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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鏑風雲錄》第16章
第六十五回 相府豪門藏敵使 少年俠士陷囹固

  這些人中,公孫璞只認識一個在相府作教頭的史宏,那次他和韓希舜交手,史宏也是曾

在旁邊吶喊助威的。

  史宏哈哈笑道:「公孫少俠,原來是你,怪不得二公子要趕快把我們找來了。諸位大哥,

這位公孫少俠是當今最享盛名的少年豪傑,咱們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求他指點一二啊!」

  公孫璞驚疑莫定:「難道韓希舜口裡說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他記著舊恨,要給我

來個群毆麼?」不過他雖是起疑,卻也不懼,淡淡說道:「不敢當。史大教頭,你的本領遠

勝在下。你史大教頭要較考我,我可是不敢奉陪。」

  韓希舜哈哈笑道:「公孫兄,你誤會了。我是想要他們在你的面前各練-套功夫,可不

敢委屈你和他們交手,只是求你指點指點他們而已。」

  公孫璞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說道:「這就更不敢當了。我一個末學後進,這『指點』

二字,應該顛倒過來說才是。」

  韓希舜笑道:「好,那就大家都不必客氣。文人是以文會友,咱們就來個以武會友吧。

這幾位朋友都是家父禮聘來的,在江湖上也都是成名的人物。」跟著向公孫璞逐一介紹,公

孫璞也無心記他們的名字,作了一個羅圈揖,說道:「各位的大名,在下也是久仰的了。但

聽說有一位白逖白老前輩也在這兒,不知何以不見?」

  史宏說道:「不巧得很,白老師今早進城去了。不過恐怕也就快要回來的。」

  公孫璞心裡想道:「韓希舜要這些人在我面前表演功夫,不知是何用意。怎的白老前輩

也有這麼湊巧不在這兒,也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但既來之則安之,且看他們怎麼對付我

吧!」

  韓希舜道:「各位稍待一會,還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我已經請他也來參與盛會了。」

史宏似乎是有點興奮又有點吃驚的樣子說道;「公子說的是--」

  韓希舜道:「噤聲,顏公子來了。」

  只見一個披著白狐裘的少年帶了兩個隨從,大搖大擺地走宋,韓希舜連忙恭恭敬敬地站

起來走出門外迎接,史宏等人更是誠惶誠恐的跟著出去,好像捧鳳凰似的,把那位「顏公子」

捧進屋內。

  公孫璞大為奇怪,心道:「這姓顏的不知是什麼東西?何以韓希舜也要對他如此恭敬?

難道他的身份述在相府少爺之上?」

  那個顏公子看見只有公孫璞一人沒有出去迎接,向他看了一眼,說道;「這位敢情就是

名震江湖的公孫少俠?」

  公孫璞道:「不敢當。請問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那貴公子對公孫璞倒似頗瞧得起,說道:「公孫兄太客氣了。小弟姓顏名豪,大都人氏,

久幕江南山水清麗,特來遊玩。」

  公孫璞心道:「怪不得他的口音不似南方人,原來是家住金京的。但不知他是什麼身份?

金、宋兩國目前尚處在交戰的狀態之中,他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卻怎敢帶領隨從,大搖大

擺地來到江南,而且是在相府之中作客?」

  韓希舜道:「今日難得顏公子在此,公孫少俠也恰好來到。我想叫他們各自練一套功夫,

請兩位指點。」

  顏豪說道:「好說好說,我喜歡看別人的武技,卻不知道怎麼指點的。我這兩個隨從倒

是多少懂得一些,待會兒可以叫他們和大家琢磨琢磨。」口氣之傲,當真是無以復加。史宏

這班人聽了這話,心裡雖然不大好受,臉上卻呈一副恭順的顏色,諾諾連聲,由史宏代表他

們說道:「但求得尊僕指點,我們已是不勝榮幸之至。」

  顏豪的一個身材高瘦的隨從說道:「指點兩字,我們可是擔當不起。即使只是彼此琢磨,

有公孫少俠這樣的高人在此,我們也是不敢獻醜的。」

  公孫璞淡淡說道:「高人二字,我怎敢當?我是深幸有此機會,一飽眼福,閣下可別給

我臉上貼金。」

  另一個短小精悍的隨從說道:「我們是顏公子的下人,公孫少俠如此謙抑自下,真是折

煞我們了。」忽地話頭一轉,接著說道:「今天天氣很好,公孫少俠,你這把雨傘可用不著

隨身攜帶啊。」

  韓希舜笑道:「獨孤大哥,你有所不知,這是公孫少俠的兵器。」

  那隨從說道:「哦,原來如此。這個兵器倒是特別得很,呵否借給小人一觀?」   

 公孫璞的玄鐵寶傘放在身邊,在這樣的場合中不便推辭,只好說道:「這樣粗笨的兵器貽

笑方眾,可是沒有什麼好看。」心想:「只要你拿得動,給你看看又有何妨?」

  那短小精悍的漢子把寶傘拿來,撐開來滴漓溜地轉了兩轉,笑道:「好重,好重。這傘

柄似乎不是凡鐵吧?」他口裡說「好重」,舞弄寶傘,卻是毫不費力。公孫璞不禁心頭微凜:

「這個顏豪的僕人也有如此內力,他本人可想而知。今日之會,不知是何用意,我倒是得小

心了。」

  公孫璞尚未回答,那顏公子已是哈哈一笑說道:「這是玄鐵打成的傘柄吧?我這隨從見

識淺陋,教公孫少俠見笑了。」

  公孫璞見顏豪識得玄鐵寶傘,只好承認,說道:「顏公子見識不凡,佩服,佩服!」顏

豪心想:「我家也什麼寶貝都有,可沒一樣比得上玄鐵寶傘。可惜今天卻是不便搶他的,慢

慢再想法吧。」

  韓希舜道:「顏公子、公孫少俠請喝酒,邊喝邊看他們的武技。」

  顏豪說道:「好,好。古人讀漢書下酒,咱們飲酒觀賞武技,也是一大佳話。」

  韓希舜道:「史教頭,你先練過一趟黑虎拳,博顏公子一曬。」

  史宏道:「遵命。不過我可得請二公子允許,讓我用那株梧桐樹練拳。」

  韓希舜道:「你們要如何練便如何練,不必顧惜園中景物。」

  公孫璞心想:「這人不知要如何用梧桐練拳?」只見史宏跑到一株梧桐樹下,乒乒乓乓

地打了七八拳,接著橫掃一腿,樹葉紛落,這還不算,過了片刻,樹枝也都折斷,紛紛落下。

這梧桐樹就只剩下一株光禿禿的樹幹。 。

  顏豪沒說什麼,他那個高瘦的隨從道:「史教頭內力雄渾,黑虎拳練到這個地步也委實

不錯了。」

  史宏奉米以為可以博得顏豪的稱讚,不料卻只博得他的隨從的「不錯」二字,心裡當然

不大舒服,雖然不敢發作出來,臉上的神色可也不怎麼好瞧了,說道:「我這粗笨的拳腳功

夫,本是難入方家法眼。請西門大哥多多指點。」

  話猶未了,忽見一個漢子飛般躍出,說道:「我也來一套刀法,博顏公子一曬。」

  此時梧桐樹的樹枝正在紛紛落下,只見刀光疾閃,霎時間刀光靜止,那漢子插刀歸鞘,

說道:「獻醜了。」眾人定睛看時,只見落在地上的樹枝都給削為兩段,有人走去拾起幾枝

拿回來給大家看,每枝樹枝都是恰好分為兩半同樣長短。

  那短小精悍的隨從道:「這位是郭武師吧,久仰郭武師的快刀絕技,果然言下無虛。」

  那姓郭的武師洋洋得意地說道:「請獨孤大哥指教。」

  那隨從道:「我也練過幾年刀法,待會兒自當獻拙,現在還是請西門大哥先露一手吧。」

  那高瘦的隨從笑道:「你這是教我出醜了。不過史教頭有命在先,我也只好獻醜,與史

教頭琢磨琢磨吧。」

  說罷,走到另一株梧桐樹下,輕輕在樹幹拍了一掌,那株梧桐樹紋絲不動,他就立即回

來了。

  史宏正自心裡嘀咕:「這算什麼?」心念未已,奇景忽現。

  只見那棵梧桐樹的樹葉轉眼間變得枯黃,一陣風吹過,一片片的樹葉落下來。眾人吃驚

不已,那高瘦的隨從笑道:「郭武師,請你剖開樹心一看。」那個快刀的郭武師唰唰兩記快

刀,在樹上劃開一個「十」字,只見樹心就似給蟲蛀過一般,腐爛得一捏即碎。

  史宏大驚道:「西門大哥,你練的是什麼功夫?」那高瘦的隨從道:「我也不知是什麼

功夫,家師傳授我這門功夫的時候,說是從桑家的腐骨掌變化來的,他還沒有定名。嘿嘿,

彫蟲小技,教史大哥見笑了。」

  史宏心悅誠服,說道:「我的黑虎拳斷樹,不過是硬功而已,和你這陰柔的掌力相比,

實在相差太遠。倘若是血肉之軀,著了你的一掌那還了得。」

  那高瘦的隨從微笑不語,他的同伴代答道:「西門兄的神掌能傷奇經八脈,擅克內功高

明之士。著了他的一掌,七天之內,血壞脈枯,就像這棵枯萎的梧桐樹一樣,縱然不死,也

要變得癱瘓了。」

  公孫璞是練過腐骨掌功夫的,心裡亦是不禁好生驚詫,想道:「我外祖的腐骨掌從來不

傳外人,我爹也是偷學的。怎的這個人卻也懂得這門功夫?他複姓西門,難道是西門牧野的

於侄嗎?但西門牧野已經投奔蒙古,若是他的子侄,又怎敢大搖大擺來到宋國的相府作客?

以他這樣的武功,卻又何以肯委身作這個顏公子的隨從?」百思莫得其解,只好隨眾稱讚。

  顏公子忽地笑道:「公孫少俠,你這就不夠朋友了。」

  公孫璞怔了一怔,說道:「顏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顏豪笑道:「在座的別位朋友,或許是未曾見過這門功夫,對他誇讚。吾兄是個人行家,

理應予他指點才是。諒他這點能為,焉能入得吾兄法眼。你也稱讚他,我看,那是言不由衷

了。」

  公孫璞心頭微凜:「這姓顏的對我的底細倒似乎摸得相當清楚。」當下說道:「腐骨掌

我只是略知皮毛,西門大哥的功夫是從腐骨掌變化來的,神奇奧妙,比我所知的不知高明多

少,指點二字,要顛倒過來說才是。」

  顏豪搖了搖頭,說道:「公孫少俠是真人不露相,西門柱石,你只好自歎沒福了。」西

門柱石說道:「是呀,公孫少俠不肯指點,真是遺憾之至。」心裡則在想道:「我就不信你

的腐骨掌比我還要高明,終須我要迫得你不能不露出來。」韓希舜道:「好戲還在後頭,只

盼公孫兄酒酣興起之後,再給咱們露兩手吧。現在請獨孤大哥使一回快刀,讓我們開開眼

界。」

  那複姓獨孤的隨從笑道:「有郭武師的快刀珠玉在前,我若再練,這可當真是班門弄斧

了。」

  郭武師道:「獨孤大哥,你是答應過指點我的,可不能自食前言。」

  顏豪道:「獨孤行,主人盛意拳拳,你就練一趟吧。」

  獨孤行道:「好,指點二字我不敢當,我與郭武師琢磨琢磨。韓公子,請借一位尊僕一

用。」

  眾人不覺有點納罕:「他練快刀,何以卻要借一個韓家的僕人來用?」韓希舜道:「獨

孤大哥,你的刀法要人陪練的嗎?我的僕人可是沒人會使快刀的啊!」

  獨孤行道:「我要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韓公子放心,我不是要他喂招,絕不會傷他

的。」

  韓希舜笑道:「要不懂武功的,耶就太容易了。小楊子,你站出來。」小楊子是給他們

倒酒的一個小廝。

  那小斯一副惶惑的神色,站出來道:「我什麼也不懂的,不知要我如何陪練?」

  獨孤行笑道:「你什麼也不用管,聽我的就行。」說罷在地上拾起一片樹葉,塗上一點

泥漿,貼在那小廝的鼻子上。忽地說道:「你看後面是什麼?」

  那小廝吃了一驚,回頭一望,就在這眨眼之間,只見刀光一閃,獨孤行已是一刀把粘在

他鼻尖上的那片樹葉削了下來。小廝毫髮無傷。原來他哄他回頭,是避免他看見刀光難免要

嚇一跳。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呆了片刻,這才爆發出如雷的彩聲。那郭武師歎了口氣,說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當真不錯。從今之後,我是不敢再使快刀的了。」

