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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風》第14章
第五十七回 鸞飄鳳泊芳心碎 虎鬥龍爭劍氣寒

  韓大維氣得七竅生煙,卻縱聲笑道:「我活了半輩子,倒還沒有見過如此狂妄之徒!

好,你怕麻煩,我更不願多費功夫,你們有多少人,一齊來吧!你們十個人上,我們兩個人

對付,你們一百個人齊上,我們也是兩個人對付!」

  龍象法王把手一揮,對那四個弟子說道:「你們退過一邊,我和這兩個老匹夫較量之

時,不許你們插手。」

  孟少剛勸道:「韓兄,讓我先上,令嬡和盟主夫婦受了暗算,給他們醫治,這也是一件

緊要的事情。」

  韓大維雖然好勝,畢竟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聽了這話,霍然一省,心裡想道:「不

錯,他們的功力未能恢復,只憑我們開路,只怕也是難以闖出重圍。孟大俠劍術通神,本領

遠勝於我,讓他對付這個蒙古國師,就是比較有把握得多。」如此一想,也就心平氣和地退

下去了。

  孟少剛緩步向前,淡淡說道:「素仰國師是西域第一高手,孟某待來請教。孟某若然輸

了,從此絕跡武林,但萬一孟某僥倖勝了,國師你又如何?」

  龍象法王見孟少剛說得客氣,當下也就收斂氣焰說道:「好說,好說,孟大俠的聲名,

我在蒙古也是久仰的了。今日老衲若是敗在你的劍下,從此足跡不履中原!」

  孟少剛道:「好,那麼我帶他們走你怎麼樣?」

  龍象法王哈哈一笑,說道:「我已經答應你了,我若輸了,從此足跡不履中原,那還會

管你們這些閒事?不過,你現在就說這話,未免是說得早了點吧?」

  孟少剛笑道:「我們漢人最重承諾,還是先說定的好。」

  龍象法王道:「好,你說的老衲都依你,你亮劍進招吧!」孟少剛手按劍柄,腳步不七

不八的站在龍象法王對面,但卻並不拔出劍來,只是把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牢牢的盯著龍象

法王。龍象法王心頭一凜,想道:「這人果然不是易與之輩!」當下也凝神靜氣,雙眼注視

著孟少剛。兩個人就像鬥雞似的,未交鋒之前,彼此都是全神注視對方,看得那一班蒙古武

土暗暗納罕。

  原來雙方心裡都是明白,這次碰上的乃是平生最強的對手!是以大家都不敢輕易發招,

準備乘暇抵隙,待到有利的時機方始突然發難,這種上乘武學中的後發制人的奧義,這班蒙

古武士當然是不懂的了。

  韓大維替女兒把了把脈,說道:「原來你是著了酥骨散的暗算,不用驚慌,爹爹可以為

你恢復功力。」

  韓佩瑛笑道:「爹爹,別忙給我醫治,我要看孟伯伯和這番僧比武。」楊婉跟著說道:

「不錯,這樣精彩的比武,一生之中只怕也是難得一見。可不能錯過了這個眼福。」原來她

們都是抱著同一樣的心思,想韓大維先給李思南醫治。

  韓大維霍然一省,心裡想道:「不錯,我可真是老糊塗了,思南身負重任,是該給他先

治才對。我卻只是記掛著自己的女兒。」暗暗叫了一聲「慚愧」,立即捉住李思南雙手,說

道:「你與我掌心相抵,閉目運功。無論外間有甚凶險之事,你都不許分心!」李思南想要

謙讓,只覺一股熱氣已是從掌心傳進體內,只得依韓大維所教,盤膝而坐,眼觀鼻鼻觀心的

閉目運功。

  韓大維吁了口氣,低聲說道:「瑛兒,我衣袋裡有個小銀瓶,銀瓶裡有三粒碧靈丹,你

們正好一人一粒。你掏出來,和楊姑娘先行服下,另外一粒,現在也可以給你的李大哥服

了。」

  原來韓大維不但內功深湛,醫學上也頗有造詣,這碧靈丹就是他秘製的一種能解百毒的

藥丸,配製碧靈丹的主藥是天山雪蓮,十分難得,剛好剩下這三顆。

  碧靈丹並非酥骨散的對症解藥,但經過韓大維以精純深厚的內功給中毒者舒筋活血,碧

靈丹的藥力就可以全部發揮,而且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見效,加上了中毒者本身的功力,也就

等於對症的解藥了,韓大維因為要在稍後的時間方能給楊婉和女兒醫治,故而叫她們先行服

藥。

  韓佩瑛卻把兩顆碧靈丹分給楊婉,笑道:「你服侍李大哥吧。」楊婉把靈丹納入李思南

口中,芳心惴揣,注視著他,心裡想道:「幸虧我剛才沒有自尋短見,否則南哥還焉能定下

心神運功,接受韓老前輩的治療?」

  兩人心意相通,李思南只覺得心裡也好像暖烘烘的,精神陡振,轉瞬之間,真氣己是沉

聚丹田,漸漸能夠運用了。

  孟少剛與龍象法王對立凝視,大家都是動也不動。陡然間忽聽得龍象活王一聲大喝,兩

個人同時撲起!

  孟少剛出手奇快,劍光如練,疾刺龍象法王胸口的纜鞏穴,小腹的歸藏穴,脅下的愈氣

穴。這一招三式,乃是孟少剛得意的絕招,只要給他刺著一處,龍象法王不死也得重傷!

  龍象法王也端的是厲害之極,他雙手空空,並無兵器,就在他身上所披的那件大紅袈裟

當作兵器,袈裟一抖,登時就像平地湧起一片紅霞,向孟少剛疾捲過來,耀眼生輝!

  只聽得「嗤」的一聲響,劍尖從袈裟劃過,袈裟只是穿了個針鼻般的小孔,若不是仔細

觀察,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孟少剛這一招凌厲之極的殺手絕招,竟給他輕描淡寫的化解開

去,指尖「滑」過了一邊。

  孟少剛大吃一驚,心裡想道:「怪不得這大和尚如此狂妄,他確實是有真才實學,內功

的精純,只怕當世是無人能及的了。」

  殊不知孟少剛固然吃驚,他的對於龍象法王亦是不由得心頭一凜。原來他這件裟裟乃是

一件寶物,用阿爾泰山特產的天蠶絲製的,一條蠶絲拉長了足有一丈多長,韌力之強可想而

知。他用襲裟作為武器,平生不知挫敗過多少強敵,從來沒有過損傷。如今雖然只是穿了一

個口,已經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龍象法王心頭一凜,暗自想道:「聽說此人劍術天下無雙,果然是名不虛傳。我已經使

出了龍象功,袈裟仍然給他刺破,倘不全力施為,只怕是難操勝券!」

  雙方各具戒心,彼此都是把平生所學施展出來,但見一幅紅雲裹住一道白光,盤旋飛

舞,看得眾人眼花撩亂。

  龍象法王的內功,已臻化境,全力施為,袈裟抖得呼呼風響,如同漲滿的風帆一樣,一

件柔若無物的袈裟,罩將下來,卻似千斤壓頂,饒是孟少剛這樣高強的本領,也感到有點透

不過氣來!

  孟少剛劍法一變,把輕靈翔動的上乘劍術發揮得淋漓盡致,當真是矯若游龍,翩如驚

鴻,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雖然他的劍尖一碰上袈裟,就給盪開,但

龍象法王卻也不能不提心吊膽,生怕他乘隙而入了。

  韓大維與李思南抵掌而坐,各自運功,對身邊的這場惡鬥,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過了一會,韓大維的頭頂散發出熱騰騰的白氣,李思南的臉色漸漸紅潤。

  龍象法王的那四個弟子也是識貨的人,知道韓大維正以本身的真力助李思南聚氣活血,

消除體中毒素,到了緊要的關頭。於是他們四人私下商議,一個說道:「師父只是不許我們

插手,並沒有說不許我們捉拿囚犯。」一個說道:「不錯,這姓韓的老兒本領非凡,李思南

是中原的武林盟主,武功想必更為了得,若然給他恢復了功力,敵方就是如虎添翼了。」一

個說道:「只不知咱們打不打得過這老兒?」一個說道:「一對一打他不過,咱們四個人一

齊上呀!」

  韓佩瑛見他們交頭接耳,連忙說道:「爹爹小心,只怕他們要來——」「偷襲」二字未

曾出口,這四個人果然就一齊撲上來。

  韓大維此學深湛,雖然不是眼觀四面,卻是耳聽八方,聽得背後勁風襲來,頭也不回,

騰出左手,反手便是一掌!

  只聽得「轟」的一聲,最前撲上的那兩個武士四掌齊出,仍然給韓大維震退了幾步,另

外兩名武士,一個用刀,一個用劍,左右齊上,也是給他的掌風蕩歪了兵器,大吃一驚之

下,不敢躁進,先退兩步。

  殊不知這四個龍象法王的弟子固然吃驚,韓大維更是吃驚不小,他以為這一掌最少可以

擊倒對方一二人的,哪知這四個人都只是身形略晃,稍退幾步而已。

  韓大維分出了一半功力抵禦敵人,右掌仍然抵著李思南左掌掌心,只覺李思南的掌心微

微發熱,那是真氣積聚,未能疏導之故。韓大維暗叫不妙,心裡想道:「我若是用到七八成

以上的功力去對付這四個人,自是可以將他們擊敗,但這樣一來,只怕卻是要連累李思南

了。」

  原來這四個人都是龍象法王得意高足,每一個人的本領都在剛才的阿卜盧與呼黎奢之

上,四人聯手,韓大維要分出心神照顧李思南,自是難以傷得他們,反而被迫要改取守勢

了。

  韓佩瑛「呸」的一聲罵道:「不要臉,堂堂一個國師,說了話也不算數!」

  孟少剛唰唰唰連環三劍,迫使龍象法王擋了兩招,鬆了口氣,喝道:「大丈夫一言既

出,駟馬難追,龍象法王,你剛才是怎麼說的?」

  龍象法王裟袈一個盤頭疾舞,罩將下來,還了兩招,哈哈一笑,說道:「我說,你若勝

得了我,你們要走,我決不阻攔,從此之後,我也決不足履中原。但我沒有說過,不許別人

去捉拿囚犯呀!哈哈,何況你現在也勝不了我!」

  龍象法王之言雖是取巧,但卻也能夠自圓其說,不算違背諾言。孟少剛劍術天下無雙,

功力卻是稍有不及,分神說話,登時就給龍象法王搶了先手,形勢在他袈裟籠罩之下,幾乎

難以伸展。孟少剛心中咒罵,卻是無可奈何,只好重攝心神,全力應付對方的攻勢。

  龍象法王的四個弟子見師父並不責怪,實際是在鼓勵他們,心中大喜,攻得更加兇猛

了。

  韓大維難以兼顧,只好以三四成的功力自保,這四個武士想要攻進他的防禦圈子,卻也

不能。其中一人最攻心計。忽地說道:「這兩個小娘兒也是囚犯,不能給她們跑了!」另一

個立即說道:「對,先把她們拿了!」

  只聽得「嗤」的一聲響,韓佩瑛的衣角給一名武士撕了一幅,幸而她身法輕靈,武功雖

失,腳步一慢,及時避了開去。

  楊婉有一把防身的匕首,被擒之時,因為拖雷不敢對她無禮,是以仍然藏在身內,未給

搜去。龍象法王的第三名弟子撲來抓她,楊婉掌心往外一登,露出了早就握在手中的匕首。

  楊婉的家傳刀法乃是武林一絕,此時以短匕作近身的搏擊,這一招「玄鳥劃砂」更是凌

厲非常!

  這名武土本來是知道楊婉內力已失的,但在這倉猝之間,突然看見刀光耀目,一支匕首

向他咽喉劃來,卻是不由得不驟吃一驚,連忙躲閃了。

  楊婉體弱氣虛,一刀刺空,衝刺過急,腳步一個蹌踉,險些跌倒。這武士驀地省覺,哈

哈笑道:「美人兒,你別慌,四皇子歡喜你,我不會傷你的,你也用不著和我拚命」!「拼

命」二字剛剛出口,忽覺一股大力推來,他本來是正在再次撲上的,給這股大力一推,登時

又接連退了三步。

  原來這是韓大維以劈空掌替楊婉解危,他這次用了五成以上的功力,方能在距離七步之

內,將那人逼退。李思南在導氣納入丹田,「外援」忽地減弱,李思南心頭一震,聽到了楊

婉的尖叫之聲。

  李思南本來是在閉目運功,對外間一切聽而不聞的,此時由於心神一分,突然聽到了楊

婉的叫聲,不由得大吃一驚,叫道:「婉妹,你怎麼啦。」

  韓大維連忙喊道:「快躲到這兒!」左掌連揮,呼呼拍出三掌,將那四名武士逼出八尺

開外,楊婉、韓佩瑛身形一飄一閃,閃進了韓大維掌力的圈子。

  韓大維低聲說道:「思南,切勿分神,你要分神,不但害了自己,也要害了楊姑娘

了!」

  那四名武士退而復上,為首的大帥兄獰笑道:「韓老頭兒,你武功再強,只怕也是難似

顧得周全吧!你不想令女兒送命,只要保這小子和這位楊姑娘的安全,除非是立即向我們投

降,否則叫你後悔莫及!」

  韓大維不敢動怒,沉住了氣,單掌應付。他要給李思南運功療功,本來已是難以兼顧,

此時更要同時照顧兩個已經失了武功的女子,果然給那人說中,只感到吃力非常,左支右絀

了。

  楊婉輕輕地伏在李思南的肩頭,心裡想道:「若是南哥有什麼不測,我還怎能再活?要

死我也得先去一步!」她用身體掩護李思南,存了必死之心,反而心境平靜,坦然無懼。

  楊婉雖然只是輕輕地伏在李思南的肩頭,不敢壓著他,李思南已是感到了她的身體溫暖

了。兩人心意相通,李思南大為感動,心裡想道:「我決不能死,我得趕快恢復功力!」

  李思南受了鼓舞,決意求生,心境登時也就平靜下未。當下重又凝神運功,當真是進入

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境界了。

  孟少剛與龍象法王本來是各有所長,難分高下的,此時見韓大維與李思南等人均已身處

險境,饒是他武學如何深湛,如何能夠自制,心中也是不禁有點慌亂了。

  高手比鬥,那容得心神慌亂?龍象法王搶了上風,袈裟招展,恍若紅雲覆蓋,又似泰山

壓頂,孟少剛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一道白光,左衝右突,總是衝不破那一片「紅

雲」,就似黃昏的落日餘暉,被淹沒在雲海之中一樣。

  韓大維目光一瞥,向孟少業剛那邊投了一眼,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心裡自思:「想不

到我和孟大俠竟然要同一日喪生此地,還連累了李思南!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死裡求生?」

但他武學深湛,立即便又想到:「我或者可以死裡求生,但我一站起來全力和他們搏鬥,李

思南卻是必死無疑,佩瑛兒和楊姑娘也定然逃不出去!」

  韓大維此時已是給攻得應付不暇,正自躊躇莫決之際,忽見李思南雙目一張,一聲長

嘯,吐出了胸中濁氣,隨即便收回雙掌,站了起來,朗聲說道:「行啦,韓老前輩,你趕快

給令嬡醫治!」

  韓大維聽他那聲長嘯,宛若龍吟,中氣充沛,知道他確實慚復了武功,大喜說道:

「好,我先助你一臂之力!」雙掌齊發,聲如郁雷,那四名武士大驚之下,連忙同時使出龍

象功應付,四人全力,仍是不禁連連後退。

  李思南道:「韓老前輩,省點氣力,給令嬡救治要緊。婉妹,這把匕首給我。」拿了楊

婉的匕首,一躍而出,立即和那四名武土惡鬥起來!

