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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 第一部~第五部》第3章
第四部 章1

  由於上次護衛任務的成功,營長認可我已經熟悉了戰車部隊的指揮方法,二話不說,就任命我為戰車第三連的連長。

  成為了單位主官的感覺真的很奇妙:我現在有了自己的營房,自己的部屬,自己的單位,我終於有了自己的人可以調度來協助我完成我該做的事情,但是我也必須為我的部屬負起責任,部屬的任何傷亡都是我的過錯,這些部屬的生命也都繫於我的一切戰術決定。

  不過,在擔心部屬會有陣亡的可能之前,我必須先面對人員不足的窘境:第三連的四個戰車排一共擁有十六輛戰車,可是除去戰車維修人員之後,第三連卻只有二十一名可用的戰車操作人員,其中八名人員還是我先前擔任第一連第四排排長時的人員;而要讓十六輛戰車全部動起來,需要四十八名人員,最低底線也需要三十二名人員。

  換句話說,我手下的人不夠讓每輛戰車都動起來,這對於單位的戰力是很嚴重的影響。

  「長官,在想事情?」

  我正站在集合場上,望著那些因為人手不足而無法發動的全新戰車,佳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了我身邊。

  「是啊,中士。你看,我們現在手邊只有二十一名戰車操作人員,卻有十六輛戰車等著去發動,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啊。」

  「原來長官是為了這個在煩惱啊。」佳娜笑了笑。「那簡單啊,問問看那些戰車維修人員裡面有誰願意登上戰車的,湊足人數不就好了。」

  「沒有那麼簡單吧?中士。」我搖頭。「那些戰車維修人員都沒有受過正規戰車操作訓練,讓他們上戰車豈不是害死他們?」

  「呵呵,長官,你太小看那些戰車維修人員了。那些戰車維修人員除了要負責修護戰車以外,也得測試修護之後的車輛是否能正常運作,他們對於操作戰車的經驗與熟練度不見得就輸給正規軍訓練出來的駕駛員喔!」佳娜纖細的手指在我面前晃動著。「如果說到操作主炮,那些負責校準主炮的技術人員說不定瞄得還比剛結訓的半調子炮手來得准呢!難道就因為他們沒有受過正式訓練,長官就否定他們的能力嗎?」

  我一時語塞,的確這些維修人員接觸戰車的時間是比那些剛結訓的戰車操作人員要久,他們操作戰車的經驗與能力多半也不會輸給正規的戰車操作人員;我的確不該以他們沒有受過正規戰車操作訓練的理由,來否定他們操作戰車的可能性。

  再想想,以學識來評價一個人的能力似乎也是這個社會的通病了;當一個剛進入社會的新鮮人要找工作時,社會往往會先以這個新鮮人的學歷來評斷這個人的價值,而忽略這個人所可能有的其它經驗與能力。這不就和我只看見戰車維修人員們沒有受過正規訓練、而忽視了他們長期維修戰車的經驗一樣嗎?

  到現在為止,我碰過的人之中好像只有埃瑪不是以學歷來取人的。

  「長官,你戴的這個墜子是女朋友送的嗎?」佳娜看著我掛在脖子上的煉墜。

  「啊,沒事,我覺得妳對於讓維修人員登上戰車的提議不錯。」突然驚覺我自己無意識地摸著埃瑪給我的煉墜,我連忙岔開話題。「我對於如何挑選合適的人手沒有清楚的概念,妳是軍校畢業的,挑選人手這件事情可以交給妳嗎?」

  「沒問題,交給我辦吧!」佳娜臉上露出了極為愉快的微笑,同時向著我立正敬禮。「我一定替長官挑出一連精銳人員的!」

  「那就有勞了。」

  回禮之後,看著蹦蹦跳跳跑去召集維修人員的佳娜,有點奇怪為什麼她會為了受到這種事情的委託而高興。

  ************

  在戰車教練場觀看佳娜召集的人員進行戰車操練,那些由維修人員遞補為戰車乘員的人員在操作戰車的技術上,的確比剛從新兵訓練中心結訓出來的新兵要熟練很多;不過,那些維修人員對於和維修無關的動作就表現很差,最明顯的就是跑戰車隊形的時候,由維修人員臨時遞補的駕駛員常常跑錯定位,炮手也常常看錯方向。

  正觀看著佳娜帶領戰車在進行操練,一輛四輪車卻呼嘯著飛馳進戰車教練場來。那輛四輪車直直朝著我開過來,接著,趙彥平從車上跳了下來。

  「傑森,你是去哪裡找來的那麼多戰車操作人員?」看到我的十六輛戰車全都在教練場裡進行操練,同樣也被人員不足的問題所苦惱著的趙彥平眼睛睜得圓滾滾的直盯著那些戰車。

  「從維修人員裡臨時遞補的。」

  「維修人員?」趙彥平嚇了一跳。「維修人員並沒有接受過完整的戰車操作訓練啊!」

  「是啊,是沒有接受過完整的訓練,所以他們跑隊形跑得很差;不過駕駛操作和射擊操作都還過得去。」我聳聳肩。「正在替他們補強這方面的訓練。」

  「你怎麼會想到要從維修人員裡挑人出來遞補空缺的?」趙彥平看著我的戰車在操練的情形,深吸了一口氣。

  「是李文中士的提議,人選也是她挑的。」

  「是『死神』挑的人?」趙彥平轉頭看著我。「傑森,要不要把他們命名為『死神鐮刀小隊』啊?」

  「……死神鐮刀小隊?」我一時氣結,趙彥平對佳娜的偏見怎麼這麼重啊?「老兄,你是不是玄幻小說看太多了,中毒啦?」

  「嗨,開玩笑的,別當真;不過,把後勤人員向前遞補?」趙彥平笑笑。「也許這是解決目前戰力不足的方法之一,傑森,『死神』借我用一下怎樣?」

  「借你用?我不懂。」

  「笨,這麼簡單都不懂!我要借『死神』來組建我的『死神鐮刀小隊』啊!」趙彥平嘿嘿笑著。「該不會你捨不得你這位『賢內助』吧?」

  「大哥,我拜託你別鬧了好不好?沒事不要隨便把別人配成一對啊!要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我女友的耳朵裡,我怕會被罰頂水桶跪算盤啊!」

  「好好,我不開玩笑。」趙彥平連忙舉手作出投降的樣子。「說正經的,我覺得李文中士這個方法不錯,可以立刻補充操作戰車所需要的人手,所以想麻煩她來幫我挑一下人,我得盡快讓我的連隊戰力補滿。」

  「方法也許是不錯,但是我們的首要目標還是減低傷亡;如果連這些維修人員都跟著陣亡的話,到時候不但沒有人能夠操作戰車,只怕連會修車的人都沒有。」

  「修車?如果連戰車都沒有足夠的人手去開了,有足夠的人手修車有什麼用?」趙彥平苦笑了一下。「這真的是『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的護衛任務太過成功的關係,這次營長又指派了一個護衛任務給我,我必須負責護衛運送糧食飲水和醫療用品等等的補給車隊前往卡多斯隘口。

  和上次護衛任務一樣,我讓直屬於我連部排的四輛戰車裝填上夜間用的練習彈,其它戰車則裝填脫殼穿甲彈待命;不過,我一直有一種NTU不會和上次一樣派出隱形戰車來攻擊我們的感覺,所以我改變了車隊隊形配置,我的排依舊處在前導位置,但是戰車第一排和戰車第二排則以斜線隊形排開,形成了一個類似空心箭頭的隊形。

  不過,在前往卡多斯隘口的路上,又是三輛NTU的隱形戰車埋伏著等待我們;讓我開始懷疑我的超能力直覺是不是因為長期承受戰場壓力的關係而退化了。

  「接觸,十點鐘方向,多輛NTU隱形戰車,連部排所有戰車開火。」

  我在NTU戰車進入了VMA戰車火炮最大射程所能及的七千公尺之時下令開火,四發練習彈在震耳的主炮開火聲中被發射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彈道,接著落在NTU隱形戰車的所在地,將那三輛NTU隱形戰車給染得螢光閃閃的有如群聚的螢火蟲。

  知道自己被染了色,隱形裝置已經無法保護他們不被發現,NTU戰車很乾脆地掉頭就跑。

  看到NTU的隱形戰車掉頭就跑,雖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是我卻隱隱覺得不太對勁;NTU不可能派了這些隱形戰車等在這裡,只是為了和我們打個招呼而已。

  「嗨,真是沒勁。」依舊是擔任我這輛指揮車駕駛的佳娜抱怨著。「一群只會逃跑的膽小鬼。」

  這時,我開始有NTU攻擊機正在逼近的感覺,很顯然那三輛NTU戰車的任務並不是攻擊我們,而是將我們的位置通報給空軍,以便空軍能夠繞過卡多斯隘口的防空範圍,繞道前來攻擊我們。

  「是嗎?如果他們的任務只是來偵查,然後呼叫空軍來攻擊我們呢?」

  我打開車隊之間的無線電通訊頻道。

  「所有車輛注意,為了防止NTU的空襲,戰車打開煙霧製造器,所有車輛打開車尾燈,全速往卡多斯隘口前進!通訊官,立刻發電訊給基地,請求空中掩護!」

  戰車駕駛員依照我的命令打開了煙霧製造器,瞬間濃密的煙霧從每輛向前疾行著的戰車車尾釋出,在地表上留下了滾滾濃霧,將隨在其後的車隊車輛籠罩在煙霧之內。

  在視野不清的煙霧之中開車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是我卻別無選擇;如果不是用煙霧將車隊的車輛遮掩起來,在這片沒有掩護的高地上,我們的車隊無疑的是NTU空軍最明顯的射擊標靶。

  但是,即使我們的戰車能以煙霧將後面的車輛遮掩起來,領頭的戰車──也就是我的戰車──卻沒有煙霧可以遮掩行蹤。很顯然的,NTU的攻擊機一旦來到,第一件事一定就是瞄準我的戰車開火。

  現在,只能祈禱基地的空中支持能及時到達,不然我就只能希望佳娜的駕駛技術優秀到能夠閃過敵方的空中攻擊了。

第四部 章2

  4-2

  很幸運地,在我們駛入死亡峽道之前,NTU的空軍一直沒有出現;當車隊進入死亡峽道之後,我們就不必擔心NTU的空中攻擊了;要在死亡峽道之內發動攻擊,飛機必須沿著峽道飛行才能搜索到目標,而沿著峽道飛行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卻在即將抵達卡多斯隘口的時候,我感覺到有NTU的反戰車步兵埋伏在峽道兩側峭壁上端,等著我們車隊經過的時候伏擊我們;我連忙要車隊停止前進。

  先不管NTU的步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那些步兵多半是由隱形的裝甲運兵車送進來的;現在的問題是,從峽谷的頂端攻擊,即使是步兵攜帶的反戰車武器都能輕鬆穿透戰車的頂部裝甲,而我們車隊裡的運輸車輛幾乎都只有薄薄的一層鐵皮而已,只怕連電漿步槍的掃射都擋不住。

  我衡量了一下,十六輛戰車的火力雖然強大,但是十六輛待在死亡峽谷底端的戰車卻沒有辦法直接以火力打擊峽谷頂端保持匍匐姿勢的步兵;這種時候還是呼叫支持會比較好。

  「騾子15呼叫卡多斯隘口,我們運補路線的前方發現NTU步兵在峽谷頂端埋伏,估計有兩個小隊的兵力和兩輛隱形的裝甲運兵車,我們的戰車很難攻擊頭頂上的步兵,你們能夠派人出來幫忙清掃一下嘛?」我打開無線電,發送訊息給卡多斯隘口的駐軍。

  「卡多斯隘口呼叫騾子15,知道了,一個連的機械化步兵已經前去會合你們,預計到達時間二十分鐘,請領知。」

  「知道了,我們會等著的;騾子15通話完畢。」

  我讓整個車隊靜止在原地等待著卡多斯隘口來的增援,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十幾輛的步兵戰鬥車從卡多斯隘口的方向出現。

  當那些步兵戰鬥車駛過NTU步兵的伏擊區時,NTU的士兵並沒有開火,顯然那些NTU士兵的目標是補給車隊,因此NTU士兵不願襲擊步兵戰鬥車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你好,少尉,有什麼我可以協助的嗎?」率領支持部隊前來的那名少尉連長問著。

  「有,你的人員裡面有沒有狙擊手?」

  「狙擊手有九名。」

  「我需要你的狙擊手在補給車隊經過的時候監視著峽谷頂端,一定要盡速擊斃探出頭來的敵人步兵;不然我們的車隊就會挨揍了。」

  「沒問題。」那名少尉連長隨即命令他屬下的狙擊手下車就位。

  「對了,有多餘的狙擊槍可以借用一把嗎?」

  「有是有……你要狙擊槍幹什麼?」那名少尉狐疑著示意部屬拿一把狙擊槍給我。

  「幫著狙擊探出頭來的步兵。」

  接過一名士兵遞給我的ASR-30,檢視槍枝狀況,安上彈匣,拉動板機,在那名少尉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熟練地完成準備動作。

  「抱歉,被調來波扎那斯基地以前,我是步兵科的狙擊兵。」我露出一個有點歉意的微笑。

  「難怪你會如此熟悉狙擊槍。」那名少尉搖了搖頭。

  剛分發到聖塔那斯基地時,接觸到的就是這種ASR-30狙擊槍;現在又接觸到這把第一次使用的槍枝時,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種熟悉的安心感覺。

  「好了,補給車隊所有車輛以慢速前進,通過峽道。」我下達著命令。「步兵們會掩護我們通過。」

  在戰車的前導下,補給車隊的車輛紛紛動了起來,開始通過NTU士兵的伏擊區;前來支援的狙擊手們全神貫注地警戒著峽道頂端,步兵戰鬥車的駕駛員也操作著重機槍預備支持。

  從戰車車長位置探出身子,我持著狙擊槍警戒著峽道頂端。當我們車隊經過NTU伏擊區時,幾名NTU士兵探出頭來,我立刻瞄準了其中一名持有大口徑雷射狙擊槍的NTU狙擊手開火,以免那名狙擊手反擊我們的狙擊兵。

  幾聲槍聲迴響在峽道之內,在NTU士兵探出頭來的時候,前來支持的狙擊手們也紛紛開槍,一件NTU士兵所使用的單兵武器隨即從峽道頂端掉落了下來。

  知道我方有狙擊手在戒備,直到運補車隊完全通過伏擊區為止,NTU的士兵們一直都乖乖縮著不敢探頭出來;我們也順利地將運補車隊護送到卡多斯隘口。

  「辛苦了,少尉。」我們將護衛的補給車隊移交給據點守軍時,普傑爾上尉微笑著。「有了這些物資,我們對抗NTU的籌碼就更充足了。」

  「長官,我真的建議您應該加強安全措施;您看這次NTU設下埋伏的地方,距離卡多斯隘口只有十公里不到!如果NTU的人從那裡沿著峭壁一路爬過來,就有極大的機會可以滲透進入這裡!」

  「謝謝你的建議,少尉;我已經要各警戒單位的負責人下去調查並提出報告,等一下我們就會召開會議,看看怎麼彌補這個漏洞。」普傑爾上尉拍拍我的肩膀。「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我向你保證。」

  ************

  在營部的軍官休息室裡看著電視,美麗的新聞播報員正用著激昂的語調報導著VMA在聖塔那斯地區所取得的勝利;VMA的軍隊以游擊戰術和正規攻擊搭配運用,將佔有科技優勢的NTU部隊打得抬不起頭來,戰略指揮部甚至大膽預估,再一個月VMA就可以完全收復聖塔那斯地區的領土。

  「傑森,你覺得呢?」戰車第二連的連長莫吉恩索也和我們在一起看著新聞報導,隨口問了這個問題。「你是不久前才從聖塔那斯戰區調過來的,不是嗎?」

  「我覺得?這只不過是VMA想安定人心的潤飾報導而已。」我搖搖頭。「我們或許真的在聖塔那斯地區逼退了敵軍,但是波扎那斯戰區的戰況呢?我該不會是因為VMA在波扎那斯地區節節取得勝利,所以被調來分享戰功的吧?還有我們的損失呢?為什麼新聞沒有報出我們的損失來?」

  「損失?那種東西怎麼能報出來!」莫吉恩索在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現在即使封鎖關於損失的消息,民間都已經惶惶不安、士氣低落了;如果真的把損失報出來,我們的士氣只怕不用打仗就先崩潰了。」

  「所以,光是報導一些正面消息,就可以讓我們把仗打下去?」

  這時,新聞畫面播出了金星政府元首的精神講話轉播。那位元首以抑揚頓挫的語氣,先是讚揚著VMA的戰士們無私的犧牲奉獻精神,再來數落NTU以重稅政策壓搾殖民地的種種不該,最後則是大聲疾呼著正義必勝的字眼;他的演講讓我聯想到了幾個世紀前發生在地球的第二次世界大戰,那些參戰國的元首好像都是這樣子在講話的。

  接著元首講話的,是金星政府的國防部長,沈悶的語調不停地強調著VMA的國防後勤實力有多強大,每個月所生產的各式武器數量有多充足,以及又完成徵召訓練多少士兵;但是,國防部長的談話也沒有提到任何關於軍隊損失的信息。

  「他們還真的是絕口不提死了多少人啊!」我歎了口氣。「難道一句不提損失,打仗就不會死人嗎?」

  「人類是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的。」趙彥平搖搖頭。「如果沒有了明天,那麼一切的奮鬥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陣陣混亂的腳步聲,顯然有許多人正在急忙地奔跑來去。

  「發生了什麼……?」

  趙彥平一句話沒問完,一名少尉撞進了軍官休息室裡,拉開嗓門大喊著:

  「所有軍官緊急集合!卡多斯隘口失陷了,我們要立刻召開應變作戰會議!」

  「什麼!?卡多斯隘口失陷了?」

  聽到那名少尉的緊急通知,幾個在軍官休息室裡的軍官們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不過,不敢相信是一回事,卡多斯隘口失陷的事實又是一回事,軍官們連忙衝出休息室,朝著作戰簡報室急奔。

  在離開軍官休息室之前,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電視,電視上正播放著從聖塔那斯戰區拍到的影片;被炸成廢鐵的NTU裝甲運兵車,陣亡的NTU士兵屍體,一切都是關於NTU損失與VMA勝利的畫面。

  而VMA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才取得那些勝利?或者像是卡多斯隘口這種戰略要地失陷的報導?節目裡一點都沒有提到,只有士氣喊話以及軍事勝利的片段在不斷地重複著。

  當我們這些軍官急忙奔進作戰簡報室時,營長已經背著雙手在簡報室前踱步了;營部作戰官和參謀官正聚在簡報室前的地圖桌旁,四隻眼睛直直地瞪著地圖,卻沒有任何動作,活像地圖桌旁的兩座石膏雕像。

  「人都到齊了沒有?我們現在要開會了!」不等進入簡報室的軍官們找到位置坐好,營長已經很急躁地大聲說著。「剛剛指揮部傳來的消息,一個小時之前卡多斯隘口遭到NTU的大規模突襲,我們和卡多斯隘口駐軍的通訊隨即中斷了;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半個小時之前由偵察機傳回來的,那架偵察機遭到地對空飛彈襲擊而被擊落,很顯然卡多斯隘口已經失陷了。」

  一口氣說到這邊,營長抓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水潤喉,這才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知道卡多斯隘口對我們的重要性,失去了卡多斯隘口,我們的戰車部隊就失去了活動的安全通道!指揮部要各級單位先討論一下有沒有可以奪回卡多斯隘口的方法,一個小時以後要召開團級會議。如果沒有良好的作戰方案,我們可能就會被迫去執行損失慘重的作戰方案了!如果不想被列入卡多斯隘口攻略行動的陣亡名單之中,大家最好用力想一想,有什麼辦法能夠以最低損失奪回卡多斯隘口的!」

  聽到營長這麼說,再加上看見了正聚集在地圖桌旁苦思的營部作戰官和參謀官,所有的連長們都是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要攻擊卡多斯隘口真的是太困難了。

第四部 章3

  4-3

  「怎麼,沒有人有辦法嗎?」

  看到我們這些軍官都在大眼瞪小眼,營長差點急得跳腳。

  「傑森,我覺得你上次說的那個方法也許可行喔。」趙彥平在我耳邊低聲說著。

  「我上次說的哪個方法?」

  「就是從峭壁上爬進去的……。」

  這個時候,正在作戰簡報室前方焦躁地踱步著的營長注意到了趙彥平和我之間交頭接耳在講悄悄話。

  「趙連長!」營長兩眼怒瞪著趙彥平。「有什麼好方法是不能和我們分享的嗎?」

  「啊!不!」趙彥平急忙起立答話。「我之前聽傑森說過一個滲透卡多斯隘口的方法,就是從死亡峽道兩側的峭壁上爬進去;不過,那不是我想的主意……。」

  「不管是誰想的主意,只要能參考就好!」營長這時轉向我發問。「弗萊契連長,既然那個方法是你想出來的,你可有辦法執行?」

  「不,長官,我不認為那個方法可行。」我起立回答,而營長聽到我的回答時,臉色一下子黑了許多。「如果要反攻卡多斯隘口,我們一定要趁著NTU的增援還沒到達的時候進行反攻才行;從峭壁上爬進去滲透太花時間了,我怕等到人爬進去的時候,NTU已經建立起超過我們所能軟化的防禦能力,那樣子即使爬進去了也沒有用。」

  「如果爬進去的方式不行,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營長焦躁地反問著。

  「我是想到一個辦法,不過不是十拿九穩,所以沒有提出……。」

  「不必擔心成功率,你把方法提出來,其它的事情會有指揮部的幕僚去計算!」營長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是什麼方法?」

  「空襲卡多斯隘口。」

  「什麼?!空襲卡多斯隘口?!」

  一聽到我這麼說,全場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朝我看來。

  「弗萊契少尉,這真的是你正在思考的辦法嗎?」從營長那勉力壓抑著的顫抖語氣聽來,營長其實很想對我的意見直接來個破口大罵;卡多斯隘口的地形是出名的不利於空襲,而我竟然會想到用空襲的主意?