  獨孤行道:「郭武師,你可千萬別要如此,你的快刀,在江湖上最少也可以排名十名之

內。倘若閉門封刀,那就太可惜了。」

  若在平時,郭武師聽得人家將他的快刀排名在十名之內,心裡一定極不高興,因為他自

認為是數一數二的。

  如今見了獨孤行的刀法,得他認為可以在十名之內,知道這已是他為了給自己挽回面子

的說法,心中反而大為舒服了。

  韓希舜笑道:「有顏公子、公孫少俠和西門、獨孤兩位大哥在此,你們的一些粗淺武功

也就不用再練了。」

  顏豪說道:「不必扯到我們身上。不過天色不早,恐怕也是沒有足夠的時候看大家的功

夫了,還是早早請公孫少俠露兩手吧。」

  公孫璞道:「我這莊稼漢的把式更是難入方家法眼。我說過此會我只是米開眼界的。」

  顏豪打個哈哈說道:「公孫少俠,咱們今日是以武會友,你又何必如此惜技如金。不過

韓公子剛才說得好,酒酣方能興起,請讓我借花獻佛,敬少俠一杯。」說到一個「敬」字,

雙指一揮,把一杯斟滿了酒的酒杯,向公孫璞彈去。

  這杯酒是放在桌上的,一彈之下,酒杯飛了起來,半空中打了兩個圈,平嚴穩穩的向公

孫璞飛去,杯中的酒竟沒濺出半點。

  在座的都是武學行家,見顏豪露出這手功夫,也不禁看得呆了,人人心裡喝彩,但又都

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酒杯,誰也不敢出聲。

  要知若是把酒杯從手中飛出,杯中的酒不濺出來已是難能,擅於暗器功夫的人也還勉強

可以做得到。如今將放在桌上的酒杯彈得飛起,而要滴酒不濺,力道用的巧妙,簡直是匪夷

所思,難度是要比從手巾飛出難上百倍了。

  眾人屏息而觀!只見那杯酒飛到公孫璞面前,公孫璞張開嘴巴,一吸而盡,就像有一隻

無形的手,把這杯酒倒入他的口中一樣。公孫璞咬著酒杯,輕輕放下,說道:「謝顏公子賜

酒。小弟不勝酒量,可只能喝這一杯了。」

  眾人吃驚過後,這才爆發出如雷的彩聲,人人都是誇讚顏豪的神技,顏豪卻是並無喜色,

勉強一笑,說道:「公孫少俠才真是好功夫呢,佩服,佩服!」史宏這些人還只道顏豪說的

是客氣話,只有韓希舜看出公孫璞喝這杯酒的精妙功夫,哈哈笑道:「敬酒接酒,並臻佳妙。

當真可以說得是互相輝映,璧合珠聯。我敬兩位一杯。」他可不敢賣弄,敬酒就是敬酒,並

無其他花樣。

  原來顏豪彈那酒杯,用的是上乘內功「彈指神通」,酒杯上附有內力,功力稍差的人,

給這酒杯一撞,少說也要跌落兩齒門牙。旁人看來,好像是這杯酒飛到公孫璞面前,迫得他

不能不張開嘴巴,那杯酒就倒入他的口中的。其實卻是還有一點距離,公孫璞張口一吸,就

吸乾杯中的酒的。他這吸酒的功夫,純用內家真氣,難度絕不在顏公子「隔座傳杯」的功夫

之下。只是他不願意炫露,武學造詣稍差一點的人就看不出來了。

  公孫璞心中有氣,想道:「這姓顏的不知是安著什麼心,初相識就想要我難看。」本來

他想「還敬」頗豪的,但轉念一想,何必爭這閒氣,當下接過韓希舜的敬酒,說道:「小弟

實在是不能再喝了。」韓希舜道:「公孫大哥,你喝了顏公子的不喝我的,這怎麼說得過去,

好歹給我一個面子吧?」公孫璞無可奈何,只好喝了他的一杯。

  顏豪接著說道:「公孫少俠深藏若虛,剛才這手功夫令小弟十分佩服,小弟可還要敬少

俠一杯。」

  公孫璞心念一動:「莫非他們是有意灌醉我嗎?」酒是壺子裡斟出來的,大家喝的都是

壺中的酒,公孫璞多少也懂得一點如何辨別有毒無毒,倒是放心得下。不過對方用意難測,

自己又是單身一人,縱然明知不是毒酒,也是不敢不防。當下說道:「我這點微末功夫實在

算不了什麼,怎敢當顏兄一再敬酒。對不住,這杯酒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喝了。」

  顏豪見他堅不肯喝,只好自下台階,說道:「公孫少俠的凌空吸酒絕技還說是微末功夫,

那一定有更足以驚世駭俗的還在後頭,今日無論如何是要請少俠多露一手。讓我們飽飽眼福

了。公孫少俠。你露一手,我就喝三大杯如何?」

  公孫璞淡淡說道:「我哪裡還有什麼功夫可以炫露?顏公子身懷絕技,我倒是想請顏公

子多露一手呢。」

  顏豪說道:「我說過只懂看不會練的。但若公孫少俠肯露一手的話,我陪少俠練,那卻

無妨。」

  這話已經有點「挑戰」意味,公孫璞只當不知,說道:「一來我委實不勝酒力,二來我

怎敢委屈顏公子陪練,這話說笑了。」

  韓希舜卻道:「顏公子,你這活倒是說對了。公孫少俠的看家本領乃是他的點穴功夫,

剛才那手雖然神妙,比起他的點穴功夫,可又的確算不了什麼了。」

  公孫璞是曾用過「驚神指法」打敗韓希舜的,見他透露出來,不知如何對答才好,只得

含糊應道:「韓公子,你是越發取笑了,取笑了。」

  此時僕人正在端上一盤熊掌,韓希舜笑道:「大家趁熱嘗嘗,吃過了咱們再說武功。」

  顏豪使了一個眼色,他那兩個隨從站了起來,作出來服侍公孫璞之狀,一個給公孫璞挾

熊掌,一個給他斟酒。

  公孫璞知道這二人絕不是普通僕人,如何能要他們服侍,當下也連忙站起來道:「兩位

怎可如此客氣,我自己來。」

  挾熊掌的那個漢子筷子一翻,壓著公孫璞的筷子,說道:「公孫少俠別客氣,小的理該

服侍少俠。」門中說話,筷子一伸,閃電般的便點公孫璞的腕脈。

  公孫璞不由得心頭火起:「圖窮匕見,原米你們當真是要暗算我!」筷頭輕輕一顫,彈

開西門柱石的筷子,筷尖虛指他掌心的「勞宮穴」。西門柱石也是個點穴行家,一驚之下慌

忙後退,那雙筷子掉了下來。

  公孫璞剛剛站起,另一個隨從獨孤行雙掌便即向他肩頭按下,說道:「請賞而我家主人,

喝這一杯。否則我可要受主人責怪了。」

  公孫璞已經知道他會使「腐骨掌」的功夫。這一按分明是不懷好意,心中大怒,冷冷說

道:「我早已和你家公子說過,我是不能再喝的了。」

  只聽得「哎喲」 -聲,獨孤行黑著臉孔,倒躍出一丈開外。原來是給公孫璞用護體神

功,將他掌心的毒質迫令倒湧回去。獨孤行不能不放開他,慌忙自己運功護著心房,否則就

要給自己的毒掌反傷自身了。但這還是由於公孫璞不忍過分難為他,內力反震適可而止,否

則他就是立即運功,亦是難保無傷的了。

  獨孤行運氣三轉,黑著臉說道:「公孫少俠,我替主人敬酒,總是一番好意。你不喝也

罷,如何卻叫我出醜?」

  此事突然發生,史宏這班人而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是勸解的好,還是裝作不知的好。

  顏豪忽地也站起身來,說道:「公孫少俠不賞面我的下人,總該給我一點面子吧。你不

能喝也請再喝半杯。」

  公孫璞惱道:「我說不喝,就是不喝。」顏豪道:「你不喝酒,請吃佳餚!」筷子挾了

一塊熊掌,伸到公孫璞面前。

  他的筷子突然伸來,公孫璞也不禁吃了一驚。原來他這一招竟是一蘊藏著十分複雜的上

乘點穴手法,比起剛才他那個隨從西門柱石,不知高明了多少!

  公孫璞怒道:「頗公子是有意考較我的功夫嗎?」筷子合攏,伸前招架,同樣的蘊藏著

奇妙異常的「驚神指法」,拆解對方的招數,反指對方的穴道。

  顏公子哈哈一笑,說道:「果然名不虛傳,小弟正是想領教公孫少俠的點穴功夫。嘿、

嘿。咱們是以武會友,朋友嘛,印證武功事屬尋常,少儀這考較二字,說得重了。」

  韓希舜哈哈笑道:「對,兩位印證武功,我們正可以大開眼界。」

  公孫璞接了幾招,心中越來越是驚詫不已:「難道他是韓希舜的師兄?他的驚神指法可

遠在韓希舜之上!」

  原來「驚神指法」是從「穴道銅人圖解」上演變出來,武林天驕得一部分,傳給公孫璞。

直到最近方知,那份原來的圖解是在韓希舜的師父張大顛手上。

  雙方旗鼓相當,但顏豪佔了先手攻勢,公孫璞已是不能再站住不動了。兩人不知不覺之

間,離開酒席,走出亭子,就在園中動起手來。公孫璞暗運玄功,兩雙筷子相交,「啪」的

一聲,兩人手中的筷子都折斷了。

  顏豪拋了筷子,駢指如戟,便點他的穴道。公孫璞心中惱怒,想道:「你以武會友,理

當點到即止。我已經手下留情,這姓顏的卻糾纏不休。分明是不懷好意了。不過他的點穴功

夫確是奇妙,看來還在檀叔叔傳授我的驚神指法之上。難得遇上這樣的好手,他要糾纏,我

就奉陪他吧。」

  原來若論點穴的功夫乃是各有千秋。但顏豪所會的驚神指法卻比公孫璞稍微多些。不過,

若是論到內功的深厚,顏豪則不止遜了一籌。是以若是當真較量的話,公孫璞早就可以勝他,

剛才他們的筷子相交,雖然都是同樣折斷,那是公孫璞有意讓他的。

  公孫璞礙著他是相府貴賓,不便傷他。若是用到內功搏鬥,只怕萬一失手。這麼一來,

公孫璞有了顧忌,對方卻是全力施展,公孫璞自是不免處在下風了。

  史宏這班人紛紛給顏豪喝彩,公孫璞心裡想道:「不給他一點厲害瞧瞧,諒他不會知難

而退。」可是難就難在如何可以避免傷他而令他知難而退。驀地得了個主意,把桑家秘傳的

大衍八式施展出來,內力逐漸增加,心裡想道:「三十招之內,你非筋疲力竭不可,那時看

你罷不罷手。」

  果然只過了廠七八招,顏豪就有點招架得吃力的樣子。不過,說也奇怪,公孫璞也覺得

好像有點氣力不如,他是逐漸把內力增加的,到了十數招之後,氣力已是加不上去了。雖然

還是比對方稍微強些,但三十招之內擊敗對方的計劃,顯然已是無法達成。

  劇鬥中忽見顏豪那兩個隨從走開,獨孤行拿著他那把玄鐵寶傘,西門柱石跟在後面,笑

嘻嘻地說道:「這小子不是我們公子的對手,我們不想再看下去了。對不住,少陪啦。」韓

希舜道:「兩位大哥請便。」對獨孤行拿了公孫璞的玄鐵寶傘,竟是視若無睹。

  公孫璞大怒道:「你這廝為何偷我寶傘?顏公子,你不管你的下人,我可要越俎代庖

了。」跳出圈子,正要向獨孤行追去,不料顏豪如影隨形的就撲上來,雙指點他背心的風府

穴,笑道:「咱們勝負未決,怎的你就要走了?」

  公孫璞焉能讓他點著,只好回身與他再鬥,怒道:「顏公子,你是有心縱容下人作賊

麼?」顏豪笑道:「他是借你的傘子去玩玩的,這樣著急幹嘛?」

  眾人轟然大笑,有的說道:「真是鄉下人,小家子氣,一把雨傘也看得這樣寶貴!」有

的說道:「逗他玩玩,他就這樣著急,真是上不了台盤。哈哈,他越著急,就越要耍耍他!」

  有的還在幫忙顏豪罵他道:「胡說八道,顏公子的家人會要你的東西?你口出不遜之言,

就該受罪!」

  韓希舜袖手旁觀,聽了眾人的言語,這才笑道:「這是他相依為命的寶貝,怪不得他著

急的。不過,公孫少俠,你放心吧。只要你勝得了顏公子,那把寶傘自然還給你。若是勝不

了呢。嘿嘿,我做主人的可要妄作主張了,這把玄鐵寶傘就拿來當作綵頭吧。」

  公孫璞知道上當,心想:「不撕破臉也得撕破臉了。」緊緊的一咬牙,暗運玄功,力貫

指尖,猛的戳出三指。

  顏豪吃了一驚:「奇怪。難道藥力還未生效?怎的他能夠運用如此深厚的內力?」公孫

璞這三招點穴手法,並不如何精妙,但勁力卻是凌厲非常,雖沒有點到顏豪身上。隔著衣裳,

穴道也覺得有點酸麻。顏豪大駭之下,連連後退。

  韓希舜也吃了驚,作好作歹的上前勸道:「公孫少俠,他們是和你開開玩笑的。不要認

真!」作勢勸解,卻分明是要幫顏豪。

  公孫璞怒道:「好呀,你們併肩子上吧!」呼的一掌向韓希舜拍去,韓希舜叫道:「你

怎麼啦,發了瘋嗎,連勸架的也要打了。」

  顏豪忽地冷笑道:「這小子不是我的對手,韓公子請你退下,免得他輸了耍賴。」

  公孫璞大怒道:「誰輸了耍較?」話猶未了,忽覺一口氣轉不過來,大衍八式中的一招

剛使出一半,力道已是發不出去。陡地脅下一麻,顏豪一指點中了他的穴道。耳邊隱隱聽得

韓希舜哈哈笑道:「顏公子你贏啦,這彩物是你的了。」公孫璞只聽得這兩句話,一氣就暈

過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璞悠悠醒轉,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囚在一間石屋之內。公孫璞大怒

道:「韓希舜,你枉為相府公子,怎能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暗算我!」蓬蓬蓬的向牆壁打了幾

拳,打得拳頭流血,大喊大叫,卻哪裡有人理會他。但發洩過後,他也發覺自己的內力雖然

不及從前,卻也並非完全消失。

  公孫湊冷靜下來,暗自思量:「我是怎麼著了他們的道兒呢?那灑是大家都喝的,我又

沒有中毒的跡象?」

  原來那酒雖然是大家都喝,倒自同一壺中,但公孫璞的酒杯卻是與眾不同,他那個酒杯

的杯底是塗有藥物的,這是金宮秘製的一種藥物,無色無味,能使內功高明之士的內力漸漸

消滅,但對身體卻並無毒害。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這才聽得腳步聲響,有人來了。公孫璞大叫道;「叫韓希舜來見

我!」那相府僕人道:「我只是奉命送食物來的。」正是:

  可恨豪門施詭計,難堪俠士陷囹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 竊取武功施詭計 闖開虎穴見恩師

  那僕人把一個盤子從窗門遞進來,盤中有熱騰騰的白飯,有一隻香噴噴的燒雞,還有一

壺酒。公孫璞怒道:「不吃你們的臭東西!」振臂一揮,把那盤子推出去,嘩啦啦一片響,

杯盤碗筷,撒了滿地。那僕人一聲不響,在窗外打掃乾淨,就走開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璞越來越感到飢餓,口渴更是難受。那僕人又把食物送來,說道:

「你和自己的肚皮為難,這是何苫?俗語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要出這口氣,

也得行點氣力才行呀!」盤子遞進來,公孫璞已是沒有氣力將它推出去了,只好讓它擺在窗

口。

  公孫璞餓得火氣都消了,頭腦倒是清醒了許多,暗自想道:「韓希舜若是要殺害我,早

就可以把我害了,何必在食物之中下毒?這僕人倒是說得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且吃飽了再說。頂多是給他毒死。」橫起心,把那盤食物吃得乾乾淨淨。

  吃飽之後,氣力果然大增,沒發覺有什麼中毒跡象。但四壁是石牆,窗口又僅能容得扁

平的盤子遞進來,身體不能通過。公孫璞仍是無法脫圍。

  公孫璞越想越覺得奇怪,「他們把我關在這裡做什麼?那姓顏的和韓希舜串同謀奪我的

玄鐵寶傘,按說應該把我殺了免除後患才是。」

  正在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忽聽得牢門軋軋作響,接著是開鎖的聲音,公孫璞眼睛陡地

一亮,只見門外站著兩個人,可不正是韓希舜和那個顏豪!