  韓大維吸了口氣,說道:「你們兩人都坐下來!」韓佩瑛、楊婉依言各坐一邊,韓大維

伸出雙掌,同時給她們二人運功驅毒。

  楊婉本來想讓他專心醫治韓佩瑛的,韓佩瑛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說道:「你不肯醫,我

也陪你。」楊婉感她姐妹情深,也就不拘小李了。

  那四名武士知道機會稍縱即逝,全力向李思南攻擊。李思南以匕首使出達摩劍法,使來

自是不能得心應手,有一個武土要從他身邊揀過,李思南大喝一聲,猛的一掌擊下,另一個

武士雙掌齊出,接了這一招,「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原來他的龍象功雖然有了相當火

候,使出來亦是頗為剛猛,但仍然及不上李思南的少林派嫡傳的內家功力!

  可是李思南接了這一掌甚為剛猛的龍象功,由於他剛剛恢復功力,亦是頗受影響,身形

連晃,迭遇險招!

  孟少剛和李思南在這邊遇險,另一邊在陽天雷那密室之中和褚雲峰、谷涵虛、柳洞天、

崔鎮山四人,更是形勢惡劣,業已陷於困境之中!

  褚、谷二人聯手合鬥,把「天雷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但畢竟是技遜一籌。鬥到了五十

招開外,褚、谷二人那一招「雷電交轟」反覆使用了十數次之多,每使上次就多耗一分力,

兩人都是汗如雨下,頭上發出了熱騰騰的白氣。

  崔鎮山和白萬雄惡鬥,更是岌岌可危。白萬雄的七十二招鷹爪手有數十年的苦練之功,

差不多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每使一招,按、拍、擒、拿、撕、抓、劈,戳,都是攻向敵人

的關節要害。崔鎮山的大力金剛掌本是剛猛絕倫的少林寺鎮山掌法,可是,正所謂棋高一

著,束手束腳,鬥到了五十招過後,他的氣力給白萬雄消耗了一大半,不僅沒有還攻之力,

連招架都有點勉強了。形勢之惡,比褚、谷二人尤甚!

  只有柳洞天和陽堅白之戰,還能稍稍佔了一點上風,但同情形勢不佳,他的心情自也不

能不受到影響。陽堅白的劍中夾掌,劍法雖是比對方不上,掌力卻是有天雷功作基礎的,以

掌力濟補劍法之不足,柳洞天要想擺脫他的糾纏,騰出手來去援助崔鎮山,試了幾次,都不

成功,心中一急,本來是佔了優勢的,也漸漸給陽堅白扳成平手了。

  褚雲峰和谷涵虛先後發了幾聲長嘯,都沒回音,心裡俱是想道:「孟大俠應該聽得見

了,怎的還沒有來?」

  陽天雷縱聲笑道:「你們鬼嚎什麼?沒有人能夠救你們的了!要死要活,如今只是全在

你們的一念之間!哼,你們還不懂得我的意思嗎?」

  谷、褚二人悶聲不響,咬牙苦鬥,接連又攻了兩招「雷電交轟」,陽天雷冷冷說道:

「困獸之鬥,又有何用?念在你們是我的師侄份上,只要你們乖乖的向我磕頭請罪,我還可

以饒了你們!」褚、谷二人怒極氣極,但要全神對付,卻已不敢分心說話。

  其實陽天雷雖說他們是困獸之鬥,他自己也是有點害怕,暗暗叫苦的。不錯,他是佔了

上風,但天雷功最為耗損真力,久戰下去,只怕縱然能夠打死兩個師侄!自己也少不了要大

病一場,折損十年功力,弄得不好,甚至也可能有性命之危!陽天雷自忖勝券可操,心裡可

是不願和他們硬拚!

  偏偏褚、谷二人寧折不彎,定要和他拚命,陽天雷暗暗叫苦,心裡想道:「這兩個不知

死活的小子,倒是拿他們沒有辦法!我和他們互鬥天雷功,旁人是決計拆解不了的,除非龍

象法王到來!否則只怕難免兩敗俱傷了。」

  一個在盼望龍象法王前來拆解,另一方則在盼望孟少剛來援,可是同樣的失望了!

  忽聽廝殺之聲隱隱傳來,陽天雷和褚雲峰都聽得見了。

  陽天雷吃了一驚,只見一個衛士跑來,停在門外,大聲報道:「孟少剛和韓大維圖謀劫

獄,如今已給龍象法王圍困,請國師放心。」陽天雷道:「李思南呢?」那衛士道:「他跑

不掉的,法王的四個弟子正在拿他,恐怕如今已是就擒了。」

  褚雲峰暗暗叫聲:「苦也!」心裡想道:「我指望孟大俠來援,想不到他卻已身陷困

境。我本來是不打算活著出去的,但李盟主卻如何是好?」

  陽天雷哈哈笑道:「褚師侄,你絕望了吧?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褚雲峰「呸」了一聲,罵道:「你這不知羞恥的欺師滅祖之徒,誰是你的師侄?今日我

若不能清理師門,唯有一死而已!我死了料你也沒有好下場!」谷涵虛喝道:「今日不是你

死,便是我亡!休要囉嗦!」兩人拼了必死之心,一咬牙根,縱然氣力不加,卻是越戰越

勇。

  陽天雷凝神一聽,忽又聽得金鐵交鳴之聲,好似是從更遠的後園傳來,陽天雷心神不

定,想道:「他們哪裡來的這許多人?龍象法王不知是否能勝得了孟少剛?」他聽得出在後

園乃是許多人的混戰,離李思南被困之處相當遠的,顯然不是孟少剛這一夥。

  陽天雷本來已經大佔上風,由於心神不定,褚、谷二人拚死奮戰,形勢反而比剛才好了

一些了。

  但李思南此際,卻是碰上了驚險絕倫的場面。

  且說李思南以一把匕首,力敵龍象法王的四個弟子,和大弟子硬拚了一掌,雖然逼退了

他,可是在他的龍象功震撼之下,胸中亦是感到氣血翻湧。

  大弟子喝道:「這小子不知死活,妄圖頑抗,咱們也不必顧忌了,把他斃了吧!」

  李思南功力初復,用的匕首又不能得心應手,在那四人分進合擊之下,退了一步又是一

步。不知不覺已退到了離開韓大維與楊婉、韓佩瑛的身前丈許之地。

  楊婉、韓佩瑛的內功造詣較弱,韓大維以本身真力同時幫助她們祛毒、活血、通關,正

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絲毫也不能鬆懈。

  父女痛癢相關,韓大維不由得也都慌了,心裡想道:「我若此時起來,助李思南一臂之

力,只怕瑛兒性命不保,這卻如何是好?」

  李思南退到距離他們丈許之處,霍然一省,他是深知此中關鍵的,朗聲說道:「韓老前

輩不可分心,我還可以抵擋得住!」心裡則在想道:「我拼了這條命,拖得一時就是一時。

只要她們恢復了功力,婉妹就有逃生之望!」

  這四人給李思南擋住,急切之間倒是闖不過去。二弟子罵道:「昂格裡裡八夫裡洞格

夫!」(蒙語:真是個不知死活的蠻子!)揉身跨步側襲,他用的是一柄蒙古武士慣常習用

的月牙彎刀,月牙彎刀和漢人的長刀不同,刀鋒如鉤,突然間攻到李思南意想不到的方位!

  只聽得「嗤」的一聲,李思南的匕首從那人的額角劃過,把他的焦皮帽子也削落了!可

是李思南的左臂卻已給他的刀鋒割破,雖傷口不深,但鮮紅的血液卻已染紅了衣裳!

  李思南緊接著呼的一掌,又和左面攻來的大弟子硬拚了一招,把他逼退。李思南忍著疼

痛,哼也不哼一聲,但他的身體不是鐵打的,受傷之後,接連受到龍象功的震撼,只覺胸口

如受重力,五臟六腑都好像翻轉了過來似的,不得不又退了兩步。

  龍象法王的二弟子給匕首從額角劃過,只覺涼意習習,雖然只是給削了帽筒,亦已嚇得

魂飛魄散,慌忙後退,先避敵鋒。李思南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假如這人不是心慌的話,

和大師兄只要再進一招,李思南已是無力招架了,李思南退了兩步,在這瞬息之間,已是運

氣三轉,抖起精神,重又站穩腳步了。

  楊婉未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身軀顫戰,

搖搖欲墜。好在她是盤膝而坐的,這才不至於倒了下去。韓大維真力凝聚掌心,用了一個

「粘」字訣,將她的手掌牽引過來,低聲說道:「你別慌亂,你一慌亂,只怕思南更要糟

了。」

  大弟子哈哈笑道:「這小子不行了,別怕他,快上呀!」二弟子驚魂稍定,又罵了一句

「昂格裡裡八夫裡洞格夫!」月牙彎刀一揮,退而復上,站好了原來的方位,與大師兄配

合,聯手再攻。

  李思南浴血苦鬥,隱隱聽得遠處似有金鐵交鳴之聲,心裡想道:「莫非是褚雲峰他們來

了,不知得手了沒有?」

  孟少剛運劍如風,鷹翔隼刺,但在龍象法王的掌力籠罩之下,只能勉強打個平手,要他

突破他的封鎖,過去助李思南一臂之力,卻是無法做到了。

  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思南安答,我對你並無惡意,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你願意留

我就與你共享榮華,你願意走,我就親自送你出去。你又何苦拿自己的性命當作兒戲?」

  來的正是蒙古的四皇子拖雷。李思南冷笑道:「大丈夫雖死何懼?你叫你手下的武士殺

了我吧,又何必假惺惺呢!」

  拖雷搖了搖頭,歎口氣道:「思南安答,你不聽好言,實是令我為難,沒辦法,只能略

盡故人的情誼,親自來送你歸天了!」

  說罷,拖雷轉過頭來,向龍象法王和眾武士朗聲說道:「有幾個南蠻子混進國師府,如

今已經給陽天雷困在斗室之中,諒他們插翅也是難飛的了。你們不必驚疑,咱們蒙古的武士

正好和他們女真的武士比一比,看看是誰能夠先把敵人擒獲。」有個武土說道:「稟四殿

下,用長劍這人是江南第一劍客孟少剛。坐在地上的那個老頭兒名叫韓大維,也是中原武林

中頂尖兒的角色!」他說這話的用意,一來是向拖雷解釋何以龍象法王倘未能夠得勝,二來

是暗示自己插不進手,恐怕拖雷要他上去在孟少剛的劍下受了傷殘。

  龍象法王道:「殿下放心,用不了半柱香的時刻,我就可以把這位江南第一劍客擒來獻

給殿下!」

  孟少剛大怒道:「放你的屁,我倒要看你如何擒我!」唰的一招「摘斗摩星」,劍光耀

眼,當真似是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下來,霎然間方圓數丈之內,都是冷森森的劍氣,拖

雷雖然站得甚遠,也是不禁吃了一驚,不知不覺地退了幾步。

  龍象法王不慌不忙地把大紅袈裟舞得呼呼風響,就像漲滿的風帆一樣,一卷、一罩、一

撲,把孟少剛的劍光壓縮,心裡想道:「只要他沉不住氣,說不定還用不到半柱香的時

刻!」要知高手比鬥,最忌憂傷和動怒,龍象法王正是有心想激怒孟少剛的。

  拖雷定了定神,縱聲笑道:「好,好!敵人越強,越顯得咱們蒙古武士的本領!這姓孟

的讓法王對付,但你們也不要閒住啊,把那兩個女娃兒替我拿下吧!」

  這幾個旁觀的武士一來是由於本領較弱,對李思南的勇猛凌厲不無顧忌,二來他們還多

少有點武士的氣質,覺得去欺負兩個失了抵抗能力的小姑娘,未免有點失武士的身份。但現

在在拖雷的命令之下,心裡雖不願意,也不能不一擁而上了。

  李思南喝道:「誰敢過去,我就和他拼了!」匕首翻飛,左掌助攻,挺身站在韓大維的

前面,寧死不肯退後一步。武學有云:「一寸短,一寸險!」李思南以一尺多長的短匕首和

敵人作近身搏鬥,固然是驚險非常,但圍攻他的這些人若然稍有不慎,也定有血濺塵埃之

險!

