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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俠、天驕、魔女》第6章
第二十五回 亦狂亦俠真豪傑 能哭能歌邁俗流

  西歧鳳使出「天魔解體大法」將全身精力凝聚起來,作最後的一擊,這剎那間、他「太

清氣功」的威力,陡然增強一倍,果然功效立見,把金超岳雙掌所發的熱風冷氣,蕩得向四

邊散開。但金超岳雖然連連後退,腳步仍是十分沉穩,他將陰陽二氣撤回護身,只守不攻,

周圍儼如堆起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西岐鳳的太清真氣竟然攻不進去。西岐鳳心頭一涼,想

道:「我已竭盡所能,依然殺不了這祁連老怪。再過片時,我的功力消失。勢將落在他的手

中,大丈夫豈能生而受辱?」當下牙根一咬,就要自斷經脈而亡。

  就在這剎那間,西岐鳳身邊的一塊石頭突然移開,「蓬」的一聲,飛出了一團煙霧,煙

霧中金光閃爍,西岐鳳與東海龍大叫一聲,同時跌倒。只見那「石門」開處,竄出了兩個人

來,當前一人是個長髮披肩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玉面妖狐連清波,那團毒霧就是她發

出來的。原來她和另外一個人早已埋伏此間,下面是個地洞,用大石堵住洞口,她從石隙看

出來,見金超岳連連後退,卻不知西岐鳳元氣已傷,只道金超岳勢將不敵,故而移開大石,

現出身形,同時也就發出她的獨門暗器最歹毒的毒霧金針烈焰彈,在毒霧之中混雜著許多細

如牛毛的梅花針,東海龍西岐鳳二人元氣已傷,吸了毒霧,穴道又著了幾枚梅花針,當然是

禁受不起了。他們二人吸了毒霧,昏昏迷迷,神智雖然尚未消失,但氣力已是提不起來,西

岐鳳即欲自斷經脈,亦已不能。

  金超岳哈哈笑道:「赫連郡主,原來你早已到了,其實你無煩出手……」話猶未了,忽

聽得一聲喝道:「無恥妖狐,偷施暗算,有我在此,決不能讓你得意,快來納命!」聲到人

到,正是蓬萊魔女!

  原來在連清波偷發暗器的時候,也正是蓬萊魔女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蓬萊魔女本是要

未阻止金超岳傷害西岐鳳東海龍的,不料變出意外,這二人已是受了傷,她見了連清波,不

由得怒火勃發,就捨了金超岳,先取玉面妖狐。

  連清彼與金超岳距離有六七丈地,蓬萊魔女突然撲下,快如閃電,大出金超岳意料之

外,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已到了她的眼前,青鋼劍寒光一閃,己向著她的胸口刺到,