  「長官,我是認真的。」我平靜地說著。「正因為空襲卡多斯隘口的難度極高,NTU也知道這一點,所以NTU在加強卡多斯隘口的防禦工事時,一定不會優先加強對空防禦,只要我們能夠克服地形上不利於空襲的困難,我們的空襲行動就容易收效。空襲卡多斯隘口、軟化NTU的防禦之後,戰車部隊隨後進攻,成功的機率就大得多了。」

  「嗯……。」

  營長低著頭沈思了好一會,這才抬起頭來問著:

  「這個方案,你能執行嗎?」

  「可以,但是我需要一個人的協助。」

  「好,我們立刻去指揮部進行簡報;趙連長,你也一起來!」

  營長帶著我和趙彥平衝出作戰簡報室,跳上等在營部外面的四輪車,隨即催促駕駛兵全速駛向指揮大樓。

  在指揮大樓的作戰室裡,營長讓我們向波扎那斯基地的指揮官進行作戰方案簡報;先進行簡報的是趙彥平,當趙彥平說完了滲透的作戰方案時,基地指揮官緩緩地點頭,一旁的幕僚官隨即開始進行模擬演練。

  接著是我的作戰方案簡報,而基地指揮官最初聽見我的意見竟然是空襲的時候,也是立刻皺起了眉頭;不過,基地指揮官不發一語,讓我把我的作戰方案說完。

  「少尉,不知道你打算用多少軍力發動對卡多斯隘口的空襲?」基地指揮官緩緩地說著。「是要一個航空團?還是要一個航空師?」

  我聽得出基地指揮官語氣中的不悅,因為VMA根本沒有航空師這種編制;基地指揮官很明顯地也是認為空襲卡多斯隘口的作戰方案不可行。

  「長官,只要一架雙座教練戰鬥機和兩枚煙霧炸彈就夠了。」

  「一架雙座教練戰鬥機?」基地指揮官的臉色明顯地不高興了起來。「少尉,你真的知道目前的情況嗎?」

  「長官,我知道。」我簡單地回答。「我只需要一架攜帶煙霧炸彈的雙座教練戰鬥機,首先在卡多斯隘口扔下煙霧炸彈作為掩護與干擾,然後我們由戰鬥機上彈射降落,趁著NTU部隊陷入混亂的時候搶奪NTU的戰車,再駕駛NTU的戰車從內部擾亂與破壞卡多斯隘口,我們的戰車則從外側同時攻擊。需要雙座教練戰鬥機的原因,是我要帶著我的戰車駕駛員一起進行滲透,不然沒有人替我駕駛戰車,能夠起到的擾亂效果很有限。」

  「除了空襲卡多斯隘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我想不出比空襲更有效的辦法;抱歉,長官。」

  「好,那就給你一架雙座教練戰鬥機,由你負責執行空襲卡多斯隘口的任務。」基地指揮官站起身來。「我認可你的說法,這次反攻一定要快,要快在NTU能夠強化卡多斯隘口的防禦之前!執行官,聯絡特種部隊執行趙彥平少尉提案的滲透計劃,並且讓第裝甲四團協助特種部隊,如果弗萊契少尉的空襲作戰失敗,我們就以趙彥平少尉的滲透方案進行替代;另外叫第七裝甲團立刻準備好出發,立即執行弗萊契少尉提案的空襲計劃。我們必須趕快!」

  ************

  回到營區的時候,其它戰車連都已經開始忙碌地進行作戰前的準備,我的連也不例外;由於我必須執行駕機空襲卡多斯隘口的任務,營長特地派了一名中尉官來代替我執行連長的職責。

  「傑森,你真的打算一架戰鬥機就去空襲卡多斯隘口?」當我跳下四輪車時,正在替我指揮部屬進行作戰準備的那名中尉官劈頭就問著。

  「我只想得到這個辦法,也只好冒險試試看。對了,李文中士呢?」

  「應該在停車場進行出發前的最後檢查吧?」

  「好,我找她有事,其它的人就麻煩你照顧了,希望我的人都能活著回來參加慶功宴。」

  「我盡力就是。」

  來到停車場,找到了正在指手劃腳地呼喝著其它士兵進行戰車整備工作的佳娜,我把我空襲卡多斯隘口的計劃向佳娜大略講解了一下。

  「中士,我知道這種聽起來沒什麼大腦的作戰方案非常危險,妳可以拒絕這次任務;但是我真的需要妳在這次任務之中替我駕駛搶來的NTU戰車,如果有妳的協助,作戰的成功把握會提高很多。」

  「沒問題,我幫你。」

  佳娜靜靜聽完了我的講解,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真的?」我有點不敢相信佳娜會這樣輕易地答應這種自殺式的任務,我覺得這比向一個女孩子求婚的成功率要低得多了。

  「你需要我出這次任務對吧?那我就出這次任務,這樣會很複雜難以理解嗎?」

  「但是,這次任務的陣亡機率……。」

  「長官,我知道這次任務很危險,你就別像個老媽子似的嘮叨個不停了吧?」佳娜翻了翻白眼。「軍人的任務就是上戰場打仗,上戰場打仗當然是會死人的,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如果沒有這種心理準備,我當初就不會去考軍校;我不怕死,長官你怕嗎?」

  「怕。」我直截了當地回答。

  「啊?」佳娜一臉『我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長官你……怕死?」

  「我怕死。」

  「怕死?那長官你還接下這種任務?」佳娜一臉看到鬼的表情,烏黑有神的雙眼直瞪著我。「你不是義務役的嗎?」

  「這個任務是我提案的,我只想得到這種方法去進攻卡多斯隘口;我不出這個任務要讓誰出?」

  「原來是這樣啊?沒關係,沒關係!」佳娜突然很豪氣地用力拍著我的肩膀。「我會保護你的,你就放心帶著我去執行你的任務吧!」

  「………」我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

  由於地面部隊開往卡多斯隘口需要時間,在地面部隊抵達發起作戰的準備位置之前,我還有一些時間可以進行自己的準備。

  我利用這段空閒時間帶著佳娜坐上雙座教練戰鬥機升空飛行,一來讓佳娜先行適應一下飛行的感覺,二來則是複習一下當初進入特種部隊時所接受過的戰鬥機駕駛訓練。

  「嗨,原來長官的飛行技術還不錯嘛!」當我們在天上飛行時,坐在前座的佳娜很興奮地說著。「難怪長官會提出空襲作戰方案。」

  「過獎了,我這種技術開開民航機還可以,要像正規戰鬥機駕駛員一樣和NTU進行空中戰鬥就還遠遠不足。」

  「是嗎?那麼夠不夠飛行在死亡峽道裡呢?」佳娜的語氣裡充滿了一種捉到我把柄的揶揄。

  「沒試過,到時候就知道了。」

  當練習飛行結束,我駕駛著戰鬥機降落在基地跑道上時,卻看到地勤人員一次推了六架戰鬥機出來,除了一架是特別為我準備的、掛載有煙霧炸彈的雙座教練戰鬥機,其它五架都是掛載著對空飛彈的正規單座戰鬥機。

  「弗萊契少尉?」當我和佳娜爬下教練機時,一名掛著上尉官階的飛行員朝我走了過來。「剛剛接到指揮部的通知,作戰區上方現在有NTU空軍出沒,我們是負責護航你前往作戰區的。」

  真是太帥了,現在竟然有NTU空軍在卡多斯隘口的空域活動?

  「有勞長官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長官您?」

  「名字不重要,我的小隊呼叫代號是『守護天使』,你叫我守護天使一號就可以了。」上尉聳聳肩。「我們時間不多,你準備好要出發了嗎?」

  「差不多了。」

  「好,那就快點起飛吧。」

  VMA空襲小組:

  少尉傑森.弗萊契,任務領隊

  中士佳娜.李文,戰車駕駛

第四部 章4

  4-4

  以我駕駛的雙座戰鬥機為首,六架戰鬥機排成了兩個小三角隊形,為了減少被NTU在遠距離發現的機會,採用了飛行高度距離地面僅有五十公尺不到的超低空貼地飛行前往任務目標區。

  以時速七百公里飛在不到五十公尺的高度上,地面景物以著超過走馬燈千百倍的速度掠過視野,如果將視線停留在某個特定點上的話,不但會讓人感到頭暈眼花,運氣不好的時候,甚至會發生為了保持視線落在定點而過快轉動頭部,因而扭到脖子的情形。

  總算波扎那斯地區是平坦的高原地形,只除了高原上偶爾有一些突起的巨大石塊而已;雖然這些石塊的高度沒有一個超過五十公尺的,但是從這些石塊上方飛掠時,看到那些石頭的頂端距離自己是如此之『近』,總是會忍不住擔心自己的機腹是不是會擦撞到石頭的頂端。

  「三號呼叫一號!」一架護航機的駕駛員傳來了通訊。「我收到了肯定的雷達接觸,NTU戰鬥機在12點鐘方位,正在向我們靠近之中!」

  「嘖,竟然就在目標區上空!想溜過去都沒辦法,偏偏正在趕時間的時候……。」負責指揮護航小隊的那名上尉低聲詛咒著。「全速爬升,預備接戰NTU戰鬥機!少尉,請繼續保持低空飛行,我們會負責吸引NTU空軍的注意力,請利用NTU空軍被我們絆住的時間,我怕我們沒辦法絆住NTU空軍太久。」

  「知道了,謝謝。」

  五架護航機同時拉起了機頭,點燃後燃器爬升的同時排成了整齊的五角隊形。我則繼續保持著航向與高度。

  雷達上代表NTU空軍的光點迅速向我們靠近,很快地,光點從一個變成兩個。

  「看起來是一組正在進行戰鬥空中巡邏的戰鬥機,還沒有朝著我們發射飛彈,他們多半沒有攜帶中程飛彈。」上尉朝著他的小隊下達了命令。「二號和三號瞄準前面的目標,四號和五號對付後面的目標,先用飛彈讓他們忙碌一下!」

  得到了攻擊命令,四枚中程對空飛彈從四架護航戰鬥機的機身下釋出,在空中點火,隨即朝著NTU戰鬥機襲去。

  就在這時,我的雷達威脅警示儀開始以穩定的頻率響了起來,這表示NTU的戰鬥機正在以射控雷達瞄準我的戰鬥機。

  「守護天使,我的威脅警示儀收到了NTU射控雷達的鎖定訊號……現在是追蹤雷達的鎖定訊號,有兩枚飛彈找上我了,看來我得和你們一起跳舞了。」

  「該死!」上尉罵了一聲。「立刻爬升吧!少尉,你知道怎麼閃躲飛彈嗎?」

  「知道,但是沒有實地練習過;是不是盡量和飛彈的前進方向保持直角、並且速度越快越好?」

  「是的,那麼先祝你好運。」

  我扳動操縱桿拉起機首,將節流閥推到最底,同時打開了後燃器,讓戰鬥機以45度角加速爬升;引擎的強勁推力所造成的加速度讓我和佳娜被慣性給壓著緊貼在座椅上。

  隨著戰鬥機的高度逐漸增加,雷達威脅警示儀鳴響的頻率也越來越短促,兩枚NTU飛彈正迅速接近我的座機。

  「長官,你閃得過那兩枚飛彈吧?」坐在前座的佳娜突然大聲問著。

  「不知道,要閃閃看才曉得;有什麼不對嗎?」

  「我不喜歡在半空中被炸碎的感覺啊!」

  「我以為妳是不怕死的。」

  「如果說因為戰技不如敵人而被殺,那我是不怕。」佳娜應聲。「但是像這樣生死操在長官手上,我卻一點控制能力都沒有,這種坐在一邊發呆等死的感覺很不好受哪!」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妳發呆等死的;我要開始進行閃避運動了,皮繃緊一點,G值可能會有點大。」

  我先操縱飛機做了一個半滾轉,讓飛機成為機腹朝天的飛行姿勢,再扳動操縱桿,讓飛機從45度爬升變成45度俯衝。

  開著後燃器俯衝可以讓戰鬥機很快獲得速度;俯衝開始沒有多久,我就感覺到了戰鬥機穿過音速障壁時的震動,原本還能聽見噴射引擎全速運轉的嘶吼聲,在突破音障之後,那些噪音甚至追不上戰鬥機的速度,駕駛艙之中只剩下雷達威脅警示儀越來越急促的嗡嗡聲。

  當兩枚NTU飛彈接近到十公里之內的時候,我操作戰鬥機進行了一連串的桶滾動作,那是一種藉著戰鬥機機體滾轉動作,讓戰鬥機沿著行進軸線進行螺旋軌跡運動的閃避運動;急速接近的NTU的飛彈隨著我所執行桶滾閃避動作調整著攔截航向,讓白色的噴氣尾煙也形成了不規則的螺旋狀。

  前座傳來了一陣嘔吐聲,多半是佳娜受不了不規則飛行運動所造成的昏眩感,正在經歷著暈機時的嘔吐症狀。

  在兩枚NTU飛彈接近到一千公尺之內,我甚至覺得我可以看見飛彈彈頭上尋標器的時候,我扳動操縱桿,拉出一個12G的轉彎;即使飛行衣有著充氣加壓的抗G力功能,血液依舊是因為強大G力而無法順利循環至腦部,我因為腦部缺血而感到陣陣昏暈,眼前更是一片完全的漆黑,即使我意識著自己已經睜大了眼睛,卻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閃躲飛彈的難題,就在於人能夠承受的G力比飛彈能承受的G力要低,當人因為受到高G力的影響而產生黑視(暫時失去視覺)現像時會失去對飛彈行蹤的掌控,甚至有些人會因為腦部缺血而昏迷,這種時候往往就會使得飛機失去控制而被擊中或墜毀。

  但是,奇異的影像卻在這時緩緩滲入了我的腦中,我可以看到我的戰鬥機因為高G力運動,機翼在空中拉出的兩條白色霧氣,也可以看到兩枚飛彈正試圖跟上我的回轉動作而努力地調整自己的航向。

  我稍稍放鬆了操縱桿,讓戰鬥機恢復直線飛行,以免因為轉向過度而失去速度,反而遭到飛彈的擊中。

  我讓戰鬥機在距離地面約一百公尺處恢復水平飛行,超音速飛行產生的音爆撞擊在地面上,激起了波浪一般的飛揚塵土;NTU的兩枚飛彈一來跟不上我的轉向,二來由於我的飛行高度貼近地面,飛彈尋標器的雷達受到地面反射回波的干擾,兩枚飛彈失去了鎖定,撞擊在我飛行軌跡之後的地面上,造成了兩團爆炸。

  好險,多虧了我的超能力救命。

  不過,上次我感受到奇異的影像是江傑替我打了ESN之後,然後奇異的影像就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這次我感覺到奇異的影像則是在高G力造成腦部缺血的時候;歸納來說,感覺到奇異影像的時間,都是我的大腦無法完全正常運作的時間……。

  我曾經聽說過,有些人在頭部受到某種程度的創傷之後,也會有超能力的表現;照著這種說法,我的超能力總是在大腦在無法正常運作的時候更能發揮,也許我把自己的頭狠狠的往牆上撞個幾下,還可以開發出一些新的超能力來?

  「哇!長官!你的長相要是有你駕駛技術的一半帥,打死我都要倒追你啊!」突然,前座傳來了佳娜相當不高興的清脆語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這是抱怨嗎?」

  「沒錯!什麼叫G值有些大啊?先是一陣亂翻亂滾,又來一個超極激烈的大轉彎,天啊!害我吐的整個氧氣面罩裡都是!那種酸味很難聞的啊!」

  「我以為像妳這麼優秀的戰車駕駛員是不會暈車的。」

  「到現在為止,能讓我暈的也只有長官你的飛行技術了,即使是會讓一堆女孩子尖叫昏倒的帥氣男歌手也從來沒讓我暈眩過一點半點的啊!真要命,吐成這個樣子,人家的玉女形象都破滅了!」

  「是妳自己願意出這個任務的,記得嗎?反正沒有其它人看見,就麻煩你委屈一點吧。」我注視著因為敵機接近而自動放大的雷達顯示屏。「G力可能有點大的時間又要開始了。」

  「不會吧?還沒結束啊~~~?」我在佳娜的慘叫聲中扳動操縱桿,調整戰鬥機轉向到朝著前往卡多斯隘口的航道。

  在我忙著閃躲飛彈的時候,我的護航機和NTU戰鬥機互換了一輪飛彈攻擊,五架護航機剩下了四架;現在雙方接近到了近距離空戰纏鬥的位置,雙方的戰鬥機在空中交錯而過,隨即拉出大幅度的回轉,試圖咬住對方的尾巴進行攻擊。

  一架NTU戰鬥機注意到了我正在接近卡多斯隘口,調整航向朝著我飛來,隨即就是一輪電漿炮的掃射;我集中著精神在感應著對方的動作,當對方扣下機炮板機時,我也扳動操縱桿讓戰鬥機進行偏滑飛行,對方的一輪掃射因此落了空,密集的電漿能量從我的機身旁邊飛過。

  我將操縱桿扳了回來,讓戰鬥機翻滾了九十度,調整航向切過NTU戰鬥機的航向;當我有種發射機炮能夠命中敵機的感覺時,我扣下了我的機炮板機,裝置在機身左側的多管機炮旋轉了五圈,二十五發30厘米曳光彈隨即拖著明亮的尾跡,朝著NTU戰鬥機的飛行路徑上射去。

  炮彈和NTU戰鬥機會合在一起,NTU的戰鬥機一個顛簸,拖著白煙飛了開去;剛剛那一輪機炮只重創了NTU戰鬥機的一側引擎,沒能擊落那架戰鬥機。

  不過,那架引擎遭到重創的NTU戰鬥機隨即關閉了受創的引擎,降低了飛行高度,挾著尾巴朝著自己的基地逃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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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尉傑森.弗萊契,任務領隊

  中士佳娜.李文,戰車駕駛

第四部 章5

  4-5

  突然一道刺眼的閃光出現在左前方,轉過頭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剩下的那架NTU戰鬥機從一團爆炸的焰火與滿天的碎片之中穿越而過;剛才必定是又有一架護航機遭到了NTU戰鬥機的毒手,被擊毀在半空中了。

  我想了想,由於卡多斯隘口地勢崎嶇,要在卡多斯隘口投彈,我必須操作著戰鬥機進入死亡峽谷,並且沿著死亡峽谷飛行一段距離才行。在死亡峽谷之中無法以高速飛行,也就是說,我進入死亡峽谷之前必須先將戰鬥機減速到能夠在峽谷中操作的速度,如果在我進行減速的時候,空中有NTU戰鬥機的話,那我不啻於就是一個絕佳的標靶。

  我不知道我的護航機能夠拖住NTU戰鬥機多久,但是,即使空中有護航機在纏著NTU的戰鬥機,誰知道NTU的戰鬥機不會像剛才一樣,鎖定我的尾巴發射飛彈?

  或許,我該先協助護航機將空中的威脅清理一下再說。

  扳動操縱桿、將引擎節流閥推到最大,我操作著戰鬥機朝著那架NTU戰鬥機追了上去;那架NTU戰鬥機則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當我正要飛進機炮攻擊位置時,NTU戰鬥機一個急滾轉,機翼在空氣中拉出兩條白線般的霧氣,朝著右側飛了開去。

  我試著去感覺那名NTU駕駛員的動作,並且操作著飛機試圖搶先進入攻擊位置;但是,那名NTU飛行員的反應速度極快,每次在我好不容易快要進入攻擊位置的時候,那架NTU戰鬥機總是能夠立即避開我的射擊線;即使我能讀出他的下一個動作,他也總是在我真正能夠進入攻擊位置的前一刻作出閃避動作。

  兩架飛機就這樣追逐著,我沒辦法取到攻擊的位置,他也沒辦法把我甩掉。

  「少尉,你快點前去任務區,這裡就交給我們吧!NTU必定是沒有預期到我們會從空中來,所以沒有做好歡迎我們的準備,但是NTU的下一波增援必定是準備齊全的!」

  上尉的通訊在這時傳了過來,同時一排曳光彈射向那架NTU戰鬥機;幾乎就在同時,NTU戰鬥機做了一個利落的滾翻下降,輕巧地避開了那排機炮炮彈。

  兩枚對空飛彈拖著尾煙襲向NTU戰鬥機,NTU戰鬥機在下降之中又做了一個滾翻,拉轉機頭回來朝著飛彈進襲的方向;當飛彈迅速迫近時,NTU的戰鬥機做了一個急轉彎,同時拋下了一串干擾誘餌,試圖閃開飛彈的攻擊。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四架VMA戰鬥機的追擊之下,那架NTU戰鬥機正被逼到操作上的極限;當NTU戰鬥機拉出閃躲飛彈的劇烈回轉時,我已經調整好攻擊航向,扣下機炮板機,一串炮彈朝著NTU戰鬥機的飛行航道上射去。

  就在這時,那架正在急迴旋之中的NTU戰鬥機又作出了一個側轉動作,閃過了我發射的炮彈,可是卻因此失去了高度控制,戰鬥機朝著波扎那斯高原堅硬的火成岩地面疾衝而下,結實地撞擊在地表上,爆炸的綠色電漿火球沖得半天高。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那名NTU駕駛員很優秀,但是他畢竟是人,人對於壓力的承受有其限度在,剛才我們的一輪窮追猛打所造成的壓力必定是超過了他所能負荷的上限,以致於他犯了一個錯誤;而就是那個最後的錯誤讓他喪失了生命。

  「守護天使,這裡是闖入者。」我回復了朝向卡多斯隘口的航向。「謝謝你們的護航,我要進入任務區了,天空就拜託你們了,再說一次謝謝,真的。」

  「知道了,少尉,你一定要好好幹,不要讓我們兩位弟兄的犧牲白費了。」上尉的聲音裡透著些已經麻木的哀傷。

  「我會盡力的,我保證。」

  「祝好運。」

  卡多斯隘口就在前方不遠,由於隘口兩旁的峭壁以不尋常的角度和曲度夾擠著,以致於站在卡多斯隘口向著天上看的時候,只能看到一線粗細不均、彎曲且破碎的天際,這也使得對卡多斯隘口發動空襲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卡多斯隘口的下方空間卻相當寬闊,如果沿著峽道內部飛行,是有可能飛越卡多斯隘口的。

  我降低了飛行速度、放下副翼和襟翼減低失速速度,在距離卡多斯隘口約一公里處進入了峽道,並開始沿著峽道內部低速飛行。

  「終於不必再飛行了。」佳娜的聲音帶著些受虐的疲倦。「我已經快被氧氣面罩裡的嘔吐物氣味熏死了!」

  ************

  正如我猜想──或者說我本來就有這種感覺?NTU在卡多斯隘口的駐軍完全沒有預期到我們會駕著戰鬥機衝進來,以致於當我從坐艙罩看出去的時候,見到的是滿地有如螞蟻亂爬般、四處找尋掩蔽的NTU士兵,一點對著我們的防空火力都沒有。

  我打開炸彈的保險,扣下按鈕,兩枚集束煙霧彈隨即從掛架下釋出,將數以百計的長效發煙彈頭灑布在投彈區附近;同時我原本控制著節流閥的手將節流閥拉回到底,關閉了推進引擎,接著迅速握住座椅彈射裝置的把手猛拉。

  隨著我拉動把手的動作,戰機的坐艙罩脫離了機體,我和佳娜的座椅隨即由噴射火箭推動,向著斜後上方彈射出去。

  我們的彈射座椅是特別調整過的,彈射高度縮減了,角度也調整過,這樣除了可以避免彈射過高而撞上峽道兩側內縮的峭壁,還可以避免落地的時候落在煙霧區之外,被NTU的士兵們拿來當成槍靶練習射擊。

  這時,我們看見NTU的雷射防炮開始射擊著我們的座機,並將那架早已人去樓空的戰鬥機打成碎片;NTU防炮的反應其實已經很快了,可惜還是慢了那麼幾秒,是在我們投下了煙霧彈和彈射之後。

  降落傘張開,我和佳娜飄降在濃煙密佈、伸手不見五指的煙霧區內。

  由於四處都是煙霧瀰漫,就像一般人陷身在濃煙密佈的火場之中會有的驚慌反應,NTU的士兵們陷入了恐慌與混亂之中。

  雖然在煙霧區裡的每個人都看不見,我卻可以靠著感應能力來行動。我卸掉身上的降落傘,拔出隨身的滅音衝鋒鎗,朝著佳娜的降落地點跑去;濃密的煙霧讓我即使站在一個人的身邊都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但是我從感應知道身邊的人就是佳娜,而且伸出手去的時候,我握到的是一雙柔軟細嫩的手,那一定是佳娜沒錯了。

  「中士,這個方向,快點!」我拉著佳娜奔向其中一輛還沒有人乘坐上去的NTU戰車。

  「啊!」

  不習慣於在無法看路的濃煙之中奔跑,佳娜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幸好我實時伸手扶住了她。

  「有沒有怎麼樣?」

  「腳好像扭到了。」佳娜皺著眉頭,按著自己的腳踝。「踩油門和煞車還勉強可以對付,跑步大概是不行了,抱歉。」

  「算了,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是會有意外的;不過,沒有時間能夠讓我們浪費,一旦煙霧彈的煙霧用完,我們就只能被當靶打了。中士,對不起一下。」

  說著,我將佳娜橫抱起來,朝著戰車就跑。

  「長官,你該不會是早就算計好了趁機吃我豆腐吧?」被我抱了起來,佳娜突然這麼問著。「不然你怎麼誰都不挑,就挑我來出這個任務?」

  「妳希望我是因為妳的戰車駕駛技術而挑選妳來出任務,還是希望我因為妳是美女才挑選妳來出任務?」

  「都有。」佳娜壓抑著自己銀鈴般的清脆笑聲。「我可以兩個都選嗎?」

  「那就算兩個理由都是吧!等等!」

  感覺到幾名不知道是士兵或是戰車乘員的NTU人員靠近,我先半跪著將佳娜放下,隨即以滅音衝鋒鎗掃射那幾名NTU人員;慘叫聲響起,NTU的人員紛紛中彈倒地。

  清除了可能妨礙我們搶奪戰車的障礙之後,我又抱起佳娜,朝著選定的無人戰車直奔。

  「長官,煙霧這麼濃,你怎麼知道敵人在哪裡?」佳娜突然問了這個我最頭痛的問題。

  「中士,妳的體重多重啊?」

  「你問這幹嘛?」

  「抱著妳會感覺手很酸啊,妳是不是該考慮減肥了?」

  「啪!」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如預期中的落在我臉上,這是將佳娜的注意力從我的超能力表現上轉移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總算奔到了一輛戰車旁邊,我扶著佳娜登上戰車,同時又開槍射倒了幾個靠近過來的NTU人員,接著跳上戰車,鑽進了戰車內部。