  拖雷又再歎了口氣,說道:「你定要這樣頑抗,我可是無法顧念安答之情了。嗯,你們

能夠令他傷而不死固然最好,若不能夠,那就將他殺了吧!」

  龍象法王的大弟子說道:「遵命!」一掌擊下,正好劈著了李思南手腕,短匕首脫手飛

出。正是:

  說甚故人情義重,猙獰面目露無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公主情義徒悵悵 良朋義重恨綿綿

  就在此對,忽聽得人聲嘈雜,嘩啦啦地亂成一片!有人喝道:「阿蓋,你反了嗎?不許

進去!」有人叫道:「咦,這不是三公主嗎?公主來了,住手,住手!」申斥的喝聲與詫異

的叫聲混合在一起,隨即聽得「蓬,蓬」兩聲,是兩名武士給阿蓋摔倒地上的聲音!

  拖雷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只見明慧公主和阿蓋夫婦業已硬闖進來,阿蓋一馬當先,揮

舞長繩開道!

  這一下大出拖雷意料之外,失聲叫道:「三妹、你怎麼來了?」

  外面的武土不敢阻攔明慧公主,裡面那四個武土仍在圍攻李思南,龍象法王和孟少剛的

惡鬥也未停止。

  此時正是李思南遭遇險招之際,明慧公主顧不得回答哥哥,也來不及跑進去阻止那四個

武士,急中生智,暗腕一甩,把一柄脫了鞘的寶劍擲進圈子,叫道:「快,接著!」

  李思南匕首剛給龍象法王的大弟子打落,反手一掌,逼退了二弟子,龍象法王的三弟子

又是一掌劈過來了。

  李思南聽得明慧公主的叫聲,手急眼快,飛身一躍,把寶劍接到手中,登時如虎添翼,

立即便是一招「夜戰八方」的招式,龍象王三弟子的月才彎刀正在朝著他的天靈蓋劈下,只

聽得「鐺」的一聲,月牙彎刀竟給寶劍削掉了刀頭!

  這把寶劍正是明慧公主以前送給楊婉的那把寶劍,楊婉被擒之後,又給拖雷繳了去的。

  原來明慧公主與阿蓋、卡洛絲到了「國師府」,其時正是府中大混戰之際,守門的衛士

聽說是蒙古的公主到了,由於陽天雷和龍象法王都在激戰之中,他們不敢作主,只好慌裡慌

張地找了一個拖雷的隨從出來認人。

  這個隨從當然不敢阻攔公主,但又不願意給她見到李思南,只好把明慧公主帶到拖雷的

住處。

  拖雷此時已經離開房間,跑到李思南被囚的所在去看出了什麼事,這個隨從尚未知道。

  服侍拖雷的一個宮女是明慧公主以前用過的丫鬟,明慧公主見拖雷不在,心知有異,嚴

詞逼問之下,那宮女說出了拖雷剛剛聽得李思南企圖越獄的消息因而跑了出去的事情。明慧

公主大吃一驚,連忙在房中搜出那柄寶劍,迫使拖雷的隨從給她帶路!

  這炳寶劍有斷金削鐵之能,吹毛立斷之利,李思南寶劍在手,吸一口氣,展開了少林派

嫡傳的達摩劍法,劍光四面盪開,眾武士紛紛後退。

  拖雷大為著惱,說道:「三妹,你這是怎麼啦?你忘記了你是咱們蒙古的公主嗎?」

  明慧公主道:「正因為我沒有忘記我是成吉思汗的女兒,我才回到這裡。」

  拖雷道:「好呀,那你為什麼胳膊反而向外彎了?」

  明慧公主道:「第一,李思南和你是換了哈達的安答,不算外人,咱們蒙古有句俗語:

好朋友的情誼就像阿爾泰山岩石一樣的堅固,你又怎麼忘了?」

  拖雷怒道:「我不能因私廢公!除非你能使得思南安答歸順於我,助我平定中原!」

  明慧公主道:「我不懂得你們的軍國大事,我只知道咱們蒙古有了無垠的牧場;老百姓

養牛牧羊,也盡可以過活,用不著侵佔漢人的地方,大家砍殺不休,造成多少孤兒寡婦!」

  拖雷冷冷說道:「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說出這等搖動軍心的說話,先就要把你

治罪!」

  明慧公主道:「我若是怕你治罪,我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拖雷怒道:「好呀,那麼你說,你要怎樣?」

  明慧公主道:「李思南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報答他的恩義,求你將他們放了!」

  拖雷冷笑道:「你還是要求到我麼?哼,放了?有這樣容易!」

  明慧公主淡淡說道:「你不放他也行,但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報答不了恩人,我只有

和他同死。」

  拖雷大怒道:「你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金枝玉葉,竟然、竟然要為一個普通的漢

人殉情麼?」

  拖雷口不擇言,說出「殉情」二字,明慧公主又羞又惱,說道:「四哥,你、你這是什

麼話?你不顧我的體面,我也只好不顧你的體面,我就以公主的身份,留在漢人的地方,你

又如何?」

  拖雷冷冷說道:「只怕你今天來了就走不了!」

  明慧公主也是冷冷說道:「那也沒有什麼,反正我並不打算活著回去。我反抗不了你,

難道我自己尋死還不容易?我死了也好叫大家知道是你逼死我的!」

  龍象法王一招「覆困翻雲」把孟少剛逼退數步,勸解道:「四殿下,你們兄妹有話好好

的說吧!」

  原來龍象法王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他見韓大維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楊婉和韓佩瑛的

臉色已經逐漸紅潤,知道他們即將大功告成,自己與孟少剛棋逢敵手,要擺脫孟少剛去阻止

韓大維運功也是不易,倘若待到韓大維能夠騰出手來,只怕今日之戰,就難討好了,他要保

住天下第一高手的面子,故而也是有點不大願意再打下去。

  拖雷忍住怒氣,說道:「明慧,我可以依你之言,但你也得聽我說話!」

  明慧公主道:「你說!」

  拖雷說道:「我放了他,你可得乖乖跟我回去,不許再胡鬧了。」

  明慧公主一咬銀牙,說道,「好,依你!」

  拖雷沉聲喝道:「住手!」圍攻李思南的那班武士一齊退下,龍象法王和孟少剛也各自

躍出圈子。

  龍象法王披起袈裟,只見裟裟上的小孔密密麻麻,好似蜂巢一樣,心中不禁駭然,暗自

想道:「這人號稱神劍無敵,果然名不虛傳,久戰下去,我縱然能夠擊斃他,但若稍有不

慎,只怕也保不住要給他在身上刺一個透明的窟窿!」孟少剛插劍歸鞘,只覺胸中氣血翻

湧,腦袋陣陣暈眩,也是好生駭然,心裡想道:「倘若久戰下去,我縱然能夠刺傷了他,只

怕也是難免要大病一場了!」

  明慧公主把劍鞘擲給李思南,說道:「李公子,我不能喝你的喜酒。這把劍本來是我送

給婉姐的,如今物歸原主,也就權當我給你們的禮物了。」

  李思南納劍入鞘,抬起頭來,只見明慧公主眼角有顆晶瑩的淚珠,李恩南又是感激,又

是為她悲傷,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韓大維噓了口氣,雙掌一收說道:「行啦。」楊婉一躍而起,奔向明慧公主,叫道:

「明慧姐姐,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應該怎樣報答你才是,但我可不放心讓你回去!」兩名

蒙古武士伸出長矛將她攔住。

  明慧淡淡說道:「人生有緣相聚,緣盡則散,這幾個月來我青燈禮佛,總算參悟了這點

佛理,你們漢人不但是有句俗語麼,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是蒙古人,如今,是葉落歸根,

你也不必為我難過了,但願你們魚水和諧,白頭到老!」

  拖雷道:「三妹,走吧。」

  明慧公主道:「且慢!」

  拖雷皺起眉頭,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明慧公主道:「請你把弓箭手撤去!」

  原來在剛才激戰之際,木華黎已經把隨從拖雷的武士盡都招來。木華黎是有名的神箭

手,此次前來大都扈從拖雷的一批武士,正是他親自訓練的「神箭營」武士,人人都是精於

騎射的。

  蒙古武士所用的「神臂弓」,能夠同時發出十二支利箭,當時蒙古人剛剛發明火炮,尚

未普遍使用,這種「神臂弓」可說是最厲害的武器了,木華黎和這班神箭手埋伏在園中的樹

木山石之間,只聽拖雷一聲令下,就要發箭傷人的。

  拖雷心裡想道:「我放過他們,陽天雷也未必肯放過他們。如今我要三妹回去,也不必

忙在此時來對付他們。」

  拖雷心裡暗懷鬼胎,口裡卻哈哈笑道:「三妹,你也忒多疑了,我已經答應了你,豈能

傷害思南經答?木華黎將軍,請你撤了弓箭手,過來與公主相見。」

  木華黎謁見了明慧公主,拖雷說道:「我們與你一同離開,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明慧公主定了定神,隱隱聽得有廝殺之聲,心裡起疑,說道:「這裡是金國的國師府,

我還是不能放心!」

  拖雷冷冷說道:「我是蒙古的王子,可管不著金國的事情。我只能答應你,咱們蒙古的

武士決不傷害這幾個漢人,至於他們有沒有本領闖出這座國師府,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當然這是拖雷的故意為難,如果他肯出頭的話,陽天雷豈敢不賣他的情面。

  李思南傲氣勃發,虎眉一豎,說道:「這國師府諒也不是虎穴龍潭,我們來得,就能去

得!多謝公主好意,請公主善自珍重,不必為我們擔心了。」

  拖雷說道:「好,好漢子,明慧,人家已經領了你的情了,這可該走了吧?」

  明慧公主道:「且慢!」拖雷皺眉道:「還有什麼?」

  明慧公主回過頭來,說道:「阿蓋大哥,卡洛絲姐姐——」

  阿蓋夫婦走到明慧公主身旁,說道:「公主有何吩咐?」

  明慧公主說道:「你們跟我一場,共同患難,就像兄弟姐妹一般。但現在我與哥哥回

國,可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你們願意到哪兒就到哪兒,咱們就此分手。」

  阿蓋一時未懂明慧公主的用意,躬腰說道:「公主回國,我們當然是護送公主回國。」

  明慧公主噙著眼淚說道:「不是我不要你,咱們還是分手的好。你要回國,可以先走,

我有這許多武士護送,用不著你們了!」

  原來明慧公主深知拖雷的性格,拖雷外表豪放寬厚,其實卻是忌刻之心甚重的。阿蓋在

軍中私逃出來跟從自己,此際拖雷礙著自己的面子,對阿蓋夫婦只能暫時容忍,回國之後一

定不會放過他們。是以明慧公主必須把他們先行遣走。

  阿蓋不懂,卡洛絲已是明白了公主的苦心,歎口氣道:「公主,你剛才說得好,天下無

不散之筵席,阿蓋,咱們走吧。」說話之際,輕輕在阿蓋手心捏了一下,阿蓋恍然大悟,不

禁虎目流淚,說道:「多謝公主處處為我們著想,今後只怕相見無期,願公主多多保重

了。」

  阿蓋夫婦走後,楊婉嚥著眼淚和明慧公主道別,大家心裡明白,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

了。

  楊婉說道:「公主,但願你吉人天相,遇難呈祥。我會永遠記著你的,只是你的大恩,

只怕我是不能報答了。」

  明慧公主道:「咱們相交以心,我也沒有什麼話說了。孟姑娘和屠姑娘就要來的,見了

她們,請你為我代致歉意,原諒我不辭而行,好,祝你們夫妻白頭偕老,無復以我為念。」

說至此處,突然想起在和林之時與李思南相處的那段日子,不敢回頭,嚥下眼淚,就跟拖雷

走了。

  這班蒙古武士跟著拖雷離開,立刻便有金國武士多人來到,齊聲吶喊,圍攏上來。

  孟少剛冷笑道:「你們值不得污我寶劍,且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長劍一揮,登時閃

起了千百道光芒,只聽得「哎喲!哎喲!」之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已有十幾個金國武士

倒了下去,但只是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並沒一人流血,原來是給孟少剛以最上乘的刺穴劍法

點了穴道。孟少剛的寶劍果然絲毫不受血污。

  韓大維笑道:「孟兄,你也該讓我過一過癮!」他剛才忍受蒙古武士的圍攻,未能一展

身手,此時才把這口悶氣發洩出來,只見他使出了大摔碑的功夫,就像餓鷹撲兔一般,那些

武士一碰上他,就給他抓著頸項摔出去,不消片刻,數十名武士或是給孟少剛點了穴道,或

是給他摔倒,餘眾一哄而散。

  李思南忽道:「不好!」楊婉詫道:「這些金狗給咱們殺得望風披靡,還有什麼不

好。」李思南道:「這些武士都是二三流的貨色,陽天雷的國師府怎會沒有能人?」楊婉霍

然一省,說道:「不錯,那些高手哪裡去了?」李思南說道:「拖雷剛才說有咱們的人給陽

天雷的手下包圍,只怕是真的了?」

  此時在他們周圍的武士都已散了,孟少剛凝神一聽,說道:「西南角和東北角都有人廝

殺,西南角是高手拚鬥,東北角似是混戰!」韓大維道:「混戰的恐怕必是丐幫弟子。西南

角一定是褚雲峰和谷涵虛他們。我與瑛兒去助陸幫主一臂之力,少剛兄,你與思南賢侄去斗

一斗陽天雷吧。」

  「國師府」佔地數十南,東北角與西南角相距有數里之遙,李思南被囚之處則是園子當

中的一個偏僻處所,孟少剛能夠聽出何處是高手比拚,何處是混戰,這樣的聽聲辨器本領確

是高明之極,眾人無不佩服!

