有你,等於失了棟樑;你沒有我,誰來封你攝

政?」

  泰清王一想,這活也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如今若要殺他,那是易如反掌;但殺了

他之後,文武百官,三軍將士,只怕未必都肯向我低首稱臣?倒不如暫且留他一命,我

也好挾天子以今諸侯。待得權柄都已到我手中,這皇位還怕它飛了?」這麼一想,眼中

凶光稍斂,到了國王面前,便即停下,說道:「國璽兵符現在何處?「國王說道:「在

我身上。」泰清王道:「既在身上,那就快快拿來。」

  國王說道:「請皇叔接下。」話猶未了,一道銀光,突然裂衣射出,泰清王一聲慘

呼,小腹已中了一劍。

  原來國王身上藏的不是國璽兵符,而是谷中蓮那把霜華寶劍。這把寶劍薄如蟬翼,

利可斷金,藏在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泰清王自恃武藝高強,只道國王已被他捏在手

心,要圓就圓,要扁就扁,決計是不敢反抗的了。哪知昆布蘭王亦非善類,迫得緊了,

也會出其不意的對他暗算。

  國王哈哈笑道:「看你還能夠與我爭奪皇位麼?」泰清王驀地大吼一聲,將國王一

把抱住,國王剛剛抽出寶劍,被泰清王拿著他手肘,用力一推,泰清王雖受重傷,但這

一推乃是他臨終前全身氣力之所聚,國王焉能禁受得起,只聽得「波」的一聲,寶劍朝

內刺出,插入了國王胸中。兩叔侄成了冤家對頭,同時斃命。

  這件意外之事突然發生,交戰雙方,都不由得驀地一驚。谷中蓮叫聲不好,慌忙跳

出圈子,過去一看,只見兩人都是肚腹洞穿,血流滿地,早已死了。尼泊爾那幾個武士

不及谷中蓮迅速,但這時也已跑了過來。谷中蓮無暇哀傷。一眼瞥見自己那把寶劍尚在

國王手中,連忙將它拿下,一個轉身,將彎萬一拋,撞倒了兩個武士,迅即改用寶劍,

一劍便向孟哈赤斬去。只聽得「噹」的一聲,火花蓬飛,孟哈赤手中的鐵棒,登時只剩

下短短的一截!

  景月上人雙錢打來,谷中蓮已是連人帶劍,化成了一道銀虹,疾捲過去,只聽得

「噹」的一聲,景月上人雙鈸合下,將谷中蓮的寶劍夾住,孟哈赤大喜道:「好,先奪

下她的寶劍!」話猶未了,只聽得一片斷金碎玉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景月上人的

一面銅欽,已被破作兩邊!

  景月上人的銅鈸有五寸多厚,加上他本身的內功亦頗不弱,只道寶劍也無奈他何,

哪知還是給霜華劍破了。谷中蓮寶劍轉了個圈,仍然向尼泊爾廢王削出,但她破了那面

銅鈸,雖然易於反掌,畢竟也是稍稍受阻,就在這一瞬間,孔雀明倫王拋起袈裟,已如

巨鷹展翼,當頭罩下。

  谷中蓮一劍刺出,「嗤」的一聲,孔雀明倫王的袈裟穿了一孔,谷中蓮也給他扇起

的那股風力,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身不由己的連退數步。說時遲,那時快,谷之華亦

已趕到,一招「白鶴剔翎」,劍挾勁風,刺到了孔雀明倫王身前,堵住了他向谷中蓮的

追擊。

  師徒倆雙劍合壁,大顯神威,儼如玉龍夭矯,裹住了一片紅霞,殺得孔雀明倫王只

有招架之功,不消片刻,那件袈裟已是遍體鱗傷,又添了十幾個破洞。孟哈赤舞動輕了

幾斤的鐵棒,景月上人也拿起了他那兩面破錢,再來加入戰團,以三敵二,兀是只有招

架的份幾。尼泊爾的武士,幾曾見過如此惡戰,只怕秧及池魚,避之唯恐不遠,更莫說

插手了。尼泊爾廢王死裡逃生,更是嚇得面青唇白瑟縮一隅。

  尼泊爾廢王正想退出這間屋子,剛到門邊,忽地被人當胸一把抓住,那人陰惻惻他

說道:「你怎麼把我的干孫兒殺了?」

  尼泊爾廢王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卻認得是昆布蘭國的金輪聖母童姥姥,連忙說道:

「聖母休要誤會,你的干孫兒是和泰清王自相殘殺的。」

  童姥姥冷笑道:「你騙得了誰,泰清王敢來迫宮,還不是受你的指使?冰害死我的

干孫兒,叫我這老年人無依無靠,你自己說說,你應該受何懲處?」尼泊爾廢王聽出事

有轉機,「卜通」跪倒,「咚、咚、咚」的就叩了三個響頭,童姥姥道:「你這是幹嗎。

三個晌頭就賠得兩親人命嗎?」

  尼泊爾廢王道,「若蒙聖母不棄,請收我作你的乾兒,我有兩個孩子,也就是你的

干孫兒了。」童姥姥道:「這麼說,我失了一個干孫兒,卻得回兩個,外加一個乾兒,

也還不至於虧本,不過——」

  尼泊爾廢王忙道:「昆布蘭國和馬薩兒國兩國的寶藏完全歸你所有,將來兩國合併,

你就是兩國共同擁戴的聖母。喔,我還說漏了一個,若是我能回國復位,尼泊爾也……」

童姥姥道:「長遠之事且先莫說,只說目前之事。你們連馬薩兒國的公主都打不過呢,

還敢說要吞併她的一個國家?」尼泊爾廢王道:「正是要求聖母相助。」

  話說至此,童姥姥才哈哈一笑,放開了廢王,搓一搓手,站了起來,說道:「聽起

來你倒要比我這個干孫兒有點良心,我這個干孫兒呀,唉,唉,真是在我白疼了他一場,

他竟敢瞞過了我,偷偷將解藥給了這個丫頭!」

  廢王大喜道:「我還沒有稟告你呢,你這個干孫兒和這位馬薩兒國公主其實乃是兄

妹。」童姥姥道:「我早已知道了。你別囉嗦,我助你一臂之力便是。」邁步上前,喝

道:「退開,待我拿她!」

  景月上人與盂哈赤巴不得有人接替。連忙退下,孔雀明倫王雖然不高興童姥姥這副

驕做的神氣,心裡亦自想道,「也好,我樂得坐山觀虎鬥。」袈裟一撤,跟著也就退開。

  孔雀明倫王的袈裟一撤,兩道劍光登時向童姥姥捲來。童姥姥長袖一揮,使出上乘

的卸勁功夫,將谷中蓮的寶劍一引,「叮」的一聲。教谷中蓮的寶劍碰上她師父那把劍。

  豈知谷之華的「玄女劍法」神妙無方,兩師徒又是配合得十分純熟,心意相通,童

姥姥的功力雖然高過她們二人,卻也高不了太多,兩師徒的寶劍一碰,反而解開了童姥

姥那股粘黏之勁,兩口寶劍登時反彈削出,反而變出了另一新招,雙劍…合,只見童姥

姥的一蓬亂髮,己隨著劍光飛起。

  童姥姥又驚又怒,五指疾彈,只聽得「錚錚」之聲,恍如繁弦密奏,原來她每根手

指上都套著一隻鐵指環,可以當作兵器未使,由於動作快如閃電,運勁又恰到好處,谷

中蓮寶劍的威力未及發揮,劍尖已給她彈歪。

  谷之華一招「長河落日」,劍光劃了一道圓弧,迅速補上缺口,阻歇了童姥姥的攻

勢。師徒倆雙劍合壁,攻中帶守,重姥姥竟是無可奈何。

  童姥姥之連發三次暗器,先是奪命神砂,接著是透骨釘和化血針,每一種暗器都是

含有劇毒足以置人死命的暗器。但谷之華師徒倆所使的都是世所罕見的寶劍,雙劍合壁,

化成了一道光幢,任何暗器,投入光幢之內,都化成粉碎,根本就打不到她們身上。

  童姥姥暗器無功,毒粉失效,心中焦急,只好冒險進招,覷個真切,運指連彈,錚、

錚兩聲,又在兩劍的劍脊上各彈了一下。

  谷之華忽覺一縷阻寒之氣,忽地從劍柄傳入她的手心,與此同時,谷中蓮則感到一

片炙熱。原來童姥姥練有陰陽二氣,「隔物傳功」,因人而施,同時向谷之華和谷中蓮

攻襲。

  谷之華發覺不妙,立即抱元守一,導引真氣,從手少陽經脈順流而下,與對方攻來

的困煞之氣相抗。她功力之厚,不及童姥姥,但功力之純,卻在童姥姥之上,雖然不能

立時驅出毒質,但那股阻煞之氣,只攻到了虎口的「關元穴」附近,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谷中蓮服食了天心石之後,護體神功最近也剛剛練成,自然生出反應,恰恰也足以

與對方的毒氣相抗,這麼一來,雙方各有顧忌。谷之華師徒要分神抗毒,但童姥姥由於

不斷要施展「隔物傳功」的絕技,也是危險極大,只要一個彈得不准,必然也要給寶劍

所傷。

  激戰中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氣呼呼地嚷道:「小順子,你眼中還有你這個爺爺嗎?

你要害死我的蓮兒,先把我殺了吧!咦,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我的孫兒哪裡去了?」原

來是昆布蘭國的太上皇,扶著一根枴杖,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小順子」乃是他孫兒的

小名,他只道國王要殺谷中蓮滅口,故而趕來相救,卻不知道他的孫兒早已死了。他年

紀老邁,視力模糊,一時間還未認出尼泊爾廢王,但已隱隱覺察這些人的裝束,不似他

本國的武士。

  尼泊爾廢王嘿嘿冷笑道:「老爺爺,你要找你的孫兒麼……」太上皇大叫道,「童

姥姥,快快住手,你要什麼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你切莫傷了我的蓮兒!好呀,你還不住

手,我把我這條老命與你拼了!」他發現了童姥姥正在向谷中蓮步步進迫,便只顧朝著

童姥姥大叫大嚷,根本就聽不到尼泊爾廢王在向他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又聽得嗚嗚聲響,

一聲比一聲急促。

  童姥姥面色倏變,原來這正是從她那座金輪宮傳未的警報,童姥姥尋思:「瑪兒不

知是碰上什麼強敵,警報來得如此緊迫?

  金輪宮是我的根本重地,我可不能不顧。這兩個女子我也沒有必勝她們的把握,不

如就給太上皇做個順水人情吧!」當下一聲長嘯,回答纓大人的訊號,一轉身就從太上

皇身邊掠過,在太上皇耳邊低聲說道:「我只要那本龍力秘藏。回頭你給我送來。」她

最近確實知道了太上皇身世的秘密,只道這本龍力秘藏在太上皇那兒,她肯買帳,這也

是原因之一。

  童姥姥突然撤退,尼泊爾廢王這邊的人個個吃驚,生怕谷之華師徒雙劍合壁,又再

殺來。連孔雀明倫王也打定了只顧自己的主意,悄悄的從廢王身邊移開,靠近了門口。

孟哈赤是廢王的忠僕,不忍離開,但亦已手顫腳震。

  谷中蓮顫聲叫道:「爺爺!」太上皇揮手叫道:「快走!快走!

  我已不能保護你了,你快快出宮去吧!小順子他眼中已沒有我這個爺爺了。」谷中

蓮下忍把他孫兒的死訊便告訴他,眼淚不禁奪眶面出,又叫了一聲:「爺爺。」

  谷之華聽出谷中蓮聲音有異,仔細一瞧,只見谷中蓮眉心隱隱現出一股黑氣!谷之

華大吃一驚,心道:「她怎的遭了那妖婆的毒手。剛才雙劍合壁,防禦得風雨不透,毒

藥怎的會沾到她的身上?她現在的功力已是不遜於我,何以我又不覺得什麼?」谷之華

哪裡知道,谷中蓮並不是遭了童姥姥的毒手,而是國王騙她眼下的那顆毒藥,現在開始

發作了。正是,

  同氣連枝施毒手,只知利害不知親。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同室操戈何慘酷 臨歧分手暗傷心

  谷之華在徒弟耳邊忽地叫道:「玉女投梭,金鷹展翅!」谷中蓮自小跟隨師父練習

劍木,師父說什麼,她就練什麼,這已經成為習慣,當下不假思索的立即出招,劍光如

練,向前刺出,果然先是「玉女投梭」隨即變為「金鷹展翅」。

  孔雀明倫王站在門口,他是個武學大行家,本來也看出谷中蓮有些異樣,但卻不敢

斷定她是否真的中毒,即使中毒,也還不能斷定她受毒的深淺,一見雙劍合壁,兩道劍

光,恍如二龍搶珠,來勢十分凌厲,孔雀明倫王嚇得連忙躲避,哪裡還敢阻攔。轉眼間

谷之華師徒倆已是闖出宮外。

  谷中蓮走了之後,太上皇放下心頭大石,鬆了口氣,這才認出了面前的這人是曾經

以子侄之禮,由他孫兒帶領來拜見過他的那個尼泊爾廢王。大上皇吃了一驚,說道:

「你怎麼帶領這麼多人私自闖進我的內宮?我的孫兒呢?」廢王道:「老祖宗,你別傷

心,我看你身體很好,還可以親自執政幾年。我願以客卿的地位,幫你的忙。」

  原來尼泊爾廢王見昆布蘭國的國主和泰清王同時死了,心裡正在著急,不知如何收

拾殘局。這時忽然得了個主意,意圖利用太上皇作為愧儡,讓他操縱昆布蘭國的政事,

這麼一來,他就仍然可以運用昆布蘭國的兵力了。

  太上皇莫名其妙,斥道:「我的家務事不用你來插口。」廢王笑道:「我這是一片

好心,你的孫兒,你看——」太上皇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有兩個人倒在血泊之

中。大上皇定睛一瞧,這才發現是他孫兒和泰清王兩人的屍體。

  突然間太上皇瞪得又大又圓的雙眼佈滿了紅絲,尼泊爾廢王給他瞪得心裡發毛,連

忙說道:「老爺爺,這,這不關……」話猶未了,只聽得太上皇大吼一聲,便似發了狂

的怒漢一般,舉起枴杖,不由分說,劈頭便打,只一下子,就把廢王身邊的兩個武士打

翻!廢王的脛骨也著了一下,痛得在地上打滾。

  孟哈赤喝道:「你這老糊塗嫌命長麼?」一抓抓著杖頭,哪知太上皇也不知哪裡來

的一身氣力,孟哈赤一抓竟沒抓牢,「卜」的一下,膝蓋也被敲了一記,登時矮了半截。

原來太上皇雖沒習過武功,但自幼便得他母后傳過靜坐吐納的方法,他自己也不知道這

便是修習內功的基本功夫,只覺持之有恆,身輕體健,便數十年如一日的行之不輟。這

數十年的功力豈比尋常,孟哈赤要奪他的枴杖,等於與他硬拚功力,焉能拚得過他?