  「中士,妳知道怎麼操作嗎?」

  「知道,這種系統又不難操作,即使白癡也是一看就會了!」

  「看一下,駕駛席右側是不是有一個藍色的開關?」

  「等等……有,有一個藍色的開關,這是啥?」佳娜好奇地問著,同時打開了戰車的能源系統,將戰車發動了起來。

  「帥呆了,那是隱形裝置的開關啊!中士,立刻打開它!」

  「呀呼!」佳娜興奮地歡呼了起來。「隱形戰車耶!就讓NTU的混球們嘗嘗自己隱形戰車的威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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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士佳娜.李文,戰車駕駛

第四部 章6

  4-6

  我轉動炮塔,瞄準已經有人操作的裝甲車輛開火射擊,同時操作著電漿機槍掃射著NTU的各種武器陣地,特別是反戰車武器陣地;而佳娜則是打開了超音波成像儀,一種配備在NTU戰車上,能讓戰車像是蝙蝠一樣藉著超音波來辨認前方地形的裝置,最適合在不能開燈的夜戰之中使用。

  藉著超音波成像儀來辨認路況,佳娜操作著戰車,瘋狂地輾壓著行進路線上的NTU士兵;而被煙霧遮蔽了視線的NTU士兵們往往沒有足夠的機會閃開帶來死亡的履帶,在佳娜打開了戰車隱形裝置之後,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喪失生命的。

  猛烈的戰車炮炮擊聲搭配著機槍掃射聲不斷響起,VMA的先遣戰車群已經抵達了卡多斯隘口據點前方,開始以火炮進行壓制性掃射。

  由於煙霧瀰漫在卡多斯隘口裡,因此對於目不見物的NTU士兵來說,這次攻擊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伴隨著VMA戰車群開火時的槍炮巨響,NTU士兵中彈垂死的慘叫聲不斷響著,再加上NTU的戰車與裝甲車一輛接著一輛的爆炸,NTU的士兵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在難以目視見物的時候,VMA的攻擊竟然會如此的犀利與精確。

  雖然陷入了恐慌之中,NTU的士兵們依舊朝著自己的作戰位置快速移動,希望能守住自己的崗位,擊退來犯的VMA部隊;不過,這些NTU士兵們都沒有想過攻擊可能是來自於背後的,因此那些在作戰位置就位、眼睛直盯盯看著峽道另一側VMA部隊的NTU士兵們,幾乎都不知道自己的背後還有我和佳娜這兩個滲透者正駕駛著隱形戰車在大肆破壞。

  好不容易煙霧散去,還存活著的NTU士兵們赫然發現所有的裝甲車輛要嘛成了燃燒中的廢鐵,要嘛就是沒有人乘坐在上面;而所有的機槍陣地與反戰車陣地裡也沒有任何能夠操作陣地武器的士兵──裡面的士兵們都已經死在電漿機槍的掃射之下;卡多斯隘口的地面上塗滿了血跡和被壓成肉泥的人體組織,血腥無比的場面毫不留情地侵蝕著NTU士兵的意志;VMA的戰車群則已經開到了大門口,閃亮的炮管和槍管正轉動著指向自己,隨時都會有死亡的火焰從深邃的炮管內噴吐出來。

  不約而同,NTU的士兵們選擇了投降。

  來自VMA第七裝甲團的先遣戰車急速駛入了依舊飄著濃濃血腥味的卡多斯隘口,再來是步兵戰鬥車,士兵們迅速從步兵戰鬥車上跳下來,隨即開始對各防禦位置進行強化作業。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我的戰車第三連;原本應該有十六輛戰車的一個連隊,現在只剩下了九輛戰車。

  「抱歉,傑森,我沒能照顧好你的人;路上遭遇了NTU的埋伏,我們損失了不少人手。」那名代理我連長職務的中尉向我道歉。

  雖然我很想謝謝那名中尉,但是失去了二十一名弟兄的哀傷卻讓我在情感上無法向中尉道謝。

  「長官,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說大家都盡力了……。」

  我的連還剩下了九輛戰車,一旁的戰車第二連只剩了六輛,而戰車第一連殘存的五輛戰車裡,幾乎沒有一輛是外表完整的。

  「對了,趙彥平呢?」

  「我們遭到NTU埋伏的時候,趙連長的戰車中彈爆炸了,他生還的機率只怕很低……。」

  一定是看到我的臉色瞬間慘白,那名中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繼續說著:「傑森,我知道趙連長是你的好朋友,但是這是戰爭,我們每個人都會失去一些最重要的人與事物;趙連長雖然壯烈犧牲了,我相信你攻下卡多斯隘口的成就,足以讓趙連長的在天之靈引以為榮的……。」

  讓趙彥平的在天之靈引以為榮?這種光榮又能炫耀給誰看?炫耀給鬼看嗎?

  我知道,即使我不選擇駕機空襲卡多斯隘口,而是親自帶領我的戰車連隊,雖然我們很有可能不會掉入NTU設置在路上的伏擊,但是硬攻卡多斯隘口的損失只怕會比遭到伏擊更為嚴重。

  我只能在兩種損失之中選擇一種而已,沒有其它的選擇。

  ************

  或許是我們閃電般反擊並奪回卡多斯隘口的事實震驚了NTU指揮階層,NTU大概是決定要重新審慎評估情勢,以致於接下來的幾天之內,不要說NTU沒有對我們發動攻擊,卡多斯隘口附近根本連任何帶有NTU標記的東西都找不到。

  不過,NTU雖然沒有來拜訪卡多斯隘口,卡多斯隘口卻不缺少客人;國家科學院派人來把那輛被擄獲的NTU隱形戰車運走了,不用猜也知道是想把那輛戰車給大卸八塊來個徹底研究,看看能不能從上面偷取一些NTU的先進科技。

  之前我在聖塔那斯特種部隊服役的時候,還為了要去偷取NTU的隱形戰車而接受過不少特殊訓練,雖然那次並沒能成功偷到隱形戰車;現在好不容易VMA有了一個完整的樣本,國家科學院的人豈有不急忙把樣本運走以便研究的道理。

  除了國家科學院的人之外,卡多斯隘口也出現了許多的媒體記者;這些媒體記者們在接待軍官的導引之下四處拍照,拍得最多的就是那些NTU裝甲車輛被擊毀之後的殘骸,以及那些被關在監禁區裡垂頭喪氣的NTU戰俘;再其次則是重新建立起來的防禦工事,以及剛運來替補的全新戰車。

  至於第七裝甲團遭到伏擊的地點,也就是趙彥平陣亡的地點,媒體根本就對滿地遭到NTU擊毀的VMA戰車殘骸不屑一顧,或者該說,是軍方有意不讓媒體接近那些被擊毀的戰車?

  真相只有天知道。

  利用這幾天,我將那些陣亡部屬遺留的物品整理出來打包,以便這些僅存能夠憑弔死者的遺物能夠寄還給陣亡士兵的家人;二十一份用牛皮紙包得方方正正的包裹,看起來有點像恐怖份子用的定時炸彈;但是,那些陣亡士兵的家屬們只怕寧願接到一顆炸彈也不願意收到陣亡親人的遺物吧?

  正在替這些包裹做最後檢點,我不希望因為任何作業錯誤,而使得陣亡士兵親屬們受到更大的傷害,失去親人就已經是難以彌補的創傷了;如果我把該寄的東西弄錯,害得那些親屬們必須四處查證自己親人的生死存亡,在確實消息出來之前還必須整天提心吊膽,這種二次傷害的殘酷與精神上的煎熬不會遜於得知親人戰死的消息多少。

  偏偏佳娜在這個時候大喊大叫著跑了進來。

  「長官!長官!你看看這個。」

  「中士,有什麼事嗎?」

  「你看你看!我剛剛收到的!」佳娜拿著一本全新的雜誌遞了給我。「上次那些來採訪的雜誌社寄了一本書給我!」

  接過雜誌一看,封面是佳娜穿著女性士官中裙制服站在一輛戰車旁的照片,標題則是寫著「戰地女神」;打開雜誌,裡面有很大的篇幅是關於佳娜的報導,還用了許多華麗的讚美言辭來形容佳娜。

  看到這篇報導給我的第一個感覺,是這本雜誌把佳娜當成了偶像明星在報導,而不是一個保家衛國的軍人;如果拿這本雜誌給不知道NTU與VMA正在交戰的人看,只怕那個人會以為佳娜是拍戰爭片的女明星呢!

  竟然把殘酷的戰爭報導得和娛樂新聞一般,讓我有一種想要撕書的衝動;難道戰爭是很有趣的娛樂嗎?趙彥平的陣亡只是電影裡的過場情節嗎?那七輛戰車上二十一名陣亡士官兵的家人能夠用看戲的心情去面對親人的死亡事實嗎?

  如果今天死在炮火下的犧牲者就是那些記者的親人,她們還能洋洋灑灑的寫出這些東西嗎?

  或許能吧,如果戰爭對於那些人真的只不過是一場遊戲,戰爭對那些人真的只不過是一場鬧劇的話。

  「長官,你覺得怎麼樣?」佳娜一臉期盼地望著我。

  「想聽好話還是實話?」

  「這還能分好話實話啊?」佳娜一臉詫異的表情。「不管,我都要聽。」

  「嗯,好話是,照片拍得很漂亮,只怕最當紅的玉女歌手都沒有妳漂亮,妳出名了,只怕還有希望能夠進軍演藝界呢!」

  「嘿嘿!這是當然的了,誰叫我是百分之一百的美女。那實話呢?」聽到我讚她漂亮,佳娜滿臉愉快的笑容。

  「實話是報導寫得真夠噁心的;戰地女神?妳的外號是叫做死神沒錯,不過那好像指的是妳常常害死隊友,而不是妳殺敵無數、讓NTU聞風喪膽吧?而且還說妳那女神般的美麗與氣質可以鼓舞士氣?我方士兵只要見到妳就會奮勇作戰?即使是士兵們對於攻擊難攻不落的卡多斯隘口所會產生的恐懼也會在妳的魅力鼓舞之下消散無蹤?怎麼把妳寫得跟慰安婦沒兩樣……。」

  「啪!」

  佳娜氣得用力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隨即掉頭就走;這一巴掌早在我預料之中,只是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了。

  我繼續著檢查陣亡士兵遺物的工作,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將這些陣亡士兵的遺物送到他們親人的手上;他們的親人已經失去的太多了。

第四部 章7

  4-7

  這天,基地指揮官親自來到我們駐防的卡多斯隘口,替我和佳娜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授勳和授階儀式。

  站在基地指揮官背後,聽著基地指揮官以各種言辭讚美著我『英勇』『奮不顧身』的行為,說真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殺人犯在法庭上,聽著法官以『泯滅人性』『殘忍』『罪大惡極』等等用語在宣判一個殺人犯的罪狀一樣。

  授勳儀式和法院宣判的一個小差別在於,殺了少少幾個人的人會被叫做殺人犯,會被送上法院,得到一種名叫前科的東西來記錄他殺了多少人;殺了很多人的人會被叫做戰爭英雄,會被送去受勳,得到一種名叫勳章的東西來標記這傢伙特別擅長於殺人。

  當指揮官替我們釘上新的階級章時,我忍不住想著,這不知道算不算是加重刑期?如果說殺了一個人判十年監禁,殺兩個人會加重判十五年,那我現在從少尉升到中尉,大概也是類似的加重刑期吧?

  總算這次儀式不是很長,雖然基地指揮官口沫橫飛地演講了將近二十分鐘,授勳和授階都在三分鐘內搞定。

  儀式一結束,我立刻回到位在碉堡裡的寢室,把受勳時的軍禮服換掉;穿著掛有勳章的軍禮服,感覺上和穿著犯人的囚衣沒兩樣。

  不過,從寢室出來,卻見到佳娜還是穿著她那套女性士官的中裙制服,掛著新得到的勳章和階級,在碉堡裡四處亂晃。

  「佳娜,妳怎麼不把衣服換掉?穿這樣的話,緊急狀況發生時妳能應變嗎?」

  「不對不對!」佳娜聽見我叫她名字,連忙伸出纖細的右手食指朝著我猛搖。「長官,請叫我李.文.上.士.!」

  「叫妳的姓和官階?妳不是說會搞混嗎?」

  「嘿嘿!暫時不會啦!長官你不知道,聽見別人叫我上士,有一種地位上升了的滿足感。」佳娜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好不容易晉階了,當然要享受一下新得到的官階嘛!」

  「是這樣的嗎?」不太能理解佳娜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佳娜側頭看著我。「咦,長官你真的都不佩戴勳章的耶,難道長官你真的不喜歡勳章嗎?」

  喜歡勳章?我為什麼要喜歡這種記錄了自己殺了多少人的東西?

  突然想到,自從我入伍之後,兩次受勳都是由正規軍的指揮官頒發的;待在特種部隊的時候,雖然完成的困難任務更多,但是一個勳章也沒拿到過;埃瑪似乎從來不替屬下申請勳章的,或許是不想讓這些代表了無數血腥的東西成為我們軍伍記憶中的一個污點吧?

  「嗯,我沒有佩戴勳章的習慣。」

  「為什麼?」佳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解的神情。「這次領到的可是金星一等自由戰士勳章,是軍人的最高榮譽啊!」

  「最高榮譽?對我來說,那只不過是個第一變態殺人狂的標誌罷了。」我皺了皺眉。「想想這次我們殺了多少人,那個勳章難道不是死者的屍體堆出來的?」

  「殺人有什麼不對的嗎?」佳娜一臉『你是不是思想有問題』的表情瞪著我。

  「殺人當然不對,不然為什麼殺人犯會被判刑呢?」

  「拜託!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好不好!」佳娜一臉受不了的神氣。「不要說人會殺人,狗都會咬狗了,有哪種生物是不會彼此相殘的?」

  「這不一樣吧?」我提高了音量。「我們是人,不是其它生物啊!所以人類不會彼此相殘,這就是人和其它生物不同的地方……。」

  「聽你在亂講!」佳娜撇撇嘴。「人不會彼此相殘?那上戰場打仗難道是運動比賽嗎?那些死掉的人難道是運動的時候體能無法負荷、自己累死的?」

  「……。」

  「說不出話來了吧?」佳娜一臉得意的笑容。「有誰說了人不能殺人嗎?好像只有法律與道德那些人類才有的東西有限制吧?其實法律和道德還不都是弱勢的人類為了保護自己而弄出來的東西,為了不讓自己在競爭之中被強者淘汰,那些弱者們集中了力量,訂出了所謂的法律與道德來保護自己。」

  「而執行這種保護的,就是弱者集合起來的力量,這些集合的力量超過了強者的實力,反過來壓迫著強者遵守著弱者訂出來的遊戲規則,這才是人類與其它生物不同的地方,人類會合作嘛。」

  我無語。

  「舉個例子吧?嗯,長官你是個不喜歡殺人的變種生物,所以我舉別的例子好了。」佳娜的手指抵在白玉般的面頰上,歪著頭沈思了一會。「嗯,聽說長官有女朋友,那麼長官應該不是同性戀;這麼說吧,如果今天強姦女人不會受到懲罰的話,長官你會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呢?誠實回答我喔!」

  我再度無語,佳娜說得沒錯,面對她這樣的美女,能夠不動心起歪念的人只怕不多;而保護她的,正是她所謂「集合弱者力量制定的法律與道德」,沒有了法律與道德這類外在與內在的制約,我身為男性的天生本能一定會催促著我把佳娜給吃掉的。

  看到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佳娜嘻嘻一笑;她猜也猜得到我的回答是什麼。

  「所以說,弱肉強食是生物的自然現像,長官你所謂的人不能殺人,那只不過是較為弱勢的人以集體實力反過來壓迫較為強勢的人罷了。長官,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為什麼殺人?」

  「現在是戰爭,我必須保護自己,不然難道我伸長了脖子等人來殺?這是……。」

  「找借口,找借口,你們男人就是會找借口。」佳娜搖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滿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如果人不能殺人,那些人又怎麼能來殺長官你?長官你又何必要保護自己呢?再說,保護自己的方法多的是,長官你何不舉起雙手投降?又不用殺人,又能保護自己,一舉兩得不是?」

  「……。」

  「順便問一下,長官,你殺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很多,我記不得了。」我搖搖頭。

  「長官現在殺人的時候,還會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嗎?」

  佳娜這一句話擊中了我的要害;我回憶著攻擊卡多斯隘口的情景,當時我是抱著「必須清除完成任務的障礙與危險」的心情對著NTU士兵開火,而不是抱著殺人的心態在開火。

  竟然會把NTU的士兵當成『對像』,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已經不把人當人看了。

  「所以說,長官你還是面對現實吧!」佳娜伸出手指搖了搖。「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人殺人的世界,人殺人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和平共處只不過是能夠有條件達成的理想罷了,整天活在理想之中是會很痛苦的。」

  活在理想的世界中?我嗎?

  「嗨,說不過妳。」我歎了口氣。「妳剛剛說的有些道理,讓我一個人安靜想一下好嗎?」

  「喲,大哲學家要開始沈思人生的道理了嗎?那麼小女子這就告退了。」佳娜轉過身去正要離開,突然對著我翹起了屁股,伸手在自己被裙子包裹著緊緊的圓滑臀部曲線上拍了拍。「我剛剛忘了說,如果長官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請不用客氣,只要一句話,小女子隨傳隨到;自然界裡的雌性生物都會受到強壯的雄性生物所吸引,小女子我也是正常的自然界生物,像長官這樣的戰爭英雄對小女子我可是有著無法抵擋的吸引力呢!」

  「妳說什麼?!」

  我還沒完全理解到佳娜在說什麼的時候,佳娜已經嘻嘻哈哈地笑著跑掉了。

  ************

  不知道是什麼理由,NTU一直沒有對卡多斯隘口發動任何攻勢,而是又回到了以前那種嘗試攔截補給的作戰方法來試圖軟化我們在卡多斯隘口的防禦;這就讓我覺得不太對勁:NTU一定是有某種方法可以有效攻下卡多斯隘口,為什麼NTU卻要採用沒有什麼效率的攔截補給方式呢?

  雖然NTU並沒有進攻,但是駐守在卡多斯隘口的士兵們情緒卻變得日益煩躁;軍官開始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斥喝甚至責打士兵,士兵們彼此之間常常一言不合就動手打架,已經許多軍官和士兵因為不當管教與打架的問題而被關禁閉了。

  除此之外,士兵們也犯錯的頻率也開始增加,不久前另一個營的伙食兵竟然把洗潔劑當成調味料加在全營的伙食之中,以致於一整個營的士兵們食物中毒,全都被送去急救;我們這個營也好不到哪裡去,伙食兵竟然把糖和鹽搞混了,醬油和醋也分不清楚,做出來的伙食每一道都不是普通的難以下嚥,士兵們也因為伙食不好而精神不振,就更別提情緒不佳時並發的怨言四起了。

  雖然軍方有調查過那些伙食兵是不是受到了NTU的某種『影響』,但是什麼也沒有調查出來;而替補來的伙食兵剛開始還一切正常,過沒多久之後也開始做出很難吃的東西,最後指揮部乾脆將伙食在波扎那斯基地製作成便當,連著補給一起運到卡多斯隘口來,總算暫時解決了伙食危機。

  不過,士官兵們一直犯錯的狀況卻沒能改善,士兵們的情緒也持續不佳。

  如果這種情形繼續下去,不用等到NTU發動什麼大攻勢,只怕卡多斯隘口的駐軍就會自行崩潰了。

第四部 章8

  「傑森,最近還好嗎?」

  雖然透過了視頻通訊系統,埃瑪的容貌依舊美麗,聲音依舊甜美。

  「說真的,不太好,最近情緒很壞,而且做事常常犯錯。」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喔!」埃瑪一臉關懷的神情。「我讀了上次空襲卡多斯隘口的報告了,如果是平常的你一定不會冒那種險的,你真的把自己逼得很緊呢!」

  「謝謝,我會注意的。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應該不是我把自己逼太緊的關係吧?整個卡多斯隘口的駐軍都有情緒不佳和頻頻犯錯的問題。」

  「咦?你是說,所有駐守在卡多斯隘口的人都有這種情形嗎?」埃瑪嚇了一跳。

  「嗯。」

  「傑森,你在執行巡邏任務的時候,會感覺到情緒不好嘛?」埃瑪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還好,情緒不是特別糟。」

  「不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巡邏時的情緒,比起待在卡多斯隘口的營地裡如何?」埃瑪追問著。

  「稍微好一些吧?我不知道。」我搖搖頭,那種煩躁的情緒又湧上來了,但是我不能對著埃瑪發脾氣,一個好男人是不能對著愛自己的人口出惡言的。

  「傑森,我不知道我的猜測對不對;你知道市面上賣的音響驅蟲裝置嗎?音響驅蟲裝置藉由發出人類聽不見的聲波來驅趕害蟲,那些聲波不會讓人類有任何感覺,卻可以讓聲波有效範圍內的害蟲退避三舍,比起會污染環境又有毒性的殺蟲劑要好用得多了。」

  「知道,這有關連嗎?」

  「也許有。」埃瑪微微點頭。「如果今天NTU將類似的裝置用來攻擊卡多斯隘口呢?要改變聲波裝置的頻率並不難,只要能找到讓人類感覺不適的聲波頻率就行了;一旦卡多斯隘口的守軍受到影響,情緒因而失控,那麼守軍的作戰效率就會大幅下降,這樣NTU要攻擊卡多斯隘口就容易的多了;畢竟,不管再強的軍人,都是受到自己的情緒在主宰行動的。」

  「妳是說……NTU以聲波武器在攻擊卡多斯隘口?」

  「嗯,也許那個裝置是NTU上次佔領卡多斯隘口時留下來的,也許NTU是從遠處使用那個裝置,畢竟飛彈和子彈很難隨著死亡峽道的彎曲幅度順利地前進,但是聲波就不受這個限制;甚至可以說,死亡峽道是最有利於聲波傳遞的地形;你可能要四處找找了。」

  「我知道了,謝謝妳幫我解答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去找出那個討人厭的裝置。」

  「這是我應該做的。」結束通訊時,埃瑪給了我一個嫵媚的微笑。「記得想著我喔。」

  「我會的。」

  「還有,我看到雜誌了,封面那個女性士官是你的屬下對不對?」埃瑪換上了調皮的笑容。「不許你和那個美麗的死神走得太近!我可是會吃醋的!」

  「我……我不會的!」

  可惜的是,當我將埃瑪的看法提呈給營長的時候,營長的情緒似乎已經嚴重失控了,以致於營長對我所陳述的看法嗤之以鼻。

  「聲波武器?弗萊契中尉,你有這個時間去幻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怎麼不想想有什麼比較好的作戰方案能夠用來擊潰NTU?現在立刻解散!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看來埃瑪的推測沒錯,如果營長的反應真的是聲波武器所造成的,那麼NTU對我們發動進一波攻勢的時候,以營長的這種判斷能力,我很懷疑我們怎麼能擋得住。

  可是,我又要如何能找出NTU佈置的聲波武器呢?沒有營長的同意,我根本沒有足夠的授權可以在卡多斯隘口進行搜索,這樣當然也找不出NTU的聲波武器是裝置在哪裡──如果有的話。

  看來,也許我該去向波扎那斯基地的戰區指揮官求助了,先不說戰區指揮官的階級比我的營長高,至少戰區指揮官目前沒有受到聲波武器的影響。

  由於要爭取返回基地的時間,我放棄了駕駛戰車回到基地的想法,而去弄了一輛四輪車來當代步工具。

  「長官,你在做什麼啊?」

  看到我在檢查四輪車,佳娜雙手背在背後,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我。我注意到了佳娜似乎不像其它士兵一樣有著暴躁與情緒化的反應,也許佳娜並沒有受到那種聲波武器的嚴重影響?