此時,金超岳尚在數丈之外,一時不及趕來,除非是發出劈空掌力,寸可以攻擊蓬萊魔女,

但蓬萊魔女已到了連清波身邊,他若是發出劈空掌力,只怕連清波也要受傷。

  同時從那地洞之中竄出來的還有一個軍官,手持一柄長劍。奮力一架,「嗦」的一聲,

居然把蓬萊魔女的青鋼劍架住,蓬萊魔女一看,認得這人就是那日在「活閻王」家中與耿照

對敵,後來被她所擒,後來又在押解途中,被連清波救走的那個軍官。

  蓬萊魔女一聲冷笑道:「這回你可沒有這麼好運道了!」出手如電,只聽得一片斷金碎

玉之聲,一句話未曾說完,雙方的長劍已碰擊了七下,到了第七下,「噹」的一聲巨響,那

軍官的長劍折為兩段,蓬萊魔女的劍尖指到了他的胸口,只要往前一送,就可要了他的性

命,忽地心念電轉:「這人與武林天驕大有淵源,且別忙取他性命,留下來好查間武林天驕

的來歷。」劍尖在他胸口的「璇璣穴」一點,力道用得恰到好處,皮未破,血未流,已是點

了他的穴道。

  蓬萊魔女制服了那個軍官,腳步不停,便向玉面妖狐追去,玉面妖狐喝聲:「照打!」

一揚手,「蓬」的一聲,煙霧迷漫,她的獨門暗器毒霧金針烈焰彈再度發出,蓬萊魔女冷笑

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拂塵一揮,勁風呼呼,那團濃煙烈焰,連同煙霧中的數十口

梅花針都反射回去。玉面妖狐身形一晃,斜竄出數丈開外,避開了濃煙烈焰,但仍然有十幾

口梅花針射了回來。玉面妖狐吃了一驚:「這魔女的內功竟然精進如斯,比起上次在天寧寺

之戰,又強得多了。」連忙一個「大彎腰,斜插柳」,身子矮了半截,長抽一揮,有幾口梅

花針從她頭頂飛過,餘下的卻釘在她的衣袖上,未傷及她的身體。

  玉面妖狐這手破解暗器的功夫,也可算得上乘本領,但蓬萊魔女卻是感到有些奇怪。她

奇怪的倒不是因為玉面妖狐這手功夫的奇妙,而是因為她所用的各種武功,與幾天前在公孫

奇家中用過的武功大不相同!上次玉面妖狐用的是一支玉笛,點穴法精妙絕倫,但自始至終

卻未曾用過暗器。

  蓬萊魔女暗自想道:「奇怪,怎的她的步法與家數全部變了?但卻與再上一次在天寧寺

相遇的時候相同。難道她的武學竟是如此廣博,每一次都能使出一套截然不同的武功?」她

心裡暗自琢磨,腳步卻絲毫不緩,三伏三起,飛箭一般連續射出,眨眼間已追到了玉面妖狐

背後。

  玉面妖狐原也知道暗器傷不了蓬萊魔女,只是想阻她一阻,以利自己逃走,哪知蓬萊魔

女一揮手就破了她的暗器,如影隨形又纏上了她,迫得她不能不回身應戰。

  玉面妖狐反手一劍,與蓬萊魔女碰個正著,「噹」的一聲,玉面妖狐虎口酸麻,但蓬萊

魔女隨之而來的拂塵一擊,仍然給她避開。蓬萊魔女連進三招,玉面妖狐腳踏五行八卦方位

也連避三招,但有一次仍是不能不硬接蓬萊魔女的長劍,這一次蓬萊魔女的內力更強,震得

玉面妖狐虎口迸裂,沁出血來,青鋼劍都幾乎拿捏不穩!蓬萊魔女取得了壓倒的優勢,但心

裡卻是越來越感到詫異!

  要知蓬萊魔女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不但從招數上可以看出前後的異同,內力上的輕微差

別她也可以感覺得出,她與玉面妖狐交手三招之後,心裡不由得想到:「奇怪,怎的這妖狐

的肉力也似比上次減弱了少許?相隔不過幾天,難道在這幾天之中她曾碰過什麼強敵,受了

內傷?但看她步法輕靈,卻又不似受了內傷的模樣?」

  心念未已,忽覺冷風颯然,背心的「靈台穴」突然似被一股寒流透進,饒是蓬來魔女功

力深湛,也不禁微微一抖。蓬萊魔女正自使到一招殺手,塵劍兼施,拂塵罩住了玉面妖狐的

身形,青鋼劍閃電般地向前疾刺,眼看這一劍就可以戳穿玉面妖狐的琵琶骨,但由於這微微

一抖,劍尖刺歪,只在玉面妖狐雪白的手臂上畫開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

  「噹」的一聲,玉面妖狐扔劍便跑,蓬萊魔女卻不追趕,回過頭來,冷笑說道,「好,

好一個背後偷襲的功夫!」卻原來是那祁連老怪金超岳已經趕到,使出「玄陰指」的隔空點

穴功大,向蓬萊魔女戳了一指。

  金超岳在武林中的輩份極高,只囚急於要救玉面妖狐的性命,無可奈何,才只得偷施暗

算,他滿擬這一指就可以點倒蓬萊魔女,哪知蓬萊魔女非但沒有受傷,還能夠將玉面妖狐傷

了。

  金超岳心裡一驚,暗自想道:「我三十年沒有下山,想不到後輩中竟是能人輩出!這女

娃子年紀輕輕,居然也受得起我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

  金超岳滿面通紅,打了一個哈哈,掩飾他的窘態,說道:「我看你本領很是不錯,有心

試一試你的功夫。嗯,你姓甚名誰,師父是哪一位?」

  蓬萊魔女運氣三轉,早已把侵進體內的陰煞之氣驅出,神色自如,走上兩步,拂塵一

指,淡淡說道:「你先通上名來!」金超岳見她神色自如,更是詫異,說道:「你不是早已

藏在那棵樹上的嗎?難道你不是與西岐鳳約好了的,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蓬菜魔女道:「我與西岐鳳素不相識,更沒有聽過你的名字。」金超岳道:「你這女娃

子分明是打謊了,你沒有聽到他們與我說話麼?」蓬萊魔女道:「聽不清楚。你快快報上名

來,須知我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金超岳笑道:「你這女娃子倒是驕傲得緊,那你聽著,我的名字你沒聽過,你師父想來