  公孫璞一個虎跳,衝出牢房,喝道:「韓希舜,你還有膽見我?你們這樣對待我,這算

什麼?」

  韓希舜笑道:「公孫兄,且別動怒。小弟乃是一番好意。」

  公孫璞冷笑道:「你們搶了我的東西,又把我關起來,還說是好意?哼,堂堂相府公子,

行同強盜,你幹嘛不乾脆謀財害命?」

  韓希舜皺眉道:「別說得這樣難聽好不好,你那把傘是當作彩物輸給顏公子的,怎能說

是人家搶你的呢?」其實公孫璞可並沒有說過拿寶傘當賭汴的,這只是韓希舜的自說自語。

  公孫璞怒道:「他若是真贏了我,我把寶傘送他也不打緊,你們用的卻是無恥的暗算手

段!」

  顏豪倒不動怒,笑道:「公孫兄,我怎樣暗算你了?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給我點中穴道

暈倒的?」

  公孫璞道:「誰知道你們搞的什麼鬼?總之若是光明正大的較量,我絕不輸給你!」

  原來公孫璞雖然亦已猜疑他們是在酒中做了手腳,但卻苦於拿不出確實的證據。

  顏豪笑道:「這樣說,你是輸得很不服氣了。這不打緊,咱們可以再比劃比劃,你贏了

我,玄鐵寶傘,原物奉還,我絕不要你的。」

  韓希舜接著笑道:「現在我可以說明我的用意啦,我是怕留你不住,所以才出此下策,

把你關在這裡的。因為顏公子要和你琢磨武功,你第一次輸了不服氣,還可以再比第二次,

第二次輸了不服氣,還可以再比第三次。憑良心說,顏公子的武功總夠得上做你的對手吧?

棋逢對手,相互切磋,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啊!」

  公孫璞正要恨不得打顏豪一頓,心裡想道:「管他是什麼用意?反正我巳落在他們手裡,

他送上門來,好壞也得和他一拼!」當下喝道:「那就少說廢話,來吧!」

  兩人再度交手,公孫璞不理他是什麼相府的貴賓不貴賓了,去了顧慮,緊迫著他,一點

也不放鬆。顏豪仍然以驚神指法對付他,指法變幻,層出不窮,公孫璞也不禁暗暗佩服。

  公孫璞使出平牛所學,五十招之前,大佔上風。但說也奇怪,五十招之後,又重蹈覆轍,

氣力漸漸不加,一個疏神,便給顏豪點著穴道,登時又是不省人事,暈了過去。待醒來時,

只見周圍很黑,又回到原來的牢房裡了。

  公孫璞心裡想道:「一定是酒菜裡下了什麼古怪的藥物,但這姓顏的和韓希舜為什麼不

乾脆害死我呢?」但他是個嗜武成癖的人,想到顏豪與他交手所用的一些武功,也的確有些

是值得借鏡的,暗自想道:「好呀,他們拿我消遣,我也樂得拿他們消遣,比武就比武吧,

只要我不死,我一意奉陪。」那老僕送食物進來,他照樣吃了。

  果然一待他吃飽之後,韓希舜又和顏豪來找他比試,一切都是像上次那樣,五十招過後,

他就漸漸氣力不加,終於給顏豪點倒。

  話休煩絮,如是者過了數天,每天顏豪都來和他比試一場,公孫璞已是把子生所學,全

都施展出來了。

  一天晚上,公孫璞正在打坐運功,準備養足氣力,明天與顏豪大打一場。忽聽得牢門軋

軋作響,公孫璞頗為詫異:「他們都是白天來找我的,難道這姓顏的等得不耐煩,晚上也要

來了!」

  牢門打開,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一個白鬚老者站在外面,公孫璞認得是白逖,大吃一

驚,說道:「白老前輩,你知道了我的事麼?」白逖輕聲道:「噤聲,我帶你出去!」

  公孫璞忍不住小聲問道:「去哪兒?」白逖在他耳邊說道:「去見你的師父!」公孫璞

大喜過望,心裡想道:「韓希舜定是瞞著他的爹爹胡作非為,見了師父,我就可以出那口冤

氣了。」

  白逖前頭帶路,繞過假山,穿過迴廊,踏入一條花木蔭蔽的曲徑,白逖示意叫他伏下來。

只見道旁一間精舍,內有燈光,紗窗上現出兩個人影,隱隱可以分別得出,一個是韓希舜,

另一個正是那姓顏的公子爺。原來他們正是在韓希舜的書房經過。

  公孫璞伏地聽聲,隱隱聽得韓希舜說道:「恭喜貝子,穴道銅人的功夫你可說是學全啦,

明明大師的上乘心法,想必你也知道個概梗了。」公孫璞吃了一驚:「何以韓希舜稱這顏公

子做貝子,難道他不是漢人?」要知「貝子」乃是金國對王爺的尊稱。

  只聽得頗豪笑道:「韓公子,咱們還分什麼彼此,這幾天你在旁觀戰,所獲料亦不少,

咱們正好琢膳。」

  公孫淒方始恍然大悟:「原來這姓顏的與我比試武功,乃是存心偷學我的功夫。」

  接著又聽得顏豪說道:「我離家門久,恐怕就要回佔了。這小子對我已是沒有多大用處,

明天我準備再和他比試一場,以後就用不著他了。這小子該當如何處置,交給你吧。」

  韓希舜笑道:「貝勒既是用不著他,過了明天,我把他殺了滅口就是。」公孫璞聽得毛

骨悚然,心想:「若不是白者前輩救我出來,明天我可就要做一個糊里糊塗的冤鬼了!」

  公孫璞本來還想偷聽下去的,白逖悄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不知不覺走過

那條花徑,兩人越過一道圍牆,已是置身相府之外。

  公孫璞有點奇怪,問道:「我的師父不是住在相府的嗎?」白逖說道:「他今早才搬出

來的,現在作在一間小客店裡。」公孫璞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嗎?」白逖說道:「也不是

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先別多問,見了師父,自會知道。」

  公孫璞滿腹疑團,跟著白逖進城,到了那間小客店,剛好是天亮時分。

  白逖與他走入耿照那間房間,笑道:「耿大俠,老朽差幸不辱使命,把令徒帶來了。」

公孫璞又驚又喜,連忙行過拜師大禮,說道:「師父,你怎麼住到這兒來了。」

  耿照仔細地看了看他,說道:「璞兒,你別著忙,我給你恢復功力再說。你盤膝靜坐,

以本門內功心法,默運大衍八式。」公孫璞依法施為,耿照握著他的雙手,以本門真力,助

他推血過宮。過了半炷香的時刻,公孫璞只覺血脈暢通,神清氣爽。

  耿照笑道:「行啦!」雙手放開,說道:「你可還有煩悶之感?」公孫璞道:「多謝師

父,現在已是完全沒有啦。」原來這幾天他的內力雖然並非完全消失,但每當運功之際,胸

中總是隱隱有點煩悶之感。

  公孫璞道:「想必是我著了韓希舜和那姓顏的暗算了?」耿照說道:「不錯,他們在你

食物中下了藥,是一種可以化去內力的藥物,好在並無劇毒,而他又要和你比試武功,不能

完全化去你的內力,所以藥力沒有用足,否則我也不能這樣快給你恢復武功。」

  公孫璞道:「師父,你已經知道他們是如何暗算徒兒麼?」耿照說道:「白老前輩打聽

到一些關於你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是怎樣給他們騙進相府的?」

  公孫璞把那日的遭遇說了出來,問道:「那姓顏的是什麼人,師父,他偷了我的玄鐵寶

傘,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將這件事情說給相爺知道?他是宰相身份,料想不好意思包庇他的兒