  李思南掛念褚、谷二人的安危,趕忙說道:「好,咱們現在分道揚鑣,突圍之後,在東

北角會合。」

  且說褚、谷二人與陽天雷拚鬥,此時正是到了最吃緊的關頭,陽天雷獰笑道:「你們膽

敢犯上作亂,如今知道我的厲害了嗎?你們服是不服,否則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辰

了!」

  褚、谷二人開聲說道:「殺身成仁,捨身取義,大丈大死而何!縱使我們今日不能清理

師門,你也終須難逃公道!」

  陽天雷冷笑道:「死到臨頭,還要口響,哼,你們要殺身成仁是不是?好,我就成全你

們的心願吧!」說到「成全」二字,呼的一掌劈來。這一掌是他留作致命的一擊的,全身氣

力都已在這一掌上。

  褚雲峰緊咬舌頭,噴出一口鮮血,谷涵虛紅了眼睛,眼中也好似要噴出火來,兩人各出

一掌,合成一道圓弧,也是使出了最後一招的殺手「雷電交轟」!

  陽天雷只道他們已經筋疲力渴,不料褚雲峰咬舌噴血,竟能把殘餘的精刀都凝聚起來,

和他作最後的一拼!加上了一個尚有五六分功力的谷涵虛,這一招「雷電交轟」,實是非同

小可。

  陽天雷不禁心頭一凜,想道:「我這一掌縱然擊斃了他們!只怕也是難免要大病一場,

耗損一年功力!」但此時雙方都在離弦之箭,誰也不能避開!

  眼看就要兩敗俱傷,而褚、谷二人定將傷得更重,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忽見白刃耀

眼,一條人影閃電似地掠來,來的正是江南大俠孟少剛。

  孟少剛插在中間,唰的一劍向陽天雷刺去,左掌輕輕一推,使了一個巧勁,將褚雲峰推

開,右腳一撥,又擰開谷涵虛的身形撥得打了一個盤旋,恰恰脫出了陽天雷掌力的籠罩。

  只聽得轟的一聲,孟少剛身形連晃,斜退數步,陽天雷的衣袖卻給他的寶劍削去了一

截,在劍光疾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原來孟少剛因為與龍象法王惡鬥了一場,內力已是耗損不小,陽天雷激戰褚、谷二人,

內力雖然亦有耗損,畢竟不如他耗損之甚,而孟少剛又要分出內力救人。是以他本來可以稍

勝陽大雷一籌的,結果卻變成了他似乎吃虧更大了。

  這時才聽得「哎喲,哎喲』之聲此起彼落,原來是給孟少剛闖進門來之際,用快劍刺傷

的幾個武士,此時方始倒在了地上,叫出聲來。

  陽大雷雖然並未吃虧,甚至還略佔上風,但看見孟少剛的劍法如此精妙,也是不禁心頭

一震,在大驚之下,同時又是暗暗叫了聲「僥倖」。要知倘若不是孟少剛恰好在這最緊要的

關頭來到,將褚、谷二人拉開,誰人能夠化解他們的這一招死鬥!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受傷的武士聲聲慘叫聲中,李思南、楊婉二人也殺了進來!

  陽天雷這間密室,有富貴人家的地方那麼大,但畢竟也還是地方有限,只能容得十數個

人捉對兒廝殺,陰天雷剛才沒有出聲,那是因為一來形勢於他有利,二來他和褚、谷二人拼

斗內功,誰都不能擺脫的緣故,如今孟少剛已將他們拆解,陽天雷要出去無人能夠阻攔,形

勢逆轉,對他來說,也是與其困在室中,不如闖出去,來場大混戰的有利了。

  李思南、楊婉雙劍合壁,捲起了一道銀虹,向陽天雷疾刺過去,孟少剛喝道:「哪裡

走!」長劍一橫,截住陽天雷的去路,他顧住身份,沒有和李、楊聯手,但他截住去路,等

於是給李思南押陣,陽天雷焉得不慌?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陽天雷打定主意,雙掌開出,呼呼風響,盪開了李思南和楊婉

的兩柄長劍,突然一個退步抽身,只聽得「轟」的一聲,響若雷鳴,在他身後那堵牆壁,竟

然給他用天雷功撞開一個大洞,剛好能夠容他穿過。泥塊紛飛,磚瓦雨落之中,陽天雷已是

到了外面了。

  孟少剛恐怕無人能夠制他,如影隨形地立即追去,褚、谷二人喘過口氣,見陽天雷突然

破壁而出,呆了一呆,也就馬上跟著追出去了。

  此時在房子裡的還有兩對廝殺未休,一對是柳洞天和陽堅白鬥劍,柳洞天稍佔上風;一

對是崔鎮山與白萬雄拼掌,卻是崔鎮山十分不利。

  李思南一聲叱吒,寶劍揚空一閃,唰的便是一招「白虹貫日」劍光如練,向自萬雄徑刺

過去,喝道:「你這老賊,你從前在白家莊是怎樣對我說的?你說你從此金盆洗手,革面洗

心,為何如今又來此助紂為虐?」

  白萬雄奮力解了三招,叫道:「李盟主高抬貴手,容我回鄉,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李

思南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誰還能夠相信你的說話?」

  白萬雄陡地一個飛身疾撲,趁著李思南說話之際,向崔鎮山猛下殺手,心裡想道:「只

要抓得住這人,李思南不能不投鼠忌器。」哪知他快,李思南的劍招更快。李思南見他如此

狠辣!怒從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覷個正著,唰的一劍,就劍穿了他的琵琶骨!白

萬雄像根木頭似的,晃了兩晃,「卜通」倒地,李思南喝道:「饒你不死,以後好好做人

吧!」白萬雄琵琶骨削斷,武功被廢,已是成了廢人。李思南手狠心慈,故而饒他一命。

  另一邊,楊婉對陽堅白亦己出手。她曾受過陽堅白的欺侮!此時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

紅,劍走連環,招招都是殺手。

  陽堅白對付柳洞天已是力不從心,此時加上了一個本領和他差不多的楊婉,如何還能應

付?不過十數招,只聽得「卡嚓」一聲,陽堅白左手五根指頭,全給楊婉削斷!

  陽堅白一聲慘叫,右手長劍擲出,柳洞天一招「橫雲斷峰」,擊落他的長劍,追上去待

要取他性命,陽堅白已經逃出去了。金國武士蜂擁而上,攔住柳、楊二人。陽堅白在重傷之

下,居然逃出了性命,也可算得是僥倖之極了。

  陽天雷逃了出去,一聲長嘯,召集手下,忽見一個御林軍軍官匆匆跑來,說道:「這幾

個小賊不足為患,外面來了兩幫人馬,業已攻了進來,請國師前往督陣要緊,這裡有一營弓

箭手料想已是足以對付。」

  陽天雷大吃一驚,心道:「怪不得西北角上廝殺之聲在這裡也聽得清清楚楚。」說道:

「哪裡來的兩幫人馬?」那軍官道:「一幫是叫化子,另一幫卻不知是哪裡來的草寇。」

  陽天雷道:「好,我馬上就去!」話猶未了,假山石後忽地跳出一個老叫化,喝道:

「不用費神,老叫化來找你了!」

  陽天雷認得是丐幫的幫主陸崑崙,又驚又怒,喝道:「朝廷容許你們這班叫化子在大都

立足,你們不感恩還要道反!」陸崑崙斥道:「放你媽的屁,我這打狗棒認得你!」陽天雷

一掌劈出,陸崑崙捧中夾掌,棒打脛骨,掌劈胸膛。

  只聽得「蓬」的一聲,接著「卜」的一響,雙掌相交,陸崑崙抵擋不住他的「天雷

功」,給震退一丈開外。但陸崑崙的打狗捧法神妙無比,陽天雷在連番劇戰之後,卻是閃避

不開,給他結結實實地在膝蓋打了一下。

  就在此際,弓箭手已經調來,陽天雷喝道:「放箭!」登時箭如雨

  孟少剛、李思南、楊婉等人業已會集一起,看見陸崑崙來到,又喜又驚,孟少剛運劍如

風,盪開箭圍,衝過去與他會合,說道:「韓大哥父女呢?」陸昂侖道:「沒有見看。丐幫

兄弟給擋在外面,我是一個人殺進來的。」

  原來丐幫原定的計劃是並不準備興帥動眾襲擊「國師府」的,但見日已落山,孟少剛等

人尚未回來,情知有變,故而不能不冒險來援。

  「國師府」與皇宮相鄰,他們剛剛攻破花園的兩道門戶,御休軍就開來了,丐幫弟子善

於各自為戰,不識陣法,而且眾寡懸殊,是以雖然攻了進來,卻陷入了御林軍與「國師府」

衛士的包圍之中。陸崑崙是豁出了性命獨自進來想救李思南的。

  眾人會合一起,李思南說道:「陸幫主,為了我連累貴幫兄弟,叫我如何能夠心安?」

孟少剛道:「現在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殺出去要緊!」

  這營弓箭手都是金國的善射之士,其中還有數十張從拖雷那裡借來的神臂弓,一發就是

十二支,強弓硬弩,甚是不易抵擋!

  孟少剛奮起神威,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見識見識我的箭法」這一喝恍如

晴天霹靂,平地焦雷,把那營御林軍的吆喝聲都壓了下去,震得他們的耳鼓嗡嗡作響,不由

得都是大吃一驚!但孟少剛手中並無弓箭,卻如何「見識」他的箭法?是以敵方雖然吃驚,

只當孟少剛是虛聲恫嚇。

  大喝聲中,孟少剛把手一抄,將神臂弓射來的三支長箭接到手中,振臂一甩,喝道:

「看箭!我這三支箭要穿過你們三名神箭弓箭手的咽喉!」

  話猶未了,只聽得聲如霹需,箭似流星,在假山上當中的三名神臂弓箭手,果然都給利

箭穿喉而過!

  孟少剛以甩箭法擲出的箭,腕力之強,竟然勝過用彈簧發射的長臂弓,這一下登時嚇得

那些弓箭手魂飛魄散!

  李思南揉身疾上,截住一名掉隊的兵土,搶了他的鐵胎弓,喝道:「我這一箭要射瞎你

們統帶的眼睛!」

  那名御林軍軍官正在呼喝手下不許慌亂,聽得此言,大吃一驚,剛剛蹲身避箭之時,那

支箭已是射個正著,恰恰射瞎了他右邊的眼睛!李思南發箭之際,早料到他要蹲下身子,箭

法的神妙,當真是無以復加!而且他用的不過是一把尋常的鐵胎弓,射程本來是遠不及神臂

弓的,但從李思南的手中射出,勁道卻比神臂弓還強。這手功夫一發,那些本來就已慌亂了

的弓箭手,哪裡還能壓得住陣腳。

  孟少剛、李思南開聲喝道:「誰敢放箭,我就射誰!」霎時間數百張弓都停了下來,鴉

雀無聲!孟少剛這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的便硬闖過去了。

  其實這營弓箭手若不慌亂的話,幾百張弓開發,他們本領再強,也決計難保不中一箭,

只因怯意一生,人多也沒用。

  孟、李等人突圍而出,殺到了西北角。只見御林軍和「國師府」的衛士,布成一道防

線,丐幫的弟子和另一幫人正在勇猛進攻,但因敵眾我寡,防線沒有攻破,傷亡在敵方箭下

的已是不少。

  李思南一出現,丐幫弟子認識他的紛紛告訴同伴,登時爆出了轟天似的吶喊:「盟主來

啦!」孟少剛和李思南兩柄長劍開路,裡應外合,不消片刻,殺出重圍。

  李思南道:「陸幫主,為我一人,累了貴幫許多兄弟,快快下令撤退吧!」丐幫之眾,

本是為救李思南而來的,如今李思南已經脫險,當然是可以撤退了。

  陸崑崙道:「盟主休要如此說,弟兄雖有傷亡,韃子的損失卻比咱們更大,這一仗咱們

可並沒有賠本!」

  當下陸崑崙下令撤退,御林軍傷亡的更多,但求他們退走,哪裡還敢追擊?