  「上士,妳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或是頭痛之類的異常狀態?」我問著。

  「沒有啊?一切都很好,長官怎麼突然想到要關心我了?」佳娜促狹地微笑著,嘴角邊露出了一個深深的酒渦。「終於決定要對我心懷不軌了嗎?小女子可是歡迎之至喔!」

  看起來,佳娜似乎真的沒有受到聲波武器的嚴重影響,也許那種聲波頻率對女孩子沒有作用,或者是女孩子在精神方面的強度比男孩子強韌?誰知道。

  重點是,至少佳娜還沒有陷入瘋狂狀態;可惜的是,只靠我和佳娜兩個人是守不住卡多斯隘口的。

  「既然妳沒有不舒服,妳的駕駛技術比我好,就麻煩你駕車帶我回基地去,越快越好。」

  「回基地?發生了什麼事嗎?」佳娜顯得相當詫異。

  「理由在路上和妳解釋。」我坐上了前座,繫緊了安全帶,將預先準備好的步槍上膛,固定在武器固定架上。「快點,我們要爭取時間!」

  「好的!」

  佳娜連忙跳上四輪車的駕駛座,發動引擎,用力踩下油門,四輪車的引擎隨即一陣怒吼,在據點出入口衛兵的咒罵聲中掀起了大量塵煙,急馳出去。

  ************

  在前往基地的路上,我把關於NTU聲波武器的事情大概講給佳娜聽。

  「怪不得大家都變得異常暴躁,原來是這個原因啊。」佳娜歪著頭想了一下。「可是,長官,這樣還是不對啊?如果NTU以聲波武器對我們進行攻擊,即使用的頻率是超出人類聽覺範圍之外的頻率,我們那些聲納系統應該會偵測到聲音的來源吧?」

  「那也不見得,如果聲納操作員忽視了那個聲音來源,或者……!」

  就在這時,一個靈感突然閃過我腦中;什麼樣的聲音來源是『一定』會被聲納操作員所忽視的呢?不管NTU是把聲波武器裝置在哪裡,只要聲波能傳進卡多斯隘口來,聲納系統一定會收到並顯示出訊號的;但是,如果聲音來源是那個用來探測NTU隱形戰車的那個主動式聲納,聲納系統就會將這個聲音來源予以忽視,或者聲納操作員會將那個聲音來源予以忽視。

  以NTU執行間諜戰的能力,要在聲納運輸途中偷偷竄改聲納的頻率並不為難,或者收買維修聲納的工程師,也是一個簡單的方法。

  「或者什麼?」佳娜追問著。

  「那個用來偵測隱形戰車的主動聲納系統?」

  「有可能喔。」佳娜像個白癡似的猛點頭。「我一直很討厭那個聲納系統,每次播送聲波的時候,受到音波衝擊的感覺總是弄得我不得安寧,我本來還以為是我過敏了呢!」

  「妳不是過敏,妳只是神經比較粗線條而已;不然為什麼全卡多斯隘口就妳一個不受影響……那是什麼?」

  遠處正埋伏著三輛NTU的隱形戰車,這些戰車發現了四輪車揚起的煙塵,隨即以電漿機槍開始攻擊;密集的電漿暴雨就像是憑空出現在空氣之中一樣,朝著我們灑來。

  佳娜用力扳轉方向盤,四輪車做了一個劇烈的急轉彎,避開了電漿光束的射擊範圍。

  我突然發現,NTU真正要攔截的其實不是前往卡多斯隘口的補給,而是從卡多斯隘口往基地去通風報信的人──像是我這種急著要趕回基地的人;因為NTU的隱形戰車沒有理由冒著暴露自己位置的危險對著一輛沒有什麼軍事價值的四輪車開火,除非攻擊四輪車就是那三輛NTU戰車埋伏在這裡的真正目的。

  三輛隱形戰車就躲藏在肉眼所無法辨識的隱形護幕之中,以電漿機槍拚命地掃射著我們搭乘的四輪車。佳娜不停地轉動著方向盤,駕駛著四輪車在堅硬的火成岩地面上彎彎曲曲地全速蛇行前進;硬質橡膠車胎隨著佳娜每一次劇烈的扳動方向盤而在岩石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噪音,每壓到一個突起的石礫時,四輪車就會像兔子一樣跳躍起來,NTU戰車所發射的電漿光束暴雨般地從車旁掠過。

  「上士,妳知道……這麼顛簸的……重力變化比我駕駛飛機還……小心!」

  一道電漿光束朝著佳娜的後腦射到,我連忙伸手勾住佳娜的脖子,拉著佳娜朝我靠過來,險而又險的閃過那發會致人於死的高能電漿。

  「長官,謝啦!」佳娜趁著被我拉近的機會,突然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

  「上士,妳就不能專心開車嗎?!小心!又來了!」

  這次的電漿能量射來的位置較低,我連忙伸手在佳娜的方向盤上撥了一下,車子在一個劇烈的顫抖之中閃過了那發電漿能量;但是,車子一側的兩個輪子卻騰空了起來。

  「哇!長官你幹什麼啊!別亂動我的方向盤!」佳娜大叫著,連忙轉動方向盤,讓懸空的兩個輪子重新壓在地面上。

  「別爭論這些,快點脫離那些NTU戰車的攻擊範圍比較重要吧!不然我們只怕要一起死在這裡了!」

  「死在一起?聽起來不錯啊!」佳娜大笑著,猛力踩了一下油門,四輪車藉著突來的衝力向前彈出了一小段距離,避過了另一叢激射而來的電漿光束。

  「妳想死,我可還不想死啊!我還沒二十歲呢!」

  好不容易藉著四輪車優越的機動力逃出了NTU戰車的射程,疾馳過波扎那斯高地的荒蕪地區,波扎那斯基地的大門終於出現在我們眼前。

第四部 章9

  4-9

  「停車!停車!」在波扎那斯基地大門的安全士官朝著我們的車子猛力揮動雙手大叫著。

  好不容易才闖過了NTU的攔截而到達基地,誰知道竟然在基地大門口被負責警備的衛兵給攔了下來。

  「下士,我有急事必須通報指揮官!」不等那名安全士官走近,我立刻大叫著。「是關於卡多斯隘口的事情!」

  「那種事情我不管,我的職責是負責查驗進出者的身份。」那名下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走到四輪車旁。「證件。」

  我把軍人證遞了過去,那名下士接過證件,對著證件上的相片端詳了半天,再歪著頭看了我許久,這才慢慢轉身,朝著警衛崗哨走去。

  「下士,我知道你的職責是檢驗身份,但是你他媽的能不能動作快點?我可是有緊急事情要處理的!」我朝著那名下士的背影怒吼著。「你是沒有長腳、跑不動是不是?」

  那名下士聽到我的吼叫,轉過頭來瞪了我一眼,又回過身去,繼續拖著他慢吞吞的步伐邁向警衛哨。

  他媽的,怎麼會在這種緊急時刻碰上一個慢郎中?

  「長官,你要等他嗎?」佳娜望著我。

  「不,不等他了,我們沒有時間等人。」我搖了搖頭。「上士,直接開車去見指揮官吧。」

  「瞭解。」

  佳娜用力踏下油門,讓四輪車的引擎發出怒吼聲,一個急速起步,四輪車有如脫韁野馬一般衝了出去。

  「幹什麼?阻止他們!快開槍阻止他們!」

  見到我們駕車朝著基地內直衝,那名下士這次倒是迅速無比地從警衛哨之中跑了出來,命令著他的班兵朝我們開火。

  我突然發現,最難對付的敵人其實不是NTU,而是和你作對的自己人;那名下士命令其它士兵朝我開火,我究竟該不該還擊呢?不還擊的話,只怕我會死在亂槍之下;還擊的話,打傷打死自己人的行為又算是什麼?

  可是,現在我卻別無選擇必須開火還擊;我是來通報軍情的,如果我死了,NTU就很有機會能再次攻下卡多斯隘口;到時候我們又要犧牲多少士兵的性命去收復據點?

  取下架在武器架上的步槍,我瞄準了那些士兵們的手臂開槍,讓那些士兵們因為手臂受傷而無法持槍瞄準;即使是不得已朝著自己人開火,能夠減少傷亡的時候,就盡量減少傷亡。

  在大門口附近的駁火槍聲吸引了附近士兵們的注意力,幸好的是,當這些士兵們趕到大門附近的時候,我們的四輪車早就已經駛遠了,免去了一場可能會擴大的誤會。

  「對著自己人開槍,還真像是長官你的作風。」佳娜笑著。

  「像是我的作風?這怎麼說?」

  「我的屁股就挨過長官的一發炮擊啊!」佳娜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到現在都還覺得痛呢!」

  原來佳娜還記著上次我朝著她的戰車開火的事情啊?

  「嗨,你以為我喜歡?要不是妳不聽命令擅自行動,我也不會被逼得用開火的方式去制止妳。」

  「就像那些衛兵朝著偷跑的我們開火一樣?」佳娜撇了撇嘴。「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雙重標準,說一套、做一套;嚴以待人、寬以律己。」

  「好吧,或許他們也不喜歡,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忍不住搖頭。「我只希望趕快把情況報告給指揮官,把問題解決掉。」

  佳娜又是撇撇嘴,臉上一個不屑的冷笑;我沒有心情去理會她,事情會發展成自己人互相開火的混亂局面已經夠讓我頭痛的了。

  什麼時候這種混亂才會終止?什麼時候戰爭才能結束?

  在指揮大樓前,我們又被負責警戒的安全士官給攔了下來。

  「長官,你沒有得到許可,我不能讓你進去。」那名中士很警戒地瞪著我手上的步槍。

  「好吧,你們要怎麼樣才會同意讓我進去?是要等到NTU攻陷卡多斯隘口之後你們才會相信我真的是來報告軍情的?」

  「長官,我個人是相信你的,但是規定如此,我們必須照著規定來做。」那名中士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不過,也許我可以替長官傳個口信?」

  還好,這次碰上的是個認真做事的傢伙。

  「好,麻煩你替我傳話給指揮官:NTU以聲波武器對卡多斯隘口進行攻擊,我們駐守在那邊的弟兄們都受到了影響,現在的戰力相當低落;如果NTU利用這段時間發動攻擊的話,卡多斯隘口只怕守不住!」

  「請稍等,我這就去傳話!」那名中士隨即轉身跑進指揮大樓裡,留下他屬下的士兵們監視著我的行動。

  我把槍抱在胸前,倚靠著四輪車站著;現在消息已經傳進去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

  指揮官顯然很重視我的情報,因為指揮官命令那位中士直接帶我去作戰簡報室,而當我抵達作戰簡報室時,指揮官和他的參謀們才正要坐入座位之中。

  沒等所有的人坐定,指揮官就示意我開始進行狀況簡報。

  「中尉,你是說……」聽了我的簡報,指揮官的眉頭皺得老高。「NTU以某種細節不明的聲波裝置,對隘口的守軍進行精神方面的打擊?」

  「是的,長官。」

  「你不知道NTU是從哪裡進行聲波攻擊的,只是懷疑NTU可能在我們的聲納探測器上動了手腳?」

  「很抱歉,是的。」

  「嗯,大家有什麼建議嗎?」指揮官看著他的參謀們。

  「長官,當務之急應該是先穩定士官兵們受到影響的情緒。」其中一名掛著少校官階的參謀官說著。「即使是還保持著清醒的弗萊契中尉,都會因為聲波武器的影響而無法自制地和大門警衛駁火,其它士官兵的狀況之糟可想而知;這種情況繼續惡化下去的話,根本不需要NTU發動攻擊,我們駐守在隘口的士兵們只怕就會開始自相殘殺了。」

  「我同意這個看法。」另外一名參謀附和著。

  「我也是。」

  「我也……。」

  「嗯,那麼就這麼辦吧。」指揮官站了起來。「先從治標的措施開始:立刻召集所有能動員的醫護兵編組任務隊伍,調度足夠的隔音耳罩,先把士官兵的情緒緩和下來再說。再來調集聲納技術人員,前往檢查聲納系統是否遭到惡意改動,並盡量查出NTU進行聲波攻擊的位置,大家立刻開始行動。」

  聽到指揮官這麼說,其它高階軍官們紛紛起身離座,前去執行自己責任範圍內的任務。

  「長官,我建議最好多帶一些護衛部隊。」趁著指揮官還沒離開,我連忙說著。「如果NTU真的是在我們的聲納探測儀上動了手腳,我們就必須關閉聲納以免士兵們繼續受到影響,這樣NTU就可以趁我們聽不見的時候發動攻擊,我不認為受到聲波武器影響的弟兄們能有足夠的作戰能力,多帶點護衛部隊可以暫時替代一下失去戰鬥力的守軍。」

  指揮官皺眉思考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中尉,你的建議很好,我會照你說的話去做的。」指揮官拍了拍我的肩膀。「趁著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需要你的作戰能力,中尉。」

  「是,長官。」

  雖然我並不喜歡自己的『作戰能力』得到重視,但是清靜的休息時間永遠是不會嫌多的。

  ************

  指揮官只花了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就組織了一支規模將近一千人的任務部隊,並立刻朝著卡多斯隘口出發;為了讓我能抓出NTU埋伏在路上的隱形戰車,出發前指揮官還特地調撥出了一個戰車排給我指揮。

  不過,當這支隊伍急忙前往卡多斯隘口的時候,路上卻完全沒有接觸到任何NTU的單位,這就讓我相當擔心;NTU可能是正在集結兵力打算進攻卡多斯隘口,或者更糟糕的,NTU已經攻下卡多斯隘口了?

  幸好我們抵達卡多斯隘口的時候,隘口飄揚的仍然是VMA的旗幟。

  一到卡多斯隘口,醫護兵們立刻抓著充填滿鎮靜劑的注射槍跳下車子,只要見到人,不由分說地抓住那個人的手臂就是一劑鎮靜劑打下去,然後再拿出隔音耳罩套在那個人的頭上,既可以防止那個人繼續受到NTU聲波武器的影響,也可以當作是已經注射過鎮靜劑的標誌;不過,有些比較搞不清楚狀況的士兵們拿下了耳罩,以致於多挨了醫護兵的幾劑鎮靜劑注射。

  我的任務,則是帶領著之前護衛車隊的部隊,暫時接手卡多斯隘口的防禦;我將一個營的六十輛戰車安排在卡多斯隘口前方,所有車輛全都掛上了偽裝網,只等著NTU的戰車出現,我們就可以從隱蔽位置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當醫護兵忙著對受到聲波影響的士兵們進行藥物處理的時候,聲納技術人員則開始對架設在卡多斯隘口的三座聲納探測器檢查。檢查結果不出所料,主動聲納所發送的聲波頻譜被人做了小小的改動,從原本「應該是對人體無害」的超音波頻譜轉換成了「會造成人類精神煩躁」的頻譜;技術人員們二話不說立即關閉聲納探測器,以便能夠將頻譜設定進行覆寫。

  「來了。」幾乎就是在聲納技術人員關閉探測聲納的時候,我感覺到了NTU的大規模部隊移動。「NTU隱形戰車,很多。」

  「傑森,他們的數量會不會太多了?」戰車營的營長從無線電呼叫了進來。「連我這個不知道怎麼找出隱形戰車的人,都可以看得到那些戰車移動時捲起的煙塵,他們的數量可能會超過一百輛!」

  「有些是裝甲運兵車,可以暫時先不理會;我們先打戰車就行。」我在目標數據交換儀上輸入開火坐標。「再讓他們靠近一點,等我們先用練習彈的螢光粉末將NTU戰車標示出來,我們就可以在近距離痛宰他們一頓。」

  「好吧,聽你的。」

  我將開火坐標送出去給我指揮的這排戰車,每一輛戰車都瞄準了一個開火位置,就只等著我的開火命令。

  「長官,是不是可以下達開火命令了?」佳娜催促著我。「敵方前鋒都已經迫近到埋伏隊伍的三千公尺內了」

  「別急,再等一下。」

  「再等?再等下去的話,我們的戰車會被發現的!」佳娜不滿地反駁著。「我們的偽裝網可以騙過雷達,卻騙不過近距離肉眼觀測啊!」

  「我知道,再等一下。」

第四部 章10

  4-10

  等待著NTU的部隊又前進了五百公尺,現在的距離已經近到前鋒的VMA戰車能夠一炮擊毀NTU戰車的距離,我下達了命令。

  「戰車偵查排,開火射擊!」

  四發練習彈從我這一排的戰車發射出去,落在NTU的車隊之中,螢光粉末四處灑布著,將隱形的戰車染得晶光閃閃。

  就在練習彈炸開的同時,NTU車隊之中的某些車子開始朝著天空噴灑水霧,或者某些看起來類似水霧的液體;那些水霧落在沾染了螢光粉末的戰車上時,粉末所釋出的螢光隨即黯淡了下來,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以致於正在轉動戰車炮塔進行瞄準的炮手們失去了目標。

  「傑森,那是什麼東西?!」營長的通訊傳了進來,聲音裡透著驚惶。

  也難怪營長驚惶,現在卡多斯隘口的聲納探測儀正處在關閉狀態,我們無法以聲納探測並標示敵軍的精確位置,而用來標記敵方隱形戰車位置的螢光粉末又會被敵方洗掉,沒有辦法正確標記出敵軍位置,戰車根本就無法開火射擊。

  我記起了在卡多斯隘口淪陷之前的那次運補車隊護衛任務,當時我們碰到的NTU隱形戰車在染上了螢光粉末之後掉頭就跑,多半是為了將螢光粉末帶回去做樣品,而且NTU還調派了空中支持來預防我們追擊那些染了螢光粉末的戰車。

  既然取得了螢光粉末的樣品,以NTU的高度科技能力,要研發出能中和螢光粉末的藥劑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我猜是某種螢光中和劑,用來去除螢光粉末的。先打那些能夠釋放螢光中和劑的化學車!我把那些化學車的位置傳給你們,可以用同軸機槍先掃射標定位置,看到機槍子彈擊中目標的火星時立刻開火射擊!」

  「知道了,快點把目標數據傳來!」

  我將那些化學車的位置標示在目標數據交換儀上傳了出去,埋伏的戰車群隨即在營長的開火命令之下,開始瞄準化學車開火;先是主炮同軸機槍的子彈在空中飛舞著,撞擊在隱形的NTU化學車車體上發出火星,早已經瞄準好設定方位、只等著看到機槍子彈撞擊目標的火星以便開火的戰車群隨即開火射擊,十幾發穿甲彈幾乎同時擊中了那些化學車,將裝甲並不是很厚的化學車擊毀,密封在化學儲槽裡的溶劑流了滿地都是。

  但是,NTU的戰車群也隨即依據我方戰車開火時釋出的噪訊,標定了我方開火戰車的位置進行反擊;有九輛戰車在NTU的第一輪炮火攻擊下遭到擊毀,接著又是四輛。

  好不容易,等待著漫長的八秒裝填時間過去,炮手終於傳來了主炮裝填完畢的報告。

  「戰車偵查排,射擊!立刻後退並採取迴避動作防止NTU反擊!」

  四發練習彈再度落在NTU的車隊之中,再度將NTU的隱形戰車染得都是螢光粉末;不過,NTU所噴灑的螢光中和劑顯然具有殘留性質,那些落在隱形戰車上的螢光粉末所發出的螢光逐漸減弱,一下子又被殘留的中和劑給中和掉了。

  不過,我方戰車把握著NTU戰車群染上螢光粉末的那一瞬間,四十四門戰車主炮同時開火的巨響迴盪在死亡峽道之內,伴隨著莊嚴有如雷神震怒時的神諭之聲,十七輛在近距離遭到脫殼穿甲彈射中的NTU戰車炸了開來。

  就在這時,幾聲金屬碰撞聲響起,NTU的質量加速炮炮彈擦過我的炮塔;幸好我們的距離和NTU戰車之間的距離比較遠,而且我們是停在高地上,自下而上仰射的NTU炮彈斜斜擊在厚實的正面裝甲上,一一彈了開去。

  但是,我們的戰車旁邊仍然是傳來了一聲爆炸巨響;四號車的駕駛員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錯將動力排檔排入了前進檔,以致於戰車向前行進了一小段距離,導致車身暴露在NTU的火線之中;一髮質量加速炮炮彈隨即從四號車僅有薄弱裝甲保護的底盤射入,擊毀了四號車,被引爆的車上彈藥隨即將車子炸了開來。

  沒有時間替陣亡的弟兄們哀悼,現在每一輛戰車都必須替自己的生存進行奮鬥;由於VMA戰車在開火過後,需要八秒鐘的裝填時間,NTU戰車卻只需要三秒,在戰車無法開火的這段時間裡,每輛戰車都加足了馬力全速行駛著,希望能增加對方瞄準上的困難度、或者能讓自己及時隱藏到掩蔽物後方;即使全速疾行所能發揮的效果有限,但是這些為了增加戰場存活率而執行的動作,有時候真的就是能不能活著回家的關鍵。

  VMA的戰車在閃避,NTU的戰車也忙著射擊;雖然VMA的戰車在性能上處於劣勢,可是VMA的戰車卻有足夠淹死NTU部隊的數量優勢;殘存的NTU戰車群焦躁地開火著,希望能將VMA的戰車數量盡可能減少,以降低下一次VMA戰車開火時自己被擊中的機率。

  死亡峽道裡正上演著死亡的舞蹈,VMA戰車的燃氣渦輪引擎怒吼著,推動著龐大笨重的車體以不規則路線快速行進,彷彿體態過於癡肥的舞者正在為了爭取自己最後一次演出的機會而賣力表演著有些笨拙的舞蹈;一輛接著一輛的VMA戰車在NTU的攻擊之下遭到擊毀或癱瘓,死亡峽道之中越來越多燃燒中的殘骸,而跳著死亡之舞的舞者則是越來越少。

  我計算著自動裝彈器裝填彈藥的時間,數到六秒的時候,我下令偵查排的戰車重新回到原先的開火位置,正好在彈藥裝填完畢時回到了可以俯瞰死亡峽道的位置。

  「戰車偵查排,依照標示位置開火射擊!」

  三發練習彈再度將NTU的隱形戰車群染上了色彩,而一直等待著這機會的VMA戰車群毫不猶豫地掌握機會,猛烈地以主炮火力痛擊著NTU殘存的戰車;二十九門主炮交錯開火的連串聲響彷彿雪崩時的巨響一般吞噬了八輛NTU戰車,殘存的NTU戰車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勝算,領著裝甲運兵車群很乾脆地掉頭撤退了。

  雖然擊退了NTU的進攻,但是卻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戰車成為死亡峽道之中曾經發生過慘烈戰鬥的新見證,其中還包括了戰車第三營的營長,那位雖然我只在出發前見過他一面、但是卻讓我感覺到親切長者風範的部隊領導者。

  一陣微風吹過死亡峽道,夾帶著陣陣金屬和人體組織同時燃燒過後的特有焦臭味道。戰車乘員們常常抱怨戰車密閉之後的空氣品質很差,都喜歡在非警戒的時候打開頂艙蓋、探出頭來呼吸所謂『新鮮空氣』;但是,我現在發現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夾著焦臭、令人作嘔的『新鮮空氣』了。

  如果說,這就是所謂戰火的味道,那麼,我又一次肯定了我不喜歡這種味道,非常不喜歡。

  還需要多久,這種味道才會消逝?

  ************

  探測用聲納的頻譜複寫作業很快就完成了,一些受到有害聲波影響比較嚴重的士兵們也已經後送,卡多斯隘口又回復了一般狀態──作戰時的一般狀態!

  要是沒有這場戰爭,卡多斯隘口這邊應該只會是喜愛郊遊遠足的人們健行踏青的地點和露營的場所,而不是各種殺人武器互相射擊與堆積著士兵屍體與裝備殘骸的墳場。

  好消息是,VMA在聖塔納斯戰區獲得了重大勝利,聖塔納斯戰區的NTU指揮官有條件投降,他的條件就是VMA必須讓他的部下和平離去。

  當新聞轉播著NTU指揮官與VMA指揮官坐在談判桌前簽下聖塔納斯戰區的停火協議時,士兵們幾乎都擠進餐廳來觀看著新聞轉播;當NTU指揮官滿臉落寞表情、伸出手與帶著愉快微笑的VMA指揮官握手時,不但報導現場鎂光燈閃個不停,觀看的士兵們也是大聲歡呼了起來。

  接著,是金星獨立政府的元首和國防部長的講話,元首聲稱著這是『正義的勝利』,而國防部長則說這是士兵們血淚換來的勝利果實,並期許著其它戰區的軍人們能有同樣的優秀表現,盡早將入侵者驅退。

  不過,這個勝利是流了多少血換來的?麥可的血、查理的血、卡特、彼得斯、班廷、邦茲……以及許多我不知道名字的人……。

  勝利的果實總是以大量的鮮血灌溉出來的。

  我對於那些精神奕奕、口沫橫飛地發表著長篇大論的高階官員沒有什麼興趣,我的注意力都放在埃瑪身上;在新聞轉播偶爾拍攝到的畫面裡可以看見埃瑪也出席了這次停火與受降儀式,雖然只是以隨從人員的身份靜靜地站在一旁而已。

  埃瑪又憔悴了不少,為了取得勝利,埃瑪整天忙於運籌帷幄的作戰規劃;這種腦力上的持續消耗比起體力消耗更是折磨人,總算埃瑪的努力有了代價,聖塔納斯地區的NTU勢力終於投降了,相信以後埃瑪應該會輕鬆不少,如果VMA沒把埃瑪調去別的戰區參戰的話。

  別的戰區,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士兵們以自己的鮮血在不同的大地上耕耘與灌溉著,又有多少土地能灌溉出勝利的果實來呢?