子和那姓顏的吧?」

  耿照歎了口氣。說道:「大宋的江山他們都要雙手奉送給那姓顏的呢,你的一柄玄鐵寶

傘值得什麼?我怎能為你向韓侘冑討還?」

  公孫璞大吃一驚,說道:「那姓顏的究竟是什麼人?」

  耿照說道:「其實他並非姓顏,他是複姓完顏,單名一個豪字。」

  公孫璞道:「完顏豪?這個名字,似是金人?」

  耿照說道:「還不是普通的金人呢。他的父親是金國的皇叔,身兼金國御林軍統領的完

顏長之!」

  公孫璞道:「原來他的父親是完顏長之,怪不得韓希舜都要奉承他,稱他做貝子啦!」

  耿照說道:「完顏長之是金國第一高手,金國劫奪了宋宮的穴道銅人,就是由他主持研

究部銅人圖解的上乘武功的。聽說他集合了金國許多武學高明之士,窮十年之力,重繪一份

圖解,雖然不及宋宮原來那份圖解,卻也參透了不少秘奧。後來這份圖解給武林天驕偷去了

一部分,但還是不及完顏長之所得的完全。」

  公孫璞道:「怪不得完顏豪要和我比試武功,現在我明白了。」

  又道:「宋宮原來的那份圖解的下落,徒兒現在也知道了。聽說幾經轉折,現在是落在

韓希舜師父的手中。」

  白逖說道:「此事我亦有所風聞,韓希舜與完顏豪深相結納,除了公事之外,彼此交換

對這份圖解的心得,這也是原因之一呢。」

  公體璞道:「金宋乃是敵國,目前不過暫時休戰而已,完顏豪怎的竟敢到相府作客?」

  耿照說道:「那完頗豪正是金國的密使,金主不願派遣正式使臣,以免給蒙古方面知道。

是以由他以貝子的身份,來和宋國的宰相磋商。」

  公孫璞憤然說道:「金寇佔據宋國的半幅江山,還有什麼好磋商的?」

  耿照苦笑道:「咱們此刻身在臨安,臨安就是宋室南遷之後,把原來的杭州改名的。為

什麼要改名臨安,你想想看。」

  公孫璞懂得師父的意思,長歎說道:「我明白了『臨安』即是『苟安』,南宋君臣,只

圖偏安江左,哪裡還顧得中原父老?」

  耿照說道:「正是這樣,否則也沒有當年秦檜用十二金牌召回岳飛的事了。

  「不過這次完顏豪以金國密使的身份到來,內情卻還要比當年勾結秦檜騙和的複雜得

多。」

  白逖雖是相府客卿,亦是不知內情,說道:「他們磋商什麼,耿大哥可有所知?」

  耿照說道:「我是個現任總兵,韓侘冑不能不讓我知道一些。

  「據我所知,今年春初,蒙古本來也派有密使來的,蒙古大汗要求與宋國聯盟,滅金之

後,蒙古願歸還宋國被金所佔的疆土。」

  白逖說道:「這恐怕也只是騙人的話罷了。要是蒙古有誠意與宋聯盟,它又何必派兵侵

擾陝南川北,又指使史天澤在江淮搗亂?」

  耿照說道:「不錯,朝廷之中,許多大臣也有與你同樣的看法。是以這半年間,是否要

聯蒙古以滅金,朝廷一直是懸而未決。

  「看來大概是金國已得到風聲,所以急急忙忙就派遣完顏豪來了。

  「皇上與韓相國既怕蒙古,也怕金人,但蒙古離得遠,金國離得近,他們怕萬一蒙古未

曾滅金,金兵先來入寇,如何得了?是以雖有與蒙古聯盟之意,卻也不能不敷衍金人。他們

接待完顏豪,就是想探聽出金國什麼價錢的。」

  白逖歎道:「這不等於把江南的剩水殘山,插上草標找尋賣主嗎?」

  耿照說道:「也是事有湊巧,蒙古方面因有汗位之爭,滅金的計劃要拖延一年,皇上和

韓相國打聽了金國所開的價錢,就願意和金國先謀和了。他們還說這正是看風使舵的上上國

策呢。」

  公孫璞道:「金國開的是什麼價錢?」

  耿照說道:「兩國劃江而治,聯手襲匪。」

  公耿璞道:「襲什麼匪?」

  耿照說道:「他們口中的『匪』,還能是什麼人,當然是民間抗金的義軍了。」

  公孫璞憤然道:「這麼說,我也是匪了。」

  白逖苦笑道:「你是從金雞嶺來的,當然是如假包換的匪了。我和你們金雞嶺互通聲氣,

也算得是通匪有據了。」

  公孫璞道:「義軍抵禦外敵,正是要保大宋扛山。皇上怎能恩將仇報,反而和敵人攜手

屠殺他們?」

  耿照說道:「皇上可不是你這樣的想法,他是寧願做金虜的兒皇帝,卻怕老百姓造反搶

他的江山。這樣的事情不是現在才有,以前也不知有過多少次了。岳少保大敗金軍,在朱仙

鎮殺得金兀朮幾乎全軍覆沒,你知道得的是什麼人之力?」

  公孫璞道:「那是牛皋所豐領的太行山上的一股義軍功勞最大,我雖然不熟前朝史實,

也常聽得說書人說的。聽說岳少保為了招降牛皋,不惜與他結拜做異姓兄弟。」

  耿照道:「牛皋也是因為岳少保是抗金名將,這才歸降他的。但後來岳少保也因聖旨難

違,強迫牛皋助他襲匪。最可惜的是襲滅了太湖的楊麼。楊麼當年有十幾萬弟兄,正是抗金

最得力的一股義軍。」

  公孫璞道:「現在皇上又要『襲匪』了,這不正是重蹈覆轍嗎?」

  耿照歎道:「豈只是歷史重演,比當年還要糟呢。現在是和金寇聯手『襲匪』的呀!」

  公孫凌道:「師父,那你怎麼樣?」

  耿照道:「岳少保為了愚忠,牛皋為了手足之義,做出了大錯之事。我的功業自然遠遠

不能和他們相提井論,但也不能像他們的糊塗。」

  公孫璞道:「師父,你是現任總兵,如果皇上調你襲匪,那又如何?」

  耿照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總兵了。」

  公孫璞喜道:「師父,你老人家不做官啦?」

  耿照道:「廷議中我堅持異議,皇上很不高興,要把我調任御林軍的副統領,我說我願

削職為民,皇上大概見我去意甚堅,終於也答應了。」

  公孫璞道:「師父,你做得對,這樣的官,做不做也罷。」

  白逖卻道:「耿大俠,你不肯附和他們,只怕韓侘冑也不放心你吧。你可得提防他暗中

加害才好。」

  耿照說道:「我會小心的。所以昨日我一辭了官,今日就搬出相府。」

  公孫璞這才明白師父為什麼改了平民的服裝,住在這個小客店裡。說道:「師父,那你

就該早點走呀。」

  耿照說道:「我的兵權尚未交代,韓侘冑要害我,至少也得等到新任的總兵接了我的兵

權才行。我本來想今日走的,但因聽到你的消息,所以要等你脫險。」

  跟著白逖告訴他,原來韓希舜私囚他的事情,顯然是早已吩咐手下,切不可讓白逖知道。

但還是有一個送信給他的僕人,和白逖相交甚厚,偷偷地告訴了他。

  公孫璞拜謝了白逖救命之恩,說道:「白老前輩,這件事恐怕終須會給韓希舜知道,倒

是我連累了你不能在相府安居了。」

  白逖苦笑道;「就是沒有這件事情,我也不能在相府再住下去了。我本來是充當他和義

軍的聯絡人,才做他的客卿的,如今「國策」已變,我也沒有必要再做他的客卿啦。」

  公孫璞道:「白老前輩,那你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白逖說道:「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怕什麼。我擔心的倒是文大俠,他住在中天竺,

離此不過一日路程,住址雖然隱秘,只怕相府也會有人知道。」公孫璞道:「我正是奉柳盟

主之命,要來拜見文大俠的。咱們一道到他那裡去如何?」

  剛剛說到這裡,忽聽得外面一片吵鬧之聲,有人喝道:「我們已打聽得清楚,有位耿總

兵住在你們的客店裡,你怎能說不知道?」一個驚惶的聲音說道:「小的委實不知道哪個是

耿總兵。你看小店這樣簡陋,我們的客人多是做小生意的客商,哪會有官老爺住到我們的店

子裡來?」有一個人說道:「咱們還是搜吧!」前頭哪個人道:「不好。耿照若然當真住在

這裡,咱們還不方便得罪他。」白逖聽山這個人的聲音正是相府的大護院史宏。

  白逖說道:「他們的消息倒是好靈通呀,怎麼樣?」

  耿照道:「光明正大地見他。璞兒,你先躲一躲,若是他們沒提起你,你就不用出來。」

  白逖說道:「他們來得正好,省得我回相府告辭,耿大俠,我和你一起見他們,礙不礙

事?我想他們既然能夠找到這裡,想必也已知道我是來找你的了。」

  耿照點了點頭說道:「好,明人不做暗事,和他們說清楚了也好。」當下朗聲說道:

「史護院,耿照在此,請進來吧,別與店主人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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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史宏和三個人一同進來,其中兩個正是完顏豪的隨從,和公孫璞交過手的那兩個人。

  史宏雖然早已料到白逖是在這裡,但見他公然出現,也是不禁怔了一怔,說道:「白老

師,相爺正在找你,原來你是在給耿大人送行。」

  白逖冷冷說道:「我不是來送行的。你們才是來送行的。」

  史宏一時不解其意,笑道:「不錯,我們來替相爺給耿大人送行的。白老師,你不是來

送行的卻是什麼?」

  白逖說道:「白某今日與耿大人一同離開杭州,麻煩你回去稟告相爺,白某沒工夫回去

向他告辭了。」

  史宏道:「耿大人要借重你參與戎幕麼?」

  白逖說道:「此事與耿大人無關。我們一同離開杭州,可卻是我走我的,他走他的。你

們不用胡亂猜疑。」

  史宏說道:「白老師,你在相府住得好好的,人人都尊重你,這一走卻是為柯?」

  白逖冷笑道:「多謝你們的尊重了。白某因何要走,你回去問你們的二公子自然明白。」

  史宏甚是尷尬,打了個哈哈說道:「白老師,你的事咱們慢慢再談。」

  耿照說道:「你們幾位到來,有何見教,不妨直說!」

  史宏說道:「實不相瞞,史宏奉了相爺的指示,確是有三件事情要辦。」

  耿照道:「很好,那就請你一一道來,看我是否能夠照辦。」

  史宏說道;「第一件事情我早已說過了,我們是來替相爺給你耿大人送行。」

  耿照淡淡說道:「不敢當,耿某早已辭了官職,不是什麼大人了。」

  史宏說道:「相爺說新任的總兵已經派出,他知道耿大人尚未離開臨安,是以,是以—

—」

  耿照冷笑道:「原來是相爺叫你來催促我走的。」

  史宏說道:「不敢。相爺說耿大人若是未盡遊興,異日自當請耿大人再來游賞西湖。」

  耿照淡淡說道:「多謝了。你回去稟告相爺,說耿某巴不得馬上解除兵柄,用不著他催

促,我自當快馬趕回防地。」

  史宏說道:「是。還有一樁事情,想要請問大人。有一位少年英雄名叫公孫璞,聽說是

耿大人的高足。」

  耿照說道:「不錯,公孫璞正是小徒,怎麼樣?」

  史宏說道,「是這樣的,二公子與令徒一見如故,好生敬重。日前他曾請令徒入居相府,

不知何故令徒不告而別,想請問耿大人可知他的去處嗎?」

  耿照冷笑道:「你這話有點不盡不實吧?」史宏裝出一副惶恐的神氣道:「二公子確實

是這樣告訴小的。」

  耿照驀地提高聲音叫道:「璞兒,你出來!」公孫璞在內室應聲而出,對史宏等人怒目

而視,說道:「是韓希舜與完顏豪要找我回去打架麼?」耿照道:「璞兒,不可無禮,有話

好好的和他們說。」

  史宏打了個哈哈,掩飾窘態,說道:「完顏公子與你切磋武功,那也是一番好意。公孫

少俠,你是怎麼出來的,也不和二公子說一聲。」

  公孫璞冷笑道:「我和韓希舜說了,他還肯放我出來?」

  白逖冷冷說道:「史宏,你不必假惺惺了。韓希舜是要查究他怎能走出相府的,是麼?

你回去告訴他,昨晚的事都是我姓白的干的!」

  史宏說道:「白老師,恐怕你和公孫少俠都是有點誤會了。二公子說他挽留公孫少俠的

方法容或不當,卻實是一番誠意。昨晚的事已經過去,大家不必再提。二公子還說,他已向

爹爹進言,若然請得公孫少俠回去,擔保相爺會重用公孫少俠呢。」

  公孫璞冷笑道:「好個誠意!昨晚我可曾親耳聽見,韓希舜和完顏豪可是正在想方設法

地加害我!」

  史宏吃了一驚,說道:「公孫少俠,你聽錯了吧?哪會有這種事?耿大人,請你勸勸令

徒,二公子已經與相爺說了,相爺確是要借重令徒。」

  耿照說道:「他有他的主意,我雖然是他師父,可也不能勉強他。」

  史宏奸笑道:「哪有徒弟個聽師父之命的,所以相爺才特地叫我們來和你耿大人商量。

相爺說耿大人辭了官他是十分可惜,但盼耿大人肯讓令徒作他臂助,他日令徒也好有個出

身。」

  耿照說道:「這是相爺的命令嗎?」

  史宏道:「不敢,我只是代轉相爺的主意。」言下之意,不啻承認這是命令。

  耿照冷冷說道:「我已經辭了官,縱然是相爺的命令,我也無須照辦!不是命令,那我

就更用不著勉強我的徒弟了。」

  史宏深知耿照的厲害,見他說得如此決絕,一時間倒是不敢再說下去了。

  耿照說道:「第三件事就是什麼,你還未說呢!」

  史宏道:「第三件事是相爺要請白老師回去。」

  白逖一聲不響,緩緩地站起來,提起腳尖,在地上一劃。

  腳尖一劃,只見地下的方磚開了一道裂痕,橫過七塊方磚,足有六七尺長,宛如刀刻一

般,拖得筆直。

  白逖冷冷說道:「古人割席絕交,此處無席可割,只好以磚代席,略表白某心意。從今

之後,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路,我走我的獨木橋,休將不入耳之言,再來囉

唆!」此言一出,史宏臉上登時變色!

  要知以內力踩碎磚頭不難,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都可以辦得到,但要像白逖這樣,橫過

七塊方磚,劃出裂痕,一樣課淺。筆直拖過,除了這條裂痕之外,七塊方磚的其餘部分毫無

碗損,這就難了。這是爐火純青的內功,莫說史宏做不到,當世一流高手之中,有這般功力

的也是寥寥無幾。

  史宏聽他說得這樣決絕,心裡想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著,還是走為上著。」

於是說道:「白老師既是執意不回相府,史某告辭了。」

  公孫璞忽道:「且慢!」史宏吃了一驚,道:「公孫少俠,我可只是奉了相爺之命來

的。」此時不僅臉上變色,說話的聲音也都變了。」

  公孫璞道:「我並不是和你為難,但你說了二件事情,也該輪到我說一件事情了吧?」

  史宏忐忑不安,說道:「公孫少俠要說何事?」公孫璞道:「此事與你無關。」一個虎

跳,站在門口,攔著完顏豪的那兩個隨從,獨孤行大吃一驚,叫道:「公孫少俠,你要作

甚?」他是擅使快刀的高手,反應靈敏,不自覺的就出手向公孫璞推去,公孫璞正是要他如

此,雙指一扭,已是扣著他的脈門,左臂一伸,把另一個名叫西門柱石的隨從也抓著了。

  史宏驚道:「公孫少俠,手下留情!」公孫璞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們性命。只是

有一件事情未了,須得他們交代。你可以走,他們不能走!」

  西門柱石顫聲道:「公孫少俠,我們可沒得罪你,不知有何事賜教?」

  公孫璞冷笑道:「你還裝什麼蒜,你們偷了我的玄鐵寶傘,我如今是要捉賊追贓!」

  獨孤行痛徹心肺,額角的汗珠像黃豆般大小一顆顆滴下來,忍著疼痛,說道:「公孫少

俠,這寶傘是我們的主人要我拿的,早已交給了主人了。你要討還,只能向我們的主人討

取。」

  史宏也嚇得慌了,向耿照求情道:「耿大人,完顏公子是相爺的貴賓,此事尚祈包涵,

免得相爺為難。」

  耿照說道:「失主追回失物,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按說是必須追究的。不過念在這兩

人只是從犯,璞兒,你就從寬發落,讓他們回去吧。」正是:

  狐鼠猖狂猶事小,最傷胡馬渡江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權臣誤國殊堪歎 義士遭危亦可哀

  公孫璞這才鬆開了手,將他們推出門外,冷笑說道:「這可真是天下奇聞,我一向只知

道官府是捉賊的,卻原來述有包庇強盜的官府,我如今是奉了師父之命饒了你們,你們回去

給我告訴完顏豪,這件事情我公孫璞可是不能作了,一定還要追究!」

  史宏等人走後,白逖笑道:「公孫老弟,你罵得痛快,可這麼一來,韓侘冑和你可也結

了冤啦。與相府結冤,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以後你當真得處處小心了。」

  公孫璞道:「我就要回金雞嶺去的,怕他什麼?這樣賣國求榮的宰相,我沒有指名罵他,

心頭之氣都未曾洩呢。」接著笑道:「白老前輩,我對這兩人薄施懲戒,固然是為了稍洩心

頭之憤,但也是為了省卻咱們路上的麻煩,我要他們在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回到相府,咱們才

可以從容地到中天竺去拜訪文大俠。」

  原來公孫璞剛才已是用「截手法」傷了獨孤行與西門柱石的手少陽經脈,傷得雖然不重,

但在兩個時辰之內,他們卻是不能走路了。

  耿照說道:「璞兒,你這件事是做得衝動了些,不過既然做了,那也就算了,你和白老

前輩立即趕往中天竺吧,我也該走了。」

  當下分遭揚鑣,耿照回轉防地,公孫璞和白逖同往中天竺去向文逸凡報訊。

  天竺山是西湖南北兩支山脈的主脈,白靈隱寺西面登山,周圍數千里,兩邊重疊著峰嶺,

都稱為「天竺山」。文逸凡所居的巾天竺,離市區約有五十里之遙。公孫璞和白逖上午動身,

未到黃昏時分,便已到了文逸凡的住處。

  將到門前,只聽得裡面一片喧嘩之聲,公孫璞吃了一驚道:「似乎是有人鬧事。什麼人

這樣大膽,竟敢到文大俠這裡惹是生非。」

  進入院子,只見有十幾個高高矮矮的陌生人和文逸凡的手下混在一起。這些陌生人個個

都是神情倨傲,有的是一個對一個,有的是兩個對一個盯著文逸凡的手下,似乎是在監視他

們。其中有一個正在與文逸凡的手下吵鬧。

  公孫璞認得—方是韓家的老僕展一環,和他吵鬧的那個人也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細

想一想,卻原來就是那日在相府與完顏豪初次相會之時見過的一個人。公孫璞心想:「原來

史宏還未回到相府,他們已是來了。卻不知完顏豪來了沒有?」

  只聽得那個人傲然說道:「憑你也配問我們的來歷?」展一環怒道:「你是什麼東西,

狗仗人勢罷了,別人怕韓侘冑權勢滔天,我姓展的不靠他吃飯,用不著怕他。」那人大怒道:

「你敢罵我!」雙臂一伸,就來抓展—環的琵琶骨。

  展—環也是精於擒拿手的名家,當下一個沉肩縮肘,立即反扣對方脈門。兩人功力悉敵,

雙掌相交,大家都佔不了便宜。

  公孫璞緩緩走上前去,在天井的石塊上一步踏出一個足印,走到那人面前,說道:「展

老前輩,我知道他的來歷。」那人看見是公孫璞,大吃一驚,連忙放開了展一環,閃過一邊。

其他沒有見過公孫湊的人,見他露出這手功夫,也都給他嚇住了。

  公孫璞道:「展老前輩,這些人是怎麼來的?」

  展一環道:「是韓希舜帶他們來的,韓希舜說是來拜訪盟主,但你看這些人裡面,有幾

個好像不是漢人,所以我要盤問他們的來歷。」

  公孫璞道:「韓希舜呢?」

  展一環道:「他和另外三個人已經進去了。文盟主是看在韓侘冑的份上,讓他進去的。」

要知文逸凡尚未知道南宋小朝廷的國策已變,他是武林領袖,這幾個月來,正在通過白逖的

關係,希望能夠與韓侘冑謀得協議,聯手抗敵。他還以為是白逖洩漏他的住址,故而韓侂冑

派了兒子來此作禮貌上的拜訪。

  公孫璞說道:「展老前輩,你看得不錯,這些人是金國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的手下!其

中有金人,也有甘作虎倀的漢人敗類。」

  展一環又驚又怒,說道:「原來如此!豈有此理,我們這裡,怎能容得金虜登門!」

  白逖說道:「且慢動手,待我和公孫少俠進去見了盟主再說。」白逖因為一來完顏豪不

僅是相府的客人,實際也是金國的密使身份,南宋的皇帝都要庇護他們的。非到萬不得已之

際,能夠避免決裂還是避免的好。二來他知道這些人的武功都很不錯,動起手來只怕展一環

等人不是他們對手,敵眾我寡,最少也是互有損傷的了。

  公孫璞一個轉身,揪住那人道:「完顏豪來了沒有?」

  那人深知他的厲害,絲毫不敢抵抗,顫聲說道:「來了,來了!公孫少俠,冤有頭,債

有主,你可別與我為難!」

  公孫璞放開了他,冷笑說道:「完顏豪來得正好!你這廝不值得我動手,可你也得規規

矩矩的站在這兒,不許鬧事。」那人嚇出一身冷汗,諾諾連聲。

  公孫璞與白逖走進內堂,只見韓希舜、完顏豪之外,另兩個人一個是滿面紅光的和尚,

一個是面如黃蠟,兩額太陽穴高高墳起的漢子。這兩個人白逖也是未曾見過面的,但一看就

知道他們是身負絕技的內家高手。白逖心想:「看來他們是特地來向文大俠挑戰了!」

  果然便聽得韓希舜說道:「家父久仰文盟主的大名,今日方始得知,文盟主駐足此山,

相距不遠,家父說他本應該親自來問候文大俠的,可惜忙於朝政,難以抽身,是以特命晚輩

代表,前來拜訪,聊表敬意。」

  文逸凡道:「不敢。這幾位是——」韓希舜說道:「這位顏公子是晚輩的好友,這位無

妄大師是家父的方外之交,這位翦二先生是家父禮聘遠道而來的客卿。他們三位知道,文大

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說是難得有此機緣,故此與晚輩同來拜會。」

  那滿面紅光的大和尚接著說道:「貧僧頗想藉此機緣,見識江南豪傑的本領,文大俠若

肯賜教,貧憎更是不虛此行了。」那「翦二先生」跟著說道:「武林同道印證武功,文大俠

想必不會推辭。」

  文逸凡疑心頓起,暗自想道:「韓侂冑差遣他們來見我,若然是作禮貌的拜訪,他們似

乎不該一見我就提出要較量武功。這和尚看來也似乎不大像是漢人。」當下淡淡說道:「武

林同道印證武功,事屬尋常。但各位都是相府貴人,萬一有甚失錯,文某可是對相國不住

了。」言下之意,「印證」武功是可以的,但可不能保證不會失手將他們打傷,試探他們反

應怎樣。

  那和尚哈哈一笑,說道:「印證武功,本是點到即止的事,縱然失手,又有何妨?不過

文大俠若想盡展所長,點到即止,那就未必能夠恰到好處了,這在貧僧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翦二先生」接著說道:「文大俠身為江南的武林盟主,屬下高手定然不少,翦某願

意一一領教,這麼樣文盟主就更可以放心與無妄大師盡展所長了。」言下之意,即是他答應

絕不與那個和尚用車輪戰來對付文逸凡,而他卻願意和文逸凡的手下作車輪戰。口氣的狂妄

實是無以復加。文逸凡更是疑心,想道:「這分明是來挑釁的,哪裡是什麼禮貌上的拜訪?」

  公孫璞在外面聽到這些話,再也忍耐不住,便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了,當下便與白逖推門

進去。韓希舜看見了他,雖然吃了一驚,但隨即便是哈哈笑道:「公孫少俠,你也來了。小

弟正在叫史宏找你呢。」

  公孫璞不理睬他,先對文逸凡施了一禮,說道:「文大俠,韓二公子對這幾位的介紹頗

有不盡不實之處,請容小侄代他詳作介紹如何?」

  文逸凡道:「啊,你是知道他們的嗎?說吧!」

  公孫璞道:「另外兩位我不知道,這位『顏公子』可是我這幾天來天天都與他『印證』

武功的相識,他的尊姓『顏』字上還應該加上一個『完』字!」

  文逸凡道:「啊,這位公子原來複姓完顏,『完顏』是金國『國姓』,公子是金人還是

漢人?」

  完顏豪說道:「印證武功,何須區分金漢?」

  公孫璞道:「完顏豪,你不敢說我替你說吧。文大俠,這位完顏公子乃是金國皇叔完顏

長之的兒子,以金國貝子的身份奉派到江南來作密使,這來頭可真是不小啊!」

  文逸凡「哼」了一聲,淡淡說道:「原來如此,文某失敬了!」

  白逖忽道:「這兩位的來歷身份,白某倒也略有所知,讓白某替他們說吧。」

  說至此處,一指那個和尚,說道:「這位無妄大師是完顏長之的師兄,聽說最近方始出

山,新任了金國的國師。」

  文逸凡聽了,也不覺心頭微凜,想道:「久聞完顏長之乃是金國的第一高手,卻不知他

的武功是在哪裡學來的。原來他還有一位出家人師兄。這個無妄大師既然是他的師兄,倒是

不可輕敵了。」

  無妄大師神色不變,哈哈一笑,說道:「白居士,你的消息倒真是靈通呀!」

  白逖再一指指著那個「翦二先生」說道:「這位翦長春翦二先生來頭也很不小。他是金

宮大內的副侍衛長,極少在江湖走動。不過白某有緣,十年前在青州道上,倒曾與這位翦副

總領『印證』過武功了。」

  原來十年前白逖曾偷入金宮,意圖盜取穴道銅人圖解。眾寡不敵,逃了出來,給翦長春

追到青州道上追上,打了個兩敗俱傷。翦長春也是哈哈一笑,說道:「白兄,十年不見,想

必你的武功又是大有進境了。上次『印證』武功,未分勝負,翦某倒是頗想再次向你領教

呢!」

  翦長春說完了話,白逖正要開口,文逸凡先已縱聲笑道:「原來是金國的二位貴人光臨

寒舍,真是失敬、失敬了,這麼說『同道』二字,請恕壁還,『印證』『琢磨』等字眼,今

日也用不上了。咱們今日就較量較量吧!」話中帶笑,但十分明顯,殺機已露!

  「武林同道,印證武功,事屬尋常。」這兒句話是韓希舜剛才說的,他見於文逸凡這副

神態,不覺心頭一震,想道:「這位無妄人師雖然自信必可打敗文逸凡,但萬一他不能取勝,

我可要給他連累了。話還是說得圓滑一點的好。」於是說道:「文大俠,金宋以前是敵國,

如今卻是盟邦。文大俠若不相信,可問這位公孫少俠。」

  文逸凡冷冷笑道:「我相信,否則也不會由你韓二公子帶領他們來了。但韓二公子,有

幾句話我可也不能不說在前頭。」

  韓希舜道:「文大俠請說。」

  文逸凡吭聲說道:「文某一介白衣,不與廟堂大計。朝廷視金國為盟邦,那是朝廷的事,

在我們老百姓眼中,金國只能是敵國!完顏公子是你們相府的貴賓,可不是文某的朋友!這

幾句話說在前頭,請韓二公子別要見怪!」

  韓希舜暗暗吃驚,說道:「文大俠,你雖然不受朝廷俸祿,也是大宋治下的百姓。朝廷

的旨意,尚盼你能善自體會。」

  文逸凡冷冷說道:「請恕文某愚魯,不懂你們朝廷的廟堂大計!」

  那和尚「哼」了一聲,說道:「文逸凡,你以為我們當真就怕了你嗎?點到即止也好,

決勝負、判死生也好,貧僧都願奉陪。韓二公子,請你也莫多言了!」

  文逸凡哈哈一笑,說道:「無妄大師要伸量在下,那是求之不得。請,請!」

  翦長春卻道:「我和白老師有點舊帳要算,請大師讓剪某先下,接白老師的高招。」

  公孫璞朗聲說道:「我與完顏公子也是有點舊帳未了,你們這邊三個人,正好與我們比

拼三場。」

  完顏豪心裡想道:「他是昨晚逃出相府的,酥骨散的藥力未過,我要勝他,諒也不難。」

便道:「好,那麼咱們就以江湖比武的規矩,三場兩勝,哪一方敗了兩場,就得甘心情願認

輸,不許橫生枝節。」原來他也怕萬一無妄大師敵不過文逸凡,那時他雖然勝了公孫璞也是

逃不出去。

  文逸凡道:「好,你們劃出的道兒,悉依你們就是。白兄,你先上。」

  白逖應聲而出,說道:「翦長春,你遠來是客,發招吧!」

  完顏豪本來想和公孫璞先打第一場的,但見白逖已是和翦長春兩陣對圓,他自是不便搶

先了,暗自想道:「酥骨散的藥力最少還有三個時辰,先讓他們決了勝負,那也不遲。」他

卻不知,公孫璞得師父耿照之助,早已恢復功力。

  翦長春自從那次與白逖鬥個兩敗俱傷之後,苦練十年,自忖:「我如今方在盛年,白逖

已經老邁,縱然勝不了他,至少也不會敗了給他!」

  當下喝道:「好,接招!」吐氣開聲,一掌便劈過去!

  他使的是「大摔碑手」,掌力十分威猛,一掌劈出,方圓數丈之內,沙飛石走!只見白

逖雙掌虛抱,劃了一道圓弧,翦長春的掌鋒差少許未曾插入圓弧之內,便即收招再發。翦長

春接連發了三招,白逖接連退了三步!

  公孫璞在旁觀戰,暗暗吃驚,心裡想道:「白老前輩的掌法圓轉如環,那自燭爐火純青

的上乘掌法。但只怕他年老力衰,打下去恐怕未必是這廝對手。」

  只見翦長春強攻猛撲,白逖接一招退一步,接連退了七步,身形忽地兀立如山,不再後

退了。公孫璞方始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回頭一望,只見文逸凡臉有笑容。從他的面色看來,

顯然是他已看出了白逖有「勝券穩操」的把握。

  此時輪到翦長春暗暗吃驚:「我只道可以欺他年老力衰,誰知他的武功已練到了爐火純

青,無暇可擊的地步。要想速戰速決,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翦長存心中一怯,掌法立變。此時他已是不敢妄想求勝,只圖能保不敗,於願已足。白

逖心道:「這廝倒也乖巧。」他是慣經陣仗的大行家,一看出對方已有虛怯之意,哪還容得

敵手喘息?當下立即轉守為攻,按、拍、劈、打、抓、撕、擒、拿,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法宛

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迫得翦長存透不過氣來!