  景月上人發覺不妙,連忙從背後愉襲,伸指點太上皇的穴道,太上皇未學過武藝,

內力雖強,卻不懂得運用,也不知道趨避,被他一指點中了「谷虛穴」,登時動彈不得,

枴杖也就掉下來了。其實若只論本身功力,景月上人還遠不如他。

  孟哈赤被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打了一拐,又羞又怒,搶了武士的一柄彎刀,便

過來要殺太上皇。

  尼泊爾廢王剛從地上爬起,連忙喝道:「孟哈赤,他老糊塗,你也跟著糊塗了麼?

你殺了他,咱們還能在昆布蘭國立足麼?快快住手,快快住手!」他被太上皇打了一拐,

脛骨碎了兩片,也顧不得疼痛,便過來向太上皇大獻慇勤,笑嘻嘻說道:「老祖宗,你

受驚了,你放心吧,你死了孫子,我給你做孫子。」

  太上皇閉了眼睛,不理不睬,暗中禱告:「佛祖慈悲,諸神保佑,讓我的蓮兒早早

脫離險地。我的小順子已經死了,蓮兒,我只有指望你給我報仇啦!」

  谷中蓮這時正越過宮牆,谷之華拖著她飛跑。谷中蓮忽道:

  「咦,似是有人叫我!」谷之華道:「那是敵人的吆喝,蓮兒,咱們還未曾遠離險

地呢。你要咬住牙根,再支持一會。」谷中蓮道:「不對,這不是敵人的吆喝,我當真

聽見了,聽見……」谷之華道:「聽見什麼?」谷中蓮道:「是海哥他在叫我!」

  谷之華一看,谷中蓮已是滿面黑氣,雙眼無光,心中好生憐恫,柔聲說道,「蓮兒,

你別胡思亂想,你好了之後、我會替你把江海天找來的。」她見谷中蓮腳步虛浮,索性

把她背了起來,使出了全副輕功,如飛疾跑。

  谷之華以為是徒弟心有所思,故生幻覺,哪知谷中蓮聽到的確實是江海天的聲音,

不過江海天用的是「傳音入密」之術,聲音凝成一線,雜在廝殺聲中,且又是遠遠傳來,

幽微難辨,谷中蓮聽慣了他的聲音,心意相通,立生感應;谷之華卻在全副心神對付敵

人,所想的只是如何脫險,因而對這聲音也就聽而不聞,錯過了與江海天相見的機會。

  且說童姥姥趕回她的金輪宮,只見文廷壁與繆夫人正在院子裡和江海天惡鬥,江海

天將他們迫得步步後退,即將闖進大門。另外還有一個黑衣少年,運劍如風,將宮中侍

衛殺得東奔西跑。

  童姥姥喝道:「哪裡來的臭小子,敢在我宮中撒野!」那黑衣少年唰的一劍向她刺

來,童姥姥長袖一揮,便要奪他的寶劍。

  這黑衣少年正是唐加源,他兼有父母兩家劍法之長,劍鋒一顫,驟然問從童姥姥袖

底穿過,點她胸口的「璇璣穴」,童姥姥胼指一彈,「錚」的一聲,把唐加源的游龍劍

彈開,唐加源一個游身滑步,閃過一邊,正要施展追風劍法,忽覺虎口有一股麻癢癢的

感覺。

  原來童姥姥在他劍脊上那一彈,已使用「隔物傳功」的絕技,把劇毒傳了過去。唐

加源發覺不妙,只好先閃過一邊,暫停攻擊。幸而他口中含有一瓣天山雪蓮,能解百毒,

當下默運玄功,將天山雪蓮的藥力散開,消解剛沾上手腕的劇毒。

  童姥姥眼光一瞥,見詹加源並未倒下,心裡也好生驚駭,就在此時,只聽得「砰」

的一聲,原來是文廷壁被江海天的劈空掌力震倒,從台階上滾下來。童姥姥顧不得再傷

害唐加源,趁著唐加源已經閃開,飛身一掠,一掌便向江海天背心擊去。江海天也顧不

得再打文廷壁,聽得背後勁風撲到,立即反掌相迎。

  雙方功力旗鼓相當。掌力碰沖,聲如郁雷,各自退了三步。

  童姥姥練的「化血神功」是邪派三大毒功之一,足以與「修羅陰煞功」、「大乘般

若掌」並駕齊驅,鼎足而三。只要中了她的一掌,一個時辰之內,便要壞血而亡。

  江海天硬接了她的一掌,雖然沒有昨晚的難受,但也略感暈眩,心中作悶,連忙運

了口氣,他口中也含有一瓣天山雪蓮,雪蓮的清香隨著他真氣的運行,沁人脾肺,腥悶

之感,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海天冷笑道:「你還有什麼伎倆,儘管施展,看你能奈我何?」聲發掌到,轉瞬

之間,又與童姥姥硬對了三掌。童姥姥毒功失效,大為驚詫,只好憑著真實武功與江海

天惡戰。

  原來江海天功力之高,當今之世,能勝過他的;除了師父之外,只不過有限幾人而

已。以他的功力再含了天山雪蓮,世間己沒有什麼毒藥,可以傷害得他。江海天運氣三

轉,試出並無中毒的跡象,放下了心上的石頭,更是精神抖擻,掌法使開,便如長江浪

湧,一掌緊過一掌。

  文廷壁爬了起來,向繆夫人拋了個眼色,說道:「咱們回去看守犯人要緊。」這時

唐加源已消解了沾上手腕的劇毒,正要再加入戰團,繆夫人發出一枚毒霧金計烈焰彈,

阻了唐加源一阻,煙霧瀰漫中,她與文廷壁已逃入內宮。

  唐加源以劈空掌力掃蕩了妖煙邪霧,揮動游龍寶劍,便擬夾攻童姥姥,江海天不願

以二敵一,說道:「唐兄,我聽得西北角似有廝殺之聲,你去看看。」

  童姥姥的本身功力本來與江海天也是旗鼓相當、但論到掌法的精妙,卻是江海天要

勝她一籌了。江海天的大須彌掌式,九九八十一招,還未使到一半,已把童姥姥的身形

罩住。童姥姥毒功失效,內力又勝不過對方,招數上再一落下風,那就只有招架的份兒

了。

  江海天越戰越勇,眼看就可取勝,童姥姥忽道:「你心上的人兒,你是要她還是不

要?」江海天吃了一驚,喝道:「什麼?」童姥姥道:「谷中蓮已落在我的手中,你若

還不知進退,我馬上傳令將她處死。哼,你還不住手?」

  江海天不由不信,只好退了三步,停止攻擊,說道:「你讓我和她見上一面,我就

不與你難為。」話猶未了,童姥姥忽地一聲獰笑,把手一場,一大片綠幽幽的焰火,登

時四面鋪開,把江海天困在當中。

  原來童姥姥正是要騙他暫時住手,兩人身形分開之後,這才好用「冷焰搜魂」的邪

術來侵害他。這種「冷焰」乃是童姥姥收集古墓的毒磷所煉,沾上一點,就足以令人形

銷骨毀,而且一發就是一大片焰火,從四面八方侵來,比起他的化血神功,要厲害多了。

  只見這冷焰捲過之處,草木焦枯,石頭爆裂,江海天見得如此厲害,也不禁暗暗吃

驚,轉眼間那一大片冷焰寒光,已是如潮捲到。江海天大喝一聲,「呼」的一掌拍出。

  這一掌是江海無功力之所聚,只見焰火流散、儼如洶湧而來的海潮,突然碰著了一

道無形的堤防,浪花四濺,倒流入海,來得快去得也快。江海天東南西北,連發四掌,

把那一大片寒光冷焰,四面盪開。可是仍然未能衝出毒焰的包圍。

  童姥姥的功力和他旗鼓相當,當下也發出劈空掌力,待那焰火捲來。由於江海天是

處在毒焰的包圍之中,四面受敵,他的掌力亦必須四方分散,始能防禦,這麼一來,雙

方雖是功力相當,對江海天卻是大大不利。那一大片冷焰寒光,潮水般倏迸倏退,越迫

越近,圈子也越縮越小,好在圈予縮小之後,江海天的防禦力量也相應加強,在他身體

方圓七尺之內,焰火始終無法愛入。

  江海天正自苦苦支撐,忽聽得唐加源一片驚喜的聲音叫道「爹爹,是我,我在這兒!

娘,你也米啦!」話聲未了,門外現出兩個人來,正是唐加源的父母——唐經天和冰川

大女,他們已從尼泊爾趕回來了。

  唐經天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妖婦,當年我爹娘一念慈悲,未

曾將你誅掉,你卻躲到這裡作惡。」

  冰川天女道:「我且把伽毒焰破了,看你還有什麼伎倆!」一揚手,飛出一串冰魄

神彈,也化成了一大片寒光冷霧,罩在童姥姥的冷焰之上,冰魄神彈是從萬載玄冰提煉

出來的精華,恰好是童姥姥的毒磷所煉的冷焰剋星,冰魄神彈所化的寒光冷霧覆罩下來;

登時把童姥姥的毒焰消滅得乾乾淨淨。

  童姥姥打了一個寒噤,大吼一聲,向唐經天夫婦發出一蓬毒針,回身便跑。唐經天

揮劍絞碎毒針,喝道:「來而不往非札也,你也接我一支神芒!」

  唐經天的功力自是要比他的兒子更勝一籌,童姥姥套著鐵環的中指一彈,只聽得

「錚」的一聲,鐵環已被天山神芒穿過,童姥姥的中指也去了一截,但她仍然是疾跑如

飛,進入宮內。

  宮內重門疊戶,迴廊曲折,江海天正不知向何處追蹤,忽聽得「轟隆」一聲,江海

天循聲覓跡,趕過去一看,只見童姥姥披頭散髮,正在用力擊打一堵牆壁,一面打一面

咒罵,聽得是馬薩兒國土話,卻不知她罵的什麼。

  這是用花崗石所砌的一堵石牆,在童姥姥掌力打擊之下,碎石紛落如雨,牆上現出

一道鐵門,鐵門緊閉,童姥姥的掌力雖有開碑裂石之能,對這道堅厚的鐵門卻是無法擊

破。

  江海天喝道:「你把谷姑娘藏在哪兒?」童姥姥見江海天追到,大吼一聲,驀地躍

起,只聽得又是「轟隆」一聲,屋頂給她撞穿了一個窟窿,童姥姥一頭就鑽出去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外面忽地傳來幾聲長嘯,還雜著驚駭的叫聲,嘯聲透入重門,回

聲嗡嗡,不絕於耳,顯得功力十分深厚。

  江海天又驚又喜,心道:「莫非是我的珠穆師弟來了?」他本來躊躇未決,不知是

繼續追趕童姥姥,還是先去搜查鐵門之內的秘密,此時聽得嘯聲,心意立決,當下施展

出一鶴沖天的輕功,也跟著童姥姥從那個窟窿跳出。

  下面是御花園,月色雖然不很明亮,但江海天從屋頂上望下去,憑著他銳利的目力,

一眼已認出幾個熟人!