第四部 章11

  4-11

  聖塔那斯戰區的勝利消息著實鼓舞了士兵的士氣,最近不管走到哪裡,聽見的都是在談論聖塔那斯戰區大勝的消息;指揮部大概也認為士氣可用,打算在這段時間向NTU發動攻勢,大批的部隊湧入了卡多斯隘口不說,連指揮官都親自駕臨卡多斯隘口,並把所有營級和連級的軍官都召集起來開會。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進攻NTU設立在裴斯地區的一個基地。在裴斯基地駐有約兩千人的軍力,NTU以裴斯基地執行最前線的空中以及陸上任務,同時裴斯基地靠近死亡峽道,封阻了我方經過死亡峽道朝向NTU主基地發動攻擊的任何可能性。」

  負責替指揮官進行簡報工作的作戰官以雷射光筆標記著立體投影地圖上的一個插有藍旗的圓點。

  「裴斯基地在戰術地理位置上有著無法忽視的重要性,如果我們希望能將NTU從波扎那斯地區趕出去,我們就必須先將裴斯基地予以剷除。」

  「這次作戰,我們將採取多頭鉗形攻勢,裝甲第四團和裝甲第六團由正面進攻……。」作戰官的雷射光筆在地圖上畫出了虛擬線條,一個紅色箭頭隨著雷射光筆描過的軌跡指向了代表NTU裴斯基地的藍色旗幟。「裝甲第五團從西側進攻,裝甲第七團則由東面進攻;此外,空軍也有五個航空團會支持作戰,我們將有超過兩百架的戰鬥機會出現在戰場上。」

  VMA的一個裝甲團包含有兩個戰車營和三個裝甲步兵營,每個營至少有六十輛車和一千兵員;一次派出四個裝甲團、一千兩百輛裝甲車與兩萬人的規模攻擊一個兩千人的基地,這可真是大手筆的行動了。或者該說是用人海戰術淹死敵人的作戰方式?

  「長官,請問……。」有一名營長舉手發問。「我們不在進攻之前先行軟化對方防禦嗎?雖然我方有四個團的兵力,但是這樣正面硬攻,損失豈不是會很重?」

  「問得好,上尉。」作戰官點頭。「雖然特種部隊的弟兄會在作戰發起之前盡量軟化敵方的防禦,但是我們不能期望光靠著特種作戰將敵方趕出波扎那斯地區;我們必須盡快將NTU從我們的土地上驅逐出去,以免NTU的勢力隨著更多來自地球的增援到來而日漸強大,我們現在就有足夠的兵力,以四個團一千輛車和兩萬兵員的規模,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至於損失是必須付出的,這是戰爭,戰爭是避免不了傷亡的。」

  聽作戰官這麼說,我有一種像是在買東西的感覺:要『買』下裴斯基地需要一大筆的『金錢』,而我們現在就有這麼多的『錢』可以用來買地,所以我們買了;講得好像我們這些士兵都是硬幣還是鈔票上的人頭圖像而已,是一種拿來交易的資產。

  問題是,士兵們並不是硬幣或是鈔票上的人頭圖像;硬幣或鈔票上的人頭圖像是沒有生命的,每個硬幣都是相同的,每張鈔票也都是相同的,就除了上面的流水序號不同而已;但是士兵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親人,沒有一個士兵和其它的士兵是相同的。

  只是,一萬個硬幣和一萬名士兵,在那些負責管理的高階人員眼中,硬幣數量或士兵人數都只不過是個統計數字而已,而硬幣和士兵則是統計上的單位。要攻下裴斯基地需要這麼多數量的『士兵』,我們有的士兵比這個數量多,所以我們『付』得起?士兵又不是錢!

  錢付出去了還是錢,只是換了個擁有者而已,但是士兵陣亡了就是陣亡了,陣亡士兵的生命從此就消失了;錢幣上面的人頭圖像並不會對我們拿他們來交易的行為表達意見,但是對於自己的生命被當成交換勝利果實的代價,士兵們又會怎麼想呢?不過,即使士兵們有所想法,那麼多的聲音,這些高階軍官也不會聽見的吧?

  話說回來,如果錢幣上面的人頭圖像能夠說話,也許他們也會對於我們拿他們來交易的行為提出抗議吧?

  我很懷疑,即使我們的兵力足夠,而且趕走NTU也的確是刻不容緩的當務之急,但是真的有必要冒著大量犧牲的風險發動大規模的作戰嗎?就只是為了「快那麼一點把敵人趕走」而已?

  或者是因為聖塔那斯地區獲得了勝利,而導致了波扎那斯地區的指揮官受到了來自高層的壓力?

  會議結束之後,各團又分別召集了一次團級作戰會議;不出所料,我們裝甲第五營被指派為裝甲第七團的先遣部隊,團長的理由是第五營的戰鬥力最強,最好的鋼自然要用在刀口上。

  「這可真是盛名之累了。」營長是苦笑著向我這麼說的。誰都知道先遣部隊所受的打擊是最重的,被指派到炮火最猛烈的位置上,相信沒有人會感到愉快的。

  不過,營長並沒有把我的連指派為整個營的先鋒,而是要我躲在後衛位置,負責抓出敵方的隱形戰車就好。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於看不見的敵人是很難給予有效打擊的,不管防禦火力再強大,NTU的防禦工事並不會隱形,但是NTU的戰車卻會。

  ************

  一千兩百輛各式裝甲車輛的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如果經由死亡峽道前往裴斯基地,由於死亡峽道的交通承載能量有限,花費的時間將會很久,所以作戰指揮官選擇了直接從波扎那斯高原上開過去;一千兩百輛各式裝甲車組成了綿延將近五公里的龐大車隊,掀起了大量的砂石煙塵,浩浩蕩蕩地開往裴斯基地。天空之中也隨時有著至少二十架的戰鬥機在盤旋警戒著,護航著車隊免受NTU的空襲。

  在路上遭遇到了一次NTU的空襲,可是在天空中二十架戰鬥機的攔截之下,四架NTU攻擊機只有一架穿透了護航戰鬥機的攔截;而在那架倖免於遭到空中攔截的攻擊機能夠投彈之前,機動防空火炮就在天空中佈滿了高速防空機炮的炮彈,而其它射程內的裝甲車輛也以重機槍加入對空掃射的行列,密集的彈雨組成了綿密無比的對空火網,當場將那架NTU攻擊機給擊落。

  大隊並沒有在路上承受太嚴重的損失,而NTU的基地幾乎在視線之內了;四個團合計約一千兩百輛車,這是相當可怕的大規模兵力,甚至不需要開火,光是用輾壓的都足以輾平整個裴斯基地。如果NTU沒有一定程度以上的反裝甲武力,沒有辦法在這些戰車衝入基地之前摧毀足夠的戰車,那麼NTU裴斯基地的陷落幾乎是可以確定的結局。

  為了預防NTU有足以反制裝甲縱隊的反裝甲戰力,特種部隊的弟兄們已經潛入了裴斯基地,爆破了不少停放在停車場內的無人戰車,據最新的情報指出,我們會遭遇到的戰車可能不超過兩個連的數量。

  一千兩百輛各式裝甲車輛對上最多三十二輛的戰車,就算計入了基地的反戰車陣地火力,即使NTU有著科技優勢,VMA光是靠著數量都可以淹死人。

  「裴斯基地已經在望。」作戰指揮官下達了命令。「各團依照作戰規劃,各就攻擊位置,開始攻擊!」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物體在高速飛行時撕裂空氣的聲音;許多的火箭落在車隊前方,將彈頭上搭載的次彈頭灑布了滿地。

  那些從火箭上灑布出來的次彈頭在落地時並沒有立即爆炸,但是當先頭戰車壓過那些沒有爆炸的次彈頭時,那些次彈頭卻紛紛爆了開來,以致於先頭戰車的履帶被炸斷,失去了行動能力,而整個車隊也因為失去機動力的車輛擋住了去路,一時之間隊形大亂。

  「是NTU的空射式地雷!所有車輛立刻右轉,我們必須盡快脫離NTU的佈雷範圍!」

  幸好裝甲第七團是負責從東側進攻裴斯基地的,團隊的位置是位在車隊右方,我們連隊又是在後衛的位置上,沒有捲入前方因為戰車壓到地雷而造成的混亂之中,要脫離車隊並不會太困難。

  聽到我的轉向命令,佳娜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力地扳動操縱桿並踏下油門,戰車迅速原地轉了九十度之後向著右方馳了出去;連隊上的戰車也隨即轉向隨著離開,再來是其它連隊的裝甲車輛也緊跟著我們的後面脫離車隊。

  NTU持續地以火箭投射空射式地雷到我們車隊的隊形中,成功困住了將近大部分的車輛,只有位在車隊周圍的一兩百輛裝甲車輛有機會脫離,其它一千多輛戰車都被空射式地雷所困住而無法行動。

  基本上,那些被地雷所困住的車輛和被擊毀是差不多的;被困住的戰車無法行駛,一旦壓到地雷而導致履帶被炸斷,那就真的沒有辦法繼續行駛了;而且我們的戰車上沒有存放太多的糧食與飲水,NTU即使不派出他們的戰車來擊毀我們的戰車,我們的車輛乘員也會因為缺乏食物和飲水而死。

  「所有車輛,試著駛離地雷區。」作戰指揮官的痛苦聲音從通訊頻道裡傳了出來。「履帶被毀的車輛乘員就棄車步行,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接到命令之後,地雷區內的車輛隨即紛紛轉向試著駛出地雷區,不過,大多數車輛都壓到了地雷而導致履帶被炸斷,外圍失去機動力的車輛阻住了內圈車輛的去路,以致於那些車輛的乘員都只能棄車步行了。

  還好,對於步行的人來說,要看見落在地表上的NTU空射式地雷並不困難,而那些地雷是觸發式的,有人踩到地雷或是車輛壓到地雷才會爆炸,因此下車步行的車輛乘員們沒有受到地雷的太大危害。

  可是,殘餘能動的車輛只有一百多輛,這些車輛無論如何沒有辦法載運整個隊伍將近兩萬名士兵;我們必須在這裡護衛著步行的人員,等到基地派出載運士兵的車輛將這些人員接送離開才行。

第四部 章12

  4-12

  雖然NTU用火箭投射的地雷癱瘓了我們一千多輛的戰車,逼得我們的所有人員必須下車走路,但是NTU卻沒有趁機對著已經被弱化的我方部隊發動攻擊,甚至連基地派遣出來的接應車隊都沒有任何與NTU部隊的接觸,順利到達了我們這裡,現在正有許多的裝甲車組員與沒了步兵戰鬥車的機械化步兵正井然有序地排隊等著上車。

  即使我們還有著一百多輛車在這裡護衛著步行的人們,我始終覺得NTU沒有趁機攻擊我們非常地說不過去;我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很快就變成了壞消息:將近有三十輛的NTU戰車和許多裝甲車埋伏在車隊回去的路上,狠狠痛擊了回程的車隊一頓;NTU集中了他們的兵力,利用我們車輛不足、必須分批運送人員的條件限制,在路上伏擊了我們第一批返回基地的人員。

  三十輛的NTU戰車一下子就把五十幾輛負責護衛的戰車盡數擊毀,然後配合著裝甲車和步兵掃射我們的運輸車輛和人員;八千名士兵不是當場被殺就是投降,被NTU給解決的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當車隊被攔截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我們的士兵們都變了臉色;失去了運輸的交通工具,殘餘下來的一萬名人員將沒有辦法順利返回基地,即使大家願意走路回去,也會因為食物飲水等等補給不足,只怕還沒走到半路就會先餓死渴死,或者是因為沒吃飽肚子導致體力不濟而累死,就更別提還有可能會在半路上遭到NTU截擊而被殺死。

  寂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作戰指揮官召集了殘留的人員開始宣佈命令。

  「我們這邊還有五十幾輛能動的車子,以外部攀附負載的方式還能運輸約六百人;所有的軍官立刻上車,跟隨車輛返回基地;其它士官兵,前往NTU基地……投降……!」

  作戰指揮官是扭曲著臉擠出『投降』這兩個字的,很顯然命令士兵們投降的決定令他相當痛苦;而士兵們也是面面相覷:投降?這一萬多人投降到NTU那邊去,只怕是破記錄的大規模了吧?不知道NTU有沒有這麼大規模的戰俘收容能力?

  不過,不投降的話,士兵們除了死亡就沒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

  「這次作戰會失敗,完全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再連累各位了!」作戰指揮官深吸了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不要再拖延了,軍官立刻上車,還能動的車子由裝甲第七團第五營營長指揮,立刻返回基地!動作快!」

  高階軍官們紛紛爬上裝甲車,抓住車輛外部的突起物來穩固身體,我們的戰車上也攀附了七名軍官;然後,在我們營長的命令之下,所有裝甲車輛排成了二路縱隊,朝向卡多斯隘口前進。

  一聲槍聲傳來,當我們朝向槍聲源頭望去時,正好看到作戰指揮官倒在地上,大量的鮮血從頭部側面流出,染紅了岩石的地面,而指揮官左手握著的手槍依舊冒著淡淡白煙。

  「唉,我們走吧……。」營長疲倦的聲音由通訊系統裡傳來。「必須快點返回卡多斯隘口才行。」

  ************

  沿著死亡峽道返回卡多斯隘口雖然可以躲開NTU的空中襲擊,但是卻躲不掉NTU的地面部隊伏擊。

  壞消息中的好消息則是,等在我們回家路上的NTU戰車只有四輛,而不是先前的三十輛,NTU必定是將主力部隊調回去殲滅我們的殘餘部隊,只留了四輛車下來進行阻斷交通的任務而已。

  好消息中的壞消息則是,雖然我們這邊有五十幾輛車,有著和NTU的戰車正面對決的實力;但是我們的車子外面都攀附著軍官,那些軍官的血肉之軀可有沒辦法抵擋NTU戰車的主炮射擊。

  當然我們可以把那些攀附的軍官先放下來再去接戰NTU的戰車,但是,如果營長不知道前方有NTU的戰車在等著我們,營長又怎麼會同意把那些負載的軍官放下來?

  如果我能夠不必為了自己超能力曝光的事情而煩惱就好了,我只要很簡單地告訴營長前面有敵人就可以了;可是,現在我卻得煩惱著該怎麼通知營長關於前方有NTU戰車的事情。

  我還是打開了通訊頻道聯絡營長,畢竟不能讓那些軍官在戰鬥之中喪失生命。

  「長官,我們是不是該派人去前面探個路?或許前面有NTU的戰車埋伏著等待我們,就像NTU截擊上一批車隊一樣;一旦接戰的話,那些不受裝甲保護的軍官傷亡會很重。」

  「也說得是,那就麻煩你派人出去探探路了。」

  聽到營長同意了我的提議,突然之間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覺。

  「好的,我這就去探個路,一下子就回來。」

  我先通知了攀附在我車外的軍官下車,命令連上其它戰車就地待命等我回來,這才要佳娜駕駛戰車繼續前進。

  「只有我們去探路嗎?」佳娜問著。

  「是啊,妳駕駛戰車的技術那麼優秀,人帶多了反而只會礙手礙腳佔空間,還不如留出空間讓妳盡情發揮技術。」

  「是啊,長官說的沒錯。」佳娜笑了起來。

  「雷恩,裝填脫殼穿甲彈,主炮控制權轉給我。」我向著炮手下令,炮手隨即將彈藥選擇轉換到脫殼穿甲彈,並且將主炮控制系統切換到車長的備用系統。

  雖然戰車正面有著重裝甲防護,使得戰車主炮很難在遠距離擊穿戰車的正面裝甲,但是戰車正面並不是完全沒有弱點的;首先是炮塔與車身之間的縫隙,如果被脫殼穿甲彈命中這道縫隙,整個炮塔就會被硬生生從車身上扯掉;另外主炮也是一個弱點,主炮被擊中而損毀的戰車就失去了其攻擊威脅性,從而失去了戰車的價值。

  另外像是駕駛員觀測窗口也是一個弱點,一旦炮彈擊中駕駛員觀測窗,不但會將駕駛員當場擊斃,透入車內的炮彈或是破片也有可能因為在車內反彈來去,而將其它乘員一併殺死或殺傷。

  一般來說,要以主炮從遠距離擊中戰車的那些弱點是很困難的,但是我可以應用我的感知能力來預測彈著點,如果我能夠成功襲擊NTU戰車的弱點,再配上佳娜的優秀駕車技術閃躲敵方炮火,以一輛戰車單挑四輛NTU戰車不是沒有勝算的。

  沿著死亡峽道前進,路上除了巨大的石頭以外,還有許多已經嚴重銹蝕的VMA戰車殘骸,都是開戰之初、抵擋NTU入侵時遺留下來的。

  「接觸,十二點鐘方向多輛NTU隱形戰車,估計距離四千五百公尺。」我報出了目標方位距離。「上士,距離敵人還遠,我們先找掩蔽如何?」

  「敵人在哪裡?我看不見!」佳娜有點急躁地反問著。

  毫無疑問,那四輛NTU隱形戰車必定早就發現我們的戰車了,可是,那四輛隱形戰車卻只是轉過炮塔來對準我們的車子,並沒有將車身正面轉過來朝向我們,而是任由裝甲較為薄弱的車身側面暴露在我的戰車炮口之前。

  也許他們認為只有一輛VMA戰車,不值得轉動車身以致於揚起塵埃暴露自己的蹤跡;而另一個NTU戰車沒有行動的理由,可能是他們認為即使我們會開火,也會先以能灑布螢光粉末的練習彈來標定他們的位置;VMA戰車的主炮裝填時間需要八秒鐘,在我的戰車主炮裝填完第二發炮彈之前,他們有著足夠的時間可以擊毀我的戰車。

  有人說自作聰明的人常常會害死自己,現在那些NTU隱形戰車就自作聰明地認為我看不見他們,即使看得見,第一發炮彈也是練習彈而不是穿甲彈;他們即將為此付出代價。

  按下了發射主炮的電鈕,脫殼穿甲彈飛越了四千多公尺的距離,命中了一輛NTU戰車的側面,穿透了引擎室旁不算太厚的側面裝甲,摧毀了NTU戰車的高能動力系統,整輛戰車隨即陷入電漿爆炸的火焰中。

  其它三輛NTU戰車沒有想到我發射的竟然是脫殼穿甲彈,因此僚車遭到擊毀的事實震撼了那些NTU戰車的乘員;等到他們回過神來準備要開炮的時候,佳娜已經操縱著戰車駛到了一顆大岩石後方,那些NTU戰車們失去了目標,自然也沒有辦法開火。

  NTU戰車沒有辦法從他們的位置開火攻擊我,因此NTU戰車紛紛發動了引擎行駛起來,開始轉換位置,希望能夠取到一個可以瞄準我的射擊視線。

  「……四……五……六……上士,車子移出去一點讓我開火!」

  數著自動裝填裝置裝填彈藥的時間,在裝彈程序即將完成的時候,我下達了移動命令;配合著我的命令,佳娜調整車身的方向,讓戰車斜著駛出了岩石的遮蔽;我隨即瞄準了另一輛NTU戰車開火,脫殼穿甲彈準確地射入了炮塔與車身的間隙,那輛戰車的炮塔立刻被扯飛到半空之中,車身也隨後炸了開來,淡綠的電漿火焰貪婪地吞噬著一切有機與無機的物質。

  殘存的兩輛NTU戰車隨即開炮還擊,兩髮質量加速炮炮彈擊在我的戰車正面裝甲上,可是因為距離過遠,加上戰車正面是斜著朝向NTU戰車,以致於兩發炮彈都被裝甲彈開,除了讓我們感覺到車身一陣晃動和在裝甲上留下兩道痕跡以外,並沒有造成我們太大的傷害。

  「上士,退回掩蔽物之後!現在是一比二,看來我們的勝算還不小啊!」

  雖然NTU戰車的主炮裝填時間只要三秒,但是我們的戰車卻只花了不到兩秒就退回了掩蔽的巨石後方,以致於NTU戰車又失去了射擊視野,雖然主炮裝填完成,卻沒有目標可以射擊。

第四部 章13

  4-13

  大概是對於我躲在巨石後方的縮頭烏龜作風感到不滿,兩輛NTU隱形戰車加足了速度朝我的掩蔽位置駛來,打算把我從石頭後方揪出來痛宰一頓。

  「那就是隱形戰車的行蹤嗎?」我的炮手透過觀測鏡看著隱形戰車高速行進時捲起的滾滾煙塵,喃喃自語著。

  「應該是吧?現在峽道裡又沒有颳大風,也只有裝甲車輛高速行駛時才會捲起那種煙塵了;炮彈裝填的倒數時間還有多久?」

  「三秒。」

  「好。佳娜,先把車子往後退,露出車尾來引誘一下敵人,再立刻前進到開火位置。」

  「沒問題。」

  佳娜操縱著戰車向後退了一小段距離,讓戰車的車尾暴露在岩石遮蔽之外。兩輛NTU的戰車本來都將炮口轉向了我之前開火的位置,只等著我再次探出頭來就可以來個先發制人;不過,看到我的車尾從岩石的另一邊露出來的時候,NTU的戰車慌忙轉過炮口瞄準著我的車尾。

  在這時,佳娜猛踩油門,讓戰車以最大出力向前行進,兩輛NTU戰車才剛瞄到我的車尾,我的車尾卻又縮回了石頭後方。一名NTU炮手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扣下了發射主炮的電門,質量加速炮的炮彈擦著我的車尾飛過;另一名NTU炮手雖然沒有開炮,但是當他將炮口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VMA戰車的主炮對準了自己正在噴吐火焰的景象。

  脫殼穿甲彈又擊中了NTU戰車的炮塔與車身間隙,穿透了不受裝甲保護的炮塔基座,摧毀了動力裝置,讓NTU戰車陷入了跳躍的電弧火花籠罩之中,隨後爆炸。

  在最後一輛NTU戰車的主炮能夠裝填完畢之前,我們的戰車又退回了岩石後方掩蔽起來。

  現在的情況拉到了一比一,不管剩下的那輛NTU戰車速度多快,也不可能在八秒鐘之內跑過一千五百公尺的距離而接近到我們兩千五百公尺之內,那是NTU戰車的主炮有可能一炮擊穿VMA戰車正面裝甲的最大距離;如果沒有意外,我只要能比那輛戰車先行開火,今天能活著回家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見到我縮回巨石後方,NTU隱形戰車也找了一大塊巨石當作掩蔽物,開到巨石後面去躲了起來;然後,等到急速行駛時捲起來的煙塵消散之後,那輛隱形戰車又緩緩地從岩石後面開了出來,大概是以為我看不見那輛車從巨石後面開出來、會以為他們就一直停留在巨石後方,而將注意力聚集在那裡吧?