  兩幫人退出了「國師府」,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走過來說道:「屬下劉大為謁見盟

主!」李思南一看這人,卻是不認得。

  褚雲峰喜出望外,跑過來道:「大為兄,原來是你!」當下給李思南介紹,李思南這才

知道他是北芒山的義軍首領之一,也是劉瓊姑的哥哥。

  劉大為連忙問道:「我的妹妹怎麼樣?」李思南強抑悲痛,說道:「劉兄,我這次得回

性命,都是虧了令妹,令妹雖死猶生!」當下將劉瓊姑壯烈犧牲的經過,簡略地告訴了她的

哥哥。

  楊婉咽哽說道:「令妹臨終之際,托我傳話給你,說她並沒辱沒家門,求你原諒,她還

叫我代她問候褚大哥。」

  劉大為捶胸泣道:「只怪我來遲了一步。」原來屠龍昨晚連夜叫人把劉瓊姑那封信送到

北芒山去,卻不知這封信內有玄虛,劉大為一看就知妹妹是在被人挾持之下寫的,於是把那

使者一刀兩段,立即帶了一隊人馬快馬馳來。也幸虧有他這隊人馬及時趕到,丐幫的弟子才

不至於給敵人消滅。

  褚雲峰更最傷痛,說道:「劉兄,我對不住令妹,昨晚我已經見著她的,可恨我不擅言

辭,勸不動令妹和我一同逃出魔窟。」劉大為嚥下悲痛,說道:「這怎能怪得褚兄,我這妹

妹一向性子倔強,不過她這次雖然行差踏錯,最後卻能手刃仇人,也不愧是我劉家的女兒

了。唉,只是可惜她沒有福氣。」說罷,忍不住又是虎目流淚。

  陸崑崙道:「劉兄、褚兄,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咱們須得趕快闖出京城,這才能夠

給死難的兄弟和令妹報仇。」

  要知丐幫這次參加圍攻「國師府」之後,在金國的京城自是不能立足,故而必須把總舵

轉移,幸好御林軍大部分在「國師府」不敢追來,小部分要保護皇宮,也不敢出動。守城門

的一營兵卒攔不住這群好似下山猛虎的丐幫弟子與北芒山義軍,他們是從東門闖出去的,待

得九城兵馬調來,他們早已去得遠了。

  在離大都一百多里的密雲縣的一個名叫「黃竹坑」的山村,沒有丐幫的分舵,此地在群

山之中,甚為荒僻,從大都撤退出來的弟子正好在此安身。

  安頓停妥之後,第二日各人分道揚鑣,劉大為率領那隊義軍回北芒山,韓大維父女則往

揚州投親,李思南與孟少剛商議是否即回琅瑪山,楊婉想起一事,說道:「明慧公主臨走之

時,說是屠姐姐和孟姐姐就要來的,咱們不如多留幾天,免得彼此錯過。」正是:

  迭起風波誰把握,良朋未至起憂疑。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梟雄辣手誅王子 大俠橫刀鬥惡憎

  褚雲峰吃了一驚,失聲叫道:「糟糕,糟糕!」

  楊婉莫名其妙,說道:「什麼糟糕?」

  李思南瞿然一省,說道:「不錯,咱們可得想法補救才行。」楊婉恍然大悟,說道:

「我明白了,你是怕她們找不著這個地方。」

  褚雲峰道:「她們若然來到大都,一定是先到丐幫的總舵打聽咱們的消息,找不著咱們

還不打緊,只怕反而是自投羅網了。」

  楊婉道:「這怎麼好,丐幫總舵雖已遷移,但陽天雷一定還會派遣手下在附近暗中監視

的,咱們的人可不能留在裡面等候他們。」

  陸崑崙道:「各位不必擔憂,丐幫的弟子雖然撤出大都,但我們還有許多三教九流的朋

友可派用場,我可以設法與他們聯絡,叫他們在各個城門附近扮作醫卜星相,充當咱們的眼

線。孟姑娘、屠姑娘來了,自會有人和她們暗通消息。」

  「這個辦法當然並非萬全之計,但既然沒有別的更好辦法,也就只好如此了。」

  晃眼過了幾天,兀是沒有她們的消息,也不知她們中途出事還是業已進了大都,但丐幫

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沒有發現,眾人無不心中著急,暗自擔憂。

  到了第七天,好不容易才盼到丐幫的一個朋友到來,帶來一個消息。

  那人說道:「你們說的那兩位姑娘未見到來,不過卻有人給她們捎來一個口信。」

  孟少剛有點奇怪,說道:「是什麼人?」

  那人說道:「是一個走江湖的郎中,我們有人和他相識的。」說出了那個郎中的名字,

孟少剛卻不知道,不由得更為奇怪,詫道:「他怎的認識小女?」

  那人笑道:「這個郎中其實只是個『蒙古大夫』,他當然不會認識令嬡,他也是受人所

托的。托他捎口信的那個人給他十兩銀子,和他套上了江湖的義氣,他也就不問人家的來

歷,便把口信捎來了。」

  李思南不禁皺起眉頭,說道:「這樣的輾轉相托,捎來的口信也不知是真是假!」

  孟少剛道:「且先聽了再說。」

  那人說道:「那口信說有三位姑娘請你們到劈天崖的青龍口和她們見面。」

  谷涵虛道:「什麼,有三位姑娘?」

  陸崑崙道:「劈天崖的青龍口在什麼地方,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地名。」

  孟少剛與李思南卻是不約而同地喜出望外齊聲說道:「劈天崖的青龍口!啊,這麼說

來,這口信一定不是假的了。」

  那人說道:「這三位姑娘一個姓屠,一個姓孟,一個姓嚴。姓屠的姑娘想必是屠百城的

女兒,姓孟的姑娘想必就是孟大俠的令嬡了。」

  褚雲峰接著笑道:「谷師弟,這你可該歡喜啦,姓嚴的那姑娘一定是嚴烷。」

  谷涵虛道:「劈天崖的青龍口在什麼地方,這地名聽來倒是險峻得駭人,她們為什麼約

咱們到這個地方相會?」

  李思南道:「不錯,這地方的確是一個十分險峻的所在,它是在蒙古和金國交界的一座

山上,前面是大戈壁,後面是連綿不斷的祁連山脈。從金國和西夏前往蒙古,都要經過這個

劈天崖的青龍口。」

  孟少剛道:「屠鳳和明霞曾經到過蒙古,若然不是她們,諒也說不出這個地名。」

  谷涵虛更為納罕,說道:「她們為什麼不來這裡,卻要咱們去蒙古的地方相會?」

  盂少剛說道:「陸幫主,昨天你是不是接到一個消息,說是蒙古的使者不日就要回國,

陽天雷要陪伴他們到和林報聘。」

  陸崑崙道:「不錯。這消息就是從『國師府』中給敝幫做『臥底』的人傳出來的,大約

可靠。」

  褚雲峰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她們是想在這個地方截擊敵人。」

  李思南道:「屠鳳的父親屠百城喪在陽天雷之手,幫兇的還有龍象法王的弟子,想必她

們亦已知道陽天雷要到和林報聘的消息了。在這種險峻的地方截擊,敵人雖多,也難施展,

正是最理想的報仇之所。」

  谷涵虛道:「但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她們怎地會知道這個消息?給她們托那郎中捎

口信的又是誰呢?」

  孟少剛道:「或許是不願露面的江湖異人,此人消息靈通,而和我又是彼此聞名甚或是

相識的也說不定。他知道霞兒要往大都,便在中途阻止她們,並給他們出了這個主意。」

  李思南笑道:「若然真是如此,這個人也太神秘了。」

  孟少剛道:「我也只是這樣猜想而已,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到了劈天崖才能知道了。」

  因為人多前往反而不便,商議的結果,決定只是孟少剛、陸崑崙和李思南、楊婉及褚雲

峰、谷涵虛一共六人赴約。估計雙方實力,孟少剛可以敵得住龍象法王,褚、谷二人加上一

個陸崑崙對付陽天雷便可穩操勝算,餘下的人也足可以對付得了拖雷的手下了。

  計議已定,當日便即動身。褚、谷二人希望不假外力自己能夠清理師門,一路上只要稍

有空暇,便即勤練內功、劍法,並向孟少剛請教。

  且說拖雷在那日放走了李思南之後,已是無心留在大都,金國與蒙古談和的條件定妥之

後,一行人便即啟程回國了,金主為了表示臣服「上國」的誠意,特道「國師」陽天雷伴同

拖雷,前往和林報聘。

  一路無事,這日到了那座山下,抬頭已是看得見劈天崖了。

  拖雷下令在山腳紮營,過了一晚。第二日明慧公主一早起來,準備出發,梳洗過後,等

了又等,不知不覺已是日上三竿時分,仍然未見動靜。

  蒙古士兵的行軍習慣乃是「兩頭不見日」的,早上太陽未出便即動身,晚上太陽落山方

始歇息,如今日上三竿仍然未見動靜,明慧公主不由得暗暗納罕,心裡想道:「今是要跨過

這座高山,更應該早點動身才對。四哥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何以遲遲尚未下令啟程?」轉

念一想,又不禁啞然失笑,想道:「他都不急,我急什麼!爹爹死了,故鄉早已沒有值得我

掛念的人,荒山也好,戈壁也好,和林也好,對我都是一樣。我只是一片浮萍,任它漂流是

了。早日回到家鄉!更多一日的苦痛。」

  正自傷心,忽見拖雷揭開帳幕,走了進來,笑道:「三妹,明早跨過這座山,就是咱們

蒙古的地方了,你歡不歡喜?」

  明慧公主道:「奇怪,你倒關心起我來了?我只是你擺佈的一具木偶,說得上什麼喜不

喜歡?」

  拖雷笑道:「三妹,別這樣說。在兄弟姐妹之中,我素來對你最好,我怎能不關心你

呢?」

  明慧公主冷冷說道:「那是從前的事情,現在你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權位,否則你也不會

逼我回來了。」

  拖雷有點尷尬,打了個哈哈說道:「三妹,我知道你還在想念著思南安答,是不是?」

  明慧公主面色一沉,說道:「四哥,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沒有什麼事,請你走吧。」

  拖雷說道:「好,別說他了。咱們說正經的事兒。回國之後,你的婚事恐怕是不能拖延

的了,你願不願意嫁給鎮國王子?」

  明慧公主道:「願意又怎麼樣?不願意又怎麼樣?難道還能由我作主嗎?」

  拖雷怔了一怔,他只道明慧公主一定不肯依從的,這樣的回答,倒是頗出他意料之外,

想了一想,笑道:「三妹果猜錯了,我這次來的用意,就是要讓你自己作主。」

  明慧公主木然毫無表情,也不答話,心裡想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哄我。」

  拖雷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他的。說實在話嫁給他,的確像是一朵鮮花插在

牛糞上,我也不願意如此委屈你的。我願意成全你的心願,不過你可得聽我的話。」

  明慧公主仍然不聲不響,拖雷繼續說道:「鎮國王子等下會來迎接你,你可得對他稍假

辭色,我才能夠幫你的忙。」

  明慧公主冷冷說道:「我從來就不懂得怎樣討人家的喜歡。」

  拖雷「唉」了一聲,說道:「三妹,你不懂,我這次真是想幫忙你的,好,你不願裝出

笑臉,那就像平常那樣對他好。不過,他來的時候,我要請你出營接他,至少也得讓他見一

見你。」

  明慧公主不耐煩他的糾纏,淡淡說道:「好了,好了。我只是你擺佈的木偶,我要我怎

樣出就怎樣。你滿意了吧?」

  拖雷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忽聽得嗚嗚的號角聲響,幾個衛士進來報道:「鎮國王子來

了。」

  拖雷道:「他帶了多少人來?」那衛士道:「大約有三五十騎。」

  拖雷說道:「好,你叫木華黎將軍款待他的隨從。三妹,咱們出去吧。」

  明慧公主早已打定主意,鎮國王子倘若逼她成婚,她就在「喜日」那天自盡。是以拖雷

既然一定要她同去迎接,她也就抱著「看你們能夠把我怎樣」的心情,跟著拖雷出去。

  鎮國王子走下山腰,遠遠的看見了明慧公主和拖雷並肩站在繡著兀鷹的蒙古軍旗下面,

喜出望外,心裡想道:「拖雷果然沒有騙我,明慧真的是回心轉意,回來和我成親了。」

  當下鎮國王子快馬疾馳,來到拖雷與公主跟前,哈哈笑道:「不敢有勞公主迎接,一路

辛苦了啊!」

  拖雷見明慧公主雖然沒有笑容,但也沒有惱怒的神氣,鬆了口氣,代她答道:「你也辛

苦了啊,接風酒已經準備好了,就待你來,進去喝吧。」

  鎮國王子呲牙咧嘴地笑道:「應該是我給公主接風才對。」明慧公主雖沒和他說話,但

肯出來迎接他,他已經是歡喜之極了。

  拖雷道:「也說不上是什麼接風酒,咱們一家子歡聚歡聚。」

  鎮國王子聽了「一家子」這三個字,心中更是喜歡。木華黎招待他的隨從在外帳飲酒,

他在滿肚密圈,以為拖雷是要和他商談婚事的情形之下,便也不加戒備,摒棄隨從,跟拖雷

入內帳喝接風酒了。

  鎮國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明慧公主說話,明慧公主愛理不理,偶爾也答他一兩句。鎮

國王子心癢難熬,說道:「公主,難得你回來了,來到和林,咱們就辦喜事,好不好?」

  明慧公主木然不語,拖雷哈哈笑道:「她到過漢人的地方,已經沾染了漢人女子害羞的

風氣了,你怎能這樣問她?」

  鎮國王子笑道:「對,對,這婚事當然由你做哥哥的作主。」

  拖雷道:「明慧,你敬王子一杯,你看他多麼疼你!」

  鎮國王子咧開了血盆大嘴,連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

  拖雷王子則道:「要的,要的!」

  明慧公主端坐不動,拖雷道:「好,妹子你怕羞,我就代你敬吧。」

  鎮國王子有點失望,雙手一推,說道:「小王更當不起監國敬灑。」

  拖雷順著他一推之勢,突然把酒杯一摔,喝道:「好,敬酒不吃,那你就吃罰酒吧!」

  話猶未了,早有兩個在旁邊伺候的武土撲上前來,一個卡著鎮國王子的喉嚨,一個反扣

他的雙腕。鎮國王子天生神力,本來勇武非凡,雙臂一振,只聽得「卡嚓」一聲,那扣著他

的雙腕的武士反而自身雙臂脫臼,但鎮國王子虎口震裂,氣力也是登時發不出來了。卡著他

的喉嚨的那個武士,十指如鉤,用力一捏、鎮國王子舌頭吐出三寸多長,登時氣絕!

  原來拖雷助三哥窩闊台奪得可汗寶座之後,總攬兵權,為所欲為,權力盡歸可汗。所忌

憚的就只有鎮國王子一人了。鎮國王子是兵力最強的一路元帥,所屬的部落,又是著名的能

征慣戰的部落,拖雷起初本想用妹妹籠絡他的,但一來明慧公主未必肯從,二來鎮國王子跋

扈囂張,只怕他也未必能夠真的心悅誠服,與其籠絡,不如將他殺掉,一勞永逸,斬草除

根!