  三十招過後,形勢和初時剛好相反,只見白逖一派進手的招數,進如猿猴推竄枝,退似

龍蛇疾走,起如鷹隼飛天,落若猛虎撲地!翦長春只有招架的份兒。

  劇戰中只聽得「嗤」的一聲,翦長春倒縱出三丈開外,肩頭一片血紅,原來已是給白逖

撕下了一塊皮肉,還幸未傷著他的琵琵骨。翦長春滿面羞慚,抱拳說道:「白老師功夫超卓,

老而彌辣,翦某佩服!」白逖打敗了他,亦覺胸中氣血翻湧,心裡微微一酸:「我畢竟是上

了年紀了。」見他賠禮認輸,也就不為己甚,說道:「翦長春,你的本領本來也足以稱雄扛

湖,卻何苦作金虜鷹犬?今日我不取你性命,但盼你能及早回頭!」

  那滿面紅光的大和尚大踏步走了出來,說道:「勝敗兵家常事,還有兩場未打呢,也不

見得就是我們輸了。」

  文逸凡道:「不錯,打了這兩場再說。無妄大師,我接你的高招!」無妄大師疑視文逸

凡,緩緩說道:「文大俠,貧憎素仰你有『鐵筆書生』的雅號,請你亮筆賜招!」

  文逸凡哈哈一笑,說道:「文某封筆業已十年。大師遠道而來,文某也不妨為大師破戒,

大師你用什麼兵器?」

  無妄大師脫下了身披的大紅袈裟,淡淡說道:「我只有這件袈裟可以一用,文大俠,你

筆下留情。嘿嘿,你不留情也不打緊,戳破了貧僧的袈裟,貧惜認輸就是!」文逸凡心想:

「這番憎的內功必有相當造詣,否則他可不敢說這個大話!」

  文逸凡淡淡說道:「那也不必如此,大師,你遠來是客,進招吧!」說話不亢不卑,顯

出了武林盟主的風度。

  無妄大師道:「好,接招!」袈裳一抖,驀地裡就似平地湧起一片紅霞,向文逸凡疾捲

而來。

  文逸凡身形一側,筆尖吐出銀光,點向他脅下的「愈氣穴」。無妄大師的袈裟一翻一卷,

隱隱挾著風雷之聲。站在旁邊觀戰的公孫璞,都感到勁風撲面,幾乎立足不穩。

  文逸凡心頭微凜:「這廝的功力果是不凡!」雙筆未曾點實,立即變招。轉眼之間,幻

出千重筆影,與無妄大師鬥得難解難分。

  無妄大師「哼」了一聲,說道:「鐵筆書生,原來也不過如此。有本領的你就戳破我的

袈裟。」文逸凡笑道:「稍安母躁,看文某戳破你的牛皮!」筆法瞬息百變,越來越是奇幻。

  無妄大師的袈裟盤旋飛舞,渾身就似在金霞覆罩之下。文逸凡的判官筆點不到他的身上,

他的袈裟也無法捲著文逸凡的判官筆。原來文逸凡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試了幾招之後,心知

對方的內功並不在他之下,他要戳破對方的袈裟不是不能,但只怕勉強而為,自己也難免要

著了對方的道兒。是以決童採取「避其朝銳,擊其暮歸」的打法,消耗他的真力。

  無妄大師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見他如此打法,心裡想道:「久戰下去,只怕稍有琉虞,

就要吃虧,看來他的功力似不及我,何妨與他硬拚?」當下一招「雲麾三舞」,袈裟就像漲

滿了的風帆,追著文逸凡的身形疾捲。

  只聽得「嗤」的一聲,文逸凡的筆尖從袈裟劃過,劃出一道筆痕,袈裟卻未破裂。無妄

大師得意之極,心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他戳不破我的袈裟,我與他硬拚,五十招之

內,定必是可以勝他的了。」他哪知道這是文逸凡的驕兵之計。

  無妄大師連番猛撲,文逸凡的筆尖一觸著他的袈裟,就給他用個「卸」字訣滑過一邊,

袈裟始終沒有破損。無妄大師越發得意,猛攻不已。

  文逸凡接連退了七步,陡地雙筆一振,喝道:「著!」銀光葉處,只見袈裟穿了兩個指

頭般大小的孔。公孫璞大喜叫道:「牛皮戳穿啦!」

  無妄大師也真不愧是頂兒尖兒的高手,一知中計,袈裟立即拋出,向文逸凡當頭罩下,

駢指便點文逸凡的穴道。他的袈裟是附上內力的,文逸凡豈能讓袈裟蒙著頭面,遮斷目光?

當下一掌拍出,把袈裟拍開,只聽得「噹」的一聲,他的一枝判官筆也跌落地上了。

  原來文逸凡要抵擋他這記怪招,只得改用掌力,方能盪開他的袈裟。他既然—掌拍出,

右手所握的判官筆自是不能不鬆開了。

  無妄大師虛戳一指,立即倒躍三步,說道:「你戳破我的袈裳,我打落你的判官筆。咱

們只能算是打個平手,再來,再來!」

  其實文逸凡的判官筆是自己鬆手跌落的,無妄大師只因自己曾經誇口在前,是以不能不

說這幾句遮羞的說話,方有藉口與文逸凡再鬥。

  公孫瑛冷笑罵道:「不識羞,文大使的判官筆是你打落的嗎?」

  文逸凡笑道:「何必迫他識輸?不讓他盡展所長,他輸了也不甘心。好,你要較量掌法,

文某奉陪就是。」把左手的判官筆也一併拋開,兩人又再交手。

  無妄大師吃了一次虧,哪裡還敢再有絲毫輕敵,當下把平生所學全都施展出來,掌劈指

戳,招招凌厲。文逸凡見他指法精奇,心裡想道:「他的掌力也還罷了,這點穴的指法卻是

中土上各派所無,難得有這機會,我倒是應該仔細看看了。」

  要知文逸凡號稱「鐵筆書生」,點穴的功夫自是高明之極,不用判官筆也是可以與無妄

大師周旋。在武學有專長的人,最喜歡的就是碰上可堪匹敵的對手。文逸凡為了想窺對方指

法的全豹,本來可以在百招之內是勝的也不欲速勝了。

  原來無妄大師的點穴功夫乃是從完顏長之那裡借來了一份穴道銅人圖解,自己練成的,

精妙之處,又在完顏豪之上。

  不過,那份圖解究意不是原來的圖解,他的指法也只能說是「精妙」而不能說是「登峰

造極」,比之文逸凡的點穴功夫還是要稍遜一籌。

  ☆大鼻鬼OCR,瀟湘書院◎俠客島獨家連載☆

  公孫璞正在看得如醉如癡,白逖忽地輕輕拉他一下,說道;「外面似有大隊人馬開來,

一盞茶之後,就會到了。」

  公孫璞瞿然一省,登時懂得白逖的意思,跳上前去,喝道:「時候不早,完顏豪,咱們

現在就較量較量。」

  完顏豪不知公孫璞功力已經恢復,也想趁酥骨散的藥力未過佔他便宜,當下喝道:「打

就打,你是我手下敗將,我還怕你不成!」

  公孫璞連日來吃他苦頭,恨極氣極,不再打話,一掌就劈過去。這一招名為「飛龍在

天」,大衍八式中的一招殺手。

  完顏豪話猶未了,只覺—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疾湧而來。完顏豪心頭一震,連忙使

出渾身本領,雙掌齊出,方才勉強的化解了這招。公孫璞不容他有喘息的餘暇,一掌緊接一

事,儼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

  完顏豪最擅長的是點穴功夫,但在公孫璞這樣剛猛的掌力急攻之下,他已是無法施展他

的所長了。要知指力遠遠不如掌力,公孫璞的雙掌儼似大斧開山、鐵錘鑿石,完顏豪全力抵

擋,仍是為難,如伺敢變掌為指來對付他?只怕指頭未點到他的身上,手指已是要給他打斷。

  韓希舜見勢不妙,上前說道:「公孫兄,小弟也想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白逖身形一晃,攔在他的面前,冷冷說道:「二公於,你也曾走過江湖,應當知道江湖

規矩。你若是技癢難熬,我給你喂招吧。」

  韓希舜大吃一驚,強笑說道:「白老師,我如何是你對手?不過這位完顏公子是家父的

貴客,白老師你在舍下的時候,家父對你始終是優禮有加,還請你看在家父的份上,作個調

人。請公孫少俠莫要與完顏公子為難了。」

  白逖冷笑道:「我就是念在主客之情,這才不與你為難的。要我替金國的貝子說情,對

不住,這個我可辦不到。」

  韓希舜訥訥說道:「白老師,這個,這個……」

  白逖陡地提高聲音喝道:「還有什麼邊個那個的?我答應不與你為難,你的爹爹倒要來

與我為難呢!哼,你再不走,我的主意可要改了!」

  話猶未了,只聽得院子外面已是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跟著便聽得大隊軍士吶喊之聲:

「叛賊快快束手就擒?」原來是史宏帶領了大隊的相府衛士開到。院子裡完顏豪帶來的人趁

這時機發難,和文逸凡的手卜混戰起來。

  公孫璞一聲大吼,向完顏豪的天靈蓋劈下,完顏豪嚇得魂不附體,顧不得狼狽,倒在地

上一滾,想用「滾地堂」的功夫躲開,公孫璞一抓就抓下去,白逖叫道:「別傷他的性命!」

公孫璞道:「我理會得!」話猶未了,已是抓著了完顏豪的後頸,抓小雞似的將他一把抓了

起來!

  史宏帶領幾個武士此時剛好衝進內院,一見完顏豪給公孫璞抓住,不由得驚得呆了!

  韓希舜連忙叫道:「公孫兄,有話好說!」史宏定了定神,跟著叫道:「外面有幾百名

弓箭手對著你們,你們本領再強,也是衝不出去!」他出言恫嚇,可是聲音已是不自覺的抖

顫!

  公孫璞冷笑道:「我本來不打算活著出去,不過完顏豪可要死在我的前頭!一命換一命,

他是貝子,我是平民,這一樁交易倒也做得過!」韓希舜道:「史宏,你出去叫他們住手!」

  史宏應道:「是。」走出院子,高聲叫道:「公子有命,大眾住手!」相府的衛士正在

把展一環等人圍在當中,聽得此言,大惑不解,卻是不敢不遵,當下各自退後三步,仍然手

握兵器,採取包圍態勢。

  公孫璞冷笑道:「韓希舜,你耍什麼花招?」

  韓希舜賠笑道:「古語有云:以和為貴。與其鬥個兩敗俱傷,曷若化干戈而為玉帛?」

  公孫璞道:「少說文縐縐的假客套話,乾脆的說,這樁交易,你是準備怎樣做法?」

  韓希舜道:「你把完顏公子放還,我帶這些人回去。」

  白逖說道:「你說實話,你們這次是不是來圖謀文大俠?哼,不僅是圖謀文大俠,還要

『襲滅』義軍?」

  韓希舜道:「朝廷大計,我不敢與聞。家父想請文大俠到舍下共商國事,那卻是真的。

彼此誤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實非始料所及。」

  白逖冷笑道:「什麼誤會,若不是公孫少俠拿住了你們的『貴客』,你肯向我們求情

麼?」

  公孫璞道:「好,這樁交易我可以答應你。以後怎樣?」

  韓希舜道:「以後的事,我可不敢替家父作主。」

  文逸凡冷笑道:「放人解圍,這樁交易,今日就依他吧。韓侂冑他要拿我,他有本領,

以後儘管衝著我來就是。」

  文逸凡口中說話,手底仍是絲毫不緩,與無妄大師鬥個不休。無妄大師功力稍遜,卻是

不敢開口說話。

  此時院子內外,均已罷手止鬥,就只有文逸凡和無妄大師這對仍然交手了。

  韓希舜道:「既承文大俠應諾,請住手吧。」

  完顏豪也叫道:「師伯請顧念小侄,與文大俠講和吧。」

  無妄大師對他的話。卻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見他滿頭大汗,分明是在苦鬥之中,

但卻是欲罷不能。

  原來因為他們二人都是頂兒尖兒的高手,別的人說罷鬥就可罷鬥,頂兒尖兒的高手,卻

必須雙方採取同—步驟,緩緩收招,否則就必有一方受傷了。

  過了片刻,只聽得「嗤」的一聲,雙方退後三步。文逸凡緩緩收招,氣定神閒。無妄大

師卻似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只見他的僧袍當胸之處,裂開了一個交叉十字!正是:

  名山龍虎鬥,各自顯神通。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何懼孤身斗強敵 卻從群盜悉芳蹤

 原來雙方雖是同時收招,但無妄大師技遜一籌,在最後—招,仍是不免吃了點虧。這還

是文逸凡只是有心對他略施懲戒,叫他識得厲害,故而沒有傷他,只是以金剛指力,在他胸

前,劃了一個交叉十字。

  無妄大師氣沮神傷,歎口氣道:「罷了,罷了。完顏貝子,咱們還是回去吧。」

  公孫璞喝道:「且慢!」他已經放下了完顏豪,但還是抓著他肩上的琵琵骨。

  完顏豪顫聲叫道:「公孫少俠,你不是說可以和解的嗎,怎麼又反悔了?」韓希舜也在

失聲叫道:「公孫少俠,大丈夫可要說話算數!」

  公孫璞道:「我說的話當然算數,但我的失物卻非追討不可,這也是我一開頭就說過

的。」

  完顏豪吁了口氣,說道;「原來,你是要那把玄鐵寶傘。」

  公孫璞道:「不錯,寶傘交還,放你回去!」

  完顏豪苦著臉道:「你看得見的,寶傘我可沒有帶來。」

  公孫璞道:「你叫人回相府去拿,總之寶傘到了我的手,我才能夠放你。」

  完顏豪道:「相府到這裡一個來回,那是要明天才能到了。請你先讓我回去,我保證送

回寶傘就是。」

  公孫璞冷笑道:「我信不過你,你就在這裡『屈駕』一天吧。」

  韓希舜道:「完顏公子今晚不回去,家父只怕難以放心。」

  公孫璞道:「韓侂冑放不放心,關我什麼事。我要的只是寶傘。」

  完顏豪愁眉苦臉,連連說道:「這怎麼辦?這怎麼辦?韓公子,你叫人快馬趕回去吧。」

  韓希舜這才說道:「讓我出去看看,說不定有人已經把寶傘帶來了。」

  他出去一會,和完顏豪的隨從西門柱石一同進來,西門柱石手上,果然是拿著那把玄鐵

寶傘。

  原來西門柱石在那間小客棧吃了大虧回去,知道史宏已經帶領人馬去圍攻文逸凡,料想

公孫璞也在那裡,他心懷不忿,是以帶了這把玄鐵寶傘趕來,意圖助完顏豪一臂之力。他以

為文逸凡、公孫璞等人本領再人,也是寡不敵眾,卻不料完顏豪已是為公孫璞所擒,他正好

是趕來送寶。韓希舜則是早已知道西門柱石帶來了寶傘的,他卻諸多推搪,非到最後關頭,

不肯說出實話。

  完顏豪道:「公孫少俠,你已經得回寶傘,可以放我了吧?」公孫璞正要把手放開,白

逖卻道:「且慢!」

  韓希舜大吃一驚,說道;「咱們不是說好的麼,白老師,你怎的又橫生枝節?」

  白逖冷笑道:「我可信不過你們兩位公子爺,對不住,我可要完顏豪送我一程。你不放

心,可以跟來。」

  完顏豪道:「我又怎知道你們不是騙我?」

  文逸凡大怒道:「你當我和白老師是像你們金虜一樣不講信義的麼?到了山腳,自然放

你!我們江南豪傑要對付的是你們金國的朝廷,是你們敢於渡江南犯的虜騎!豈在乎拘留你

一個區區的貝子。」

  韓希舜吃下一顆定心丸,說道:「完顏兄放心,文大俠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說的話自然