  用一個替身來吸引我的注意力,真是個好方法,如果我是靠眼睛在搜索敵蹤,我可能真的就被他騙過去了,我暗自想著;很可惜,我並不是用眼睛在觀察蹤跡的。

  等到NTU戰車完全從岩石後方駛出來,我按下了主炮發射電鈕;隨著主炮噴出熾烈的火焰,脫殼穿甲彈又切入了NTU戰車炮塔與車身之間的縫隙,最後這一輛戰車也步上了他同伴們的後塵,變成了一堆燃燒中的廢鐵。

  「總算解決了,讓我們回去報告吧。」

  ************

  五十幾輛殘存的裝甲車像是駝著海葵的寄居蟹一般,載著攀附在車外的軍官們回到了卡多斯隘口。

  士兵們的消沈情緒彙集成了一股沉重的氣氛,這是當然的,沒有人會在打了個敗仗之後還興奮地大叫大跳,即使自己很幸運地並不是戰死或被俘的人,頂多也只會私下慶幸自己的運氣不錯而已吧。

  不過,還是有某些人總是精神十足,而且是那種令人傷腦筋的精神十足。

  「長官,你到底是怎麼找出隱形戰車的?能不能教我一下?」

  「我已經教過你們了。」

  「可是,為什麼長官找得到隱形戰車,我卻找不到呢?是不是長官還有什麼特殊的訣竅?或者像是千里眼之類的超能力?」

  回到基地以後,佳娜一直追著我問著這個我最頭痛的問題,即使我想利用尿遁來躲開佳娜的追問也沒用,這個瘋女人竟然不顧其它男性士兵的奇異眼光,就這樣追著跟進了男廁所裡來,還公然站在我旁邊看著我小便!真是夠了。

  看來,我只好祭出壓箱法寶了……。

  「上士,妳臉上那個黑黑的腫起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長青春痘還是粉刺之類的?」我故意瞪著佳娜的粉臉打量了好一會,還裝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

  「啊?青春痘?!」佳娜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摸著自己的面頰。「有嗎?」

  「有啊,妳要不要去照個鏡子看看……?」

  「青春痘?討厭!人家會醜死的~~~!」也不等我說完,佳娜慘叫一聲,三步兩步就衝回自己的寢室裡去照鏡子,我也順利擺脫了被追著問問題的窘境。

  果然,美麗的女人總是愛惜自己的容貌勝過一切。

  ************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當基地指揮官特地派了一輛車來接我回基地開會時,我就有很不好的預感;果然才踏進作戰會議室,立刻見到了基地指揮官和一堆參謀幕僚早已就位,桌上的煙灰缸裡早已多了許多煙屁股,他們必定是等我等很久了。

  「弗萊契中尉,請坐。」基地指揮官示意我坐在他對面。「今天找你來,是要通知你,我們決定任命你為裝甲第三團第五營的營長;一般照規定,營長應該是由上尉階級來出任的,但是中尉你的戰功彪炳,我們決定破例任命你為營長,希望你能好好帶領你的團,替我們多爭取一些勝利。」

  「謝謝長官,我會盡力的。」

  雖然說被任命為營長,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說白了就是這些指揮官想叫我帶著人去多殺一些人罷了,被叫去帶頭殺人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很好。」基地指揮官點頭。「除了任命你為營長之外,我們還想問問,不知道中尉可有什麼能夠協助我們攻下NTU裴斯基地的作戰方案?」

  『順便』問我有什麼作戰方案?我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基地指揮官叫我來這裡,想從我這裡挖出一些作戰方案才是主要目的,升我當營長只不過是打屁股之前的糖果罷了;而且升我當營長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叫我帶著我的人直接去執行我提出的作戰方案。

  「長官,很抱歉,我沒有什麼可行的作戰方案。」我搖搖頭。「我只不過是個義務役軍官,欠缺策劃作戰方案專業的訓練與素養。」

  「弗萊契中尉……不,弗萊契營長,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基地指揮官微微搖頭,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這個世界上成功的人有兩種,一種靠天賦,一種靠訓練和努力;雖然你沒有進過軍校,但是你的戰功比起那些軍校出來的軍官都要出色,這證明了你是很有天賦的人。VMA需要你貢獻你的能力,請不要逃避你的責任。」

  逃避責任?法律是有規定人民有服兵役的義務沒錯,但是法律並沒有規定義務服兵役的人就必須表現得像個戰爭英雄吧?我並沒有志願加入職業軍人,現在仍然是掛著義務役軍官的官階,領的也是義務役軍官的薪水──如果義務役軍官有薪水可以領的話,我的責任應該就是執行一般的戰鬥任務而已,像這種帶頭衝鋒陷陣的事情或是策劃作戰方案的麻煩,怎麼看都好像是職業軍官的責任。

  一開始他們先『徵召』我來義務當兵,要求我拿起槍來擊退敵人,我照著做了,可能還不小心多做了一些不歸我份內該做的事情,那算是額外奉送的就先不計較了;然後這些人發現了我的表現不輸給職業軍人之後,這些人竟然開始要求我的行為必須像個職業軍人了,所謂的『得寸進尺』不知道是不是指這種情形?

  「長官,我有一個疑問:關於上次作戰,為什麼我們連NTU有投射地雷這種東西都不知道?」

  聽見我這麼問,基地指揮官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是這樣的,以往都是NTU主動攻擊、由我們採取防衛行動,NTU自然也不會需要用到投射式地雷這種偏重於防禦性質的武器;上次作戰是我們嘗試首度發動攻擊,我們並不知道NTU擁有那種東西,情報搜集也沒有獲得相關資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NTU竟然會有投射式地雷。」

  「那麼,長官,您打算怎麼對付那種投射式地雷?我們的戰車只要一靠近NTU的基地,那種投射式地雷隨時都會落在車隊的隊形裡,這樣子我們根本動彈不得啊?」

  「我說實話,我們想了很久,想不出什麼有效的反制措施。」基地指揮官無奈地聳聳肩承認。「這就是我們需要你提供意見的緣故。」

  「長官,我說實話,我沒有能夠佔領裴斯基地的有效作戰方案,毀掉裴斯基地的方案好像有一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就是了。」

  「能毀掉裴斯基地就好,是什麼方案?」

  一聽見我有點子,基地指揮官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身體也不自覺地向前傾,表現得相當急切。

  「如果長官能幫我申請到HSSB(Hyper-Speed Strategic Bomber超高速戰略轟炸機的縮寫)的支持,也許我們可以用炸彈將裴斯基地炸平。」

  「HSSB?」基地指揮官滿臉驚訝的神色。「你想空襲裴斯基地嗎?」

  「是的,長官。」

  「怎麼空襲?雖然HSSB有足夠的速度和高度使他們不畏懼敵方戰鬥機與飛彈的攔截,但是HSSB閃不過NTU的雷射防炮啊!」

  「長官,至少HSSB的『天敵』只有雷射防炮一種,只要能想辦法處理掉那些雷射防炮,HSSB就可以不受威脅地進來轟炸了不是嗎?」

  「嗯……。」基地指揮官向後靠在椅背上,伸手捉著下巴摩弄著。「讓我想想。」

第四部 章14

  4-14

  基地指揮官之所以說要好好「想一想」,其實還是在擔心萬一作戰失敗時、自己必須負起的責任。畢竟損失的四個裝甲團兵力都是「自己的資產」,而且還可以把過失推諉給情報能力不足的先天缺陷上;但是向上級申請來支持的戰略轟炸機卻是「借來的錢」,萬一那些戰略轟炸機有什麼損失,上級追究起來的時候滋味可不太好過。

  不過,基地指揮官終於還是同意了我的提案,決定去向戰略空軍申請HSSB的支持;不知道是因為基地指揮官對我的提案很有信心呢?還是因為他真的被上面的人逼得很緊?如果VMA的指揮高層以『指揮作戰不力』這個罪名逮捕了基地指揮官,那麼基地指揮官的下場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之前聖塔那斯基地的指揮官巴納中校就是這樣被槍決的,活像聖塔納斯基地的失陷全部是巴納中校一個人的責任、或是巴納中校把整個基地賣給了敵人似的。

  「與其等著被槍斃,不如先盡一切努力看看能不能挽救現狀」,這是通常對一個努力去打破現狀的人所用的形容語句;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卻變成了「與其讓我一個人死,不如大家一起陪我死一死」,把士兵送上戰場去犧牲生命以便換取自己不被槍斃……。

  不過,就算基地指揮官真的願意犧牲自己,乖乖讓那些討厭的憲兵把他捉去槍斃,這場戰爭還是不會結束,士兵們還是會死在戰場上,指揮官也是。

  難怪當初在新兵訓練中心的時候,那些訓練士官們都會叫我們這些士兵少想多做,這些事情還真的是讓人一想起來就心情鬱悶,真的不適合多想;不過,這是戰爭,在戰爭裡多做事的意思不就是多殺人嗎?唉,我又開始多想了,可是,難道我真的應該什麼都不想、只是拿起槍專心殺人嗎?

  ************

  雖然我剛升任了營長,可是這次任務我卻選擇不帶我的人去執行,而是請特種部隊支持我三個人,原因很簡單:這次作戰的目標只不過是解決薄皮的雷射防炮,只要用雷射導引的迫擊炮炮彈進行攻擊就可以了,不需要小題大做地動用到戰車去射擊目標;與其帶上一堆人或是一堆戰車去當NTU的標靶,我寧可選擇隱密性比較高的特種作戰方式。

  從特種部隊來的三個人攜帶了66厘米迫擊炮以及炮彈,搭上了我所駕駛的四輪車,趁著金星上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落下時出發。我並沒有沿著死亡峽道前進,而是直接駕駛著四輪車馳騁在波扎那斯高原的空曠地形上,四輪車不像戰車那樣容易被雷達所探測到,只要趁著黑夜行動,除非有NTU的單位靠到離我們很近的距離才會有發現我們的可能;但是行駛在死亡峽道之中的話,反而會碰到埋伏警戒的NTU戰車,畢竟死亡峽道對VMA的唯一用處就是提供一個不受空襲的交通路線而已,如果有辦法不被NTU的空中單位攻擊的話,行駛在死亡峽道之中其實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們花了六個小時行駛到裴斯基地附近,將四輪車開進了距離裴斯基地最短只有四公里的死亡峽道之中;一旦開始迫擊炮攻擊,NTU肯定會派空軍出來搜索迫擊炮的位置,這時我們就需要死亡峽道的天險掩護了。

  在幾塊大石頭之間的空隙選好了位置,三名特種部隊的隊員們隨即開始架設迫擊炮,並將攜帶來的二十發炮彈排列開來,以便隨時取用。

  「那麼,少尉,這邊就麻煩你了。」我向特種部隊的領隊少尉說著。「聽我的命令開始進行攻擊,如果有NTU的任何人靠近,不必擔心攻擊,先躲起來再說。」

  「沒問題,長官。」那名少尉點點頭。「長官,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接近到離敵人基地那麼近的地方是很危險的。」

  「放心吧,你不知道我的外號叫做『聖塔那斯之蟑螂』嗎?我以前就是混特種部隊的,像只蟑螂一樣在敵人陣線裡鑽來鑽去也從來沒被發現過,我反而比較擔心你們會顧著攻擊而忘了隱藏好自己的蹤跡。」

  雖然『聖塔那斯之蟑螂』這個外號是我臨時杜撰出來的,連我自己都從來沒有聽見過,那名少尉聽到之後卻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們遇到前輩了,任務完成以後一定要向長官討教幾手才行!」

  安頓好迫擊炮單位,接著就是步行前往我的作戰位置:一塊高達四十餘公尺、位在裴斯基地旁不到一公里處的巨岩;我必須登上高處才能進行以雷射標定目標的工作而不會被其它障礙物干擾,但是波扎那斯高地卻是一望無垠的平坦地形,除了偶爾有突起的巨石可以登高以外,波扎那斯高地的地形只怕比飛機場還平坦。

  花了一個小時步行來到這塊位於NTU基地附近的巨石旁。NTU並沒有在巨石附近設置太多的警戒哨,相對的,NTU在巨石附近佈置了不少的地雷,以免有人利用巨石的掩護來做些NTU不喜歡的壞事,因此我從黑暗之中接近巨石的時候,並沒有引起NTU的注意。

  雖然巨石旁邊布有不少的地雷,但是那也只能嚇阻看不見地雷位置的人而已,我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感應出地雷的位置,自然也可以輕鬆地從地雷與地雷之間的空隙鑽過去。

  不過,俗話說的「眼見為憑」,就像一般人對自己親眼看見的東西會深信不疑一樣,也許我對自己的超能感應力太過自信了也未可知,說不定一個感應錯誤,我就踏上某個沒有感應到的地雷,再來的結果自然也不必多說了。

  好在直到我穿過地雷區走到岩石旁邊為止,我都沒有踏上任何地雷,看來是我太多心了。

  將ASR-32背在背上,我取出了攀巖的工具開始攀登岩石。這塊巨岩雖然說『只有』四十幾公尺高度,那也是相當於十幾層樓高的高度了,沒有攀巖工具根本就爬不上去。

  想想也真夠諷刺的,平常人們攀爬岩石是為了娛樂與健身,現在我攀爬岩石卻是為了能順利殺人。

  爬到了岩石頂端,被黑暗所籠罩著的裴斯基地就在我眼前展開。我趴伏下來以減少被發現的機會、取下了背上的ASR-32、打開了附在瞄準鏡上的雷射標定裝置,瞄準了一組裸露在建築物外面的雷達天線。

  不管是誰,都是要靠著耳朵來傾聽外界聲音、靠著眼睛來觀察外界環境;雷達就相當於是NTU的耳目,只要先毀了雷達系統,NTU就等於是瞎了聾了一般,自然也沒有辦法追蹤迫擊炮的彈道來找出特種部隊的位置。

  「聖誕老人,這裡是一號。」依照事先策劃好的作戰方案,我先行呼叫基地。「我已經就位了,請讓麋鹿拉著雪橇出發吧。」

  「瞭解,我們這就叫他們出發。」基地傳來了回音,這表示戰略空軍派來支持的的四架HSSB很快就會升空待命。

  「二號,聽得見嗎?這裡是一號。」我透過無線電呼叫著來自特種部隊的迫擊炮小組。「我已經就位了,你們可以開始進行攻擊了。」

  「這裡是二號,知道了,長官,我們這就開始攻擊。」

  那名少尉的無線電還沒來得及切掉,我就聽見迫擊炮發射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了過來;一枚雷射導引的迫擊炮炮彈劃過天際、在寂靜的黑夜之中製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聲、隨即命中了被我標定的雷達天線,在耀眼的爆炸火光之中,將那組天線完全摧毀。

  當我轉移雷射標定點到另一組雷達天線上時,惶急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NTU基地,將那些正在熟睡中的士兵從夢鄉裡喚醒,第二發迫擊炮炮彈隨後擊中天線炸開時的巨響則讓士兵們從被窩裡跳了起來。

  NTU兩組正在運作的雷達天線被毀之後,我舉槍朝向一個沙包強化過的戰車壕溝進行瞄準,那個壕溝裡正停著一輛機動雷射防炮車。雖然NTU還有其它的備用雷達天線,但是要啟動那些天線需要一些時間,而這段空窗期已經足夠我們將帶來的迫擊炮炮彈盡數發射出去了;與其將那些天線擊毀,不如把彈藥省下來攻擊防空車輛。

  由雷射導引的迫擊炮炮彈以穩定的時間間隔不斷地落下,追尋著我的雷射標定點將NTU的雷射防炮車輛一一摧毀;我們只用了十七發炮彈就完全摧毀了裴斯基地的所有雷射防炮系統,剩下來的三枚炮彈我則導引到了防空飛彈車輛上,摧毀了三輛NTU的防空飛彈車。

  「聖誕老人,這裡是一號。」迫擊炮攻擊一結束,我立即以無線電呼叫基地。「請把聖誕禮物送過來吧。」

  「瞭解,一號,他們已經朝著目標前進了,估計到達時間十五分鐘。」基地通訊官的興奮語音傳了過來。「幹得好!」

  從迫擊炮開始攻擊到二十發炮彈射完只花了不到一分半鐘,而在這段時間裡,NTU由於雷達被毀,又是處在黑暗之中,因此NTU只知道有人正在以迫擊炮轟擊基地之外,什麼情報都掌握不住,自然也沒有辦法把我們這些躲在暗處裡搞破壞的人給找出來了。

  好不容易在迫擊炮炮擊結束之後,NTU基地恢復了平靜,許多的士兵們開始離開掩蔽位置、出來收拾被迫擊炮轟擊過的殘局,NTU的軍官們也忙著統計損失;當NTU的軍官發現到被毀的都是雷射防空火炮系統時已經太遲了,從VMA波扎那斯基地到NTU裴斯基地的直線距離大約是四百公里,能以時速兩千公里飛行的HSSB只需要十二分鐘就可以飛到NTU的裴斯基地,在NTU能夠理解出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四架HSSB已經飛抵了裴斯基地上空,打開彈艙,十二枚五噸重的炸彈拖著可怕的呼嘯聲、先後朝著裴斯基地落了下去。

第四部 章15

  4-15

  即使已經有了準備,十二枚五噸炸彈先後炸開的威力依舊是相當難以承受:雖然我已經移動到了岩石背面、炸彈爆炸的衝擊波受阻於岩石而不會對我造成直接影響,當衝擊波經過岩石旁邊時,劇烈的氣壓改變依舊是在我全身上下造成了無比的疼痛,而且是從身體裡到身體外、全面性的疼痛;我戴著的隔音護耳套也沒有辦法完全阻隔爆炸衝擊波造成的巨大聲響,幾乎讓人發狂的激烈轟鳴聲不斷地迴響在耳中和腦際,再配上全身性的激烈疼痛,一時之間我甚至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被爆炸的威力波及而被炸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不容易全身的疼痛開始褪去、耳朵也不再劇烈耳鳴、腦袋裡的巨響也減低了之後,我這才慢慢爬起身來。

  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況無法確實集中精神,也就是說我暫時無法應用我的超能感應力,我也暫時沒有辦法穿越岩石旁的地雷區而離開這個位置──雖然我很懷疑那些地雷是不是已經被爆炸威力給摧毀了,誰知道?現在的我完全沒有辦法以超能感應力來收集這些資料。

  勉強爬回岩石頂上,我朝著NTU裴斯基地的方向看去;裴斯基地已經整個不見了,被HSSB所投擲的十二枚重型炸彈給徹底摧毀了,基地上的建築物早已被徹底夷平,至於裝甲車輛之類的東西早就不知道被爆炸時產生的強烈爆風吹到哪裡去了,只有岩石地上還留著十二個炸彈爆炸時製造出來的大坑洞而已。

  兩千個人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希望他們死的時候不會感覺到太多痛苦。

  突然覺得一陣全身乏力,我在岩石頂上坐了下來。

  休息了好一會,直到身體恢復了力氣,我這才動身前去和特種部隊的人會合。

  「長官,你可回來了!」見到我出現,那名來自特種部隊的少尉高興地幾乎沒抱住我。「這麼長時間沒見到長官你,我們幾乎都要認定長官陣亡了呢!」

  「我自己也覺得我陣亡了,嗨。」我忍不住搖搖頭。「沒想到五噸炸彈的威力那麼強,即使在一公里半的大石頭後面趴著躲好,都被震波給震得快死了,下次我一定要找個遠一點的地方躲起來。」

  「我能瞭解長官的感受,那些五噸炸彈爆開時的巨響連這裡都聽得一清二楚呢!」少尉提起了裝著迫擊炮的背袋背在背上。「我們回去吧,長官。」

  乘上四輪車返回基地,抵達基地的時候都已經快要日落了。一開始看到許多弟兄們熱情迎接上來的時候,心裡還有些感動,覺得自己的辛勞能夠減輕其它弟兄的壓力總算是值得的;但是,當我看到迎接上來的人裡面竟然雜有拿著麥克風和攝影機的記者時,我的心情就怎麼樣也好不起來了。

  軍方又是要拿這次的勝利去宣傳了嗎?我似乎可以想見我們四個人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坐在攝影棚裡的情景,還得依照上級的指示和那些記者們互相交換著事先寫好的劇本對話,就只為了這樣可以鼓舞民心士氣。

  原本以為回到基地就可以休息了,誰知道在戰場上殺人還不夠,回到了基地以後還要成為宣傳的工具,面對著鏡頭說些不是自己想說的話;說直接明白難聽一點的,就是說謊話了。

  這樣很累人的。

  「少尉,我身體很不舒服,大概是被炸彈震波震到的內傷發作了,想先去醫務室一下,指揮官那邊的任務簡報就麻煩你了。」

  不等那名特種部隊的少尉回答,我連忙跳下四輪車,匆匆推開湧上來的人群,朝著醫務室鑽去;我可不管指揮官會不會因為我『臨陣脫逃』而生氣,反正法律只規定義務役軍人必須服從徵召上戰場作戰,可沒有規定義務役軍人必須服從命令上電視作秀,何況上電視作秀是可以找人代打的,反正也只不過是套些事先預備好的對話罷了;再說我好歹也立了些功勞,指揮官多少也要容忍我一些吧?

  為了躲開上電視作秀的麻煩,說不得,我這次只好倚仗自己立過的功勞耍賴一下了。

  ************

  雖然說沒從我身上檢查出什麼毛病,但是醫護室的值班醫官還是同意讓我躺在病床上裝病休息一下,還說這是『一個醫官能替戰爭英雄盡力的部份』,甚至替我製作了一份不知道怎麼生出來的病歷。

  不管怎麼樣,我還真的很感謝那位醫官同意讓我裝病躲在醫護室裡,因為基地指揮官派人前來醫護室探問我的『病情』,很顯然是預備著我的病情不嚴重的時候、就要抓我去上電視宣傳了。

  指揮官派來的人前腳剛走,佳娜後腳就跟著進來了。

  「長官,聽說你受傷啦?」佳娜一臉關心的表情,手上還提了一袋蘋果。「不要緊吧?」

  「啊,沒啥大事。醫官已經幫我治療過了,讓我『安靜』休息一會就好。」

  我特別強調了『安靜』兩個字,以免佳娜趁機問東問西,我又不能溜出醫護室逃跑;逃出醫護室的話正好撞在指揮官手裡,難免又要被抓去上電視。

  「嗯,那我削水果給長官吃囉?」

  佳娜拉過椅子坐在我的病床旁邊,纖手拿起水果刀,開始利落地削著蘋果。

  我只求佳娜不要趁機挖掘關於我超能力的秘密,至於佳娜高興坐在床邊削水果就由得她吧;再說,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坐在床邊削水果的景色也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

  躺在病床上,許多的思緒隨即紛紛湧進腦海之中,一點也不給我大腦休息的機會。我不自主地回想起剛從軍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我甚至聽到槍聲都會害怕;想到彼得斯和卡特、想到查理、想到剛下部隊時的長官麥可、班廷、邦茲、我轉調到波扎那斯基地之後的那些部下,想到趙彥平……還有其它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然後我發現了一件事,這些記憶中的人幾乎都在這場戰爭之中非死即傷,可是,我能記得住的名字越來越少,對於這些人死去的感覺越來越淡;我因為麥可的死而嗜血,但是聽到趙彥平陣亡的消息時我卻只感到難過而已。

  似乎我已經對死亡感到麻木了。

  再想到這次作戰之前,我們中了NTU的空射地雷陷阱而損失了不少人,這些人多半都成為了NTU的戰俘,而且很有可能都還監禁在裴斯基地裡。但是我在執行這次空襲作戰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想到那些炸彈很可能會炸死自己人;如果VMA的戰俘真的被監禁在裴斯基地,那麼這次作戰殺死的人數只怕不只兩千人,可能會超過一萬人也不一定。

  兩千人……一萬人……說得好像『人』是一種計數單位似的。

  可是,那些『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想法,和錢幣不同,每個硬幣幾乎都是一模一樣,差異小到可以用機器來辨認的程度;但是人卻不會有兩個完全相同的,兩千個人就是兩千個人的人生,兩千的人的思想與意志──兩千個人的靈魂……。還有關係著那兩千個人的其它許許多多人,有如一張龐大的人際關係網,牽動著屬不清的無數人朝著我鋪天蓋地般當頭罩下。

  如果那兩千個人都是我所認識的人,只要一想到我身邊突然少去了兩千個人,那種沉重的感覺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事情,佳娜大概是覺得無聊,打開了電視,一邊削水果一邊看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節目。

  「咦?『聖塔那斯之劍』?長官你的外號這麼帥氣啊?」看著電視,佳娜突然迸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妳說什麼?」

  「我說長官你的外號啊!」佳娜笑嘻嘻地轉過頭來看著我。「電視上正在播放關於這次勝利的節目呢!還說什麼雖然長官因為身體不適而沒有接受訪問,但是他們特地去搜集了關於長官的個人資料來播放呢!」

  我嚇了一跳,朝著電視看去,液晶顯示屏幕上顯示的影像不就是我的軍裝照片嗎?旁邊還以特效條列出我的個人數據,包括了我作戰記錄、陞遷以及勳獎,還找來了許多我完全沒有印象、但是那些人卻自稱曾經與我待在同一個部隊的士兵們現場演講,資料詳細程度只怕比我記憶之中的數據還要完備許多,一個嗓音優美動人的女聲配音正以興奮的語調複述著計算機處理打印的數據。

  除了這些我記憶所及的東西以外,節目裡甚至還給了我一個『聖塔那斯之劍』的封號,更極盡無恥與誇大地渲染著我的功績,把我形容成了能夠一個人左右戰局的怪物,然後在我覺得我的心臟已經快要麻痺的時候,節目主持人甚至宣稱著『VMA在這些英雄的努力奮戰之下,正穩定地朝向勝利前進』之類的……。

  「哇,我都不知道長官你這麼厲害耶!一個人就可以擊斃對方一整個小隊……呀!單槍匹馬爆破了一個NTU空軍基地?天啊!長官你太帥了!帥到讓人家有種窒息的感覺……啊!第一位奪下擊毀NTU隱形戰車記錄的英雄?難怪長官你抓出隱形戰車的技術那麼好!耶!主導空襲裴斯基地的行動?這個我知道……討厭!長官你怎麼這麼帥啊!好多偉大的功績喔!」

  看著節目報導,佳娜這個戰爭崇拜者在那邊像個瘋婆子似的大呼小叫;要不是醫護室裡沒有其它病人,醫官也想多欣賞一下佳娜的美貌,只怕佳娜會被當場趕出醫護室吧?