  鎮國王子大軍駐紮在與金國交界的戈壁邊緣,中間隔著一座大山。要除掉鎮國王子決不

能在他軍中動手,只能將他用計誘來,

  拖雷的妙計就是以明慧公主為餌,誘他前來迎接。他當然是不能帶領大軍越過高山的,

要來迎接公主,只能帶領幾十名隨從,拖雷王子還怕他不肯下山,故而要明慧公主陪他出營

「亮相」。

  那兩個扼斃鎮國王子的武士正是龍象法王的得意弟子阿卜盧與呼黎奢,鎮國王子雖有天

生神力,也敵不住他們同時使出的龍象功。

  阿卜盧使出了龍象功,也仍然給鎮國王子折斷他的雙腕,饒是他有鐵漢之稱,也禁不住

冷汗迸流,面如土色,嗷嗷呼痛。

  拖雷歡喜之極,為了籠絡人心,先假意安尉阿卜盧道:「你立了大功,我定有重賞。」

親手給他敷上了金創藥,叫呼黎奢扶他到後帳醫治。然後叫一名武士進來,說道:「快點給

我將木華黎將軍和龍象法玉、陽國師三人請來。」

  拖雷待事處置停當,這才回過頭來,笑著對明慧公主說道:「三妹,我說過要成全你的

心願,讓你不必嫁給這個醜八怪,現在你看,我可沒有騙你吧!」

  明慧公主本來是憎厭鎮國王子到了極點的,但見拖雷手段如此狠辣,也是不禁毛骨聳

然。

  不過一會,木華黎和龍象法王、陽天雷三人已然來到。拖雷問道:「木將軍,那幾十名

隨從你可將他們處置了沒有?」

  木華黎笑道:「仗殿下的妙計,我在酒中下了蒙汗藥,叫他們個個喝得爛醉如泥,不費

吹灰之力,就把他們都活埋了!」

  拖雷翹起拇指哈哈大笑,讚道:「幹得好,幹得好!」

  木華黎道:「鎮國王子的部下約有五萬之眾,在那邊山下駐紮,若然知道主帥被害,只

怕會鬧出事來。咱們須得早點設法對付!」

  拖雷道:「正是為此,我才請你們一同商議的。依你之見如何?」

  木華黎道:「那幾十名隨從,是鎮國王子的心腹死土,咱們自是應當將他們全都幹掉。

但這幾萬大軍,可是動它不得。依小將之見,殿下應當恩威並用,收買人心。」

  拖雷道:「不錯,這件事就請你去辦吧!」木華黎道:「請殿下賜示。」拖雷道:「你

割下鎮國王子的人頭,請法王和陽國師保護你同往軍中,曉喻他們,服從我的,將官升一

級,士兵搞賞十兩銀子,不服的就把他殺掉。料想他們不敢叛變!」

  木華黎有點躊躇,說道:「就只我們三個人去麼?」

  拖雷雙眼一翻,說道:「怎麼,你膽怯了?好,你不敢去,我單騎往撫!」

  木華黎連忙說道:「殿下負汗國重責,豈能冒不測之險?小將赴湯蹈火,亦所不辭,只

是想請示殿下,是否應該多帶數十名精悍的武士而已。」

  拖雷這才轉怒為喜,說道:「你身為大將,自必通曉用兵之道,這次你們去收服人心,

必須出奇制勝,到了軍中,這才拿出人頭,恩威並用,來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手段,才能成

功,豈能多帶人馬,令他們先起疑心?」

  木華黎連聲說道:「是,是。」拖雷哈哈一笑,接著說道:「法王與陽國師都是武功絕

世。即使有甚意外,你也不用擔憂!」

  龍象法王哈哈笑道:「殿下誇獎了。不過有陽國師相助,小僧敢誇海口,定能保得木將

軍有去有回。」

  拖雷說道:「陽國師,本來你是客人,我不敢勞煩你的,但聽說你有心投效我國,我也

就把你當作自己人一樣看待了。」

  陽天雷忙道:「多蒙殿下推心置腹,這是我立功相報的機會,豈敢推辭。」

  拖雷揮一揮手,說道:「好,那你們去吧!」

  木華黎擔心在鎮國王子的軍中受困,豈知危險並非是在鎮國王子的軍中,而是在劈天崖

上。

  劈天崖上,孟少剛、李思南等人早已在那裡等候他們。

  孟、李等人是昨天晚上就到了劈天崖的,可是他們卻並沒有見著孟明霞和屠鳳、嚴烷。

  他們上山之時,正是拖雷在山上紮營的時候,馬嘶之聲,山上隱隱所聞。

  荒山野嶺,瞑色四合,黑夜來臨,要想找人,談何容易?孟少剛本來可以用上乘的內功

發出長嘯讓她們知道的,但若然發出長嘯,孟明霞她們聽得見,山下的龍象法王他們也一定

會聽得見的,如此一來,豈不是洩了行藏,誤了大事!是以他們只好在山頭埋伏,小心留

意,等待孟明霞她們來到,希望能夠發現她們。

  一個晚上過去,半個白天也過去了,沒有等著孟明霞她們,卻先見著龍象法王、陽天雷

和木華黎三人聯騎上山。

  李思南喜出望外,說道:「奇怪,不知何故拖雷的大隊人馬還沒出發,只見他們三人先

行?但只是他們三人,這卻是咱們報仇的好機會了。」

  楊婉道:「孟姐姐和屠姐姐不知何故也還沒有來到?」

  褚雲峰掛念著孟明霞,但更急於清理師門,低聲說道:「時機緊迫,不能等她們了,思

南兄,你的箭法好,待他們來到百步之內,先射他們的坐騎。嗯,來了,來了!噤聲,噤

聲!」

  李思南拿起鐵胎弓,搭上三支長箭,躲在危巖後面,只等他們來到射程之內,便即張弓

發箭。這副弓箭,是成吉思汗賜給他的,弓力之強出於用機括發射的鐵胎弓,百步之內,中

人立斃。龍象法王和陽天雷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射殺他們雖是不能,但在偷襲的情形之

下,要射斃他們的坐騎,卻是甚有把握。

  正在「萬木無聲待雨來」之際,眼看木華黎三人就要來到百步的射程之內了,忽聽得

「轟隆,轟隆!」的巨響,震撼山谷,兩塊圓桌般大的巨石從山上滾下來!山頭上出現了三

個少女的影子。

  褚雲峰失聲叫道:「明霞,明霞,你們來了!」

  這三個少女正是孟明霞、屠鳳和嚴烷!原來她們也是像李思南等人一樣,早已在山頭理

伏,只是因為在沒有發現敵人之前,她們也不敢輕露行藏而已。

  孟少剛是深知她們三人的本領,都是長於劍法而欠缺內力的,看見這麼大的兩塊巨石從

山上滾下來,卻是不禁有點詫異,心裡想道:「這兩塊巨石,都是重逾千斤,她們三人合

力,也未必能夠推動,莫非是還有人在暗中幫忙?」

  那兩塊巨石在山腰與冰巖一碰,拋起數丈來高,流星殞石般,直飛下來,龍象法王與陽

天雷並轡同行,走在木華黎的前面,首當其衝。他們二人雖然武功卓絕,也是不敢給巨石碰

個正著。但山道狹窄,要避也避不開!

  龍象法王疾忙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避開正面,雙掌一摒,將那塊巨石的方向撥斜,只聽

得「轟隆」巨響,聲若雷鳴,這塊巨石墜下了百丈幽谷!另一聲巨石也給陽天雷以天雷功震

落,恰好從他身邊滾過,骨碌碌地滾下坡,轟轟隆隆之聲,久久不絕!

  龍象法王大怒喝道:「好大膽的幾個小丫頭,居然敢對我們偷施暗算!」正要跑上去拿

人,木華黎道:「待我取她們性命!」

  木華黎與哲別是並駕齊名的神箭手,有心在法王面前煉耀本領,立即張弓搭箭,一發就

是三支,這三支箭離弦之後,在半空中成品字形的散開,閃電般地向山頭上的三個少女射

去。

  李思南喝道:「好,我就與你比比箭法!」弓如霹雷,箭似流星,一發也是三支,只聽

得缽鋒鋒三聲響過,六支箭在空中碰個正著,都掉下來。

  李思南一不做二不休,嗖嗖兩支連珠箭又向陽天雷與龍象法王的坐騎射去。他們此時都

己是下了馬背的,這兩匹坐騎給巨石滾下的聲勢嚇得正似沒頭烏蠅地亂跑,一匹向東,一匹

向西,但李思南的連珠箭左右開弓,卻是射個正著!箭法的精妙,木華黎見了也不禁大吃一

驚,自愧不如!

  說時遲,那時快,江南大俠孟少剛、丐幫幫主陸昂侖、褚雲峰、谷涵虛、楊婉等人都已

現出身形,孟少剛、陸崑崙兩人疾風般地先撲上去,孟少剛喝道:「龍象法王,那日國師府

中未分勝負,今日我與你再決雌雄!」陸崑崙喝道:「陽天雷,今日老叫化與你再拼一

掌!」

  龍象法王見對方共有六人之多,除了楊婉武功較弱之外,個個都是高手,不禁心頭一

凜,喝道:「孟少剛,有膽的你就與我單打獨鬥!」孟少剛縱聲笑道:「孟某人豈是恃多為

勝之人!」聲到人到,喝聲「看劍!」劍光如練,一招「銀漢浮搓」,已是指到了龍象法王

的胸前。

  龍象法王提起禪杖,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鐺一聲,將孟少剛的長劍

撥過一邊!

  陽天雷冷笑道:「你這老叫化也敢與我單打獨鬥?」呼的一掌擊出,將陸崑崙震退三

步。褚雲峰、谷涵虛同時趕到!齊聲說道:「陸幫主,這廝是本門叛徒,不敢有勞外人動

手,請讓我清理門戶!」

  陸崑崙功力較遜一籌,給天雷功一震,胸口隱隱作痛,只好退過一邊,心裡想道:「清

理師門,外人本來是不便插手的。但這陽老賊的武功實在太過厲害,倘若褚雲峰和谷涵虛打

不過他,我還是非上不可!」當下退過一邊,凝神注視,並在暗中運氣,化解所受的一震余

波,以求盡快恢復精神。

  木華黎乃是大將之材,雖然嫻熟弓馬,武功則甚平常。他見敵方都是高手,心裡想道:

「我留在這裡,亦是無濟於事,不如回去搬取救兵。」三支連珠箭剛給李思南的神箭碰落,

立即撥轉馬頭!

  李思南霍然一省:「不能讓他回去!」拉得弓如滿月,嗖、嗖、嗖又是三支連珠箭射

出。可是木華黎的弓馬功夫與他乃是在伯仲之間,李思南那邊三箭飛來,他這邊也是三箭連

發,李思南的鐵胎弓勁道較強,兩支箭給他打落,還有一支箭射了到來,但木華黎一個鐙裡

藏身,也避開了。

  木華黎的坐騎乃是日行干裡的駿馬,李思南發出的第四支箭,已是追它不上。

  龍象法王這次改用禪杖來對付孟少剛的寶劍,在兵器上先不吃虧。比起上次,用袈裟與

孟少剛相鬥,更見功力!

  禪杖是精鋼打道的重兵器,而且龍象法王的功力還略勝一籌,孟少剛的寶劍自是削之不

動。

  孟少剛使出上乘劍法中似虛似實的招數,騰挪閃展,聲東擊西,接連攻了十數招,擾亂

龍象法王的眼神,覷個真切,劍光疾閃,陡然由虛化實,一招「白虹貫日」,逕向龍象法王

當胸猛襲。這一招本是孟少剛的殺手絕招,但可惜用來對付龍象法王,卻是稍嫌功力不足

了!

  龍象法王身軀陡然一縮,就在劍尖眼看便要沾衣之際,碗口大的禪杖已是旋風般地轉了

一圈,「鐺」的一聲,又把孟少剛的寶劍拔開。孟少剛虎口隱隱作痛,吃了一驚,心裡想

道:「可惜我這一劍還是慢了點兒,要再找這樣一個破綻,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龍象法王也是頗為忌憚孟少剛神妙無方的劍法,不敢讓他搶攻,說時遲,那時快,猛的

一聲大吼,杖影如雲,已是當頭壓下。

  孟少剛一個「黃鵲衝霄」,身形平地拔起,劍尖在杖頭輕輕一點,借他這一杖的猛力,

整個身子反彈起來,倒翻出數丈開外,龍象法王喝道:「哪裡走?」孟少剛哈哈笑道:「你

以為你已經贏了我麼?」一個飛身,斜繞掠過,迎上了龍象法王發招,杖影如山,劍光似

練,登時又是殺得個難解難分。

  李思南看得手裡捏了一把汗,回頭一看,褚雲峰與谷涵虛聯手和陽天雷的這一場惡鬥,

更是令他觸目驚心!只見三條人影,倏合倏分,進如猿猴竄枝,退若龍蛇疾走,起如鷹隼飛

天,落若猛虎撲地,方圓數丈之內,沙飛石走,掌風激盪,呼呼轟轟,聲如郁雷!饒是李思

南武功超卓,定力堅強,也是不禁看得膽戰心驚,眼花繚亂!