算數。」完顏豪落在人家掌握之中,心裡雖然惴惴不安,也只好依從對方了。

  當下韓希舜命令手下留在山上,他陪伴完顏豪「送」文逸凡等人下山。到了山下,文逸

凡果然將完顏豪交回給他,說道:「韓公子,請你回府上復令尊,義軍是『襲滅』不了的,

文某以大宋江山為重,不願與他為難。但令尊若是再欺迫我們,終有一日,只怕我們也難以

和他客氣了。」韓希舜哪裡還敢多話,與完顏豪諾諾連聲而退。

  這兩人走了之後,文逸凡說道:「現在朝廷大計已變,柳女俠還未曾知道。我和白老師

要分頭去通知江南的各路義軍,一年半載之內,恐怕是不能到金雞嶺的了。公孫世兄,這件

差事還是麻煩你再走一趟吧。」

  公孫璞道:「我本來是要回去稟報柳姑姑的,那麼晚輩告辭了。」白逖道:「你路上當

心一些,你如今回去不比來時,和你作對的人多了許多呢!」公孫璞道:「我理會得,白老

師不用掛心。「心裡卻在想道:「我倒是巴不得再碰上完顏豪,這次真是太便宜他了。」

  出乎公孫璞意料之外,他渡過長江,一路都是干安無事。既沒有相府的人長他麻煩,也

沒有碰上完顏豪派遣的追兵。

  這日他進入山東嘉山縣的山區,離金雞嶺不過三日路程了。正行走間,忽見兩騎快馬對

面馳來,馬上是兩個粗豪漢子,腰懸刀劍,看來似是黑道上的人物。

  公孫璞注意他們。這兩個人也是很注意他。公孫璞避在路旁,當他們的快馬跑過之際,

只聽得他們「咦」了一聲,低聲說了兩句「黑話」,公孫璞可聽不懂。

  公孫璞心裡晴暗好笑:「他們若來劫我,那就是要大失所望了。我身上的碎銀子總共也

不到十兩。」

  那兩個人從他身旁馳過,雖然神色有異,卻無舉動。公孫璞只當是自己的瞎猜疑,也就

不再放在心上,繼續趕路。

  不料走了一程,只聽得背後馬鈴聲響,那兩騎快馬又跑回來。公孫璞心道:「來了,來

了!」故意停在大路當中,看他們怎樣對付自己。

  公孫璞只道他們是回來行劫的,誰知又沒料中,那兩個人竟然連叫他讓路也沒有叫,接

近他的時候,兩騎馬左右分開,倒似是好意避他似的,從他兩旁馳過。

  公孫璞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道:「原來還是我的多疑。這兩個人相貌雖然兇惡,

未必就是黑道中人。是黑道中人,也未必就是胡亂劫掠行人的下三濫之輩。」

  行行重行行,不知不覺,天色已是漸近黃昏,忽又聽得馬鈴聲響,後面又來了兩騎快馬

越過他的前頭,一樣的勁裝漢子,腰間漲鼓鼓的顯然藏有兵器,這兩個人也像上午碰到的那

兩個粗豪漢子一樣,對他十分注意,跑了過去,又回頭看他,

  公孫璞不由得疑心大起:「該不會有這樣湊巧的事吧?但他們對我毫無舉動,卻又不像

是對我懷有惡意。其實我又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劫的。他們若然真的是黑道中人,也應當有

點眼力,我又何須擔憂,倒是現在已經天黑,我錯過了宿頭,須得找個地方過一晚了。」

  心念未已,忽又聽得蹄聲得得,這兩騎馬沒掛馬鈴,從山上跑下來,那兩個騎者年紀較

大,一樣的帶著兵器。

  公孫璞閃過一旁,心想;「不知他們是不是一夥的,這麼晚了,還在趕路,大概是有急

事。」

  這次公孫璞沒有猜疑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不料走了不過一會,那兩騎馬又跑回來,和

最先碰上的那兩個人—樣,一來一回,從他身旁經過之際,都是目不轉睛的在盯著他。

  公孫璞隱隱聽那兩個人說話:「你看莫大哥是不是走了眼?」「不會,我看這小子也是

肥羊。」「他身上不似藏有大量黃魚(金子)。」「只怕是比黃魚貴重百倍的貓眼(珍

寶)。」「當真如此,那倒是要分外小心了。」

  公孫凌內功深厚,耳靈目聰,百步之外的小聲談話也聽得見,不過這兩騎馬跑得很快,

他只能夠隱約聽見這幾句說話,後面的說話就聽不見了。

  這兩個人的對話只有幾個「唇點」,公孫璞倒是完全聽懂了。

  「原來果然是踩盤子(偵察要劫的對象)的賊人,可笑他們還說沒有走眼呢,什麼黃魚

貓眼,我身上的銀子,只怕還不夠他們六個人吃喝一頓。哈哈,我倒是盼望他們動手,樂得

奚落他們一番。」公孫璞心想。此時已是日落西山,夜幕籠罩大地了。

  公孫璞抬眼望去,暮色蒼茫中只見那兩騎馬已是變成兩個黑點,轉眼之間,沒入密林深

處。公孫璞心裡想道:「他們為何不走大路,莫非前面那一座山,就是他們的巢穴?我正要

找個地方過一晚,不如就到那個林子裡陪伴他們吧。」

  公孫璞倒不是喜歡惹事,只因接二連三的碰上「踩盤子」的黑道人物,不免引起了好奇

之心,反正此際無事可做,要找地方過夜,是以打定主意,反過來偵察他們。

  主意打定,公孫璞立即施展輕功跑上山去。那座山看來似在前面不遠,走起來才知道也

有十數里之遙,山路崎嶇,進入那座林子之時,天色已是完全黑了。

  山深林密,林子裡黑漆漆的也不知他們藏在何處,正自為難,忽地隱隱聽得西面似有兩

下掌聲,公孫璞伏地一聽,伏地聽聲,聽得比較清楚,聽得東面也響起兩下掌聲,隨即便聽

得有腳步聲,從四面向東面奔去。

  公孫璞多少有點江湖經驗,心裡想道:「原來他們果然是約好了在林中聚會的,聚會之

處,是在東邊。」當下便以八步趕蟬的上乘輕功,悄悄的向東面循聲覓跡。

  忽地眼前一亮,只見林子裡一塊樹木比較稀疏的空地上有二堆野火,火堆邊圍著六個人,

正是他日間所曾碰見的那六個人。

  公孫璞攀上一棵大樹,這顆大樹枝葉茂盛,正好可以藏身。公孫璞輕功超妙,那些人又

絕想不到他會來得這樣快,此時正在議論紛紛,一個也沒發覺。

  隨後完顏豪的隨從西門柱石和一個姓韓的漢子也來到。西門柱石吃過公孫璞的虧,他怕

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說服了這群以一個名叫「金七」為首的強盜頭子幫他的忙,一同對付

公孫璞。但他們沒料到,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謀已經被躲在後面的公孫璞聽到了。

  金七說道:「好,我同意做成這樁交易!」西門柱石笑道:「對啦,這才對大家都有好

處的呢。有一件事情我還未曾告訴七哥,你要找的那位宮姑娘正是公孫璞這小子子心上人,

但黑風島主卻是不願意有這個女婿的。所以你幫我殺了這小子,黑風島主也會領你的情,感

激你呢!」

  金七這才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說是有關聯了!好,咱們這就下

山把守路口,等候那小子吧!」

  公孫璞此時正是又驚又喜,心裡想道:「原來那姓韓的漢子已經知道宮錦雲的下落,這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就在那班人商量要動身的時候,公孫璞忽地從樹上跳下來,高舉玄鐵寶傘,朗聲說道:

「不勞各位費神尋找,公孫璞送上門來了!誰想要這把玄鐵寶傘的,就請來吧!」

  眾人呆了—呆,驀地發一聲喊,亮出兵器,紛紛向公孫璞撲去。酉門柱石叫道:「小心,

別讓他的寶傘磋著兵刃!分出人來,背後攻他。對,用暗青子招呼也好!」

  這夥人正在向著公孫璞衝殺過去,有的已知道要提防他的玄鐵寶傘,有的還未醒覺。饒

是西門柱石及時提醒他們,也有兩個人已是收勢不及。

  只聽礙當、當兩聲,震耳欲聾,一柄大斫刀斫著玄鐵寶傘,刀口都捲了起來。另一個強

盜頭子吃虧更大,他使的是一根熟銅棍,恃著是重兵器,一招「力劈華山」向公孫璞天靈蓋

猛砸下來,給公孫璞舉傘一撩,以硬碰硬,熟銅打的兵器如何碰得過玄鐵?這人的氣力也敵

不過公孫璞的內家真力,噹的一聲巨響,筆直的熟銅棍彎得好似鐮刀,那人虎口震裂,血流

如注,兵器掌握不牢,脫手飛去,幾乎砸著了使大斫刀的那個人。兩人都是嚇得魂不附體,

慌忙後退。

  西門柱石叫道:「用暗青子招呼呀!」群盜散開,暗器出手,飛蝗石、鐵蒺藜、袖箭、

飛鏢、透骨釘、梅花針、鐵蓮子、飛刀、毒砂,……各式各樣的歹毒暗器,宛如冰雹亂落。

  公孫璞冷笑道:「明槍也好,暗箭也發,你們豈能奈我何哉?」撐開玄鐵寶傘,嘀溜溜

一轉,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冰雹也似亂落的暗器都紿他的寶傘盪開,反打回去,

他們沒有傷著公孫璞,有兩個人反而給自己所發的暗器反打回來,打傷了。幸而只是傷著皮

肉,那兩件暗器恰好又是沒喂毒的。

  眾人都著了慌,有一個膽小的不禁就想逃走,說道:「這小於的玄鐵寶傘委實太過厲害,

咱們只怕是當真奈何不了他了,我看,我看,還是好漢別吃眼前虧吧。」

  跳虎澗的那個韓老大喝道:「哪個跑的,我韓老大就挑他的窯,給他來十三刀六洞,咱

們這許多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子,以後還能夠在黑道上混嗎?」

  金七接著喝道:「不用著慌,圍著他和他游鬥,我不信這小子就有三頭六臂!」西門柱

石道:「暗青子也還可以使用,不過只能用梅花針和毒沙子之類的細小暗器了。打他下盤,

打他穴門!」

  梅花針之類的微細睹器反彈回來不能及遠,而又最是防不勝防。群盜改變打法,公孫璞

必須加倍小心,形勢果然好了一些。

  那個金七使的是一件奇門兵器,名為「鏈子抓」,這是從「鏈子錘」變化出來的。鐵鏈

的一端系的不是鐵錘而是鋼抓,伸開來有一丈七八尺長,對遠攻甚是有利。

  「喀嚓」一聲,他的鏈子抓抓著寶傘,濺起火花,抓不進去。公孫璞正要抓著鐵鏈,搶

他兵器,他的鏈子抓已是縮回,倏然問又向公孫璞的下盤捲到,抓他雙足。

  公孫璞寶傘一合,當作鐵棍使用,「噹」的—聲,把鏈子抓撩開。只見金七身形微晃,

那根鏈子抓宛似毒蛇吐信,又向他的左肩抓來了。

  公孫璞心裡想道:「怪不得西門柱石定要拉他作為幫手,這廝的武功果然是有點邪門。

好,擒賊擒王,我且叫這金七和西門柱石先吃我的苦頭。」

  公孫璞故意裝作怯戰,連連後退,金七大喜道:「併肩子上呀,這小子就快支持不住

了!」包圍圈漸漸縮小,公孫璞突然躍出,一腳踏下,踩著金七向他下盤捲來的鏈子抓,玄

鐵寶傘倏地就壓上了他的肩頭!同時反手呼呼兩掌,把迫近他的身前幾個強盜震退!

  金七縱然內功不弱,卻怎禁得起這玄鐵寶傘的重壓?只聽得一聲慘呼,左肩的琵琶骨已

是給玄鐵寶傘壓斷,登時像—團肉泥攤在地上。公孫璞哈哈一笑,收回玄鐵寶傘,盪開諸般

兵器,疾伸左臂,又向西門柱石抓去。金七琵琶骨折斷,縱然保得性命,武功已廢,公孫璞

也就不為已甚,不再理會他了。

  西門柱石曾經吃過公孫璞的大虧,此時見他一抓抓來,掌心紅若塗脂,鼻端隱隱聞到一

股腥風,知道公孫璞已是使上了「化血刀」的毒功。他是這門毒功的行家,如何還敢與之相

抗?

  可是公孫璞出手快如閃電,這一抓又是變幻無方,西門柱石要想閃避也閃避不開,無可

奈何,只好出掌化解。他的「化盅刀」毒功遠不及公孫璞,雙掌一交,西門柱石一聲大叫,

倒縱出數上開外,骨碌碌地滾下山坡。武功最強的兩人一個是性命難保,一個是負傷而逃,

群盜哪裡還敢再鬥,顧不得韓老大的約束,發一聲喊,都逃走了。

  公孫璞心裡想道:「可不能讓他們逃回去報訊。」抓起一把石子,用天女散花的手法灑

出,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嘗嘗我的暗器滋味吧!」

  公孫璞最擅長的雖然不是暗器功夫,但對付這班強盜卻是綽綽有餘。只聽得「哎喲、哎

喲」之聲,此起彼落,有的剛剛邁步,有的才滾下山坡,除了兩個人之外。其餘的人,都給

公孫璞的石子打著了穴道。這兩人一個是最先滾下山去的西門柱石,一個就是那個跳虎澗的

盜魁韓老大。

  西門柱石是著了他的「化血刀」的,公孫璞料他逃到山下,中的毒就要發作,以他的功

力或許不會送命,但卻也非得覓地養傷不可,要逃回去報訊是絕不可能的了。

  跳虎澗那個盜魁韓老大倒是頗有幾分本領,公孫璞打向他的石子給他舞起單刀撥落,不

過他也是不敢戀戰的了,此時正在舞刀疾跑。公孫璞哪能放過了他,當下如影隨形,跟蹤急

上!