  不過,更令我頭痛的是,電視節目就這樣把我的數據毫不遮掩地播了出來,雖然說起到了一些鼓舞人心的效果(至少在我旁邊的這位李文小姐就因為興奮過度、吵得讓我想在她屁股上狠狠踢上一腳、把她踢出醫護室),但是這樣也把我的一切信息都暴露給NTU間諜了;如果NTU因此派了殺手來暗殺我,我一點都不會感覺到意外的。

  有時候真的搞不懂,雖然說不管一個人再厲害也無法獨力左右戰局的發展,但是為了鼓舞民心士氣和提升整體戰力的目的,就這樣把一個人給曝光在所有人面前,讓這個人成為敵人暗殺剪除的明顯目標,上級這種作法的取捨考量到底是什麼?

第四部 章16

  4-16

  轟平了裴斯基地之後,上級多半是想趁機奪回被NTU所佔據的領土,立刻派了許多的工程部隊前往裴斯基地的舊址上大興土木,很明顯地就是想重建裴斯基地成為VMA的前進基地、以及進攻NTU的另一個跳板。

  除了大批工程部隊之外,上級也指派了我的部隊前往裴斯基地負責護衛任務,一同擔任護衛任務的還有同樣來自裝甲第三團的第四裝甲營,而上級給我們的作戰命令則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裴斯基地」;說得直接明白一點,就是死守裴斯基地。

  雖然說兩個裝甲營有著合計約一千人的規模與一百二十輛各式裝甲車輛,但是我不認為以這些兵力能擋得住NTU的隱形戰車部隊,特別是在NTU已經研發出了可以中和螢光粉末的螢光中和劑之後,要標定NTU的戰車會更為困難。

  即使我們真的願意「不惜一切代價」來防守裴斯基地,只怕我們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價,卻依舊是守不住裴斯基地;我想。

  不過,和我一起出任務的第四營營長歷剛上尉似乎卻不是這麼想,而且還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鼻中哼著歌曲,指揮著他的部隊在裴斯基地四周開始佈置防禦措施。

  「長官,你不會擔心嗎?」我找了個機會把我的疑問給端了出來。

  「擔心?為什麼?」歷剛上尉一臉奇怪的表情看著我。

  「我們這裡只有兩個營的兵力,而這裡距離NTU在波扎那斯的主基地只有不到五百公里,NTU隨時可以對我們發起大規模攻擊,我們兩個營一百二十輛車最多擋得住對方多少人?」

  「嘿,如果是普通的兩個營在這裡,NTU只要來上一個隱形戰車連,就可以把我們給宰假的;不過現在你帶的營在這裡,NTU只怕要出動到一個團的兵力,才有可能把我們從這裡趕出去。」歷剛輕鬆地說著。

  「因為我的營在這裡?」我忍不住看了看我那些正在忙碌構築防禦工事的部屬們。「我的營有什麼特別的嗎?值得NTU動用到一個團的兵力?」

  「因為你的營有你這位戰爭英雄帶領啊!」歷剛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過幾天前介紹你的節目了,你的戰績真的相當不錯,我相信有你在這邊,NTU想攻下這裡都不容易,不然上級怎麼會放心只派了兩個營的兵力來守裴斯基地呢?」

  原來是上次看到的宣傳節目在作怪,這就是歷剛之所以對我有信心的原因嗎?

  「但是,長官,我之前的成功都是因為有著適當的支持,如果沒有辦法獲得適當支持的話……。」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我不會用官階壓你的,想做什麼儘管對我下命令吧!我會和你的部屬一樣乖乖聽你指揮的。」歷剛咧嘴一笑。「先活著撐過這場戰爭才是大事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

  「別客氣,別客氣,有什麼想法盡量說出來吧。」歷剛笑笑。「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聖塔那斯之劍』無堅不摧的作戰方式呢!」

  嗨,我一直想不起來我有過這種外號;這個外號到底是誰給我取的?怎麼聽怎麼難聽。

  「是這樣的:我認為,以我們手邊的兵力是擋不住NTU準備充分的進攻,所以我認為,如果能夠擋住NTU進攻的話是最好,遇到無法抵擋的攻擊時,直接放棄裴斯基地以減少部屬傷亡會比較好。」

  「放棄裴斯基地?」歷剛嚇了一跳。「可是作戰命令是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守住裴斯基地啊!你就這樣放棄裴斯基地可是會違反作戰命令的!」

  「我知道,但是守不住就是守不住,NTU不會因為我們集體死守裴斯基地而受到感動,因此就把裴斯基地送給我們的。那樣子的話,反正都是要死,我還是帶著部隊回去比較好;就算我會被槍斃,至少我的部屬不會死得一點價值都沒有。」

  「可是……。」

  「而且,上級命令說的是『不惜一切代價』,如果我們以裴斯基地為代價,將NTU引誘到預先設置好的陷阱裡呢?雖然我們會暫時失去裴斯基地的所有權,但是只要能夠將NTU引入陷阱進行反包圍,殲滅來犯的敵人重新奪回裴斯基地,上級應該不會有太多意見吧?」

  「唔,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歷剛連連點頭。「是什麼樣的陷阱呢?說來聽聽如何?」

  「火攻,我們只要把基地裡的燃料用油槽打開、讓燃料油淹滿整個基地、再讓NTU佔領基地就行了。」

  「火攻?」歷剛歪著頭看著我。「傑森,我認為NTU的戰車是不怕火燒的,至少不怕那種半調子的火燒;我怕在你的火攻能生效之前,NTU戰車就能行駛脫離火場了。」

  「我也同意NTU的戰車不怕火燒這一點,但是戰車裡的乘員會怕。不管NTU的戰車再先進,他們的戰車乘員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類,都需要呼吸。由於戰車沒有配備氧氣再生系統,因此戰車需要從外界獲取新鮮空氣;大火可以迅速降低燃燒區域內的含氧量,即使是有著核生化防護系統的戰車,頂多也只擁有過濾掉毒氣的能力,對於氧氣含量不足的事實就無能為力了。」我解釋著。「即使NTU的戰車不需要氧氣,他們的乘員卻需要;人類呼吸的空氣之中、氧氣含量只要低於體積濃度的百分之十六,就足以影響人類的判斷能力;氧氣含量低於體積濃度百分之六的時候,缺氧甚至會讓人瞬間休克、進而死亡。」

  「你的意思是……火攻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燒燬NTU的戰車,而是燒光可供戰車乘員呼吸的氧氣,讓他們缺氧而死?」歷剛問著。

  「是啊,再說,即使NTU的戰車能夠隔熱,隔熱功能也不會太強;只要把戰車內部的溫度烤到五六十度的高溫,就足以讓戰車乘員因為中熱衰竭而昏迷了。」我強調著。「最重要的一點,人們不使用油類當作燃料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雖然我們的戰車是需要油料來驅動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軍方會製造這種用內燃機來驅動的戰車,大概這是目前我們能製造出來動力最強的引擎吧?反正我敢打賭那些NTU的人們除了知道色拉油能夠用來做菜以外,對於油類燃燒起來的危險一無所知,這樣他們就有很大的可能開著戰車直闖進滿地是油的基地裡來。」

  「太妙了!」歷剛興奮地擊了一下手掌。「那我們還等什麼?這就動手替NTU準備一個『熱情』的驚喜吧!」

  ************

  佈置陷阱的事情並沒有讓太多人知道,畢竟這個陷阱是我們用來打擊NTU部隊僅有的一張牌,而且這張牌還相當地容易破解──即使NTU戰車上沒有氧氣再生系統,多帶一個氧氣瓶還是做得到的,這樣一個氧氣瓶就足以暫時拯救車上的人員免受缺氧危害;或者是有些肺活量大的人也有足夠憋氣到戰車駛離缺氧地區的本事。

  為了避免洩露機密,歷剛上尉只是派了幾個比較值得信賴的人守衛著燃油槽,而且也不對那些人說明事情真相,只說那是為了防止NTU派人滲透進來爆破我們燃料槽的必要措施而已。

  另外,就是為了減少基地在被我們自己縱火時所受到的不必要損害,我們協調了工程部隊先替我們建造戰車壕溝之類的防禦工事,美其名為增加抵抗NTU攻擊的本錢,實際上則是避免太多工程部隊花時間建好的基地設施毀於大火之中;畢竟用來堆砌防禦壕溝的沙包和石礫屬於不可燃物,比較不會受到大火的影響,就算燒焦了也不會影響其防禦功能。

  不過,我們擔心工程部隊會浪費時間在建築容易毀於火災的基地建築一事似乎是多餘的了;NTU很快地朝著我們發動了攻勢,一點也不給予我們站穩腳步的時間,我們的工兵甚至連替我們建築起防禦工事的時間都不夠,NTU的部隊就出現在裴斯基地附近了。

  看到遠處的沙塵揚起,即使瞭望的哨兵看不見NTU的隱形戰車,光從車輛高速行進時揚起的沙塵也知道敵人出現了。

  為了要讓NTU順利掉進陷阱,我必須先抵抗一下NTU的攻擊才行。要是連抵抗都不抵抗就掉頭逃跑,只怕NTU的指揮官會起疑。

  此外,我們也必須爭取讓步兵們先行撤退的時間,所以我下令直屬於我的兩個戰車連的所有戰車進入還沒建造完成的戰車壕溝,預備接戰NTU的戰車。

  「長官,麻煩你帶著步兵先離開,我帶著戰車先抵擋一下NTU的攻擊。」我發了通訊給歷剛上尉,在此同時,佳娜則操縱著我這輛營長戰車駛入戰車壕溝之中。

  「好,這邊就麻煩你了。」歷剛上尉的通訊傳了來。「所有步兵立刻登上步兵戰鬥車,跟隨著我離開基地;戰車第一連和第二連先加入第五營,暫時歸弗萊契中尉指揮!」

  隨著歷剛上尉的命令,步兵們紛紛登上了步兵戰鬥車,接著一輛一輛裝滿了步兵的步兵戰鬥車隨即在歷剛上尉的帶領之下、魚貫駛出了基地。來自第四營的兩連戰車也紛紛進入空著的戰車壕溝,或者躲在掩蔽物後方,做好了迎擊NTU裝甲部隊進攻的準備。

第四部 章17

 4-17

  由於NTU研製出了可以中和螢光粉末的螢光中和劑,現在已經很難再以練習彈所灑布的螢光粉末來替NTU戰車染色了;雖然在螢光粉末散開的那一瞬間,NTU的隱形戰車仍然會因為染上螢光粉末而暴露行跡,但是塗在隱形戰車表面上的螢光中和劑卻可以迅速將螢光粉末中和掉,速度常常快到我們的戰車連能夠轉過炮塔來進行瞄準的時間都沒有。

  總算我們這次只需要裝模作樣地抵擋一下NTU的攻擊,而不需要真的擊退NTU的武力,我可以在遠距離先以戰車主炮射擊NTU的戰車,即使炮彈擊不穿NTU戰車的裝甲,只要能震壞車上的隱形裝置就行了。

  不過,為了要吸引NTU的戰車順利跳進我們預先準備好的『火坑』,我們不能毫不抵抗NTU的攻擊就直接退走,以免引起NTU的疑心;雖然接戰NTU戰車會有所損傷,但是比起將部隊直接全部撤走,NTU又沒有踩進陷阱裡的時候,被NTU自後追擊的傷亡只會更慘重而已。

  又是這種只能在兩個都會死人的方案裡做選擇的狀況,我恨極了這種情形;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非得走在會死人的道路上才行嗎?其實還是有路的,如果這場戰爭沒有發生,我就不會陷入這種局面了。

  想想,我現在還真的是在推人入火坑啊,拿自己的部屬作餌來引誘著敵人上勾,我不但想把NTU的軍隊推進火坑,我也把自己的部下推進火坑。

  「接觸,十一點鐘方向,NTU隱形戰車,很多。」我報出了敵人的大概方位。戰爭已然開始,而且正在持續進行著,現在想太多已經無濟於事了,先想辦法讓自己活過這一次殺戮,我才能有明天來繼續煩惱著這些問題。「所有戰車,自由開火射擊。」

  「長官,我們看不見目標啊!」戰車第四營第一連連長的通訊傳了進來。「這要叫我們怎麼自由開火?根本沒有目標讓我們射擊啊!」

  「我會把目標弄出來給你們的。」

  我以車長位置的預備火炮控制系統調整著戰車主炮,瞄準了一輛行駛在最前端的NTU隱形戰車。按下主炮電門,射擊時的巨大後座力震得戰車搖晃不止,兩秒鐘之後,脫殼穿甲彈在四千公尺左右的地方命中了那輛被瞄準的NTU隱形戰車。雖然由於距離因素,脫殼穿甲彈未能擊穿NTU戰車的正面裝甲,但是炮彈擊中車身時的強大衝擊力卻足以讓脆弱的隱形裝置因為劇烈震盪而損毀;失去隱形保護的NTU戰車彷彿鬼魅現身一般,從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顯現了出來。

  「長官,我的雷射測距儀讀數是四千二百公尺;敵人距離太遠了,我們的主炮射不穿他的正面裝甲啊!」剛才那位連長的無線電又呼叫了進來。

  「我知道,大家只管開火就是了,我們這裡超過六十輛戰車一起集火射擊,就算彈雨射不爛那輛車的正面裝甲,只要能射斷履帶就行了!」

  「可是,我們的彈藥足夠嗎?」又是那位連長的無線電通訊。「我們的車上只有二十五發脫殼穿甲彈,萬一彈藥用完了……。」

  其實那位連長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一輛VMA戰車上只攜帶有二十五發脫殼穿甲彈,萬一在NTU戰車進入脫殼穿甲彈的有效射程之前就把彈藥耗光,到時候可就沒有彈藥能用來對抗敵人了;高爆彈即使是在近距離也很難有效對付戰車的重裝甲。

  不過,我們真正的目的只是假裝抵擋一下NTU的攻勢,其實並不太需要擔心彈藥耗光的問題。

  「等你被NTU戰車擊毀的時候,給你再多炮彈你也發射不出去了;把彈藥耗光也好過帶著二十五發的脫殼穿甲彈去死,不用想太多了,射擊吧!」

  巴不得我這麼說,其它戰車的炮手們早已蓄勢已久的拇指紛紛扣下了主炮發射電門,戰車主炮發射時的巨響連續不斷地在高原上響起,由炮口爆風所引起的衝擊聲波有如雨天池塘裡的漣漪一般、交錯著朝向四面八方遠遠傳播了開去。

  六十幾輛戰車所發射的炮彈有的擊中了NTU戰車的正面裝甲而被彈了開去,有的則因為距離過遠、沒有仔細瞄準而落在地上。不過,不知道是幸運之神真的眷顧著我們?或者是死神正朝著NTU揮著祂的大鐮刀?其中一枚瞄歪而落在目標戰車前方地面上的脫殼穿甲彈在接觸了硬質的火成岩地面之後、像是打水漂的石頭一樣反彈了起來,無巧不巧地剛好擊中了那輛NTU戰車的履帶。

  一側的履帶在高速行進之中被擊斷,NTU戰車一個打橫,車子因為強大的慣性作用而側翻了過來,原本應該朝向天際的車頂就這樣朝向了我們,偏偏另一發脫殼穿甲彈剛好在這時射到,正好擊中了NTU戰車僅有薄弱裝甲防護的車頂;炮彈輕鬆地穿透了車頂裝甲,大量的電漿電弧隨即出現在戰車車身旁,那輛戰車接著就猛烈燃燒了起來。

  見到先遣戰車被擊毀,所有的NTU隱形戰車都慢下了前進速度,以免高速行進揚起太多的灰塵而暴露自己的蹤跡,從而招致敵方密集的彈幕射擊。

  透過車長搜索儀的望遠影像看著NTU戰車群所揚起的煙塵漸漸消失,這對於其它看不見隱形戰車、只能靠著煙塵來判斷位置的人來說是個壞消息,但是對我而言卻是求之不得;NTU戰車如果以極限時速九十公里前進的話,只需要一分鐘就可以靠近我們到二千五百公尺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之下NTU戰車的質量加速炮有著超過八成的機率能夠一炮擊穿VMA戰車的正面裝甲,而我們在一分鐘之內只能發射七發炮彈;但是現在NTU戰車將速度降到時速三十公里,要靠近到二千五百公尺的最低擊破距離就需要三分鐘的時間,這三分鐘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們將大部分的脫殼穿甲彈發射出去,而且還有剩餘的時間可以撤退。

  假扮成彈藥耗盡而不得不撤退,我們的戰車不必捲入和NTU戰車的近距離炮戰,NTU也比較不會懷疑我們的撤退是個陷阱,這是我最希望的情形。

  我轉動主炮瞄準了另一輛NTU隱形戰車,扣下主炮發射電門,又是一輛NTU的隱形戰車因為隱形裝置受到震動損毀而現出原形;隨即四個連的所有戰車都將火力集中在那輛NTU戰車上,雖然沒有當場擊毀那輛NTU的戰車,可是從那輛戰車猛然煞車、並且開始全速倒車的舉動,剛才的一輪密集火力必定是造成了那輛戰車嚴重的系統損害,而且是嚴重到戰車乘員不得不放棄進攻的損害。

  雖然沒有能擊毀敵方戰車,能夠逼對方出局也算是賺到了。

  在我們第一次開火的時候,NTU戰車群並沒有開火還擊,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我們的戰車又受到戰車壕溝的保護,NTU的指揮官覺得開炮也沒什麼用處,決定節省一下彈藥的緣故;但是在NTU接連被我們擊中兩輛車之後,NTU的戰車指揮官改變了作風、下令還擊,隨之而來的就是質量加速炮的炮彈撕裂空氣的聲音,還有炮彈擊在VMA戰車上的劇烈金屬碰撞聲,位置比較靠近NTU戰車的前排戰車幾乎都挨了NTU一炮,我們的戰車也是,所幸的是沒有一輛車被擊毀、也沒有人因此受傷的。

  突然發現,有時候沒有隱形也是有的沒有隱形的好處,剛才要是NTU將火力集中在單一戰車身上,即使沒能擊毀我們的戰車,只怕挨打的戰車還是免不了要受些重傷;可是我們的戰車沒有隱形,而且都被NTU給標定出了開火位置,以致於NTU有著太多目標可以選擇,反而將火力平均分散了。

  就像大自然之中的弱小生物都會群聚在一起一樣,掠食者在面對著群聚的食物時,在高興著可以飽餐一頓之前,也許該先煩惱一下到底要從哪一個個體開始下手吧?而且,還要煩惱著萬一目標躲進了群體之中、導致自己追丟目標的時候,是不是該換過另一個目標追殺呢?即使換了目標,會不會又追丟目標一次呢?

  有時候,有著太多目標可供選擇也不見得是好事呢。

  我瞄準了第三輛NTU戰車開火,炮彈擊在裝甲上的強烈震盪損毀了那輛車的隱形裝置,當那輛戰車失去隱形保護之後,一輪密集的彈雨射擊使得那輛NTU戰車停止在原地無法動彈,可能是那輛車的動力系統承受不住連續衝擊而損毀了。

  但是,我們這邊也付出了代價:NTU的戰車指揮官很快就發現了分散火力的錯誤,開始下令進行集火射擊。雖然NTU的戰車指揮官沒能成功地集中所有戰車的火力,但是位在最外側壕溝裡一輛屬於我營裡第二連的戰車卻遭到了二十幾髮質量加速炮的連續重擊,炮塔厚實的正面裝甲被猛烈的連續火力給硬生生擊碎,炮手和車長也陣亡了,倖存的駕駛連忙棄車,以免戰車爆炸時將他也給捲了進去。

  我們還不能離開,搭載著步兵的步兵戰鬥車還沒離開到安全範圍之外,我們還得挺著掩護友軍;我恨死了自己重複著告訴自己的事實。

  NTU發揮了他們戰車主炮裝填速度上的優勢,毫不停留地連續炮擊著我方戰車;又是一輛位於前方壕溝內的戰車炸了開來,由於時間匆促的關係,保護那輛戰車的壕溝並沒有建設的很完善,剛好一枚質量加速炮的炮彈擊中了那輛戰車炮塔與車身之間的間隙,穿入車內的炮彈隨即引爆了車上的彈藥。

第四部 章18

  4-18

  好不容易數完八秒的裝填時間,我瞄準了另一輛NTU隱形戰車開火,藉著脫殼穿甲彈命中時的衝擊力將那輛隱形戰車的隱形裝置擊損。然後我方所有的戰車瞄準了那輛NTU戰車開火,擊斷了那輛戰車的履帶,將那輛戰車癱瘓在當地。

  幾乎就在我們戰車開火的時候,NTU的戰車群也同時射擊,密集的彈雨落在另一輛編號4133、屬於第四營的戰車上,雖然沒有擊穿4133號戰車的裝甲,但是車上的火炮控制系統與裝填系統幾乎都因為強烈的震盪而損壞了。

  「長官!我們車上的火控系統都損毀了!自動裝彈系統也壞了!」4133號車長呼叫了進來。

  「你們先依照規劃路線撤退吧。」我回答著。「所有戰車,如果有人因為中彈而導致系統損壞,不必向我報告和請示,自行依照預先規劃好的撤退路徑撤退,前去和第四營會合,知道嗎?」

  話才剛說完,NTU的戰車群倚仗著裝填上的優勢,又是一輪密集彈雨射了過來,而且依舊瞄準了4133號戰車;以致於那輛由於受到過多打擊、導致裝甲早已脆弱不堪、正準備撤退的戰車就這樣被第二輪的密集彈雨給擊毀並爆炸,燃燒中的各種破碎殘骸散得到處都是。

  該死,這是我的錯:如果我在開戰前預先告訴他們可以自行撤退,那麼4133號戰車就不會為了要得到我的撤退許可而晚了三秒鐘動身,或許NTU就會放過一輛正在撤退中的戰車,那三個人也許就不會死了。

  目前NTU有四輛車出局,我方損失了三輛車、還殘存有五十七輛車,NTU那邊也還有三十幾輛車的規模。依照「專業人士」的說法,雙方的損失都不太慘重,事實上我的部屬們也依舊是戰意昂揚,雖然有三輛車上的戰友們已經犧牲了。

  不過,在我們把一輛NTU戰車踢出戰場的時間裡,NTU卻可以擊毀我們二到三輛車,依照這種損失速度繼續下去的話,只怕雙方都會在這次衝突裡同歸於盡。

  我再一次感到了一段時間不曾有的恐懼感覺,並不是害怕自己的戰車會被擊中而喪命,而是害怕失去自己的部屬戰死。特別是一想到這些損失應該是可以避免的,我就感覺到更害怕。

  我的部屬們把他們的生命交在我手上,但是我是否有盡到我的責任去保護他們?

  我決定聯絡歷剛上尉,看看他那邊的撤退進度如何了;雖然我知道這麼短的時間裡,撤退人員還沒辦法離開基地太遠,但是我得找些其它的事情做做,來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減低恐懼帶來的壓迫感。

  「長官,撤退進度進行得怎麼樣了?」

  「傑森,我們的步兵都已經上車撤離了,燃料槽的閥門也已經開到最大,再給我們半分鐘,我們就可以完成撤退行動了。」歷剛上尉的通信傳了來。「麻煩你撐住這半分鐘,我知道你可以的!」

  「知道了,我盡力就是。」

  還要半分鐘,這半分鐘就足夠NTU毀掉我們另外十輛戰車。當然,依照「專業人士」的說法,總共十三輛車的損失並不算太嚴重,畢竟損失率還不到百分之二十五嘛!

  但是,對我來說,多損失的那十輛車卻代表了又有三十個人會陣亡在戰場上,而那些人的家屬們也會接到親人戰死的通知。

  這種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痛恨數學還是該喜歡數學:數學統計方法將士兵陣亡所帶來的衝擊淡化成了微不足道的數字,也抹煞了士兵們生命的意義;但是,在無法避免犧牲的戰場上,數學統計方法也可以減低指揮官因為失去部下而受到的衝擊。

  當人變成了數字,在戰場上所失去的就不是士兵的生命了;對於使用數字來代替士兵的人來說,陣亡的每一個士兵只是讓數字減去一而已,是一種簡單到連幼兒園學生都會的算術。

  嗨,現在好像不是應該算數學的時候!我得先盡力做我能做到的事情來保護我的部屬才是!