  只見在那片草地上現出一群男女,共有七人之多。不但有唐努珠穆,還有雲瓊兄妹

和華雲碧。江海天這一喜非同小可,大聲叫道:「珠穆師弟,碧妹,雲大哥,雲姐姐,

你門都脫險啦!」

  還有一男二女,江海天卻不認得。這時童姥姥已先到了下面那片草地,驀地喝道:

「玉小子,你拐帶了公主,居然還敢回來?」一抓就向江海天不認得的那個女子抓去。

原來這一男二女正是昆布蘭國的羅曼挪公主和玉崑崙、玉玲瓏兄妹,他們和唐努珠穆等

人一起,前日從那座高宮動身,恰恰今日趕到京都。

  唐努珠穆意圖與昆布蘭國國王秘密會晤,解釋誤殺使臣之事,遂連夜入宮,擬請羅

雖娜公主代為引見,拜訪國王。哪知宮中正鬧得天翻地覆,還未得見國王,便碰上了童

姥姥。

  童姥姥正苦於無法脫身,一眼瞥見羅曼娜公主,惡念陡生。

  便想把羅曼娜公主擄為人質,以利逃走。

  玉崑崙兄妹正在公主身邊,焉能容她得逞?只聽得叱吒聲中,玉崑崙一拳搗出,玉

玲瓏則揮舞玉蕭,一招之間,遍襲童姥姥的七處穴道。

  玉家兄妹家學淵源,武功原非泛泛,狙比起童姥姥來,尚還是有所不及。雙方攻守

奇快,童姥姥腳尖剛剛著地,胸口的「璇璣穴」已給玉玲瓏的玉蕭點中,但玉蕭觸處,

卻如一困棉絮,童姥姥獰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竟敢與我動手!」五指如鉤,

劈手就抓住了玉蕭,左掌一翻,又抓著了玉崑崙的拳頭。

  唐努珠穆喝道:「你就是什麼金輪聖母嗎,豈有此理,你受王室供養,竟敢欺侮公

主?」人還未到,中指一彈,已是發出一股無形罡氣,疾點童姥姥背心大穴。

  另一個人來得比唐努珠穆更快,幾乎是身劍合一,化成了一道銀虹,向前衝刺!這

人正是唐加源。

  童姥姥背心大穴一麻,吃了一驚,又見唐加源攻到,不敢戀戰,忽地把玉蕭一彈,

隨即移形換位,退出圈子。她這一彈,用的是股巧勁,玉蕭彈起,恰恰迎上了唐加源的

寶劍。幸而唐加源劍術精妙,收發隨心,聽得錚的一聲,連忙卸勁收劍,這才沒有誤傷

了玉玲瓏。

  玉玲瓏驚喜交集,腳步一個踉蹌,幾乎倒人唐加源懷中,叫道:「源哥,你回來了!」

唐加源將她扶穩,也幾乎疑是夢中,低聲說道:「玉妹,想不到在這裡和你見面。」兩

人久別重逢,情意纏綿,已無暇再去理會那童姥姥。

  童姥姥身法如電,一個轉身,雙手便向唐努珠穆抓下,唐努珠穆以大乘般若掌力還

了一掌,唐努珠穆功力略遜一籌,但亦相差不遠,這一掌把童姥姥的雙抓盪開,便即退

開幾步,消解了童姥姥那一招的勁度。

  宣姥姥試了一招,已知唐努珠穆並非好惹,她志在拿個俘虜,作為人質,忙即轉個

方向,一聲獰笑,又向華雲碧撲去。

  雲瓊兄弟與華雲碧同在一起,兩兄妹一掌護胸,一掌迎敵,用的是雲家獨步天下的

大力金剛掌,華雲碧則施展柔雲劍法,以守為攻。

  童姥姥一招「大鵬展翅」,雙掌一分,電光石火之間,已與雲家兄妹各自對了一掌。

雲瓊功力較高,也禁不住一個踉蹌,身形傾側;雲壁接了她的一掌,只覺氣血翻湧,登

時似皮球般拋了起來,幸而重姥姥是雙掌分擊,每一掌只有五成功力,要不然臟腑也要

震傷。雲壁在半空中一個觔斗翻下來,腳尖尚未落地,已被人雙臂抱住,原來是唐努珠

穆趕來,將她接下。

  重姥姥打開缺口,長臂疾伸,便向華雲碧胸前抓到,華雲碧橫劍一封,只聽得「錚」

的一聲,那口青鋼劍竟被童姥姥當中一彈,斷為兩段!華雲碧禁不住那股反彈的力道。

朝天跌倒!

  童姥姥正要一抓之下,忽聽得一聲大喝,就似頭頂上空響起一個焦雷,原來是江海

天已經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人在半空,已是一掌擊下,童姥姥只得雙掌齊出,擋他一擊,

兩人功力相當,但江海天是從高空衝下,加上了一股衝力,童姥姥抵敵不住,腳尖一點,

便是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去,她輕功本來不弱,藉著江海天這一衝擊的力道,去

勢如箭,轉眼間不見蹤影。

  江海天記掛著華雲署,無暇追趕,打退了童姥姥之後,連忙跑過去看,卻見雲瓊早

已把華雲碧從地上拉起,華雲碧正自靠著他的肩膊,嬌喘吁吁。

  雲瓊見江海天走來,似乎有點尷尬,輕輕把華雲碧拉升,說道:「幸虧你出手得快,

碧妹未曾受傷。」江海天怔了一怔,隨即驚喜交集說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這

話表面聽來是慶幸華雲碧沒有受傷,其實他心中所想乃是另外一種意思,這也不必細表

了。

  華雲碧百感交集,心中也不知是甜是苦還是辛酸?淡淡說道:「聽說谷姐姐遇難,

我是為谷姐姐來的,你還沒有將她救出來嗎?」江海天道:「我正在找她,這座宮中有

道鐵門,我想現在就去搜查。」

  公主說道:「不錯,這樣分頭搜索更好,反正那妖婆已被打跑,谷姑娘總可以找得

出來。我先去見我的哥哥吧。」唐努珠穆等人也急於要見昆布蘭王,當下除了江海天之

外,其他的人都隨著公主去見國王。

  宮中武士都認得公主,紛紛走來稟報,說是國王那邊似乎出了事情,尼泊爾武士已

把寢宮包圍起來,大上皇也已到那邊去了,羅曼娜公主大為著急,連忙加快腳步,匆匆

趕去。

  且說太上皇被擒之後,尼泊爾廢王正在鼓其如簧之舌,對太上皇威脅利誘,想要他

做個傀儡,出來收抬殘局,忽聽得殺聲震天,孟哈赤進來報道:「不好了,羅曼娜公主

帶領一群武士殺來,咱們的人抵敵不住,已被他們攻進來了。」

  尼泊爾廢王大吃一驚,說道:「羅曼娜公主不是聽說已經和情郎私逃了的嗎,怎的

又回來了?金輪聖母何在,為何不阻止她?孔雀明倫王,請、請你……」「請你出去抵

擋一陣」這句話還來說得完全,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門己被打開。唐經天夫婦和唐

努珠穆首先殺入,跟著是玉家兄妹保護住羅曼娜公主,也殺了進來。

  尼泊爾廢王見了冰川天女,嚇得面如上色,連忙抓著太上皇,一手拔出佩刀,想把

太上皇當作盾牌,忍覺奇寒徹骨,佩刀拿捏不牢,「噹」的一聲、掉在地上。原來是冰

川天女發出了冰魄神彈,恰恰打中他的虎口。

  羅曼娜公主叫道:「爺爺!」祖孫相擁,悲喜交集,兩人都不禁放聲哭泣。景月上

人剛跳過來,唐加源喝道:「賊禿,認得我麼?」

  唐加源曾是尼泊爾義軍元帥,景月上人、孟哈赤等都是他手下敗將,一見是他,先

自嚇得慌了。唐加源拔出遊龍寶劍,揚空一閃,只是一招,便把景月上人僅存的一面銅

鈸破作兩邊,再一招就刺中了他的穴道。另一邊,玉崑崙也只是一拳便把孟哈赤打倒。

  唐加源看出大上皇是極點了穴道。便即給他解開。尼泊爾廢王叫:「表妹,饒命!

老祖宗,饒命!」冰川天女斥道:「你在本國殘暴不仁,又來鄰國興風作浪,誰是你的

表妹?你大罪難饒,源凡,把他縛了!」

  唐加源還未動手,太上皇己拾起枴杖,大怒罵道:「你幾乎弄得我國破家亡,還想

我饒你麼?」氣恨萬分,使盡了平生氣力,一拐擊下,登時把尼泊爾廢王兩條腿都打斷

了,太上皇氣呼呼地還要再打,羅曼娜公主勸道:「爺爺,省點氣力。他是尼泊爾國賊,

咱們送他回去,讓他受他本國的國法制裁,不更好麼?」唐加源過來,便即將他縛了。

  這時只剩下一個孔雀明倫王還在作因獸之鬥,唐經天道:

  「你不聽你師兄良言,如今悔之晚矣。」孔雀明倫王抖起袈裟一撲,唐經天使出須

彌掌力,掌風一震,袈裟反捲過來,孔雀明倫王狀類瘋狂,大聲吼叫:「唐經天,我與

你風馬牛不相及,你休得欺人太甚!來,來,來,我把這條性命與你拼了!」唐經天眉

頭一皺,道:「你這話可是說錯了!……」

  冰川天女冷冷說道:「你若在鄂克沁寺,我們只有對你尊重,豈會與你為難;但你

卻偏要做什麼尼泊爾的『國師』,禍延我國百姓,我就不能不管了!今日我是以佛門護

法與尼泊爾公主的雙重身份捕你,對不住,我可不能與你講什麼江湖上的規矩了。」當

下與丈夫聯手而攻,飛出了一顆冰魄神彈,孔雀明倫王被唐經天的掌力膠著,躲閃不開,

冰彈恰恰打進他的耳竅,登時破去了他的護身氣功。唐經天一掌將他打翻,說道:「看

在你師兄份上,我饒你一命。」當下將孔雀明倫王交給昆布蘭國的御林軍統領看管,等

待平事之後,再送他回鄂克沁寺,由他師兄自教法王發落。

  這時眾人已經發現了昆布蘭王的屍體,太上皇道:「你哥哥引狼入室,遭此橫禍。

還幸仇人都已落網,我也可以瞑目了。」

  羅曼娜公主與哥哥雖然一向感情不好,也很傷心,正在痛哭,忽聽得祖父此言,心

頭一震,連忙拭淚說道:「爺爺,你胡為出此不祥之言!如今國中無主,正要爺爺多多

保重。」

  太上皇輕輕撫摸公主的頭髮,說道:「人生不過百年,我己活到九十,想來也不能

陪你多少日子了。我這樣老邁,難道你還要我操心國事嗎?國不可一日無君,曼娜,你

且忍悲傷,今後這個擔子,是要由你來挑起了。」

  羅曼娜公主嚇了一跳,道:「爺爺,你說什麼?」太上皇道:

  「咱們小國習俗與中華大國不同,男女平等,都可繼位,從現在起,你就是昆布蘭

國的女王了!」公主道:「這怎麼使得?」

  太上皇道:「你沒有兄弟,你不為王,難道要本國陷於混亂嗎?你性情剛毅,卻又

仁慈,勝過你的哥哥多矣!當初若不是因為長幼有別.繼承法又以男子當先,我早已想

立你為王了!」公主只好含淚應承,眾人也都上來向公主道賀。

  太上皇道:「阿娜,你做了國王,有一件事情必須牢牢記住!」羅曼娜公主道:

「請爺爺吩咐。」太上皇道:「馬薩兒國是咱們兄弟之邦,你必須與馬薩兒國罷兵修好,

從今之後,只能玉帛往來。決不可干戈相向!」公主道:「我正要稟告爺爺,那馬薩兒

國國王已經來了,就在這兒!」

  唐努珠穆滿懷喜悅,連忙上來行札,說道:「爺爺,我正要向你稟明此事,原來你

都已明白了。」太上皇怔了一怔,道。

  「你也叫我爺爺,你已經見過你的妹妹了?呀,你們兩兄妹長得真似!」唐努珠穆

道:「聽說爺爺認了蓮妹做孫女兒,我也斗膽跟著妹妹叫了。」

  太上皇喜極而位,擁著唐努珠穆說道:「不錯,你真是我的好孫兒!」眾人雖覺太

上皇舉動似失常態,卻都以為他是因為失了孫幾之後,悲傷過度所至,也就不怎麼奇怪

了。只有唐努珠穆心中一動,隱隱猜到了幾分。

  公主道:「這次全是靠了珠穆大哥。要不然我還不敢回來呢。」當下將事情經過,

簡略陳明,玉崑崙兄妹等人也都上來與太上皇見過了。太上皇更是喜歡,一手拉著唐努

珠穆,一手拉著公主,說道:「從今之後,你們要似親兄妹一般,讓兩國百姓永享太平

之福!」兩人齊聲答道:「這正是我們的心願。」

  唐努珠穆道:「爺爺,我妹妹呢?」太上皇道:「你還沒有見著?」唐努珠穆道:

「關於蓮妹在你這裡的情形,都是曼娜妹子告訴我的。我還沒有見著她。」太上皇赫然

一驚,說道:「那麼你們趕快去把她找來。她和她的師父,從這裡跑出去大約還不到半

個時辰。」

  公主和唐努珠穆等人剛剛走出集賢閣,只見江海天已勿勿跑來,問道:「蓮妹呢?」

原來江海天用寶劍破開那道鐵門,只見一條長長的隧道,另一頭門通到宮外。隧道中什

麼人都沒見著,只發現了一些零亂的腳印。

  公主叫眾武土都來幫忙尋找,可是搜遍了宮中每個角落,都沒有發現谷中蓮。

  且說谷之華背著谷中蓮逃出王宮,心中盤盤:「蓮兒中毒不輕,目前之計,只能找

個僻靜的地方暫且躲藏,再設法給她解毒。」於是向著雪山高處跑去。

  雪山上冰河交錯,寒氣撲人,但谷中蓮呼出來的氣息,卻越來越覺炙熱,她己失了

知覺,軟綿綿的伏在谷之華的肩頭,呼也來的熱氣,與谷之華頸背接觸,當真是有如火

燙一般。

  谷之華正自叫苦,忽見山坳處有個人走出,三絡長鬚,背負葫蘆,顏容有些兒礁悴,

但雙目炯炯有光,顯然是個功力不凡的老前輩。

  谷之華怔了一怔,驀地裡心頭大喜,連忙叫道:「來的可是華山醫隱華老前輩麼?」

那老頭兒也同時叫道:「來的可是邙山掌門谷女俠麼?」原來華天風當呂四娘還在生之

時,曾到過邙山,見過谷之華一面。那時谷之華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呢。事隔多年,

好在兩人相貌無多改變,華天風又認得谷之華那口霜華寶劍是呂四娘當年的鎮山之寶,

是以立即上前相認。

  華無風自從那日與江海天分手之後,即沿著冰河,尋訪唐努珠穆與雲家兄妹,卻不

知他們已經脫險,一直沿著那條冰河上溯源又,來到了這座雪山之上。他找不到所要尋

找的人,卻意外的巧遇了谷之華。

  谷之華見著了華天風,當真是有如從天上掉下了寶貝,不暇敘話,便即說道:「華

老前輩,你來得正好,請你救救我的徒兒。」華天風吃了一驚,道:「你的徒兒?那不

是谷中蓮嗎?聽說她陷在昆布蘭國王宮,你已經將她救出來了?她怎麼啦?」谷之華道:

「救是救出來了,但她身中劇毒,如今正是命在須臾。」

  附近有個巖洞,華天風將谷中蓮搬了進去,給她診了一把脈,過了一會,抬起頭來,

面有詫色,說道:「奇怪,這女孩子年紀輕輕,不應有如此功力,是不是曾服了什麼藥

物?」谷之華道:「不錯,她曾經服了天心石。……」

  華天風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天心石是最能增進功力的奇藥,但卻也是『熱性』

最強的一種藥物,她當時雖因內功純正,導引得宜,未受其害,但也未曾去得淨盡,恰

巧她現在中的毒又是一種極厲害的熱毒,這就等於火上加油了。」

  谷之華擔心道:「這麼說,很、很難醫嗎?」華天風道:「幸好我藥囊裡有雪簷散,

這是解熱毒最有效的藥物,我還可以用金針刺穴之法,給他發散。但醫好之後,最少也

還得靜養三天。」

  當下華天風撬開谷中蓮的嘴巴,將葫聲中的藥酒調勻了雪贍散,給她灌了進去,隨

即取出一根金針,刺她的全身三十六道大穴,每刺三針,一縷熱氣就隨著散發出來,刺

遍了三十六道大穴,華天風也已累得大汗淋漓。輕快說道:「好了,大約再過半個多時

辰,她就可以醒來了。」

  谷之華鬆了口氣,說道:「華老前輩,多謝你了,你歇一會兒.我去找點食物。」

谷之華走了不多一會,谷中蓮就從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張開眼睛,吃了一驚,叫道:

「我的師父呢?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華天風輕輕撫摸她的頭髮,柔聲說道:

  「好了,好孩子,你醒過來了。你不用害怕,你師父給你找食物去了。我是你師父

的朋友。「

  谷中蓮神智漸漸恢復,見華天風目光慈祥、滿懷關切的模樣看著她,心中明白了幾

分,說道:「老丈,是你將我救了的?」華無風笑道:「你不必客氣,你不認識我,但

我一說起來,你就知道不是外人了。我是江海天的乾爹,華雲碧是我女兒,你一定聽江

海天說過我的。」

  谷中蓮一片迷茫,囈語般的喃喃說道:「江海天、華雲碧、江海天、華雲碧……」

華天風只當她是神智初復,要用心回憶往事,也就不以為意,當下點點頭道:「不錯,

你想起來了。嗯,還有你的哥哥……」

  谷中蓮翟然一驚,抬起頭道:「我哥哥又怎麼啦?」華天風道:「你哥哥和我還有

海天,要打聽你的消息和找尋我的碧兒,唉——」谷中蓮定了定神,說道:「啊,對了,

我想起來了,聽說碧姐姐失了蹤,可有她的消息麼?」華天風歎了口氣,說道:

  「我已經見著她了,但又給她走了,至今還未知道她的下落。」

  谷中蓮最掛念的一件事情,就是要知道江海天和華雲碧的結果,連忙問道:「這是

怎麼回事?海天他可有見著碧姐麼?」華天風道:「你躺下來,不要多說話,讓我慢慢

告訴你。」說到了在靈鷲峰上碰到華雲碧的一幕,華天風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

  「可憐我的碧兒,她夢裡醒裡,都忘不了她的海哥。那時她正在神智昏迷之中,就

像你剛才一樣,她見了我也毫無知覺,只是記得她的海哥,口中不斷叫著的,就是江海

天的名字。」

  谷中蓮淚水直在裡咽,心頭一片混亂,只聽得華天風接續說道:「我一生治過無數

怪病,就只心病最是難醫。怪也怪我,我早已知道他們二人是互相愛慕的了,卻不及早

把他們的婚事定奪下來。他們兩小口子也不知鬧什麼彆扭,金鷹官之會過後,碧幾竟不

與他同走,以致遭了這場災難。唉,我只有這一個女兒,但願她能得平安,見著了海天。

就會好了。」

  谷中蓮心痛如絞,好幾次就要衝口而出,「不,這都應該怪我。」但卻沒有勇氣在

華天風面前說出來。華天風道:「海天想來早已到了昆布蘭的京都了,他可有偷入王官

查訪你麼?」

  谷中蓮在迷迷糊糊中又是翟然一驚,道:「你說什麼?」華天風道:「我是問你可

曾見過海天?」谷中蓮澀聲說道:「沒有。

  吁,有——我昨晚似乎聽得他的聲音。那時師父正背看我走出來。」

  華天風見她面色灰自,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你的熱已退了許多了,卻怎的鍾

情如此委頓。」只道她是為自己女兒的事情擔憂,谷中蓮卻反而先安慰他道:「華老爺

子你放心,他們兩人遲早總會見著的,海天,他,他是個極重情義的人,他一定不會辜

負碧姐姐對他的情意的,嗯,我忘了問你,你說和我的哥哥同來,他又到哪裡去了?」

華天風怕她病中受驚。不敢把唐努珠穆墜入冰河之事告訴她,含糊說道:「我在靈鷲峰

下與他分手,想必他也已經到了昆布蘭國的京都了。」

  谷中蓮輕聲說道:「我哥哥來了,那就好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暗自想

道:「海天和我哥哥都已來了,以他們二人之力,定能制伏那個妖婆,昆布蘭國的國王

和主戰的泰清王又已同歸於盡,有太上皇作主,兩國的糾紛也必然能得到解決,我的擔

子可以放下來了。」

  但面對著華天風憔悴的顏容、優郁的目光,又不禁暗晴悲傷:「唉,海哥你為我而

來,但我又豈能只顧自己的幸福,忍心讓他們父女同受悲苦?你的乾爹曾救過你的性命,

現在又教了我的性命,我除了成全他的心願之外,還有什麼可以報答於他?」

  華天風見她面色蒼白,神態疲倦,柔聲說道:「你剛剛退了燒,不要說話太多了。

好好的再睡一覺吧。」輕輕點了谷中蓮的昏睡穴,一般的點穴對身體有害,但這是華天

風獨家的點穴手法,以點穴與醫療結合,可令病人得到充分的休息,非但無害,且有助

於健康的何復。

  過了不久,谷之華已獵了兩隻雪雞回來,還摘了許多雪桃,一見谷中蓮尚在沉睡的

狀態中,不覺吃了一驚。問道,「怎麼,她還未醒來?」華大風笑道:「她的熱毒都已

散發淨盡了,剛才已經醒來,是我怕她勞累,要她再睡一會的。」當下幫忙谷之華生火

烤那兩隻雪雞,邊吃邊說道,「熱毒散發之後,可以無需吃藥,就只要靜養了。大約靜

養三天,便可恢復如初。我把護理病人應注意的事項告訴你,你多多照料她吧。」

  谷之華道:「得華老前輩救了她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盡,照料病人之事,怎敢再

勞煩你老人家?」

  華滅風歎口氣道:「我本來應該陪伴你的,但我的女兒還未知道下落,我要去尋訪

她。」谷之華也知道一些華雲碧和江海天之間的關係,但這時卻是不便提起。華天風行

色匆匆,只能盡量簡單明瞭的教她如何護理病人,其他的也來不及洋談了。

  谷中蓮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分,一醒來就抓著谷之華的衣袖道:「華老前輩,你

別擔憂……啊,師父是你回來了?」谷之華道,「華老前輩已經走了。你餓了吧?我給

你摘來了雪桃。」谷中蓮道:「華老前輩已經走了?唉,我……」谷之華道:「你有什

麼話要和他說?」谷中蓮道:「沒有,沒有什麼了。嗯,我不想吃東西。」

  這一晚,谷中蓮忽地義發高燒,不斷的在囈語,一會兒叫著江海天的名字,一會兒

叫著華雲碧的名字!谷之華大為著急,心道:「華天風說她己好了的,怎的卻不靈驗?」

幸好到五更時分,谷中蓮又安安靜靜的熟睡過去,第二夭一早醒來,竟是神清氣爽,判

若兩人。

  這場高燒來得快去得也快,谷之華雖是不明醫理。心中也自暗暗納罕,「何以她在

熱毒散發之後,還有這場高燒,莫非這是一場心病?」事實確是如此,谷中蓮這場高燒

是因刺激而起,待到心中有了主意,重新獲得安寧,病匿也就遠會了。

  依谷中蓮的意思,當日便要下山,谷之華遵從華天風的吩咐,一定要她養好身子,

才許下山。谷中蓮功力深厚,毒散之後,恢復極快,華天風原來估計她要靜養三天的,

結果只到了第二天,她的功力已恢復七八成了。

  第三閂一早,谷之華見她已是毫無病容,便也放心帶她下山。天氣很好,滿山交錯

的冰河,在陽光下泛起滿天霞彩。師徒倆踏著朝陽,迎著曉風,精神為之一爽。走到半

山,忽聽得笑語喧喧,歌聲陣陣,有一群青年男女,證自載歌載舞而來。谷之華道:

「咦,他們為什麼這樣高興?這歌聲好聽極了!」

  馬薩兒國與昆布蘭國是同甩一種方言,谷中蓮歸國已半年有多,這群青年男女唱的

這一支歌,用的都是普通寧眼,並不難懂,只聽得他們唱的是:

  「烽煙散盡、冰河如鏡,

  我要在冰河洗淨我寶劍的血腥,

  從今後永享太平。

  年輕人得到愛情,

  老年人得到安寧。

  再沒有遙盼徵人的怨婦,

  再沒有倚閭待子的母親。

  咿呀!烽煙散盡,冰河如鏡。

  我要在冰河洗淨我寶劍的血腥。」

  谷中蓮聽了大喜,上前問道:「怎麼你們這樣高興,是不用打仗了嗎?」那群青年

道:「咦,你怎麼還不知道;這是兩件天大的喜事呀,全國百姓,男女老幼,誰不歡欣?」

  谷中蓮道:「我們母女是四天前上山採藥的,今日方才下山,那兩件喜事是什麼呀?」

那群青年道:「頭一件喜事,是女王今日即位。」谷中蓮道:「哦,女王即位?是羅曼

娜公主嗎?」那群青年道,「不錯,聽說國王暴斃,現在由太上皇作主,向臣民宣告,

立公主作為女王,公主對百姓一向仁慈,比她哥哥好得多了。」谷中蓮道:「第二件喜

事又是什麼?」

  那群青年道:「你不聽見我們唱的歌嗎?正是從今之後不用打仗了。馬薩兒國的國

王親自到了這兒,和女王訂了盟約呢!」谷中蓮大喜道:「馬薩兒國的國王來了?你們

怎麼知道?」那群青年笑道:「我們不但知道,還見著了他呢。他和女工昨日在朝天門

公開露面,宣佈這個盟約,讓百姓瞻仰!」

  兩顆晶瑩的淚珠掛在眼邊,谷中蓮嘎咽說道:「不用打仗了,這就好啦,這就好啦。

難怪你們這樣高興了!」一個稚氣未消的青年詫道:「咦,你怎麼哭起來了?不用打仗,

當然人人高興,分什麼你們我們,難道你不高興嗎?」他旁邊一個少女笑道:「一個人

正是因為太高興了,才會哭的,我猜這位姐姐的情郎大約是被抽了去當兵的呢?」谷中

蓮抹了眼淚,說道:「不錯。從今之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冰河洗劍,永享安寧,我

怎能不高興呢?我是太高興了!」

  這些人怎知她是馬薩兒國公主的身份,當然也聽不懂她所說的「一家人」的意思,

只道她歡喜得瘋了,是以悟無倫次。那少女笑道:「城裡還要熱鬧呢,中午女王要給馬

薩兒國國王送行,條條街道搭起牌樓,處處有歌有舞。你快快進城,找著你的情郎,看

熱鬧去吧!」

  這群青年男女笑著嚷著,唱著歌兒走過去了。谷中蓮忽道:

  「師父,你不是要趕回邙山的麼?」谷之華道:「怎麼?」谷中蓮道:「此間諸事

已了,我可以和你一同走了。」谷之華道:「你不再進宮了麼?」

  谷中蓮道:「我已知道太上皇安然無恙,我也可以放心了。」谷之華道:「那麼,

你也不想見見你的哥哥和江海天麼?」谷中蓮忍著心中的酸楚,強笑說道:「我哥哥在

昆布蘭國京城公開露面,華老前輩此時想必也早已見著他了。我的平安訊息,華者前輩

當然會帶給我的哥哥,咱們既忙著要趕回邙山,我似乎也不必多走這一起了。至於海天,

此時還是不見的好!」

  谷之華是過來人,無須再問,已知谷中蓮心意,輕輕歎息,說道:「也好,海天若

是對你真情,他自會回到你的身邊。」言下神色黯然,原來她不但是為徒弟歎息,也為

自己傷心。她這次擱下邙山的事情,來到昆布蘭國,固然是為了保護徒弟,但另外一個

心願,也是希望在昆布蘭國能見看金世遺。可是竟然沒有見著!

  她記得在金鷹宮大會之後,金世遺和她分手之時,曾隱隱約約有所暗示,要待一件

心事了結之後,他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她知道這必是與厲勝男有關的心事,她也知道厲復生和天魔教主已在昆布蘭國出現,

料想金世遺十九是去追蹤厲復生去了,可是如今已證實了厲復生在昆布蘭國。但她卻始

終沒有見著金世遺!