  韓老大只剩下一個人,早巳嚇得慌了。說時遲,那時快,公孫璞已是迫近了來,陡的一

聲大喝:「還不給我站住!」

  這一喝用的是明明大師所傳的佛門「獅子吼」功,有震懾敵人心神的威力。韓老大魂飛

魄散,雙腿一軟,不由得跪倒地上。可笑公孫璞是叫他站著的,他自己卻站不住了。

  公孫璞笑道:「不用行此大禮!」「玄鐵寶傘」一伸,壓在他的肩頭。韓老大曾經目睹

金七被寶傘壓斷琵琶骨的慘狀,只道公孫璞是要取他性命,嚇得靈魂出竅,慌忙叫道:「少

俠饒命!」

  公孫璞笑道:「你要我饒命不難,你可得實話實說,並依從我的吩咐!」

  韓老大一聽有了指望,喜出望外,疊聲說道:「少俠儘管吩咐,韓某不敢有違。」

  公孫璞抽回玄鐵寶傘,說道:「好,那你站起來說吧!」

  韓老大如獲皇恩大敖,站起來說道:「都是西門柱石這廝慫恿我來與少俠作對的,我已

經知道錯了。」

  公孫璞道:「我不是說你這個,我要知道的是宮姑娘的下落,她在哪裡?」

  韓老大抹了一額冷汗,說道:「原來公孫少俠問的是黑風島主的女兒,這個,這個……」

驚魂未定,臉上又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公孫璞喝道:「什麼這個那個,快說!」舉起玄鐵寶傘,又作勢要打下。

  韓老大忙道:「我說,我說。離這裡大約有三百多里路程之處,有一座名叫舜耕山,是

在恩壽縣境內的,少俠知道這個地方嗎?」

  公孫璞道:「你別管我知不知道,宮姑娘是在這個地方嗎?」

  韓老大道:「不錯,這座山不大,內裡只有幾戶人家。」原來他是想公孫璞自己去找。

  公孫璞道:「我不是向你打探這座山的情形,你少說廢話!」

  韓老大道:「是,是。宮姑娘是在東山上一家人家作客。」

  公孫璞道:「什麼人家?要命的別耍花腔,快說出來!」

  韓老大知道不說不行了,只好說道:「江湖上有位隱居多年的老前輩。姓任名叫天吾,

少俠可知道此人?」

  公孫璞吃了一驚,心道:「任天吾,他不是谷嘯風的舅父嗎?什麼隱居多年,去年我還

見過他。他做的什麼勾當我未清楚,卻也知道他是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的了。」

  當下公孫璞也不說穿,問道:「宮姑娘就是在這姓任的家裡嗎?」

  韓老大道:「不錯。是我派出去的一個踩道頭目,在恩壽縣打聽到的,絕不會假。」

  公孫璞心中一動,說道:「你和任天吾的交情怎樣?」

  韓老大道:「只是相識,無甚交情。」

  公孫璞淡淡說道:「但我聽說。他和蒙古人倒是很有交情,西門柱石的叔父更是他的好

朋友。」

  韓老大吃了一驚,訥訥說道:「有,有這樣的事嗎?我,我不知道。」要知任天吾一向

冒充俠義道,而且在俠義道中還是頗有威信的。他私通蒙古,這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情,韓

老大做夢也想不到公孫璞竟也知道。

  公孫璞心裡想道:「谷嘯風早已懷疑他的舅父不是好人,果然真的是個混在俠義道中的

老狐狸!」當下說道:「好,我可以放過你,但你先得帶領我到任天吾的家裡!」

  韓老大大驚道:「這個,這個——任天吾的本領十分厲害——」

  公孫璞冷笑道:「你怕他要你性命,你就不怕我要你性命?好吧,我只須你引進任家,

別的事就與你全不相干了。」

  韓老大一想:「到了任家,我也還可以看風駛帆,任天吾未必就會不分皂白,取我性

命。」在公孫璞的威迫之下,只好依從。

  那班強盜頭子的坐騎都還在林中,當下他們就桃選了兩匹坐騎,兼程趕路,前往恩壽縣

了。

  →OCR:大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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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公孫璞弄不明白何以宮錦雲會在任天吾的家中,現在就交代這一

件事。

  且說宮錦雲私逃出來,這日到了恩壽縣,正行走間,忽聽得有人叫她名字。宮錦雲回頭

一看,見一個老者笑嘻嘻地來到她的面前,這個人正是任天吾。

  任天吾笑嘻嘻地道:「錦雲賢侄,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我與令尊乃是知交,但你

恐怕還未知道我是家住此地的哩。令尊呢?」

  宮錦雲曾在韓佩瑛家中無意中窺見任天吾意圖盜取韓家寶藏,後來又知道他曾指使他的

大弟子余化龍向西門牧野通風報信,串通截劫走給義軍的韓家寶藏,早已知道他不是好人。

  但此際孤身碰上任天吾,自忖決計不是他的敵手,只好和他敷衍—番,說道:「家父在

黑風島,並沒出來。」

  任天吾道:「賢侄是上哪兒?」

  宮錦雲道:「我已經在中原玩夠了,現在也該回家啦。」

  任天吾道:「哦?這樣說,你是要趕回黑風島去見爹爹的了。」

  宮錦雲道:「不錯,爹爹只許我出來玩一年的,我非得在期限之前回去不可。」

  任天吾忽地打了個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倒聽得一個消息,和賢侄說的不同。」

  宮錦雲吃了—驚道:「有什麼不同」任天吾道:「聽說令尊早已到了中原,並非是在黑

風島上等你回去。」

  宮錦雲因為怕他留難,是以才拿出爹爹作擋箭脾,博他尚未知道黑風島主來到中原的消

息。不料他已經知道。她的說話給當面拆穿,只好支吾以對:「是嗎?爹爹隱居海外,本來

曾經對我說過不願再履中土的。但他在中土的故交甚多,這次或許是應哪位老朋友之約也說

不定。」

  任天吾見她言辭閃爍,已是料到幾分。當下說道:「令尊既是不在家中,賢侄也就用不

著這樣匆忙趕回去了。我與令尊乃是知交,難得你來到這兒,這正是相請不如偶遇,你就在

我的家中暫且住下,待我設法通知你的爹爹,讓你們父女早日相會,我也可以得與老友相聚,

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原來任天吾雖然還未知道宮錦雲最近的私逃之事,但黑風島主要找女兒的事情,他則是

早巳知道的了。而龍象法王意圖籠絡黑風島主一事,他亦是早巳得到風聲。

  宮錦雲慌忙說道:「任伯伯,多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趕回家去。」

  任天吾道:「為什麼?」

  宮錦雲道:「我已經答應爹爹,只在中原玩一年的。你說我的爹爹現在中原,不知是真

是假?縱然是真,我也該遵守原來的期限,回到家裡等他。任伯伯,家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他最不歡喜別人不聽他的話,何況我是他的女兒?」

  任天吾笑道:「令尊倘若責怪你,我給你擔當就是。」

  宮錦雲道:「不行,不行。家父不在黑風島,我就更應該回去料理了。而且,我另外也

還有一點事情,須得趕著辦妥。」

  任天吾道:「什麼事情?」

  宮錦雲故意作出女兒家的嬌羞之態,說道:「這是小侄的私事。」

  任天吾心裡想道:「聽說她與公孫璞這小子頗有私情,但黑風島主卻是不喜歡這個小子,

莫非她是要與這小子相會?這小子與谷嘯風乃是一路,上次的事,嘯風對我似已起疑,我更

不能放她走了。」

  但任天吾礙著她是黑風島主的女兒,暗自想道:「她堅執不肯和我回家,我可不能對她

動武,怎麼辦呢?」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哈哈笑道:「女兒家的私事我可不便問了,好吧,

你一定要走,我也是無法強留,你下次再來,可一定要到你任伯伯家裡住幾天啊!」

  宮錦雲如釋重負,連忙說道:「一定,一定。下次我和家父一同來拜訪老伯。」

  任天吾道:「好,那我不送你了。」忽地好像想起一事,宮錦雲已經轉過身子走了幾步,

他又迫上去說道:「賢侄女,你在路上可得多點小心。令尊在中原的故交固然不少,但仇家

也是很多。你可不能讓人知道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宮錦雲道:「多謝任伯伯提醒,我會當心的。」心裡則在想道:「只要你不和我為難,

我還用得著怕誰?」

  任天吾竟不與她為難,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當下宮錦雲就急急忙忙的趕路。走了一個多

時辰,正在就要走出恩壽縣境的時候,忽聽得樹林裡響起幾聲口哨,突然有三個漢子跳了出

來,在山路上截住了她。

  宮錦雲冷笑道:「你們要做沒本錢的買賣,那可是找錯人了。」

  為首的那個漢子哈哈笑道:「我們要找的人正是你!」第二個漢子說道:「你這小丫頭

倒是有點眼力,說得不錯,我們是做沒本錢的買賣的。不過,這次我們可不是要搶東西,是

要搶人!」

  第三個跟著說道:「黑風島主我奈何不了,他的女兒碰上了我,我可是非得給她一點厲

害嘗嘗不可啦!你不必說謊了,我們已經知道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任天吾剛剛提醒她提防父親的仇家,仇家果然就出現了。宮錦雲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心

裡想道:「哪裡有這樣湊巧的事?哼,莫非就是任天吾使他們來和我為難的?哼,只要任天

吾不敢露面,我倒要試試他們的本領!」心念未已,那三個人已是對她採取了包圍的態勢。

  宮錦雲冷笑道:「我何須說謊,不錯,我的父親就是黑風島主,你們想要怎樣?來吧!」

  為首的那個漢子縱聲笑道;「黑風島主與我們仇深似海,但我們拿了他的女兒,也不會

怎樣為難她,只是要她做我們三個人的小老婆!」

  宮錦雲幾曾受過人家這樣侮辱,大怒之下,斥道:「放你的狗臭屁!」登時就和他們動

起手來。

  這三個人一個使鞭,一個使刀,一個只憑雙掌,門裡說著粗言穢語,腳步移動,就向宮

錦雲擠來,包圍圈越縮越小。

  宮錦雲大怒之下,一照面便下殺手,青鋼劍揚空一閃,一招「三轉法輪」,劍尖刺向使

鞭漢子的前胸,招數未老,反手一削,劍鋒轉削使刀漢子的膝蓋,劍柄斜撞,又撞到了空手

漢子的小腹。一招三式,虛實並用,變化迅捷,端的是又快又狠!

  宮錦雲又氣又惱,正要與他們作最後的一拼,拼不過即行自盡。就在此際,忽聽得有人

大喝道:「住手!」

  出乎宮錦雲意料之外,這個人竟是她以為不敢露面的任天吾。

  可是三個人卻沒住手!

  任天吾喝道:「我是任天吾,在我的地頭決不能容許你們欺負我好友的兒女!」

  使鞭的那漢子道:「任先生,我知道你老的大名。但這件事情,卻請恕我不能從命!」

  任天吾哼了一聲,說道:「看你們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概也不是沒有來頭的人物,為何

以眾凌寡,以大欺小?哼,三個男子漢,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害臊嗎?莫說這位宮姑娘是我

好友的女兒,即使是個閒人,我也決不能容許你們如此胡作非為!」

  使刀的那個漢子道:「任先生有所不知。黑風島主與我們仇深似海,我們打不過他,只

能向他的女兒報仇了。」

  空手的那個漢子道:「江湖上固然是要講義氣兩字,但也該分個黑白是非。任老先生,

你若一定要幫你的朋友,那就儘管動手!我們寧可讓你殺了,要我們罷手,卻是不能。」

  說到「不能」二字,三人一齊撲上,使長鞭的那個漢子首先打到,一招「染籐纏樹」,

鞭梢已是捲著了宮錦雲的劍柄,使刀的那個漢子一刀就劈下來。

  任天吾早有準備,掌心握著三枚銅錢,一見他們向宮錦雲施展殺手,錢鏢立即就打出去。

  「噹」的一聲,火花飛濺,第一枚銅錢把鋼刀打落,跟著第二枚銅錢打中使長鞭漢子的

虎口,噹啷聲響,長鞭也墜地了。空手的那個漢子武功最高,接了錢鏢,反打回去。可是卻

給宮錦雲趁著他接發暗器的時候,唰的一劍刺傷了他,在他的左臂劃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

口。

  那漢於狠聲說道:「我們留得一口氣在,此仇終須要報!」交代了這句話,三人拔足就

跑。

  任天吾朗聲說道:「非是我不講理,須知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若是男子漢人丈夫就該

找黑風島主報仇!好吧,念在你們口口聲聲說是含冤負屈,我又未曾清楚根由,今日也就暫

且不為已甚,讓你們走吧!」

  任天吾這番做作,倒是很像一個「俠義道」的所為。但也正由於他太過做作,宮錦雲卻

是不能沒有疑心了。

  宮錦雲心裡想道:「莫非這正是他安排下的陷阱,使我墜下陷阱還得感激他的?他既要

示恩於我,又不能不放走那三個受他指使的人,所以才有這番做作,冒充得像個凡事要講道

理的俠士。」

  不過宮錦雲雖然有此懷疑,自己這條性命畢竟是他救的,在這樣情形之下,亦是不能不

向他道謝了。

  任天吾歎了口氣,說道:「賢侄,令尊是我好友,我不該說他壞話。但他少年時候,的

確是有些任性而為,以致到處樹敵,結下了不少仇家!」

  宮錦雲道:「這三個人是什麼人,他們口口聲聲說是和家父有血海深仇,我卻未聽見家

父說過。」正是:

  巨猾老奸施詭計,靈心慧質起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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