不是無名之輩,他總該知道的。我乃三十年前,縱橫大江南北的金超岳是也!」蓬萊魔女忽

地噗嗤一笑,說道:「不對!」金超岳道:「什麼不對?」蓬萊魔女道:「你的名字不

對!」金超岳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名字有何不對?」蓬萊魔女慢條斯理他說道:

「你叫做什麼名字都可以,就是小能叫做金超岳!」

  金超岳冷笑道:「你這小娃娃懂得什麼,我起這個名字其中大有道理。」蓬萊魔女道:

「不如我給你改一個名字吧。」金超岳怒道:「豈有此理,我這名字有何不對?你又要給我

改作什麼?」

  蓬萊魔女緩緩說道:「不對就是不對,你試想想,你名叫金超岳,卻連岳飛手下的一員

將領都超不過,還有何面目再用此名?想當年楊再興在小商河橋下,一槍挑破你的肚皮,你

居然沒有死掉,也算得你運氣好了。你就該韜光養晦,躲在那祁連山裡學學縮頭鳥龜才是,

你卻還要出來興風作浪,這不是太不識時務了嗎?須知一個人總不能儘是倚靠運氣啊!」金

超岳被她揭開瘡疤,氣得哇哇大叫,喝道:「住口!」蓬菜魔女卻並不住口,繼續往下說

道:「我看你的名字應該改作金服宋才對,大宋的英雄兒女,超過你的人不知多少,你還是

改作金服宋吧!」

  東海龍哈哈笑道:「好,說得好,改得妙!」他與西岐鳳受傷之後,雙雙盤膝打坐,運

氣療傷,本不宜於開口說話,但他聽得蓬萊魔女妙語如珠,把祁連老怪大大奚落了一番,卻

是禁不住又是人笑,又是讚好。蓬萊魔女聽得他的笑聲中氣不足,卻不由得心頭一凜,想道

「東海龍的內傷很是不輕,想來西歧鳳也不會好得多少。我今日一戰,是只許勝,不許敗的

了!若然敗了,他們二人的性命也就休矣!」

  金超岳怒極氣極,卻反而仰天大笑道:「原來你這小娃兒也識得老夫的來歷,不錯,老

夫生平是曾經只有一次輸過給那楊再興,但如今楊再興早已骨頭變灰,你們的大元帥岳飛,

也早已埋骨西冷,你們宋朝,還有何人可以服我?」

  蓬萊魔女冷笑道:「殺雞焉用牛刀,服你何須大將?我出門的時候,我師父對我說,有

這麼一個狂妄老賊,自稱金超岳的,從前怕我找他晦氣,詐死埋名,聽說他現在又出來了,

你要是碰上他,就把他揪來見我,讓我好好地教訓教訓他!」金超岳怔了一怔,喝道:「你

是公孫隱的徒弟嗎?那老兒還沒有死?」蓬來魔女笑道:「他老人家健在,你又該詐死了

吧?」金超岳大怒道:「我暫且不殺你,你把你師父請來。」蓬萊魔女笑道:「你耳朵聾的

嗎?你沒聽見我剛才說了,我師父吩咐我揪你去見他,你要見他,容易得很,乖乖隨我走

吧!咄,你還不束手就擒?」

  金超岳氣得七竅生煙,喝道:「我不與小娃兒鬥嘴,好,你既要為你師父替死,我就成

全了你吧!」雙掌一圈,疾的拍出,先是左掌拍出一團熱風,跟著右掌發出一股冷氣。蓬萊

魔女以巧妙的身法避開正面,拂塵一揮,勁風呼呼,敵住他的陰陽二氣,登時大戰起來。

  蓬萊魔女右手挽了個劍花,一個「玉女投梭」平刺出去,這一招平淡輕舒,看似毫不著

力,但劍尖刺到之處,卻「嗤嗤」有聲。原來她用的「柔雲劍法」也是武學一絕,威力之

強,絕不遜於她左手拂塵的「大罡三十六式」。這柔雲劍法,柔中寓剛,輕靈翔動,內中卻

蘊藏著強勁的真力。那「嗤嗤」聲響就是她劍尖突破對方的陰陽二氣,氣流激盪,發而為聲

的。

  金超岳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女娃子年紀輕輕,武學造詣已然如此超卓!罷了,罷了,

公孫隱的徒弟尚旦如此,我要勝過公孫隱只怕還得回山再練幾年了。」蓬萊魔女塵劍兼施,

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著著搶攻,雖然一時間還攻不破金超岳的防禦,但已是打得難分難