  原來陽天雷與褚、谷二人在「國師府」一戰之後,褚、谷二人固然是朝夕用功,多方討

教,苦心磨練,陽天雷也是用盡心思,鑽研如何可以克敵制勝之道、

  本來以他們三人的武功,若是照原來的打法,陽天雷也還是稍勝一籌的,但雖是稍勝一

籌,本身真力耗損太甚,結果仍將是不免落個兩敗俱傷。

  陽天雷不愧是個武學大師,潛心琢磨,居然給他琢磨出了一個可以速勝之法。這個辦法

就是各個擊破,不讓他們聯手同時發出那一招「雷電交轟」的殺手絕招。

  三人用的是同一派的功夫,陽天雷是師伯,比他們自是精熟得多,褚、谷二人發招,他

已料到他們要發的是哪一招了。就在褚雲峰肩頭微聳,右掌將要劃出弧形之際,陽天雷猛的

就是一聲喝道:「雷電交轟」,全力向他擊去,拼著受谷涵虛的一掌,也要取他性命。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谷涵虛當然不能攻敵,只能救友,他們「雷電交轟」這一招就不能

同時發出了。兩人的掌力合在一起,只能勉強抵擋陽天雷已用到八九分力道的天雷功。

  陽天雷佔了上風,大為得意,心裡想道:「看來我只須消耗三成真力,大概也可以擊斃

他們了。龍象法王即使勝不了孟少剛,亦是決計不會落敗。只要他和孟少剛打成平手,剩下

的李思南和楊婉二人,我足可以對付有餘。」正自滿肚密圈,圖謀速勝之際,忽覺褚雲峰的

掌力似實卻虛,他剛猛之極的掌力擊去,突然給褚雲峰卸去了幾分力道。說時遲,那時快,

褚、谷二人乘他一怔之際,已是雙劍出鞘,劍中夾掌,重取攻勢。

  原來褚雲峰在這大半個月來,得孟少剛的悉心指點,已是領悟了不少上乘內功心法的訣

竅,開始懂得以柔克剛的門道了。雖然他的內功還是比不上陽天雷,但突然間使出新的打

法,卻令得陽天雷不禁吃了一驚,多少有點顧忌了。

  褚、谷二人的劍法得自華天虹所傳,華天虹本門的劍法遠遠在陽天雷之上,而且劍法之

中不少是他自創的新招,陽天雷見也沒有見過的。這樣一來,得到華天虹劍法真傳的褚、谷

二人,以劍中夾掌的打法,漸漸又可以和陽天雷打成平手了。

  李思南一直手心捏著把汗,看到此時,方始稍稍定下心神。正是:

  清理師門龍虎鬥,劈天崖上劍光寒。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欲得仙槎通瀚海 且看豪傑振雄風

  雙方在這一個月來,武藝都有進境,結果變成了褚、谷二人固然是不能同時發出「雷再

交轟」的殺手絕招,但陽天雷希圖速戰速決各個擊破的戰略,亦是不能達到目的。

  不過,究竟還是陽天雷稍微佔了一點功力深厚、經驗豐富的便宜,雙方的形勢,竟是和

上次在「國師府」中的交手完全一樣,陽天雷在百招之後,可以擊斃他們,但自己也必將因

為真力耗損,過後定要大病一場。

  褚、谷二人自知「清理師門」之願,已是難以達到,唯有拚死力戰,陽天雷亦是心中暗

暗叫苦,擔憂兩敗俱傷。

  李思南看到褚、谷二人再度落在下風,心情自是不禁又再緊張起來,心裡想道:「若是

他們二人支持不住,說不得我也只好不顧江湖規矩了。」

  就在此際,忽聽得楊婉叫道:「孟姐姐,屠姐姐,嚴姐姐,你們來得正好!南哥,你過

來呀!」

  原來孟明霞、屠鳳、嚴烷三人,此時已從山頂上跑下來了。李思南全神貫注的觀戰,對

她們的來到,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直到楊婉在他身邊大聲叫他,李思南方始如夢初覺,回過頭來,說道:「啊,你們都來

了!可是褚大哥和谷大哥他們要親手清理師門——」

  孟明霞道:「和這老賊講什麼江湖規矩?」屠鳳更是氣惱,叫道:「陽天雷與我有殺父

之仇,豈能不報!」唰唰兩聲,兩人同時拔劍出鞘。

  陽天雷嘿嘿冷笑,說道:「好,那你們就都來吧,陽某本來就不打算活著下山,正好找

幾個陪葬!」

  褚雲峰心頭一凜,朗聲說道:「屠姑娘,請稍待些時,待我們分出勝負,你再和這老賊

算帳不遲。明霞,這是我本門的事情,請你不要插手!」

  褚雲峰不許她們插手,一來固然是因為要遵守師門戒律,不願借助外人剪除叛徒;二來

也是怕她們傷在陽天雷的天雷功之下,那時縱然殺了他,自己亦要遺憾終生了。是以他寧願

與陽天雷拚個兩敗俱傷,那時屠鳳出手,才是時機。

  李思南暗自尋思:「褚、谷二人有言在先,我苦插手,可壞他們好漢子的聲名!可是若

不插手,只怕他們二人終是難逃一敗。何況木華黎又已逃了回去,陽天雷的救兵隨時會到,

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坐失時機了。」

  正在躊躇之際,忽聽得兩個人的聲音同時說道:「陽天雷!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是

誰?我們總有資格清理門戶。」

  話聲傳出,這兩人立即同時現出身形。褚、谷二人又驚又喜,原來這兩個人正是他們的

師父華天虹和耿天風。

  陽天雷這一驚非同小可,華天虹出現尚不足為駭,如今他意想不到的是耿天風還活在世

上。

  華、耿二人同時叫道:「雲峰退下!」「涵虛退下!」

  陽天雷暗自想道:「華天虹的本領遠不及我,耿天風那年給我打得重傷,如今雖然過了

二十年,他得以僥倖不死,也未必就能恢復得了原來的功力。他們二人聯手,只怕還未必比

得上我和他們的徒弟呢。我只須再支持半個時辰,救兵大概也可以來到了。」如此一想,心

中怯意減了幾分,獰笑說道:「好呀,你們要清理師門,我也正要懲處你這兩個膽敢不遵掌

門之命的師弟!有膽的不要外人插手,咱們就來分個強弱存亡!」

  耿天風見了平生最痛恨的大仇人,眼中就像要噴出火來,邁步向前,喝道:「二十年

前,你害死我的妻子,逼死我的母親,打得我幾乎變成殘廢,你還記得麼!」

  陽天雷冷笑道:「你得以不死,已屬僥倖,廢話少說,你要如何?」

  耿天風喝道:「我要啖你的肉,寢你的皮,為母親、妻子報仇!華師兄,請你讓我先

上。」說到一個「上」字,鷹翔隼刺一般就跳撲過去!

  陽天雷見他只是一個人衝撲過來,更不放在心上,喝聲:「來得好!」雙掌開出,劃了

一道圓弧,登時就使出了天雷功的殺手!

  陽大雷滿以為這一招「雷電交轟」一擊之下,就可以要了耿天風的性命,哪知四掌相

交,只見耿天風晃了一晃,立即斜身掠出,居然面不紅,氣不喘,神色如常!

  原來耿天風苦練二十年,最近方始大功告成,練成了卸力化勁的上乘內功,恰好可以補

本身內力的不足。

  陽天雷猛的一掌劈去,只覺對方柔若無力,但卻傷不著對方,心中亦自一凜,當下雙掌

交錯,左掌斜拍,右掌一帶,把耿天風那股粘勁化開,冷冷說道:「恭喜你練成了一門新的

絕技,可惜要勝我只怕還得再練十年吧!」

  陽天雷的話雖是有點誇大,倒也不算太過狂妄,武學之中雖有以柔克剛之說,但那是必

須雙方都練到了極高境界之時方始如此。如今陽天雷畢竟還是功力稍勝一籌,耿天風化解得

了地的天雷功,要想反擊,仍是未能。

  雙方這一交手,只見衣袂飄飄,東挪西閃,一個雙臂延悵,強攻猛撲上。耿天風就像怒

海中的小舟一樣,隨著波浪起伏!可是依然能夠操縱自如,閃過了一浪又是一浪!

  褚、谷二人看得一顆心都好像要從口腔裡跳出來,看了一會,這才稍稍定得下心神。褚

雲峰心裡想道:「原來上乘內功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耿師叔所用的以柔克剛之法和孟大俠

教我的竟有許多可以暗合之處。」

  華天虹喝道:「陽天雷,你逼得我二十年來藏匿深山,還要陷我於不義,這筆帳今日我

也是非算不可!」一聲「看劍」唰的便向陽天雷刺去。

  華大虹在同門之中最精於劍法,經過了二十年的潛心苦練,精益求精,不但盡窺本門劍

法的秘奧,而且自創了許多新招。一劍刺出,輕靈翔動,似虛似實,宜守宜攻。陽天雷使出

渾身本領,奮力解了數十招,不覺已是汗如雨下。

  李思南見華、耿二人己是智珠在握,勝券穩操,這才放下了心,走過去和屠鳳等人招

呼。

  屠鳳說道:「幸虧華老前輩識得明霞姐姐,我們中途碰上,這才不至於誤投羅網。」

  李思南笑道:「原來你們是碰上了這兩位老前輩,怪不得我們猜來猜去,都沒有猜

著。」

  原來耿天風練成了上乘內功之後,到北芒山找著了師兄,兩人便即偷入大都,準備行刺

陽天雷。不巧他們來到之時,正是在孟少剛、韓大維,陸崑崙等人大鬧「國師府」之後的第

二天,京城戒備森嚴,「國師府」那是更不用說了。

  好在華天虹在大都有幾個可托腹心的老朋友,給他們掩護,並且打聽到了陽天雷將要

「報聘」和林的消息。華、耿二人見在金京難有作為,這才定下了在劈天崖伏擊的計劃,他

們是出了大都之後,碰上了屠鳳、孟明霞她們的。

  孟明霞笑道:「不出百招,你們的師父一定殺得了陽天雷這個老賊,你們還害怕什

麼?」褚雲峰和谷涵虛回過頭來,笑道:「我們不是擔憂,但這樣精采的惡鬥,不看豈非失

了眼福?」

  楊婉笑道:「谷大哥,嚴姐姐是特地來看你的,你不看她,卻只顧著看華老前輩的劍

法,說得過去嗎?」

  嚴烷臉泛桃花,說道:「你別聽她瞎嚼舌頭。」楊婉笑道:「你知道他們大鬧國師府的

消息之後,那副擔憂的神態,要不要我對他們仔細刻劃了。」

  谷涵虛笑道:「烷妹,我真想不到你也會來的。我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你呢,慢慢說給你

聽吧。」他們是經過了無數折磨的愛侶,此時在這險地重逢,眼前的劍影刀光,也化成了柔

情蜜意了。

  陽天雷隱隱聽得山下有軍馬馳驟的聲音,心頭一喜,想道:「只須我支持得到救兵來

到,就可反敗為勝!」猛的一咬舌尖,噴出一口鮮血,將殘餘的精力凝聚起來,接連劈出了

連環七掌!天雷功的威力竟然更勝從前!

  龍象法王與孟少剛鬥得更是駭人心魄。只見龍象法王掄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橫挑直

格,左擋右架,上下翻飛,宛如一條毒龍,張牙舞爪,呼呼轟轟,四面八方,都是杖影,真

有排山倒海之勢,風雷夾擊之威!

  孟少剛的一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颯颯連聲,竟似閃起千百道精芒冷電,看得

人眼花撩亂!雙方都是採取攻勢,劍光杖影,倏合倏分,誰人稍有不慎,便有血濺塵埃之

險!

  此時那一營蒙古騎兵的先頭部隊,已有數十騎衝上山來,孟明霞道:「盟主,形勢緊

迫,不趕快殲滅強敵,咱們就有被陷重圍之險!雲峰,你先上去助師父一臂之力吧!」

  褚雲峰見陽天雷口噴血之後,天雷功的威力突然又再加強,也是吃驚不小,說道:「谷

師弟,咱們上去給他三招雷電交轟!」

  褚、谷二人剛要上前,忽聽得華天虹喝聲「著!」耿天風叫道:「用不著你們!」就在

兩人叫喝聲中,只見白光一閃,華天虹唰的一劍,已是刺著了陽天雷膝蓋的「環跳穴」,陽

天雷跳起一丈多高,雙掌猛地擊下,耿天風一掌「雁落平沙」,喝聲「去!」掌勢苑如雁翅

斜掠,與陽天雷的左掌碰個正看,一摒一推,陽天雷龐大的身軀飛出了數丈開外!

  原來陽天雷早已鬥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咬破舌頭噴出鮮血,只是把殘餘的精力凝聚

起來,作最後的搏鬥而已。等於是病人的「迴光返照」,只可以苟延殘喘,決不能持久的

了。

  陽天雷「環跳穴」中劍,真氣渙散,給耿天風用以柔克剛的上乘內功,一掌將他推出數

丈開外,落下地時,恰好在屠鳳的身旁。

  屠鳳喝道:「老賊往哪裡跑!」陽天雷大吼一聲,獰笑喝道:「臭丫頭也敢來欺負

我!」當真就似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雙臂箕張,向屠鳳當頭撲下!

  楊婉叫道:「不好!」與李思南雙劍齊上,聲猶未了,人未趕到,只聽得撕心裂肺的慘

呼,只見陽天雷一個倒頭觔斗,在空中翻了兩翻,恰好落在懇崖之上,腳尖剛剛沾地,突然

一個踉蹌,就跌下去了!過了片刻,谷底傳來一聲尖叫,跟著便聽得眾兵士的嘩然驚呼:

「陽國師!陽國師!」「啊,陽國師死了!」驚呼之聲,波浪般地傳出去,碰著四邊山壁,

回聲久久不絕!

  華、耿二人殺了背叛師門的師兄,見了如此慘厲的景象,也是不禁為之悵然,心裡都在

想道:「本來以他的聰明造詣,本可以光大門戶,可惜他走上歧途,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了!」

  屠鳳大仇得報,亦已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屠鳳早就在掌心裡扣著一支毒龍鏢,陽天雷大敗之下,想要抓她作為人質,一時忘

了她是屠百城的女兒。屠家的毒龍鏢乃是見血封喉的暗器,撲將過去,冷不及防就著了道

兒。也幸而屠鳳鏢發得快,否則只怕還有一場困獸之鬥。

  那幾十名衝上山來的騎兵,都是拖雷手下的精悍武士,但陡然看見陽天雷從百丈懸崖上

跌下來,饒是如何膽大,也都不禁人人大吃一驚,心寒氣餒!