  谷之華心頭悵悵,暗自思量:「難道是世遺根本沒來,抑或是他把我忘了?」忽地

想起自己從前送給金世遺的兩句詩「縱使浮雲能蔽日,陰霾亦僅是須臾。」不禁啞然失

笑,「我知道勸他,怎的自己反而執著了?男女之間,難道只有夫妻之愛麼?我與他二

十載交情,心心相印,我忘不了他,他當然也忘不了我。這一份知己的感情,難道還不

足珍貴?」但話雖如此,這「二十載交情」畢竟也伴同著「二十載相思」,這「無了期」

的相思,剛剛有了轉機的徵兆,到頭來卻又是一場失望,即使谷之華如何豁達,心中也

難免有一點雲翳了。

  那群青年的歌聲笑語猶自遠遠傳未:「烽煙散盡,冰河如鏡。

  我要在冰河洗淨我寶劍的血腥,從今後永亭太平。……」谷之華忽道:「咦,這是

什麼聲音?」

  谷中蓮道:「不是他們在唱剛才那支歌嗎?」谷之華道「歌聲中好似還雜有別的聲

音,好像,好像是有人叫你?」谷中蓮笑道,「不會的,師父一定是你聽錯了。趁著清

晨涼爽,快趕路吧。」谷之華深情地望了她徒弟一眼,心裡暗暗歎氣,卻不再言語,便

和她走了。

  其實谷中蓮比她師父還要聽得清楚。這是江海天在用「大遁傳音「呼喚她。原來江

海天和華天風此時正在她們剛剛離開的那個石窟,谷中蓮也想到了一定是華天風帶他來

找尋自己的,她為了成全華天風父女的心願,故作聽而不聞。

  京城就建在山腳,她們下山之後,避免進城,繞過東門,下料女王的車駕正從東門

出來,原來是送唐努珠穆回國。好在滿城百姓,都來送行,谷中蓮拉著師父,站在人叢

之中:並沒有給熟人發現。

  女王的車駕在前,唐努珠穆和他的隨從乘一輛敞篷的大馬車在後,隨從中有雲家兄

妹,有唐加源和玉玲瓏,這兩人是應唐努珠穆之請,到馬薩兒國作客的。另外還有一個

意想不到的人是華雲碧。但卻不見江海天和華天風。原來華雲碧也隨著他們南歸,她父

親和江海天則正在找谷中蓮,三日之期未滿,華天風以為谷中蓮還在那石窟養病,一找

便著,還可以趕來和他們同行的,哪知已是遲了一步了。

  谷中蓮又是歡喜,又是心酸,心想:「原來雲姐姐已經找著了,瞧她已是全無病容,

想必是見了海天,心病已經好了。那我更不宜露面,惹起波瀾了。」她怎知道,華雲碧

的心病並不是江海天治好的,而是雲瓊治好的。谷中蓮在想著「成全」她,她也正在想

著要成全谷中蓮呢。可惜谷中蓮不肯露面,雙方心事。竟是彼此難明!正是:

  蔽日浮雲原已散,鴛鴦仍自各分飛!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約會邙山懷敵意 相逢魔窟訴前因

  師徒倆兼程趕路,從風雪漫天的塞北回到春光滿地的江南,正好趕上清明時節。邙山上

雜花生樹,群鸞亂飛,瀑布流泉,飛珠濺玉,說不盡宜人景色,恍如身在畫圖。但在這大好

春光的佳日,邙山上的氣氛卻顯得有點異樣緊張。

  在頂峰玄女宮下面,是一條兩行槐樹夾著的墓道,墓道盡頭就是邙山派刨派祖師獨臂神

尼的墓園,第二代掌門呂四娘的墳墓也在裡面,墓道兩邊,邙山派的弟子穿梭來往,拱衛森

嚴。

  邙山派規矩,每年清明,各地弟子,都要趕來給祖師掃墓。谷之華一算日子,三日後才

是清明正日,不覺稍稍有點詫異:「怎的他們今年來得特別早?還未到正日,何以就群集墓

園?」

  邙山派眾弟於見掌門回來,個個歡欣,人人雀躍,都是說道:「掌門,你回來得正好。

翼師伯日日都在盼望你呢!」谷之華離山之時,掌門職務交與翼仲牟代理,白英傑為輔。這

時,翼忡牟也早已礙了通報,與邙山派第三代四大弟子,即谷之華的平輩師兄白英傑、路英

豪、程浩、林竺

  進了議事廳坐定之後,翼仲牟取出一個拜匣,說道:「你看了這張帖子,就明白了。」

谷之華抽出拜帖一看,頗覺詫異,說道:「哦,原來是天魔教向咱們挑釁,要報他們教主當

年被逐之仇。」心裡自思:「這天魔教主,我去年中秋在金鷹宮之會中還見過她,怎的她會

在重陽節派人送

  翼仲牟道:「這張帖子是去年重陽節他們派人送來的。約下今年清明來此拜山,實是不

懷好意,我們正在為此焦慮呢。」

  谷之華道:「拜山即是比武的別名,何況她亦已言明是為了要報復當年之仇而來的了,

這當然是不懷好意,何以兩位師兄還再三提及此點?」

  翼仲牟道:「我所說的不懷好意,還不只如此簡單,其中有個秘密。雍正皇帝是你師父

殺的,這事情你當然知道。」谷之華聰明絕頂,一點便透,恍然說道:「哦,我明白了,是

朝廷對咱們不懷好意!」

  谷中蓮閱歷尚淺,一時想不明白,問道:「朝廷若是對付咱們,何須借用天魔教的名義

?」翼仲牟道:「皇帝被人刺殺,屍首不全,倘若傳揚出去,皇家體面何存?所以韃子皇帝

,雖然恨透了咱們邙山派,找不著借口,還真不敢興兵討伐呢。」

  白英傑道:「這天魔教主的姐姐,就是那年冒認蓮侄的母親,上山胡鬧過一場的那個繆

夫人。她的大夫繆南庭,新近從河南調到山東,升任巡撫,我們估計,此事想必是繆南庭向

韃子皇帝獻策,借用天魔教的名義向咱們挑釁,暗中卻調來一批大內高手,冒充是天魔教的

人,這麼一來,

  谷之華冷笑道,「他們倒是打得如意算盤,選定清明那天動手,想趁著咱們邙山派弟子

齊集掃墓的時候,一網打盡!哼,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翼仲牟道:「那麼掌門的意思是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谷之華道:「除此之外

,還有什麼辦法?難道咱們還能捨了邙山,亡命江湖,置祖師墳墓不顧,讓韃子皇帝一個個

的收拾咱們麼?即使他們調齊了大內高手前來,咱們也得拼他一場!」

  翼仲牟心想:「谷師妹平素柔弱,事到臨頭,卻如此堅強!

  當真不愧是繼承呂師叔衣缽的弟子,不愧是咱們邙山派的掌門,曹師姐當年傳位給她,

是作得對了!」當下說道:「我也有了一些準備,丐幫弟子到時可作外援。不過還得請掌門

主持大計。」這次因為天魔教在名義上只是向邙山派挑戰,故此邙山派也不便邀請其他門派

幫忙,但翼仲牟

  谷之華道:「還有兩天時間,我若想到什麼,再請各位師兄商議。」翼仲牟、自英傑等

人告退之後,谷中蓮忽道:「師父,我看此事可疑之處甚多!」谷之華道:「你是說那拜帖

送來的時間不對?當時天魔教主已遠離她的巢穴。但也說不定是她先留下帖子,再到昆布蘭

國向她師父求援

  谷中蓮道:「不,我懷疑這根本不是天魔教主的主意,說不定她全不知情!」谷之華道

:「即使是朝廷通過她的姐姐。借用她的名義,也總得她點頭同意才行。何以你會有此懷疑

?」谷中蓮道:「因為我知天魔教主早已有意棄邪歸正、改惡從善之心,而且只怕就在這幾

天之內,她便要

  谷之華詫道:「你怎麼知道?」谷中蓮道:「我在昆布蘭國之時,曾受天魔教主看管,

無意中知道了她的秘密。」當下將所見所聞說了出來,谷之華聽到厲復生與天魔教主甘願同

生共死的那段戀情,也不禁淚盈於睫,喟然說道:「厲復生天真無邪,癡情眷戀,也還不足

為奇。卻想不到

  谷中蓮忽地道:「師父,我想到詛符山探望天魔教主。」谷之華道:「你要單身潛入狙

徠山私會她?這、這不太危險了麼?」谷中蓮笑道:「若是揀明真相,說不定可以化解一場

災禍。再說天魔教主曾對我表示過一番好意,我當時雖沒領她的情,但投桃報李,此時她在

危難之中,我已

  谷之華在徒弟身上依稀看到自己少年時候的影子,滿腔熱血,一片柔情;只知俠義為懷

,關心大體;從不瞻前顧後,只管自身。所不同的是,她比自己少年時候,似乎還要堅強,

更能經得起風浪。

  谷之華深為感動,暗自思量:「蓮兒這幾個月來,一路上勤練那龍力秘藏上的精奧內功

,她服食了天心石所增添的功力亦已與本身原有的功力相合為一,即使尚未能青出於藍,至

少亦足以與我比肩了。倘若要選一個人去祖徠山探聽虛實,確是非她奠屬。」

  谷中蓮只怕師父不肯應允,又申述道:「我有白玉甲防身,又有霜華寶劍,至不濟也能

逃跑出來,而且我對狙徠山也並不陌生。」谷之華詫道:「你幾時去過狙徠山的?」谷中蓮

面上一紅。說道:「雖沒去過,但有人和我說過。」谷之華恍然笑道:「不錯,江海天小時

候是在狙徠山住

  谷之華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咱們邙山一脈,俠義傳家,難得你有如此抱負。好,那

你就去吧,可得一切小心了!」

  狙徠山離邙山約有五百里之遙,谷中蓮席未暇暖,便即動身,第二日黃昏時候,已到了

天魔教巢穴所在的祖襪山。谷中蓮從前與江海天被困在荒島之時,長日無聊,會談經歷,幾

乎是什麼瑣事都談到了。谷中蓮記得江海天曾對她描繪過天魔教在狙徠山的建築,那是一個

小型的城堡,東

  就是天魔教主住宅的後園,江海天和她同住的時候,是常常在園中玩的,

  當下谷中蓮施展絕頂輕功,直奔山北,越過幾重崗巒,走上一座巖,只見前面一層峭壁

拔地而起,從頂至底。天然如峭,毫無可以借力攀援之處,谷中蓮心道:「幸而我帶有霜華

寶劍。」飛身躍起,一躍三丈來高,立即用劍插入石壁,挖個小小的窟窿,作為立足之點,

緩過口氣,又再

  谷中蓮抓著飄來的野籐,只一蕩就蕩到了園中,接上了一棵參天老樹。

  從樹頂望去,可以望見小樓一角。谷中蓮知道天魔教主就是住在樓中,當下凝神靜聽,

只聽得那個房子裡正有著一個老婦嘿嘿的在冷笑道:「你們可真是對得住我啊,居然還有面

子來求我幫忙?伊壁珠瑪,你也真是我的好徒弟,危難之時,卻只知自己逃亡!嘿嘿,如今

又有用得著師父

  谷中蓮吃了一驚,大感意外,原來正是那昆布蘭國的金輪聖母童姥姥在這房中,與文廷

壁、繆夫人二人說話,卻沒有天魔教主。

  繆夫人道:「師父容稟,並非弟子臨危棄師,是弟子不敢做師父的累贅。當時弟子奉了

師父之命,看守犯人,敵人已經殺入宮中,弟子誠恐有失,故而不能不暫避一時。」

  文廷壁道:「當時我與繆夫人都是如此想法,你老人家神功蓋世,決計無須我們晚輩相

助,我們卻怕犯人被對方劫去,有負你老人家的囑托,是以先走一步。至於後來之事,那卻

是誰也想不到的了。」

  童姥姥最喜奉承,給也們二人左一句「神功蓋世」右一句「蓋世神功」,高帽子戴到頭

上,怒氣登時消了七八分,但仍是對文廷壁冷冷說道:「算你會講話,我叫你看守犯人,你

得的好處可也不小啊,你如今已練成了正反五行的三象神功,還用得上我給你幫忙麼?」

  原來那日在昆布蘭國,正當宣姥姥與江海天惡鬥的時候,文廷壁與繆夫人就將天魔教主

與厲復生擄走,從宮中的秘道私逃出去。文廷壁取了天魔教主的百毒真經,已練成了正邪合

一,內功與毒功相結合的一種極厲害功夫。

  最吃虧的卻是童姥姥,那日她輪番與江海天及唐經天夫婦等高手惡鬥,雖是僥倖逃了出

來,元氣已損傷不少,經過了幾個月的調治,方始恢復原來的八成功力,隨後也追到了祖徠

山來。到了狙徠山後,一來是為了與文廷壁利害相同,二來她損失了兩成功力,而文廷壁卻

練成了正反五行

  文廷壁哈哈笑道:「金輪聖母,你這次若肯出手,對你好處可也不小啊!」童姥姥道:

「好處何在?」文廷壁道:「其實你不是幫忙我們,而是幫忙大清朝,這你還不明白麼?在

昆布蘭國,你極其量做個聖母,一個小國的聖母,例如在北京享受中華大國皇帝的供奉?」

  一番話說得童姥姥連連點頭,繆夫人道:「這次已從大內調來了二十四名高手,所忌者

就是金世遺師徒倘若得知風聲,只怕會趕到邙山相助他們的情人,我們計劃由師父抵敵江海

天,文副教主合眾高手之力,大約也總可以對付得了金世遺了。」

  谷中蓮正在聽得入神,忽聽得童姥姥叫道:「外面是什麼人?」話猶未了,文廷壁已是

一掌擊破窗戶,跳了出來。

  文廷壁破窗衝出,谷中蓮也正在從上躍下,還未來得及拔劍,「砰」的一聲,兩人就對

了一掌,谷中蓮只覺掌心麻癢癢的,氣力竟似使不出來,吃了一驚,慌忙倒縱出一丈開外,

倏地拔出了霜華寶劍,舞起了一道護身劍光,且戰且走。文廷壁與她對了一掌,身形也不禁

晃了一晃,吃了

  原來谷中蓮深知天魔教善於使毒,早有準備,她口中含了一顆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

再仗著這數月來增進的功力,運氣三轉,已自化解了文廷壁那一掌所施的毒功,但從這一對

掌之間,她也試出了文廷壁的真實功力,確也比從前增加了不少。

  即使他不用毒功,自己也未必是他對手。

  童姥姥嘿嘿笑道:「好呀,當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上次在昆布蘭國給你僥倖漏網

,這次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還想逃麼?」

大袖飛揚,強勁的袖風掃過,乘機還彈出了三種毒粉。

  谷中蓮雖然含有碧靈丹,也不禁陣陣暈眩,連忙倒縱閃避。

  說時遲,那時快,童姥姥已一手抓來,谷中蓮在暈眩之中,立足也尚未穩,自是無力相

抗,被童姥姥一把就拿著她的腕脈。

  文廷壁哈哈笑道:「咱們拿了谷之華的弟子,後日邙山之會,更是可操勝券了。」童姥

姥則冷笑道:「她是私會卡蘭妮的。在昆布蘭國之時,我早已懷疑卡蘭妮和她暗中勾結,果

然不錯。好吧,就將她與卡蘭妮關在一起,讓她們敘敘舊情。」

  原來天魔教主與厲復生已被囚在密室,卻由繆夫人冒充教主。繆夫人是天魔教主的姐姐

,兩人相貌本來有七八分相似,更加以天魔教教規森嚴,教徒進謁,只能在階下站立,瞻仰

顏色。

  纓夫人自己又有貼身丫頭,不須天魔教主原來的侍女服侍,故此不但瞞過了外人,連天

魔教中的大小首領,也都瞞過了。

  天魔教主這時正在忍受著「走火入魔」的煎熬,厲復生也被童姥姥用「酥骨散」毒害了

,他內功消失,雖然還能走動,氣力已是連一個普通人都比下上了。文廷壁將他們兩人關在

一室,要迫厲復生將他的家傳內功心法寫出來。厲復生甘願與天魔教主同生共死,對文廷壁

卻是不肯屈從。

  兩人正在黑暗中互相偎倚,忽聽得軋軋聲響,石門打開,光線透了進來,天魔教主定睛

一看,只見是個少女被推進來,天魔教主看清楚了,大吃一驚,將谷中蓮拉到身邊,哽咽說

道:「谷姑娘,你何苦前來看我?我是個苦命人,現今又正遭受走火入魔之劫,死不足惜,

你這一來,卻是

  谷中蓮道:「姑姑,你存心向善,必定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天魔教主苦笑道:

「我已是被掌握在師父手心,命在須臾,哪還有重出生天之望?」

  厲復生憤然說道:「那老妖婆如此狠毒,虧你還叫她師父。

  姐姐,你若死了,我也義不獨生。」天魔教主淚光瑩然,也顧不得谷中蓮就在旁邊,便

與厲復生緊緊相抱,說道:「弟弟,你對我這樣好,我死也瞑目了。」

  谷中蓮在旁邊十分難過,卻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言詞。再一想,如今自己的命運也正是與

天魔教主相同,她還有一個厲復生在她身邊,與她同生共死,而自己心上的情郎卻不知身在

何處?說不定正在另一個女子的身邊?谷中蓮雖然有心將江海天讓給華雲碧,但到了此時,

思想起來,也不

  厲復生忽道:「谷姑娘,我有一個疑團,臨死之前想要知道。

  你師父恨不恨金世遺:」

  谷中蓮道:「為什麼要恨他?」

  厲復生道:「他辜負了你師父的一世深情!」谷中蓮道:「厲勝男是你什麼人?」厲復

生道:「是我姑姑。」

  谷中蓮:「你姑姑的全部故事,你都知道了麼?」厲復生道:

  「聽說她是給金世遺害死的,但內中詳情,我卻還不十分清楚。」

  谷中蓮道:「你姑姑性情偏激,她要得到金大俠的心,於是向我師父下了毒手,然後以

解藥作為要脅,迫金大俠和她成婚。

  她是在洞房之夜自殺的。」

  谷中蓮將她聽過的金、厲當年之事,複述出來,然後歎口氣道:「金大俠自覺對你姑姑

不住,是以你姑姑死後,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他始終沒有結婚。我師父明白他的心事,她

既沒有怨恨金大俠,也沒有怨恨你的姑姑,她認為這只是一場情孽。

  其實你姑姑臨死之前,卻是曾有遺言留給金大俠,要他和我師父成婚的。」

  厲復生呆了半響,說道:「我初到中原的那幾年,聽信人言,對金世遺切齒痛恨,後來

漸漸起了疑心,現在是完全明白了。」

  谷中蓮道:「你從前疑心什麼?現在又明白什麼?」

  厲復生道,「最初我對金世遺切齒痛恨,只道是他害了我的姑姑。後來見了金世遺給我

姑姑所立的墓碑,又知道了你的師父本來是他從前的愛侶,還在我姑姑之前。我就不由得這

樣想道,以邙山派掌門谷女俠的人品才貌,地位武功,哪一樣不是上上之選?

  「一般人死了妻子,續絃也是平常之事,何況金世遺和我的姑姑不過是掛名夫妻?他卻

寧願捨棄了可以結合的如花美眷,獨自飄泊江猢,輕度了似水流年;這麼看來,他對我的姑

姑,似乎也不能說是無情無義。那些人對金世遺誹謗的言辭,大抵是和他本來就有仇恨,因

而要挑撥我和他

  谷中蓮喜道:「你終於想明白了,那麼你還恨金大俠麼?」厲復生道:「我只覺得慚愧

,我從前未明真相,曾屢次辱罵於他,他心裡一定是難過極了。可惜我如今亦是命在須臾,

再也沒有機會向他表白我心中的歉意了。」

  三人互談心事,正在唏噓歎息之間,忽覺有一縷淡淡的幽香,中人如醉,天魔教主驚道

:「不好,我師父來下毒手了。」厲復生怒道:「好,我和她拼去。」話猶未了,也還來不

及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咕咚一聲,就暈倒地上,天魔教主晃了兩晃,也相繼暈道。卻只有谷

中蓮一人還保持

  原來天魔教主和厲復生功力已失,即使是尋常的迷香也禁受不起,何況來人所用的乃是

一種世上最神奇的迷香?但谷中蓮則因口中含有碧靈丹,恰恰可以解這述香。

  谷中蓮正在驚慌,忽見鐵窗上的鐵枝寸寸碎裂,谷中蓮不覺奇怪起來,「那妖婆若要進

來,為何不走正門?」心念未已,只見一條黑影已從鐵窗竄進,清冷的月光也透過了打開的

鐵窗,雖然不很明亮,谷中蓮已認得這不速之客,正是他們剛剛談及的金世遺!

  谷中蓮驚喜交並,叫道:「金大快,你來了,這可好了。」金世遺道:「先救他們出去

,暫且不必驚動那個妖婆,留到邙山之會,再與她慢慢算帳。你來背天魔教主吧。」

  谷中蓮正想說她氣力消失,難以施展輕功,金世遺已在她背後輕輕拍了一下,谷中蓮瞬

息之間,只覺一股陽和之氣,已貫通了她的奇經八脈,登時精神抖摟,更勝從前。

  谷中蓮背起天魔教主,隨著金世遺跳出鐵窗,一路走去,只見甬道上橫七豎八的天魔教

徒倒了滿地,金世遺笑道:「天魔教善用迷香,我這次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原

來金世遺用的,乃是得自西藏密宗以阿修羅花所秘製的迷香,藥力之強,在任何一種迷香之

上,金世遺是因

  越過後圍圍牆,到了那峭壁之下,金世遺道:「我先上去,再吊你們上來。」他背著厲

復生,縱身而上,只須腳尖輕輕一碰石壁,便即騰空而起,在峭壁上縱躍如飛,如履平地,

轉眼間已到了上面。谷中蓮心道,「世上竟有如此卓越的輕功,若非親眼見到,當真難以思

議。我一個人借

  金世遺扯下幾條長籐,連結起來,拋下去給谷中蓮,谷中蓮一手挾著天魔教主,一手抓

牢長籐,讓金世遺將她們扯了上去。

  谷中蓮道:「天魔教主已有改惡從善之心,她現在正遭受走火入魔之劫。……」金世遺

道:「我已經知道了。我此來正是為了救她,好讓她與厲復生得全心願。」當下叫谷中蓮將

天魔教主放了下來,先把一顆碧靈丹塞進她的嘴巴,隨即施展絕世神功,點天魔教主的三十

六道大穴。他每

  金世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笑道:「幸虧她走火入魔不過兩天,若是時間再長。我就

要多耗幾年功力了。」以金世遺這等世上無雙的功力,助人度劫,尚且如此吃力,遭受走火

入魔的凶險,可想而知。谷中蓮不禁駭然。

  金世遺稍歇一會,再以本身真力,助厲復生消解那「酥骨散」之毒,這對於金世遺來說

,卻是舉手之勞,無須似剛才的費為了。

  天魔教主功力恢復,碧靈丹也即見效,恰好與厲復生同時醒來。兩人一睜眼就看見金世

遺站在他們的面前,都是吃了一驚。「啊呀」一聲,跳了起來。

  厲復生又驚又喜,顧不得與金世遺寒暄,便即嚷道:「咦,姐姐,你怎麼跳得起來了?

」天魔教主呆了一呆,已是恍然大悟,淚盈於睫,便向金世遺襝衽施禮,哽咽說道:「金大

俠,多謝你了。我是人人鄙棄的邪派中人,你卻費了如許氣力救我!」正是:

  禍福無門唯自召,一心向善便非魔。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玉匣還書消宿怨 冰河洗劍慶昇平

  金世遺悵觸前塵,喟然歎道:「二十年前,我也曾險受走火入魔之劫,是天山唐老掌門

將我救了,那時我也是正派中人所鄙棄的妖邪,你不必謝我,但願你日後也傚法前輩英夾的

所為。

  盡一己之力,與人為善,那就是報答了我,功德無量了。」

  厲復生大受感激,上前說道:「金大俠,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好人,好到出乎我的想像

之外。我幾次冒犯了你,我很慚愧,真不知、不知說些什麼話好?……」

  金世遺微笑道:「你無須再說,你的心事我已經明白,你剛才在牢裡和你教主姐姐所說

的話,我都已聽見了。你可知道,我為了找你,從昆布蘭國一直追蹤到這兒?」厲復生淚下

如雨,哽咽說道:「金大俠,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你早已知道我是厲家的孤兒了麼?」原

來厲復生是厲家

  金世遺不自禁的眼角也沁出了淚珠,說道:「自從你姑姑死後,二十年來,我一直為了

此事傷心難過。我不但愧對你的姑姑,也傷心你們厲家的遭遇之慘,在中原一脈,竟是無一

存留。

  無可憐見,厲家畢竟留下你這株根苗。復生,你不曾見過你的姑姑,但你的相貌性情,

都有幾分與你姑姑相似。我第一次見你,就似看見你的姑姑復活在我的眼前,這許多年來,

我念念不忘的就是想查明你的身世,為了了結一樁心願。」

  說到這裡,金世遺突然拿出了一方玉匣,說道:「你是厲家的後代,你們厲家先祖的故

事,想必你是知道的了,你的先祖厲抗天是明末武學大師喬北溟的弟子,喬北溟當年敗在張

丹楓劍下,逃亡海外,匿居荒島,矢志報仇,練成了絕世神功,卻未能生還中土。這秘密只

有你們厲家知道

  「這秘籍後來為你姑姑所得,最後又傳到了我的手上。那時你姑姑已死,我以為厲家已

沒了後人,又因為這秘籍所載的武功雖然都是人間罕見的上上武功,畢竟還是邪派,故而我

把這秘籍在你姑姑墓前焚了。不過,我卻把這秘籍的武功作為基石,以正宗的內功心法作為

樑柱,另創了一

  厲復生惶然說道,「金大俠,這是你畢生心血,我如何敢受?」金世遺道:「我有今日

的成就,說來也是叨你厲家的光。喬北溟的武功秘籍我已焚了,無法還你,只有將這本書替

代了。你姑姑臨終將那秘籍交我,囑我將之發揚光大,我僥倖不負所托,如今我將此書交你

,你就讓我了卻

  谷中蓮道:「厲叔叔,你就接下來吧,你若不受,金大俠心裡更要難過的。」話說至此

,厲復生難再推辭,當下淚流滿面,接過了那方玉匣,心中的感激,實是難以言語形容。

  金世遺了卻了多年的心願,也是百感交集,追思前事,一片惘然。他吁了口氣,遙望雲

天,想起了昔日與厲勝男出海尋書的種種經歷,想起了厲勝男臨終的囑咐,想起了自己當年

在厲勝男墓前焚書的心境……二十年來經過了多少傷心之事,如今得見厲家還有這株根苗,

心頭上的重壓這

  厲復生忽道:「金大俠,你的心願已了,我也有一樁心願,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可

肯答應?」金世遺道:「你儘管說吧,不管如何艱難,我都一定給你做到。」

  厲復生說道:「我的心願也就是我姑姑的心願,金大俠,我求你不要負了我姑姑的一番

心事,臨別遺言!」金世遺呆了一呆,愕然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厲復生道:「我雖然沒有見過我的姑姑,但她當年的侍女,如今還在天魔教中,我從她

的口中,也得知一二,至於你和邙山掌門谷女俠二十年來的刻骨銘心之愛,自傷自苦之情,

剛才谷姑娘也告訴我了。」

  二十年來,從沒人對金世遺說過這樣的話,雖然他的若幹好友,如江南、姬曉風等人,

也都曾勸過他和谷之華重續鸞膠,但他們都不是從厲勝男這方面來著想的,說的話也沒有抓

著金世遺的癢處,而今厲復生以厲家的遺孤身份來說,卻是句句話都說到了金世遺的心坎上

。是啊,「這二

  模糊淚影,一片迷茫,眼前現出了厲勝男的影子,金世遺恍惚又似回到二十年前那淒涼

的洞房之夜了,厲勝男臨終的一幕重現他的心頭,她那蒼白的然而又是滿足的笑容,她那淒

惋的然而又是語重心長的囑咐……

  厲勝男是在最後一刻,獲得了金世遺的愛情含笑而逝的,金世遺相信她臨終的囑咐也都

是出自真心,可是金世遺由於內疚於心,卻沒有依從她的囑咐。

  往事歷歷,都上心頭,厲勝男那番言語,也還留在他的耳邊,他一個字也未忘記。厲勝

男臨終囑咐於他的是三件事,第一件是要他接受喬北溟的武功秘籍,潛心武學,做一個超邁

前人的武學大師;第二件是要他在她死後不可傷心,好好保重自己;第三件是要他和谷之華

結成眷屬,好讓

  淚影模糊中,厲勝男似是向他走來,對他說道:「世遺,你如今已成為超邁前人的武學

大師了,但我所望於你的其他兩件事情,你都沒有做到。你負了我也負了谷姐姐了!」金世

遺叫道:「勝男,你、你聽——」厲勝男的影子忽地消失,在他眼前的是厲復生。厲復生緩

緩說道:「金大

  金世遺定了定神、微笑說道:「我本來是要給你做媒的,你卻要給我做起媒人來了。」

厲復生拉著天魔教主,站在金世遺面前,笑道:「多謝金大俠,你解除了她的走火入魔之劫

,我們兩人之事,已無須金大俠再操心了。我相信你和谷女俠也用不著別人做媒。金大俠,

咱們現在該到邙

  金世遺、厲復生等人的心頭積鬱都如雨過天晴,邙山之會的主事雙方卻是各擔心事,陷

入了疑雲迷霧之中。谷之華不見徒弟歸來,當然是極為掛慮;童姥姥、文廷壁等人發現「囚

犯」被人救去,也是大大驚疑,這才知道是上了天魔教主的當。

  但他們也還未想到來救出天魔教主的竟是金世遺,不過,他們雖然是遭逢了意外的挫折

,仗著有朝廷作靠山,仗著有童姥姥相助,仍以為是勝券在操,按照著原來的計劃赴會。

  兩日時光轉眼即過,到了約會之期,這一日也正是清明佳節。清明時節本來多雨,這一

年卻是例外,谷之華一早起來,但見碧天如洗,沒有一點烏雲,竟是個日麗風和的好天氣。

  谷之華的心情剛好與天氣相反,心頭就如壓了鉛塊一般的沉重,尋思:「蓮兒還未回來

,只怕是已被對方擒下來了。要是他們拿蓮兒來威脅我,這卻如何應付?」正自心緒不寧,

白英傑已進來報道:「天魔教主已來到山前,請掌門前往赴會。」谷之華精神一振,說道:

「果真是天魔教

  會場就是墓園中的那個大草坪,邙山派本來已有半數以上的弟於在那裡守候,谷之華留

下未成年的弟子,將其餘的人盡數帶去。只見草坪上黑壓壓的儘是人頭,連山坡上都是一層

層的站滿了人,

  原來邙山派雖沒邀請外人助拳,但按照慣例,每年清明,都有不少武林同道,來給獨臂

神尼以及呂四娘掃墓,今年因為聽得風聲,來的更多,還有翼仲牟的丐幫中有身份的弟子,

也差不多全都來了。但天魔教這方面的人數,卻比邙山派加上丐幫弟子再加上前來掃墓的賓

客還多。兩方各

  谷之華進入會場,只見天魔教這邊,有一輛宮車,簾幕低垂,插有天魔教的旗幟,谷之

華疑心大起,朗聲說道:「難得教主蓮駕到來。邙山掌門谷之華率領兩代門人在此候駕了。

教主有何指教,請來相會!」

  帷幕輕舒,宮車揭開一角,遠遠望去,果然是天魔教主坐在當中,只見她把手一招,將

文廷壁召到眼前,似是在吩咐什麼,但說話的聲音很低,旁人只看得見她冷傲的笑容,卻聽

不清所說的言語。

  這個「教主」,當然是繆夫人假扮的了,她和天魔教主乃是妹妹,相貌本來相似,再加

以刻意打扮,務求以假亂真,旁人自是更難分辨。谷之華起了疑心,但卻也不敢斷定她就是

假冒的教主,暗自想道:「莫非她是因為走火入魔、半身不遂的緣故,不能下車?但看她的

補情,不似嚴重

  文廷壁走出場心,昂首向天,傲然說道:「今日之會,勝者為強,教主只叫我問你,你

是願善罷甘休,還是厚干戈相見?」谷之華道:「善罷甘休又如何?干戈相見又如何?貴教

遠來是客,請你劃出道來!」

  文廷壁冷冷說道:「倘欲善罷甘休,須得依從兩事!」谷之華道:「哪兩件事?」文廷

壁道:「第一件你須礙當眾賠罪,向我天魔教教主磕頭。第二件事,你當年曾逐我教教主下

山,如今須得讓出邙山,給我天魔教作為分舵。不過,若然讓出邙山,你們祖師的墳墓,也

不能葬在此地,

  獨臂神尼與呂四娘乃是武林中人最景仰的人物,所以死了多年,仍然年年有人來給她們

掃墓,丈廷壁此言一出,谷之華尚未發作,前來掃墓的客人已是紛紛喝罵:「何物妖邪,膽

敢口出狂言,凌辱前輩宗師?」文廷壁冷笑道:「諸位若是看不順眼,等下盡可給邙山派助

拳!但得先請邙

  谷之華道:「今日之事既是因我惹惱了貴教教主而起,教主不肯見諒,谷某願一人承當

!」意思即是要與天魔教主單打獨鬥,勝敗不涉他人。

  哪知話猶未了,童姥姥已是一聲怪叫,飛身便撲過來,喝道:「你既願承當,我便先把

你拿下!上次給你僥倖脫逃,這次且看你還有什麼本領,逃得出我的手心?」

  谷之華兩旁是師嫂謝雲真和師兄盧道璘,謝雲真外號:「棘手仙娘」,本是峨嵋派弟子

,因她已去世的丈夫「鐵拐仙」周青是前任丐幫幫主,亦即翼仲牟的師兄,故而也算得是邙

山派的人。謝雲真號稱「辣手仙娘」,性情最為暴躁,聞言大怒,罵道:

  「哪裡來的老乞婆?」飛身迎上,唰的便是一劍!

  童姥姥冷笑道:「你有多大能力,敢為谷之華替死?」謝雲真劍法以狠辣迅捷見長,霎

忽之間,連刺七劍,劍劍指向童姥姥的要害穴道,哪知劍劍刺突,剛到第七劍,童姥姥已是

長袖一揮,「呼」的一聲,使把謝雲真長劍捲去,隨手再拂,長袖一捲一翻,登時把謝雲真

摔了個觔斗。

  盧道璘是當年江南七俠中曹仁父的弟子,用一把鐵琵琶,琵琶中空,內藏透骨釘三十六

枚,見狀太驚,一按琵琶,三十六枚透骨釘全都發出。童姥姥又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

光華!」那三十六枚透骨釘從四面八方打來,說也奇怪,看來已打到了她的身上,都忽如泥

牛入海,無影無蹤。

  只因動作太快,旁觀者連看都看不得清楚。

  谷之華連忙叫道:「盧師兄退下!」說時遲,那時快,霜華寶劍,已是化成一道銀虹,

搶到了盧道璘的前頭,擋住了童姥姥。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半空中灑下了一蓬

光雨,原來是童姥姥將那三十六枚透骨釘反打出來,被谷之華的劍光絞成粉碎。

  文廷壁喝道:「邙山派決意要干戈相見,大夥兒上吧!」他們早已安排了混戰的計劃,

一聲令下,天魔教徒與冒充教徒的大內高手已布成陣勢,一擁而前,對邙山派這邊的人採取

了大包圍的形勢。

  文廷壁先在場心,與邙山派短兵相接,一出手便打翻了幾個邙山派弟子。翼仲牟大怒道

:「何物妖邪,吃我一拐?」他的伏魔杖法威猛無倫,一拐掃來。沙飛石走。文廷壁反手劈

去,「噹」的一聲巨響,翼仲牟竟然虎口流血,枴杖險臉脫手。文廷壁也覺手臂酸麻,心頭

微凜:「這老叫

  翼仲牟立足未穩,眼看這一掌就要劈到他的身上,斜刺裡忽地有一件暗器飛來,文廷壁

已練成大五行三象神功,渾身刀槍不入,區區暗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這一掌仍然向前劈

去。

  只聽得「蓬」的一聲,那件「暗器」給他打礙稀爛,但那「暗器」的勁道卻也不小,文

廷壁這一掌給它一撞,登時打歪,掌心有一種濕漉漉的感覺,同時聞到一股臭味,原來這暗

器是一隻沾滿爛泥的草鞋。這草鞋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北丐幫幫主仲長統,他飛出草鞋,

替翼仲牟解了一

  仲長統練的混元一氣功,威力不在文廷壁的三象神功之下,翼仲牟雖然不及文廷壁,卻

也差不了大遠,南北兩丐幫幫主聯手,登時反守為攻。

  天魔教這邊一個黑衣漢子如飛而至,用的兵器甚為古怪,是一對金光閃閃的雙輪。翼仲

牟一拐打去,被他雙輪一鎖,「卡嚓」一聲,枴杖上出現一排齒印,鐵屑紛飛,薄了幾分。

  仲長統一掌拍出,將他雙輪推開,喝道:「閣下是誰?瞧你練的也是名門正派功夫,為

何來助邪教?」那黑衣漢子喝道:

  「邙山派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你這臭化子才是不分順逆!」

  仲長統大怒,正要再發一掌,忽見兩道劍光,左右合擊,抵住了那黑衣漢子的日月雙輪

。這兩個人都是來給獨臂神尼掃墓的客人,一個是青城派名宿蕭青峰,一個是武當派掌門雷

震子的師弟抱拙道人。這兩人和邙山派都有深厚的淵源。

  蕭青峰喝道:「不識羞的滿奴鷹犬,也來混水摸魚。看劍!」原來這黑衣漢子名叫仲元

奇,是崆峒名宿齊天樂的弟子,貪圖富貴,投效朝廷,官居大內副總管之職,武功卻比正總

管滿洲人額欽德還高,實是大內第一高手。

  蕭青峰與抱拙道人雙劍齊出,堪堪和他打成平手。這時,文廷壁的三象神功與仲長統的

混元一氣功都已發揮得淋漓盡致,翼仲牟的伏魔杖法,也使到了第二段三十六招開外,周圍

數丈之內潑水不進,佟元奇一被雙劍盪開,已是不能與文廷壁互相呼應,於是在這個小圈子

內,六個人又分

  仲、翼二人合戰文廷壁本來稍佔上風,不料文廷壁的掌風中卻有一股腥味,原來他得了

天魔教主的百毒真經,三象神功已是與毒功結合,不但掌力大增,發出偽掌也足以令人中毒

。仲、翼二人雖是功力深湛,一時不至受他傷害,但也不能不閉了呼吸,才得免於中毒。

  轉眼之間,邙山派弟子自翼仲牟以下,人人都已受到強敵的攻擊。但處境最險的卻還是

掌門人谷之華。谷之華的師兄程灝,林笙,賓客中的辛隱農和霍寶酞等人,見童姥姥十分厲

害。

  紛紛趕來。

  重姥姥一聲冷笑,袖中飛出一團冷焰,在周圍五丈之內,焰火圍成了一個圈圈。林笙收

勢不及,腳步踏入圈中,登時發出一聲裂人心肺的呼喊,搖搖欲墜,辛隱農大驚,連忙一把

抓著他的背心,將他拉了出來。只見林笙的一條大腿,血肉都己化淨,只剩下一根枯骨。程

灝迫得一刀斬下。

  童姥姥以冷焰毒火隔斷眾人,圈子中就只剩下她和谷之華。

  原來她這冷焰攻遠不攻近,近則自己也會波及,她自忖武功在谷之華之上,用此法截斷

她的後援,用意就是要把谷之華生擒,好瓦解郎山派的戰意。

  幸而谷之華已得了呂四娘的衣缽真傳,又在內功上得過金世遺的指點,玄女劍法神妙無

方,童姥姥一時間倒也未能將她擒下,但過了三十招之後,童姥姥頻頻使出隔物傳功的絕技

,先後在谷之華的寶劍上彈了十六八下,谷之華只覺渾身焦躁,劍招使出,已是力不從心,

僅有招架之功,

  邙山弟子觸目驚心,可是一來他們也已在敵人包圍之中,二來那冷焰毒火太過厲害,誰

也不敢衝進去白送性命。

  就在這形勢十分緊張,邙山派即將一敗塗地之際,忽聽得一聲長嘯,天魔教的陣勢在嘯

聲中嚴如波分浪裂,一個少年掌劈劍戳,殺進草坪。這少年不是別個,正是從昆布蘭國遠道

趕回來的江海天。

  江海天大怒道:「你這老妖怪又在這裡客人!」雙掌一分,左右拍出,那一圈冷焰毒火

,登時也隨著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路。江海天迅速躍入圈子,砰的一掌,就向童姥姥打下



  童姥姥使出化血神功,舉掌相迎,她的毒功厲害,江海天則內功較深,童姥姥的毒功傷

不了江海天,但江海天因要運功護身,也就只能與童姥姥打成平手。谷之華緩過口氣,運功

驅毒之後,劍光又是霍霍展開,恢復了原先的威力。登時主客易勢,把童姥姥迫礙只有招架

之功。

  江海天百忙中抽暇問道:「怎麼不見蓮妹?」原來他在昆布蘭國與華天風見面之後,已

知谷中蓮遇救之事,這次趕來邙山,就是急於要見谷中蓮的。谷之華心頭一酸,說道:「蓮

兒已落在他們手中,咱們只有抓著這個妖婦,好與他們交換。」

  但江、谷二人雖佔上風,下時之間,卻也未能將童姥姥拿下。這時仲長統與翼仲牟這邊

,卻漸漸感到難以抵敵。文廷壁以三象神功與毒功混合運用,一發掌便是一股腥風,仲、翼

二人不能不閉了呼吸,種長統有混元一氣功護身,還好一些,翼仲牟年紀老邁,內功也稍遜

一籌,時間長了

  佟元奇喚來了七名手下,這七人都是清宮的一等待衛,各有獨到武功,圍著了蕭育峰與

抱拙道人,佟元奇便也放心跳出圈子。

  文廷壁道:「擒賊擒王,只要把谷之華與這姓江的小子拿下,咱們便可大獲全勝。」佟

元奇道:「不錯,咱們合力闖進火焰圈中,助童姥姥一臂之力。」雙輪交於一手,兩人同時

發掌,將冷焰毒火兩邊分開,進入那圈子之內。

  文廷壁一掌向江海天劈去,佟元奇的雙輪則向谷之華砸來。

  江海天一招「彎弓射鵰」,雙掌齊飛,左掌迎擊文廷壁,右掌迎擊童姥姥,文廷壁身形

微晃,童姥姥則大步跨前,將江海天迫退三步。他們兩人合力。自是要比江海天勝過一些,

形勢登時又扭轉過來,變得對他們有利了。

  文廷壁哈哈大笑:「姓江的小子,今日看你還敢逞強?」掌力催緊,與童姥姥左右夾攻

,掌掌劈向江海天要害。江海天沉住了氣,使出大須彌掌法,這一套掌法奧妙無窮,剛柔兼

濟,用以防身,最妙不過。文廷壁與童姥姥全力強攻,竟如碰到了銅牆鐵壁一般,攻不進去

,但江海天想要

  谷之華單獨應付佟元奇,則恰恰打成平手。佟元奇的日月雙輪專克刀劍,他這雙輪又是

純金鑄造,谷之華的寶劍削它不動,佟元奇在兵器上先佔了便宜。幸虧谷之華在輕功上有特

殊的造詣,劍法輕靈翔動,隨步換招,有隙即攻,一沾即退,佟元奇也佔不了便宜。但江、

谷二人被對方隔

  這時已是全面混戰的形勢,邙山派弟子眾寡不敵,已有多人受傷,形勢十分危急。谷之

華心內如焚,暗暗歎了口氣,「想不到邙山派竟喪送在我的手上!」正要下令,叫眾弟子不

要顧她,各自逃走,忽聽得敵人驚叫之聲四起,陣勢大亂!