解,金超岳絲毫也佔不了她的便宜。

  金超岳默運玄功,將「陰陽五行掌」的妙用盡數發揮,在身體周圍,嚴如堵起了一堵無

形的牆壁,蓬萊魔女的劍尖刺到離身三尺之處,就給反震回來,那「嗤嗤」聲響,似炒熟的

黃豆爆裂一般,越來越密,雙方都是暗暗吃驚!蓬萊魔女心想:「這祁連老怪的功夫果是邪

門,我若然不能速戰速決,只怕受不了他陰陽二氣的寒熱煎熬。」金超岳心想:「我倘若容

她過了百招之外,顏面何存?久戰下去,對我亦是不利,須得想個法子速勝才好。」要知金

超岳已惡戰了一場,尤其被西岐鳳的「天魔解體大法」耗了他不少真力,功力已是減弱了三

兩分,他也怕防禦萬一有疏,被蓬萊魔女乘隙攻進。

  雙方都是抱著同一心思,意圖速戰速決,雙方遂越打越快,也越來越見緊張!激戰中金

超岳忽然賣了個破綻,側身發掌,左脅露出「空門」(武學術語,防禦不到之處是謂空

門)。蓬萊魔女明知他是誘敵之計,但恃著自己劍招迅捷,愈圖速戰速快,將計就計,唰的

一劍,就從空門刺進,劍鋒中途一轉,「嗤」的一聲,卻攻到了金超岳的右脅,一劍穿過了

金超岳的衣襟,在他肋下劃開了一道傷口。

  金超岳喝聲「著!」「錚」的一聲,在她劍尖脊上彈了一下,這是邪派「雷神指」的地

頂功夫,蓬萊魔女只覺虎口一熱,登時似是受了火烙一般,全身發熱。原來金超岳見熱風冷

氣,傷害不了對方,故而冒險使出了「隔物傳功」的絕技,他「雷神指」所發出的熱毒,已

從蓬萊魔女的劍上傳進她的身體,熱力非但不會即時消散,而且還在擴大!這一來,雙方雖

然都是吃虧,但金超岳所受的外傷不重,蓬萊魔女被他的熱毒侵進,所吃的暗虧卻是更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蓬萊魔女抽劍退步,換過一個方位,正要再攻之時,金超岳又是一掌

拍出,這一掌用的卻是「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奇寒之氣,猛的襲來,刺體裂膚,厲害之

極!蓬萊魔女不山得又是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金超岳哈哈笑道:「你這個小娃兒知道厲害了吧,你拜我為師,我可以饒、饒……」

「饒你不死」四字還未說得完全,忽覺微風颯然,原來是蓬萊魔女默運玄功,將拂塵一抖,

飛出了幾條塵尾,當作暗器使用,似利針一樣向金超岳射未。本來金超岳以陰陽二氣護身,

等於在身體周圍堆起了一堵無形牆壁,任何暗器都是傷他不了。但他一時鬆懈,以為蓬萊魔

女業已受傷,得意忘形,哈哈大笑,這一笑真氣渲洩,防備就沒有那麼嚴密了。那幾條塵尾

細若游絲,有隙即入,竟然穿過了那堵「無形牆壁」射到了他的面前。細若游絲的塵尾無聲

無息,若換了別人,決計發現不來。幸虧金超岳是以陰陽二氣護身,那幾條塵尾突破氣流,

射進來的時候,有一點點微風,既不冷也不熱,和金超岳以陰陽二氣激盪而成的寒風冷氣不

大相同,金超嶽立時警覺。

  也幸虧金超岳發現得早,那幾條塵尾本是要射他雙眼的,他倏的一個「鳳點頭」,塵尾

從他側面射過,但雖然沒有射瞎他的雙眼,有一條塵尾已把他的左耳穿了一個小孔!

  金超岳氣得哇哇大叫,立時加強功力,陰陽五行掌的妙用盡數發揮,左掌拍出的是第七

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右掌則掌指兼施,以「霹靂掌」與「雷神掌」發出熱風,向蓬萊

魔女猛攻。寒熱支煎,把蓬萊魔女迫得連退幾步。

  本來在金超岳惡戰一場之後,蓬萊魔女的功力與他己是不相上下。但如今蓬萊魔女身中

熱毒,要分出幾分功力驅毒療傷,此消彼長,就漸漸感到應付為艱了。

  雙方越戰越烈,蓬萊魔女只覺全身發熱,體外卻又是寒氣侵膚,幾乎忍不住就要發抖,

蓬萊魔女暗叫不妙,尋思:「如此下去,只怕再過五六十招,我就要敗給這祁連老怪了!我

是走呢還是不走?」要知蓬萊魔女若是趁早抽身,憑她的絕頂輕功,要逃出性命,總還有幾

分機會;但她若這麼一走,東海龍與西岐鳳二人那就必然要喪命於金超岳之手了!