  「所有戰車,將能夠發射的煙霧彈全都發射出去!煙霧彈發射之後立刻依照預先規劃好的撤退路線進行撤退!」

  既然只要拖住NTU半分鐘就行,我決定讓我的部屬先行撤退,沒有必要為了拖延敵人這種事情而增加傷亡人數,拖延敵人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上士,我們負責斷後任務,麻煩妳利用這些煙霧做掩護,盡可能閃避敵人的攻擊。」我透過車內通話系統向佳娜說著。「只要撐過半分鐘就行了!」

  「這簡單,交給我吧!」

  剩下的五十七輛戰車同時將車上的所有煙霧彈發射出去,在朝向NTU的方向形成了一片斷續的煙霧障壁,同時遮掩了自己離開戰壕、向後撤退的行蹤。

  一等到自動裝彈系統將脫殼穿甲彈裝填上膛,我立刻扣下了主炮發射電門;由於已經沒有必要將NTU的隱形戰車「打出原形」來給其它的戰車當作射擊標靶,我是瞄準了那輛NTU戰車的弱點開火的。脫殼穿甲彈擊斷了那輛戰車的履帶,摧毀了那輛戰車一側的懸吊繫統,那輛NTU戰車隨即成了動彈不得的殘廢車輛。

  在我開炮的同時,佳娜猛踩油門,將戰車倒退著駛離原來的位置;即使NTU能夠藉著我的戰車在開火時釋放出的聲訊來標定我的坐標,但是隔了一層煙幕以後,NTU沒有辦法很精確地掌握我們戰車的確實位置,所以佳娜將車子駛離原來的位置之後,NTU朝著我原來開火位置所發射的炮彈全都撲了個空,只有一枚沒有確實瞄準的炮彈『歪打正著』地擦過我們戰車的炮塔外殼,不過沒有造成任何損害。

  「雷恩,把車輛損壞狀況報給我。」

  由於我把火炮控制權接管了,以致於炮手雷恩沒事可做;為了不讓雷恩太過無聊,我叫雷恩負責監視車輛狀況。

  「沒有損壞,脫殼穿甲彈在六秒之後可以裝填完畢。」雷恩回答。

  「我知道了,謝謝。」

  佳娜將戰車開到了另一個戰車壕溝旁邊,可是沒有把車子開進壕溝之中;畢竟戰車壕溝的設計是用來保護戰車的正面與側面,現在我們只需要應付來自一個方向的威脅,進入壕溝之中反而會受到壕溝的限制而導致機動力降低。

  我隔著煙霧向著另一輛NTU戰車開火,脫殼穿甲彈從那輛NTU戰車的炮塔與車身交界處穿入,將那輛戰車扯裂成上下兩半;佳娜在我開火的同時猛催油門,將車子駛離原位;NTU則是又一輪密集彈雨朝著我原來開火的位置射來,但是受到煙霧阻擋視線的關係,那些炮彈沒有一發射中我們。

  我們藉著煙霧和防禦工事的掩護,像個躲在暗處不停放冷箭的小賊一般偷襲著NTU戰車群;NTU則因為受到煙霧干擾觀測視野,不敢在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急速前進,就這樣保持我所希望的緩慢速度前進著。

  我又發射了一發炮彈,擊中了另一輛NTU戰車,不過這次我沒有瞄得很準,那枚脫殼穿甲彈擊在NTU戰車的正面裝甲上,被彈了開去,只有中彈衝擊時的震動造成了對方隱形裝置的損壞而已。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成功地多拖了半分鐘,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撤退了。

  「上士,照著規劃好的路線撤退吧!」

  當佳娜駕駛著戰車、沿著預先計劃好的路線行駛穿越基地而撤退時,從燃料槽裡洩漏出來、清澈如水的燃料油已經順著我們預先佈置好的淺溝渠和阻水檻開始在基地內四處漫溢著,甚至我們的撤退路線上也都浸潤著一層淺淺的燃料油。當佳娜駕駛著戰車從燃料油上高速飛馳而過的時候,激濺而起的透明油料映照著陽光、折射著美麗的七彩光華。

  照著燃料油洩漏的速率來看,不要幾分鐘,整個基地就會流滿了燃料油,現在只要祈禱NTU會照著我們的計劃踏入陷阱就好了。

  突然想到,我忘記是誰告訴過我的,做人要厚道,特別是不能詛咒別人去死;可是,我現在正在希望著NTU的部隊能夠踏入我佈置的死亡陷阱裡。詛咒別人去死,別人還不一定真的會像被詛咒的那樣死去;可是,如果NTU的部隊真的踏入了我所佈置的火坑,那麼死亡幾乎是可以確定的。

  如果說『詛咒別人去死』是『不厚道的表現』,那像我這樣祈禱著NTU的部隊會踏進一個必死的圈套之中,又該算是什麼?

  「雷恩,裝填高爆彈。」我向著我的炮手下達命令。

  不管算是什麼,我還是得將這個圈套確實地完善下去,否則我肯定是會成為死人了,不管是被NTU擊斃在戰場上、或是被上級以違反軍令的罪名捉去槍斃。

  戰車駛出基地,可以看到前方先行撤退的戰車群高速疾行時揚起的煙塵;佳娜催著油門,讓我們的戰車趕上了先行撤退的戰車群。

  繼續行駛了五公里,我們離基地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而NTU裝甲部隊也照著我們的計劃,直接駛入了被燃料油給淹沒了的裴斯基地;我將炮塔轉過來,調整炮口角度,將早已裝填好的高爆彈朝著基地內發射了出去;六秒之後,熾烈的火焰隨即從基地方向升起,伴隨著陣陣濃煙直衝入天際。

第四部 章19

  4-19

  「傑森,現在該怎麼辦?」

  和歷剛上尉會合之後,歷剛上尉劈頭就問了我這個問題。

  「叫步兵下車開始進行對空與反戰車戒備,防空單位預備迎擊NTU的攻擊機;我怕NTU會派空軍來追擊我們,他們那些沒有落進圈套裡的隱形戰車也有可能來找我們報仇。」

  歷剛上尉連忙傳下號令,步兵們隨即紛紛從步兵戰鬥車上跳下,隸屬於營部連的支持防空炮車和飛彈車則開到靠近裴斯基地的方向,藉著戰車作為掩護,警戒著天空可能出現的敵人。

  幸好的是,晴朗的天空除了被大火燃燒時產生的濃煙給污染了一片以外,並沒有出現其它的不屬於自然的東西;地面上也沒有任何NTU派人前來追擊我們的跡象。

  裴斯基地的大火燒得很猛烈,但是持續的時間並不久;前後不過四五分鐘,猛烈的大火就逐漸衰減了下去,原本直衝天際的濃煙也漸漸地變淡稀薄了。

  「嗨,我想差不多了,我們回基地去收拾善後吧。」我向著歷剛上尉說著。「希望工兵部隊的弟兄們不會因為我燒了他們辛苦建造好的東西、而把我給大卸八塊才好,補給主任只怕也不會喜歡我拿一整個基地的燃料油去放火的。」

  回到裴斯基地,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燒得或是熏得一片烏黑了,這其中也包括了那四十四輛因為隱形裝置不耐高熱而損壞、因而露出了遭到熏得漆黑的車身的那些NTU戰車和裝甲運兵車,所有的車輛都死寂地靜止著,有的車輛靜止在基地中心,有的車輛則停在被撞倒的建築物旁,很明顯地是在大火與濃煙之中失去了方向感,慌忙疾駛之下撞到牆壁了。

  從戰車駕駛員座位爬出來,佳娜第一個就要去檢視那些NTU的裝甲車輛。

  「上士,那些車輛都還沒清理過,裡面的……。」我連忙想勸阻佳娜,畢竟那些車子裡的死亡士兵屍體還沒有清理出來。

  「怕啥?」沒等我說完話,佳娜就朝我吐吐舌頭、扮了個可愛的鬼臉。「那些被炸得斷肢碎屍、鮮血四濺的場面我都見過不少了,還會怕這些沒見血的嗎?再說現在大白天的,要鬧鬼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候的啦!」

  我沒辦法,只好看著佳娜拉開了一輛裝甲運兵車的登車門。

  車門剛拉開,見到車內情景的佳娜先是一愣,接著原本興高采烈的紅潤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隨即佳娜『碰』的一聲猛力摔上車門,轉過身來之後立刻彎下腰來大吐特吐。

  「妳看吧,我警告過妳了。」我輕拍著佳娜的背脊,希望能讓佳娜舒服一點。

  那扇被佳娜摔上的登車門並沒有關好,因為摔上時的反作用力而重行彈開的車門正在空氣中無助地晃啊晃的;我朝車內瞥了一眼,裡面早已死亡的NTU士兵們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人頭向前垂了下來,有的人則是頭歪在旁邊人的肩膀上。蒼白的臉上沒有恐懼的神情,顯然是在毫無知覺的情形下因為急速缺氧而休剋死亡的。

  歷剛上尉指派步兵們將NTU車上的死屍清理出來;由於死屍沒有流血的關係,清理作業進行的相當快速,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就完成了清理作業。

  不過,也由於我自己放的一把大火把基地裡的物資都燒光了,我們也沒有任何屍袋可以用來收貯這些屍體;將近三百具完好無缺的NTU士兵屍體就這樣陳列在基地中央的廣場上,各種不同的蒼白表情無言地望著太陽逐漸升起的天空,似乎是在無奈於自己的命運──或是在控訴我這個主導一切的殺人兇手的殘忍暴行?

  看著並排陳列著的三百具屍體,我竟然聯想到了賣魚攤子上並排陳列著一條條鮮魚的感覺;那些魚也是瞪著大大的眼睛,死氣地注視著來往選購著的顧客;而顧客們則是對著這些魚類的『屍體』評頭論足,像是法醫一般判斷著『屍體』的新鮮度,然後再把這些『屍體』買下來放進菜籃子裡,轉往其它陳列著『屍體』的地方重複著研究『屍體』的動作……。

  我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以後我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吃素了吧?

  ************

  不管工兵部隊的那位少尉多不高興,我還是堅持要工兵部隊替雙方陣亡的士兵們建造簡易的墳墓。三百零一座由速干水泥澆灌在地上而成的長形方塊狀墳墓坐落在基地一角,墳墓上面則是刻了沈睡在裡面的陣亡者姓名。

  這也只是我唯一能替這些死者們所盡的一些心力:畢竟他們都是因為這場戰爭──因為我而死的。我的部下因為我作出的作戰決定而犧牲,NTU的士兵們則是被我所佈置的陷阱所殺,再怎麼說,我也有一份責任。

  至於那些無辜被捉公差來安葬這些死者的人們,只能說他們運氣不好──基地指揮官看到了火攻時燃油猛烈燃燒所產生的濃煙,以為是基地這邊發生了嚴重火災之類的重大意外,派人來調查之後得知是我把NTU的裝甲部隊給烤熟了,基地指揮官馬上找人來把這些裝甲車輛運走,而那些來接收裝甲車輛的士兵們就被我用官階壓著、被我逼著將陣亡士兵的遺體搬去墓地、並且在還沒干的墳墓水泥上刻下死者的姓名與所屬。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官階壓著別人做事呢。

  另一方面,雖然指揮官給我的命令是「不計一切代價守住裴斯基地」,但是對於我把整個基地的物資和燃油連著NTU裝甲車隊一起給放火燒掉的作法,指揮官顯然很不贊同。

  「傑森,雖然我給你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但是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你會一把火把基地給燒掉了。」當指揮官前來視察基地整建與補給狀況時,指揮官就曾經這麼搖著頭歎息著。「難道你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擊退NTU部隊嗎?」

  「沒有,長官。」我直接回答。「不是犧牲基地物資,就是犧牲兩個營的所有人員;我認為以VMA的強大後勤能力,犧牲物資是比較合算的作法。」

  「是嗎?」指揮官苦笑。「傑森,你知道因為你這一把火把物資和燃油都給燒了,我們得多等上兩天才能發動我們的攻擊行動?」

  「抱歉,長官,我不知道,您也沒有事先告訴我。而且,多等上兩天有什麼不對嗎?」

  「有,而且是很大的不對。」指揮官繼續苦笑。「NTU現在可以說是最脆弱的時候,但是根據情報,NTU這幾天會有另一波增援來到波扎那斯戰區;如果我們不能趁著NTU現在脆弱的時候進行攻擊,等到NTU又補充了許多新的隱形戰車之後,傑森,你認為你有把握將他們再次拐進你的火焰圈套裡嗎?」

  指揮官停了一下,仔細看著我的表情。

  「傑森,你沒有受過軍官訓練,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有這種想法:就是我們這些指揮官都不懂用些能夠欺騙敵人的小技巧來獲得勝利,只會笨笨的往前衝,一刀一槍老老實實地和敵人交戰。」指揮官歎了口氣。「我們指揮官也有指揮官的難處,並不是我們不想用些計謀,而是計謀一旦用了,敵人就會有了提防,同樣的計謀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一場戰爭裡會發生無數次的戰鬥,可是人有多少計謀可以用呢?能用的計謀用完了以後又該怎麼辦?」

  我無言以對,俗話說『只有白癡才會在同一個地方絆倒兩次』,很可惜NTU的指揮官並不是白癡,很難去奢望NTU會再一次踏入我的圈套;如果NTU第二次來攻擊裴斯基地,就像指揮官說的,到時候我不但沒有辦法故技重施,而且我還得面對數量更為龐大的敵人,到時候我還是只能在撤退與戰死兩條路之中做選擇。

  「所以軍隊裡強調訓練與紀律,只有紮實的訓練和嚴格的紀律才能打造出能戰的軍人,只有能戰的軍人才能帶來最終的勝利,這也是我們指揮官幾乎不用什麼小技巧,只會老老實實作戰的原因。」

  「我知道了,長官。」

  「不過,除了紮實的訓練與嚴格的紀律之外,如果你有什麼能讓敵人栽個跟斗的小計謀,也不要吝惜於使用他們。」指揮官突然面露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只要能夠贏得勝利,那比什麼都重要;這次幹得不錯,傑森。」

  「謝謝,長官。」

  「還有,我知道你鬼點子多,這次有沒有什麼計謀可以幫忙我們攻下NTU在波扎那斯的主基地?」指揮官看著我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長官,我還是覺得應該準備充分了之後再出擊;為什麼非得要現在發動攻勢不可呢?而且我們該怎麼對付NTU的空射式反戰車地雷?」

  「這個,大部分是因為你的關係。」指揮官露出了有點無奈又有點諷刺的微笑。「情報部門估計,以HSSB轟炸裴斯基地那次,我們摧毀了NTU約兩個裝甲營的裝備,這次火燒裴斯基地又燒掉了NTU的一個裝甲營;NTU目前在波扎那斯戰區的兵力只有不足兩個營的戰車、和不足一個團的機械化步兵,可以說是NTU空前脆弱的時候。不趁著這麼好的時候發動我們的攻勢,難道我們要等NTU的增援來了以後繼續挨打?」

  「另外,這次攻擊行動無論如何要麻煩你站在先鋒的位置上;你是我們最優秀的軍官,最好的鋼當然要用在刀口上。」指揮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再度無言,沒想到我之前的戰鬥功績竟然提早引發了對NTU的全面攻擊行動,還讓我被選為攻擊行動的先鋒;這可以算是自作自受嗎?

第四部 章20

  4-20

  由於佔領了裴斯基地,死亡峽道附近已經沒有足以威脅到交通的NTU軍力,VMA終於有了一條可以直通NTU主基地大門前的安全信道,發動最後總攻擊的時間也來臨了──如果這次攻擊能夠成功的話。

  由於裝甲第四團被內定為總攻擊的先鋒部隊,所以,這幾天我們第四團裡的五個營長最關心的事情,就是該怎麼準備進攻的一切事情了。

  雖然指揮官認為使用小計謀只能是權宜之計,但是指揮官也沒有反對我使用一些小計謀;所以當我向補給主任申請了大量的金屬薄板和報廢的各式裝甲車輛時,指揮官二話不說,立刻叫補給主任想辦法把我要的東西湊給我。

  「傑森,你做的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嗎?」

  看到我命令士兵們將金屬薄板依照規格切割開來、再黏合起來變成一輛輛戰車和裝甲車的實體尺寸模型,裝甲第三營的營長安基忍不住就問了。

  「上次指揮官和我說過,使用小計謀都是可一而不可再的,第二次再耍同樣的計謀,敵人就很難會上當了。」我一邊看著士兵們忙碌地製作著模型,一邊回答著。「不過,我們總是會在社會新聞上看到又有人被金光黨給騙走積蓄的事情,為什麼同樣的騙術就是會有人上當呢?」

  「這個嘛……一來金光黨騙的是不同的人,二來那些被騙的人也活該,要是不貪圖自己不該擁有的財物,就不會上當受騙了。」安基沈思了一會。「不過,金光黨和你做的這些東西有什麼關係?」

  「我想騙騙看NTU,也許他們會上當。」

  「這個很難吧?」安基猛搖頭。「偽裝物和欺敵誘餌這種東西早幾百年前就被用到爛了,NTU怎麼可能會上當呢?」

  「雖然說偽裝物和欺敵誘餌都被用到爛了,但是大家還是照樣在用,不是嗎?而且金光黨的騙術不也是人盡皆知,還是有很多人上當啊?」我反問著。

  「那不是吧?偽裝物和欺敵誘餌不會移動,要用在防禦作戰上效果才好。」安基又是猛搖頭。「這次我們是進攻作戰啊!」

  「嗯,那表示還沒有人在進攻時用過欺敵誘餌囉?」我苦笑了一下。「這樣也許我的小手段可以騙到人呢。」

  「不,有人已經用過了:五百年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隆美爾就用過這招,把他的對手當場嚇跑;四百年前的南海四日戰爭時,陳煜以一支假的潛艇艦隊換走了對手的一支航艦戰鬥群,還為他贏得了『深海之狼』的外號;三百年前……。」

  「不過,那些案例都成功了啊?也就是『用過的人都說好』。」我對安基露出諷刺的笑容。「或許這次我也能成功呢?」

  「隨便你。」安基聳聳肩。「說實話,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不過,該提醒你的還是該提醒一下。」

  「謝謝。你知道,有人說『戰爭是最大的罪惡』,我現在能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長輩們總是告訴我們做人要誠實,不要欺騙別人,法律也約束我們不能以欺騙的方式造成別人損失;可是你看看我現在正在幹什麼?我正在計劃著要如何去騙人呢!而且還不是撒個小謊,而是大手筆的騙人!」我搖搖頭、指著那些正忙碌製作著模型的士兵們。「還拉了五百個共犯陪著我一起搞這種騙人的把戲,這不就是集體犯罪嗎?而偏偏這些罪惡又是增加存活率所必要的手段……。」

  聽我這麼說,安基只能搖頭苦笑。

  ************

  對NTU主基地發動總攻擊的命令終於下來了,屬於裝甲第四團的部隊也紛紛出發,每一輛戰車和步兵戰鬥車的車後都拖著許多士兵們預先以金屬薄板製作的假戰車,以及那些損壞嚴重的報廢車輛;以致於原本應該只有三百輛車的一個團、現在看起來竟然有著將近一千五百輛車的規模。

  我們從裴斯基地出發,沿著死亡峽道前往指定的集結地點,一路上沒有遇見任何NTU的部隊,看來NTU目前的軍力真的是已經嚴重不足了,難怪指揮官會急著想利用這個機會、不惜任何代價發動進攻;的確,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一等到NTU的補充部隊到來,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這麼好的時機?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趁現在結束戰爭的話,將來還要流多少的血、還要犧牲多少的生命?

  如果有人說戰爭是「犧牲一條生命來挽救其它許多生命」的話,現在這個時候我就會同意這種說法。

  「中尉,你們終於來了。」到達部隊集結點的時候,同樣參與作戰的裝甲第三團和作戰指揮官早就已經在等著我們了。「我等著你這個先鋒指揮官等得都快發霉了呢!你帶了這些破銅爛鐵和玩具是想幹嘛?給士兵們進行打靶訓練嗎?」

  「不,長官,這些是準備給NTU那邊進行打靶練習用的。」

  「欺敵誘餌?我明白了。」作戰指揮官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雖然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麼運用這些誘餌就是了,難道拖著這些誘餌上陣嗎?」

  「到時候長官就知道了;現在就位的單位有哪些?我想知道我有哪些支持可以運用。」

  「兩個155自走炮營已經準備好了,看你需要他們怎麼支持你都可以。」一聽見我問起支持狀況,作戰指揮官立刻收起了輕鬆的玩笑態度,一本正經地告訴我現在的狀況。「九十架戰鬥機正在三十分鐘待命狀態下,他們在半個小時內就可以到達戰場進行支持;戰略空軍支持的四架HSSB也都預備好了,只要你說一聲,他們立刻就會把NTU的基地給轟平,就像之前轟平NTU在裴斯的那個基地一樣。」

  「長官,請讓炮兵就位,把我帶來的這些道具擺在炮兵陣地的前面。」我指著由戰車和步兵戰鬥車拖曳來的那些模型與報廢車輛。「將防空飛彈車與對空防炮車混雜在其中,這樣子也許可以騙到NTU的部隊,讓他們的空軍不知道該對誰開火才好;請空軍立刻前來支持,我們馬上開始作戰。」

  「沒問題,我會照你所要求的準備好。」作戰指揮官點頭。「中尉,我喜歡你的積極精神,好好努力,還有……祝你好運!」

  「謝謝,長官。」

  我在敬禮之後離開,快步跑向我的戰車;這是最後的一戰了,只要贏了這次戰鬥,我們就可以把NTU踢出金星地表,也就可以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了。

  第一次,從參戰之後第一次,我有了一種急著想戰鬥的慾望,一種急著想藉著戰鬥,來結束這場戰爭夢魘的衝動。

  回到我的戰車附近時,可以看到我屬下的士兵們都以期盼的眼神在看著我,我能感覺到大家心中對於結束戰爭的強烈渴望;畢竟只要贏了這一戰,這場戰爭我們就贏了,這場戰爭也就可以結束了。

  「傑森,怎麼樣?」見到我回來,歷剛上尉很急切地問著。

  「作戰開始了:我帶著我的戰車去踹NTU的基地,長官,麻煩你帶著你的人保護好炮兵,我的兩連機械化步兵和防空單位都會加入你的隊伍,無論如何不能讓炮兵受到傷害,否則我們就輸定了!」

  「我盡力就是!」歷剛上尉進入戰車並關上車長位置的頂艙蓋。「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

  ************

  我只帶了兩個連一共三十二輛的戰車隨著我出擊,一來是因為我不認為NTU會派出戰車來截擊我們,NTU現有的戰車數量不多,而且兩個營的炮兵很快就會吸引NTU的全部注意力;二來則是不想成為NTU空射式地雷的頭號發射目標,再說NTU如果真的對我們發射空射式地雷,數量應該也不會太多,只有三十二輛戰車要閃躲掉下來的地雷也方便些,比較不會彼此阻擋可以行進的空間。

  「雷鳴一號,這裡是先鋒一號。」在率隊出擊以前,我先呼叫了炮兵支持。「我們要出擊了,可以給我們來些歡送禮炮嗎?射擊方位為UR-37正負5度,我猜那邊是NTU的雷達監視站,先打瞎他們的眼睛可以讓我們做壞事的時候比較不會被逮個正著。」

  「先鋒一號,這裡是雷鳴;知道了,我們這就以四輪次的二十一響禮炮歡送你們,希望你們會喜歡。還有,祝好運,你們會需要好運的!」

  當我們的戰車引擎發出怒吼聲、推動著笨重的車身、履帶捲起濃烈沙塵向前奔馳出去時,二個營的炮兵已經開始對著NTU的基地開火。在連續不斷的隆隆巨響之中,火箭助推增程炮彈拖著長長的推進尾焰朝著NTU基地方向飛去,消失在蔚藍的天際之中。

  VMA標準155口逕自走炮的射程只有約十二公里左右,但是在炮彈上加裝助推火箭之後,射程可以增加到十八公里,幾乎就是從死亡峽道出口到NTU基地的直線距離,這樣我們的炮兵就不用冒著被NTU空軍攻擊的危險去靠近到射程以內了。

  不過,使用助推火箭增程的炮彈也是有其缺點的,那就是炮擊精確度會明顯下降。

  炮彈群剛拖著火箭尾焰消失在空中不久,天際方向就出現了幾個小黑點;NTU的雷達已經追蹤到了炮彈的發射,並且調動了戰鬥機前來處理這項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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