  最先是天魔教主那幾名侍女尖聲叫道:「教主,教主!」隨後是天魔教眾徒此起彼落的

詫異之聲,「咦,怎麼又來了一個教主?」

  原來在山上突然走下四人,前面一對是天魔教主與厲復生,第三個是金世遺,第四個是

谷中蓮。谷之華與江海大都是驚喜交集,勇氣倍增。江海天在童姥姥與文廷壁圍攻之下,本

已有點支持不住,此時見師父到來,精神陡振,雖然仍處下風,十招之中,已是可以還擊三

招。

  說時遲,那時快,天魔教主己是來到那輛宮車前面,揭開簾幕,冷冷說道:「姐姐,你

做你的一品夫人,富貴榮華,都已有了,還不心滿意足麼?何必冒充你的妹子,來此多事?

姐姐,我請你還是回去做你的一品夫人吧!」繆夫人滿面羞慚,走出宮車,一言不發,便即

掩面飛奔,下山

  天魔教主朗聲喝道:「本教弟子聽著,不許再在這裡滋事,限你們立刻回祖株山去,聽

候我的命令。」這時天教門下弟子,也都已知道是上了朝廷的當,聽了教主的命令,自是個

個依從,當下一哄而散。

  金世遺走到草坪中心,驀地喝道:「獨臂神尼與呂女快的墳墓在此,誰敢在此胡鬧的就

是和我金世遺過不去!咄,你們這班沒長著眼睛的臭賊,還不給我立即滾下山去!」聲似洪

鐘,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金世遺從前號稱毒手瘋丐,這些來給天魔教助拳的江湖人物,

誰不知道金世遺

  天魔教弟子和那些江湖人物走得淨盡,只剩下幾十名清宮侍衛,其中有些是世襲的武官

,從未走過江湖,不識得金世遺是何許人物,有些是投效朝廷的巨盜,聽過金世遺的名頭,

心中也是十分恐懼,但他們既是受了朝廷的俸祿,且然恐懼,卻也不敢便即刻逃走。

  那七個圍攻蕭青峰與抱拙道人的大內高手,特著武藝高強,勃然大怒一蕭、抱二人已經

罷手不鬥,跳出圈子,這七個不知死活的大內高手,轉過身來,立即排成陣勢,將金世遺圍

住,齊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在這裡發號施令!」

  金世遺好整以暇,負手閒立,將他們排好陣勢,這才仰天大笑道:「你們不識得我麼?

這只能怪你們有眼無珠!」大笑聲中,出手如電,也不知他用什麼手法,笑聲未歇,地上己

散落了十四顆血淋淋的眼珠。原來他在舉手之間,便把這七名大內高手的眼珠全都挖了。這

一下只嚇得那些

  干戈止,戰雲消,邙山之上,就只剩下童姥姥等人,還在那毒火圈中,作困獸之鬥了。

童姥姥見金世遺到來,已知一敗塗地,難以挽回,但心中還存著僥倖的念頭,猛地喝道:「

金世遺,我與你拼了!」把手一揚,波波兩聲,飛出了兩團毒火,她也知道冷焰毒火也未必

就能傷害得了金

  那兩團毒火飛到金世遺頭頂,倏地倫為一片紅雲,向金世遺當頭罩下,威勢之猛,無以

復加。金世遺寬袍大袖,衣袂飄飄,神色自如,冷笑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說也

奇怪,那片紅雲,給他一指,登時化作了一道火光,倒退回去,射入那毒火圈中。金世遺步

履從容,也走了

  圈中的五個人見毒火射來,紛紛閃避,但那一道火光,竟似長著眼睛似的,不燒別人,

只燒童姥姥,只聽得一聲慘呼,童姥姥在毒火覆罩之中,頃刻化為灰燼!

  金世遺道:「害人終須害己,可戒可戒!」身形一個盤旋,向東南西北,拍出四掌,將

殘餘的冷焰毒火,盡都撲滅。

  文廷壁與那大內第一高手佟元奇都打定了不是敵死便是我亡的念頭,不約而同,一齊向

金世遺撲去。文廷壁先到,狠狠地一咬咬破舌尖,運足了三象神功,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向

金世遺痛下殺手。金世遺背負雙手,搖頭道:「可惜,可惜!」只聽得「砰」的一聲,文廷

壁那一掌已是結

  金世遺竟然毫不抵禦,讓文廷壁打了一掌,此事大出眾人意外,不禁嘩然驚呼,驚呼之

聲猶未平靜,只見文廷壁已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面如金紙,搖搖欲墜。

  佟元奇大吃一驚,但他雙輪已經推出,收勢不及,金世遺道:「對你這狗腿子,處罰應

該嚴厲一些!」揮袖一拂,佟元奇的日月雙輪打回自身,兩條腿從膝蓋以下竟給自己的雙輪

截斷,金世遺一手將他抓了起來,摔將出去,順手又捏碎了他的琵琶骨,說道:「狗腿打斷

,從今之後,你

  金世遺打發了佟元奇,這才回過頭來,對文廷壁道:「你在武學上另闢蹊徑,練成了三

象神功,說來也大是不易。可惜你不用於正途,我只得把你的武功廢了。你回去吧,但願你

從今以後,潛心武學,雖是不能爭強鬥勝,也還可以成為一派宗師。」

  文廷壁想不到金世遺對他如此寬容,滿面羞慚,也自下山去了。

  血雨腥風過後,邙山上又是麗日晴天,眾人歡聲雷動,邙山派弟子更是爭著上來向金世

遺道謝。

  金世遺對這一切卻似視而不見,聽而不同,此時此際,他眼中心底,只有著一個谷之華

。二十年來,強自抑制、沉埋心底的熱情燃燒起來了,根本就不理會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

們,在歡呼雷動之中,金世遺緩緩的向谷之華走去。

  翼仲牟悄悄打了一個手勢,邱山派弟子也個個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但是想道:「我們

負於金大俠的實在太多,掌門人為本派也虛度了二十載青春,但願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

們也不應再去干擾他們了。」金世遺與谷之華之間的悲歡離合,無盡相思,邙山派的弟子都

是知道的。

  二十年前,也正是清明時節,金世遺第一次上邙山來給呂四娘掃墓,那時是曹錦兒做掌

門人,她將金世遺侮辱一番,罵他是大魔頭,幾乎要把他趕下山去。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之

內,由於曹錦兒對金世遺不能諒解,邙山派還曾將他當作敵人,甚至對谷之華與他的往來也

頗多非議。卻想

  谷中蓮和江海天也在作著會心的微笑,江海天示意叫她不可打擾師父,悄悄的也溜了出

來。

  谷中蓮看見江海天向她走來,又是歡喜,又是辛酸。心裡想道:「我師父的二十載相思

倒是有了結果了。從前我擔心我和師父的命運相同,同是紅顏薄命,想不到卻終於兩樣,她

有了結果,而我還是水月鏡花。」

  江海天笑容滿面,掏出谷中蓮小時候送給他的那方繡有蓮花的手帕,輕輕的給她拭去了

臉上的淚珠,低聲說道:「咱們到底又在一起了,蓮妹,你該歡喜才是,還傷心什麼?那日

在昆布蘭國,你不肯出來與我見面,真是把我急死了?」谷中蓮道:

  「你趕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見著了華姐姐了麼?」江海天道:「不錯,是見著了。」谷

中蓮道:「那你就該留在她的身邊,怎可一見了她,又把她拋下?你縱要見我,也該、也該

……」她想說的道:「也該在你們結婚之後。」但這句話到了口邊,卻又禁不住傷心淚下。

  江海天再一次給她拭去淚珠,忍不著就笑了起來。

  谷中蓮心中著惱:道:「你笑什麼?」江海天道:「你猜我為什麼趕著回來?」谷中蓮

怔了一怔,「難道不是為我?」茫然問道:

  「為什麼?」江海天道:「我是給你送兩張喜柬來的。」

  谷中蓮心頭「卜通」一跳,道:「什麼喜柬?」接了過來,打開第一封來看,只見是葉

衝霄與水雲主莊主雲召代表男女雙方家長具名的請柬,新郎是唐努珠穆,新娘是雲壁,日期

是今年的中秋,地點是馬薩兒國的王宮。按照國王的大婚儀禮,這請柬本來應由馬薩兒國的

內務府發出的,

  谷中蓮喜道:「我又添了一位新嫂嫂了。雲姑娘端莊慈厚,正合做我國的王后。」

  江海天道:「你再看這張。」

  第一封喜柬還在谷中蓮意料之中,第二封喜柬卻大出她意料之外。這也是一張由男女雙

方家長具名的請柬,水雲莊莊主雲召變了男方的家長,女方的家長則是華天風。這是雲瓊和

華雲碧結婚的請柬,日期也是八月十五日,地點也是馬薩兒國的王宮。

  谷中蓮呆了一呆,喜出望外,訥訥說道:「真是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兩對新人同在人

月團圓的中秋節結婚,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江海天道:「八月十五這天是漢人的中秋節,在你們馬薩兒國,又是一個新的節日。」

谷中蓮道:「什麼節日,我怎麼不知道?」

  江海天道:「馬薩兒和昆布蘭兩國百姓,為了同慶昇平,選定這一天為洗劍節。你還記

得嗎?這一天是金鷹宮大會的日子,也是馬薩兒暴君被推翻的日子。由於你哥哥做了國王,

鄰國也得沾恩澤,共享太平。百姓們還遍了一支歌。……」

  谷中蓮道:「我聽過這支歌。是不是這樣唱的:烽煙散淨,冰河如鏡,我要在冰可洗淨

我寶劍的血腥,從今後永享太平。年輕人得到愛情,老年人得到安寧。……」唱到「年輕人

得到愛情」這句,兩顆心已是怦然跳動,不覺手兒相握,臉兒相覷,眼中都燃燒著愛情的喜

悅。

  江海天低聲說道:「在動身去喝喜酒之前,我帶你去見我的雙親。」

  谷中蓮道:「做什麼?」江海天道:「你的兩位哥哥已安排好了——要發第三張請柬,

同樣的日期,同樣的地點,這張請柬是咱們的喜柬,我要稟告爹爹,請他主婚。蓮妹,你不

會埋怨我們擅作主張吧,事先尚未曾得你點頭?現在我是求你點頭來了。」

  谷中蓮紅暈滿面,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江海天著急道:

  「蓮妹,你不願意?」谷中蓮低聲道:「不願意我就搖頭了。」江海天大喜道:「咱們

去稟告師父去,咦,師父呢?他們到哪裡去了?」

  金世遺與谷之華又是一番情景。邙山上山花遍地,有大紅瑪瑙般的茶花,有纓絡披垂的

杜鵑花,有青絲花蕊鑲著乳白花瓣的報春花,百態干姿,爭妍鬥麗,密密叢叢,滿眼都是。

金世遺與谷之華正在花叢中攜手同行。也正是二十年前的今日,金世遺在這條路上送谷之華

下山,那時他們

  金世遺摘下一朵野花,喟然說道:「二十年花開花落,之華,你嫌我來遲了麼?」谷之

華柔聲說道:「這花和二十年前並沒兩樣,咱們二人也是一般。你再遲二十年,我也是照樣

等你的。」金世遺道:「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兩句詩嗎,縱有浮雲能蔽日,陰霾亦僅是須臾

。二十年來幾番

  谷之華道:「二十年來咱們雖是會少離多,但就在你海外飄流、天涯遠隔的時候,我也

總是覺得你就似在我身邊。」金世遺道:「咦,奇怪,我也是這樣。這些年來,每當我鬱悶

難堪的時候,你就像出現在我的眼前。」谷之華嫣然一笑,說道:「這麼說來,咱們可真是

兩心如一的了。

  金世遺從未見過谷之華笑得這樣歡樂,只覺得她笑靨如花,比起她二十年前是少女的時

候更可愛,不覺緊緊握牢她的雙手,說道:「從今之後,咱們再也不會分開,遠隔天涯了。



  江海天與谷中蓮遠遠望見他們的師父在花叢中相偎相依,兩人也不禁相視而笑了。江海

天道:「咱們不必忙著稟告師父了。」谷中蓮也笑道:「看來不久還會有第四張喜柬,更要

轟動武林,傳為佳話!」

  谷之華道:「似是有人向這邊走來?」金世遺抬起頭來,隱約還可以見到徒弟的背影,

笑道:「是海兒和蓮兒,向那邊走過去了,不要驚動他們。」

  谷之華笑道:「從前我很擔心他們重蹈我們的覆轍,如今我卻是高興他們的命運和我們

相同了。世遺,待我將來傳了掌門之位給她,我就可以和你湖海相隨,過神仙般的日子了。

世遺,你高興嗎?」金世遺道:「這正是我夢寐以求之事。人生如此,還有何憾?」正是: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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