  就在此時,忽聽得轟轟隆隆之聲,震撼山谷,無數磨盤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這隊

騎兵首當其衝,登時有七八騎給急滾而下的大石打翻,連人帶馬,滾下山坡,慘號之聲,此

起彼落。餘下之人,只恨馬兒沒長八條腿,慌忙拔轉馬頭,如飛逃跑!

  山頂上現出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和一個年約五旬的黑衣漢子。

  李思南呆了一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驀地尖聲叫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

來了!」原來那個和尚就是他的師父谷平陽。谷平陽本來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不知為什麼

做了和尚。

  嚴烷更是如同身在夢中,呆了一呆,這才猛地叫道:「爹爹,爹爹!我不是做夢吧?

啊,爹爹,真的是你來了!」原來那個黑衣漢子正是她的父親——川西大俠嚴聲濤。

  谷涵虛睜大了眼睛,心中卻是驚疑不定,道:「張元吉的師父為什麼和嚴烷的父親同

來,難道他們還是要來阻撓我們的婚事?」原來那個道士正是武當派的掌門玉虛道人。

  龍象法王和孟少剛惡鬥,一個功力深厚,一個劍法精奇,本來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輕

的。但此時陽天雷斃命,山頂上又同時出現了三個高手,飛石下山,阻擊蒙古騎兵,顯然是

孟少剛這邊的人,龍象法王饒是如何本領高超,亦是不禁心神亂了。

  杖風劍影,只聽得「嗤」的一聲響,孟少剛劍光閃處,劃破了他的袈裟;龍象法王大吼

一聲,橫杖格開孟少剛的長劍,跳出圈子,冷莫說道:「今日不是你我決戰的時機!孟少

剛,你號稱江南第一劍客,劍術確是不凡,但你自問勝不勝得了我。嘿嘿,你若是個好漢,

就請到和林,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決勝負!你若怕輸給我,那你就仗著今日人多助陣,再

鬥下去!我縱然拼了一死,也決不佩服你中原的武功!」高手環伺,龍象法王雖是大言炎

炎,卻已露出了怯意了。

  孟少剛倒有點惺惺相惜之意,笑道:「不錯,我是勝不了你,但你也勝不了我,咱們再

打十場,只怕也還是如此,何須再戰?要知道你不過怕我不肯放你回去罷了,好,你放心走

吧,姓孟的決不阻攔。但和林之約,請恕我不奉陪了!」

  龍象法王喜出望外,倒拖禪仗,邁步便走,忽聽得一聲喝道:「且慢!」說時遲,那時

快,谷平陽已是截住他的去路!

  龍象法王心想:「不信中原還有一個強似孟少剛的人,只要這姓孟的不插手,誰能攔得

了我?」當下凝身止步,盯著谷平陽冷冷地說道:「閣下也想與我鬥一鬥麼?」

  谷平陽道:「我只要你接我一招,你勝得了我,我固然放你過去,你敗給了我,我也放

你過去!這樣,你總不能說我是乘人之危了吧?」原來谷平陽的用意,只是要給他一點教

訓,叫他以後不敢目中無人。

  龍象法王怒道:「好,莫說一招,十招又有何妨?」他見谷平陽雙手空空,不想自貶身

份,當下杖交左手,大吼一聲,單掌劈出!雖是單掌劈出,但已用到了第九重的「龍象

功」。

  谷平陽道:「來得好!」輕輕地一掌拍出,若不經意,使的卻是少林派的絕頂神功——

達摩祖師真傳的金剛掌!這金剛掌乃是天下最猛的掌力,輕輕一掌拍出,蘊藏了三重內力。

  雙方用的都是最剛猛的掌力,聽得聲如郁雷,龍象法王接連退了三步,方始站穩腳步,

但剛剛站穩腳步,卻忽地感到又有一股內力推來,但谷平陽卻是站在原地,並未動手。這股

內力竟是無聲無息地來到的!

  龍象法王不禁又是連退三步,未曾站穩,突然又感到一股內力推來,如是者連退三次,

一共退出了九步,這才穩得住身形,不再感到對方內力的襲擊,原來這是谷平陽金剛掌所蘊

藏的三重內力的妙用。

  龍象法王面紅過耳,心裡想道:「我即使未曾與孟少剛鬥了一場,龍象功也未必比得過

他的金剛掌力。」

  谷平陽心道:「這廝接了我的大力金剛掌,居然沒有摔倒,也總算難為他了。」當下冷

笑說道:「中原武學如何?你現在還敢說要接我十招嗎?不過,我有言在先,你雖是敗在我

的掌下,也儘管走吧!」

  龍象法王垂頭喪氣,說道:「不錯,你的掌力是稍勝於我,但日後若有機緣,我還想領

教你的兵刃功夫!」

  武當掌門玉虛道人走了上來,笑道:「谷大俠平生不用兵器,不過你想領教中原武學的

兵刃功夫,那也不難!」

  玉虛道人面黃肌瘦,身上並沒佩戴兵刃,只有頸後插著一支拂塵,龍象法王不知他是武

當掌門,見他貌不驚人,哪裡放在心上,心裡想道:「我平生從未遇過敵手,不信在一日之

間,竟有三個人能夠勝得過我。」當下提起禪杖,說道:「道長既然定要伸量小僧,那就請

亮出兵刃來吧。」他接連給孟少剛與谷平陽挫折,雖然看不起玉虛道人,氣焰已是不敢像剛

才那樣囂張。

  玉虛道人微微一笑,取下拂塵,說道:「這就是貧道的兵器,大和尚請進招吧!」

  龍象法王乃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見對方竟敢用一支拂塵抵擋他的重兵器,倒也不敢輕

敵,當下暗運龍象功,力貫杖尖,喝道:「好,那就請道長接招吧!」一招蒼龍出海,橫掃

玉虛道人雙足,杖尖一翹,又點向他胸膛的「玉府穴」,「玉府穴」乃是人身二十四個死穴

之一。

  玉虛道人喝聲:「來得好!」不慌不忙,揮動拂塵,輕輕一拂,就把他的禪杖撥過一

邊!

  武學中有「四兩撥千斤」的妙訣,但真正能夠達到這樣的造詣,當世也沒有幾人。龍象

法王這才大吃一驚,心道:「想不到這個道士的內功,竟然運用得如此神妙!」

  龍象法王也真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禪杖方自盪開,陡然一個翻身,立即又是一招「五

丁開山」,禪杖自左而右的劃了一直圓弧,又向玉虛道人擊下!這一招的力道更勝於前。

  玉虛道人見他在連番惡鬥之後,居然還有如此功力,也是有點佩服,當下再展拂塵,拔

開他的禪杖,這次不再等他變招,立即採取攻勢,欺身進逼,拂向他的面門,龍象法王吞胸

吸腹,身形陡地挪後半寸,禪杖反圈回來,阻擊玉虛道人。

  玉虛道人焉能給他擊中,喝一聲:「著!」說時遲,那時快,拂塵反繞,已是把他的禪

杖纏住。饒是龍象法王有擒龍伏虎之能,霸王打鼎之力,竟是不能移動半分。

  玉虛道人微微一笑,說道:「大和尚還要再比麼?」拂塵一收,龍象法王蹌蹌踉踉地向

前衝出數步。

  龍象法王滿面通紅,暗自思忖:「我即使未經惡鬥,最多也不過能敵他五十招。」當下

就像只鬥敗公雞一樣長歎一聲,說道:「如今我方始知道,中原的武學,果然是深不可測。

從前的我,只是只井底之蛙!」倒拖禪杖,垂頭喪氣地走了。

  李思南、谷涵虛、嚴烷等人跑過來與師父、父親相會。川西大俠左手拉他女兒,右手拉

著谷涵虛,又是歡喜,又是有點尷尬,說道:「都是為父做事不當,累你們受了許多苦!」

  嚴烷喜極而泣,淚珠滾滾而下,但卻是笑開了嘴說道:「爹爹,你肯原諒我們了?」嚴

聲濤輕撫女兒秀髮,說道:「是我應當求你們原諒才對。我不該固執己見,硬要分開你們

的。」

  玉虛道人也和谷涵虛說道:「小徒不識大體,公報私仇,這都是我管教不嚴之故。我已

經責罵過他們了,請谷少俠看在我的老面,別記他們的恨。」

  原來嚴聲濤失了女兒,心中亦是後悔。耿天風是谷涵虛的師父,知道此事經過,於是約

了一個和玉虛道人和嚴聲濤都相熟的朋友出面,為徒兒說情。

  玉虛道人是個「有道之士」,明理之人,知道婚姻不可勉強,一說便通,玉虛道人既然

肯以張元吉師父的身份答應退婚,嚴聲濤當然更是盼望父女團圓了。

  谷涵虛謝過了玉虛道人,認了岳父,孟少俠哈哈笑道:「有情人都成眷屬,這正是再好

也不過的了。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陸崑崙道:「又有一支韃子的騎兵來了,咱們還是趕快翻山走吧!」

  只見山下塵頭大起,峽谷間殺出一彪軍馬,看來竟似有數千人之多!若然給他們衝上山

來,孟少剛、谷平陽等人縱然武功卓絕,也決難抵禦得了他們的亂箭攢射!

  李思南忽道:「咦,他們竟然互相殘餘起來,這是什麼道理?」眾人定眼看去,只見後

來的這支騎兵,果然像潮水般的向拖雷那一營衛士猛撲,響箭劃過長空,殺聲如雷震耳。

  原來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預先埋伏在劈天崖下幽深的峽谷之中的。要知道鎮國王子雖然

是個莽夫,但也並非毫無心計,而他的部下也還是有謀士的。成吉思汗死後,拖雷忌他分了

兵權,這個他也知道的。因此他在赴會之前,連夜安排了一支伏兵,吩咐統兵的心腹將領,

若是第二大還不見他回來,就殺出去向拖雷討人。高山峻嶺,大軍行進,不易瞞人耳目,故

此這支伏兵有三千,是在夜間用厚布包著馬蹄,悄悄地開進幽深的山谷。雖然只有三千,但

己是比拖雷的那一營衛士多了三倍了。

  不過鎮國王子和他的謀士卻料錯了一件最關緊要的事情,拖雷手段的狠辣超乎他們的估

計。他以為拖雷即使是用妹妹騙他,最多也不過將他扣留,逼他交出兵權,不料拖雷竟然把

他殺了。

  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的族人組成,到了期限,不見主帥回來,果然就殺出去把拖雷包圍

起來了。

  兩軍混戰,對方發現了明慧公主,立即有一小隊人馬跑來要捉拿她。

  統率這隊人馬的百夫長叫道:「公主是咱們的王妃,王子不回來,王妃也要接回去。」

副隊長接著叫道:「對,不管王子是死是活,王妃都是咱們這一族的人。」明慧公主雖然身

有武功,但聽得喊聲如雷,數十騎向她衝來,亦是嚇得慌了。拖雷身陷重圍,已是無暇顧

她。

  李思南和楊婉在山上看見這個情形,亦是嚇得慌了。楊婉說道:「怎麼辦,南哥,她是

我們的恩人,我們豈能坐視不救?」

  李思南急出了滿頭大汗,說道:「待咱們跑到山下,早已遲了。」屠鳳說道:「咱們只

有這幾個人,跑下去只怕也是自投羅網,只好,只好——」

  話猶未了,忽見前面的幾個騎兵突然從馬背上跌下來,一匹毛色火紅的健馬飛奔而至,

馬背上一個鐵搭般的大漢揮舞長繩,就像捉小雞一樣把繩子拋出,套在對方的頸上,轉眼間

弄得七八個人人仰馬翻,那百夫長也在其內。

  李思南大喜說道:「有救了,這是阿蓋!」

  阿蓋是蒙古有名的勇士,百夫長給他用繩圈套得氣絕而亡,後面的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十之七八撥轉了馬頭。

  阿蓋說道:「公主,請跟我來,我知道有條小路,卡洛絲在前面等著我們。不過,從今

之後,公主,你恐怕是不能回和林了,你願意麼?」

  明慧公主道:「和你們夫妻在草原上牧羊,無拘無束,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鎮國王子的手下志在拖雷,明慧公主逃跑,他們更是全力向拖雷進逼。統兵的將領喝

道:「拖雷,你不把我們的王子放回來,可休怪我們對你不利!」

  他正張開喉嚨,「不利」二字剛剛出口,突然一支利箭射來,穿喉而過,拖雷射死對方

的首領,立即叫木華黎將鎮國王子的頭顱掛在長矛上,高高舉起,喝道:「你們聽著,鎮國

王子圖謀作亂,已經給我殺了。你們順從我,我恕你們無罪。否則你們的妻子兒女都要遭受

斬盡殺絕之禍!」

  士兵們都有家人留在國內,心中一想,縱然殺了拖雷,家人也難逃脫,何況鎮國王子又

已死了,當下就有一大半人放下兵器,願意順從,其他一小半人也都散了。

  李思南等人翻過山頭,只見明慧公主和阿蓋夫妻三騎馬正在沙漠上前進,漸行漸遠,變

成三個小小的黑點,最後連影子也看不見了。

  楊婉歎道:「這樣也好,但願她平安過這一生。只可惜她沒有看見咱們。」她卻不知,

明慧公主是已經看見她和李思南了,此際她的心中正在默念幾句經義:「一切世間法,如夢

如幻,如霧如電,如鏡中花,如水中月。既無執著,夫復何求?」正是:

  中原北望情何限,萬里西風瀚海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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