  西岐鳳看出蓬萊魔女的危機,叫道:「柳女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請你到江南

給我們帶個口訊吧!」蓬萊魔女心意躊躇,金超岳大喝道:「還想走麼?」寒飆捲地,熱浪

彌空,頓時把蓬萊魔女的退路全都封住。

  正在這形勢緊急萬分之際,忽聽得一縷簫聲,抑揚頓挫,遠遠傳來,漸來漸近,蕭聲也

越發清亮,吹的是一首唐詩譜成的小曲,「歧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

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蕭聲美妙,令人精神一爽。但蓬萊魔女卻又不禁暗暗吃驚,心知是「武林天驕」來了!

  蓬萊魔女尋思:「不知道武林大驕來意如何,倘若他是來助這老怪的,我與東海龍、西

岐鳳就要命喪此問了。」要知蓬萊魔女曾與武林大驕兩度交手,武林天驕對她都似無甚故

意,每次都是點到即止,隨即一走了之,令得蓬萊魔女根本捉摸下到他的心意。但這武林天

驕畢竟乃是主人,蓬萊魔女正自處在下風的時候,見他突如其來,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簫聲越來越見清亮,轉眼間只見那武林天驕已現出身形,走到場中。蓬萊魔女心裡怔

忡,不知不覺招數一亂,露出了好大的破綻。但說也奇怪,那金超岳竟也露出驚愕的神情,

似是比她還要心裡不寧,本來蓬萊魔女已露出破綻,這正是金超岳乘虛進擊的大好時機,他

卻似熟視無睹,雙掌拍出的力道反而比前減弱。時機稍縱即逝,蓬萊魔女迅即彌縫破綻,轉

守為攻,抓緊先手,登時把頹勢攙了過來。

  蕭聲拔高,當真是聲如金石,響遏行雲,金超岳更顯得焦燥不安,步法也有點亂了。蓬

萊魔女本來可以趁此時機逃走,但她見此情形,心裡甚為奇怪,一時又不想逃了。

  簫聲忽地嘎然而止,武林天驕走到了那軍官的面前,停了下來,玉蕭一指,解開了那軍

官兒的穴適,笑道:「你這幾年倒混得很得意啊,做起官來了,看你的頂戴,職位還不小

呢!是游擊將軍嗎?」蓬萊魔女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見武林天驕解開了那軍官的穴道,心

裡又不禁一驚:「果然他們是自己人!他救了這個軍官,下一步大約是要把東海龍西岐鳳縛

起來了?」

  心念未已,忽見那軍官打了個千,滿臉尷尬的神情說道:「多謝少主人搭救!」忽地把

他的頂戴摔開,錦袍撕下,惶然說道:「請少主人治罪,小的以後再也不敢私逃啦!」武林

天驕淡淡說道:「這也沒有什麼,人望高處,水向低流,你作游擊將軍,當然比跟我做書僮

好得多!」那軍官越發惶恐,忽然噼噼啪啪,左右開弓,接連自打幾記耳光,說道:「請少

主收留,我還是願意跟你。我的性命是少主救的,少主你要再取回去,我也甘受無辭,只求

少主不要將我摒棄。我一時做錯,悔已莫及,官場上的氣,更不好受,還是服侍少爺的好。

求少爺饒了我吧。」

  蓬萊魔女這才知道,原來這軍官乃是武林天驕的書僮,他那一身武藝大約就是陪伴武林

滅驕習武之時偷學來的。心裡想道:「聽這口氣,武林天驕很不高興他的書僮做金國的官,

而他自己卻又暗中做那金主完顏亮的保鏢,這到真是奇怪了。」心念未已,只聽得武林天驕

又問道:「你不是和赫連郡主一起的嗎?她呢?」

  那軍官道:「赫連郡主已經走了。她、她給那魔女刺了一劍。」顯然是想挑起他少主人

對蓬萊魔女的敵意。武林天驕眉頭一皺。

  說道「這可真是不巧得很,每次都是我一到來,她就走了。」轉過頭來,驀地沉聲說

道:「你既然願意仍舊跟我,以後就別再多管閒事!你回去吧,這裡用不著你了!」那軍官

嚇得諾諾連聲,連忙退下。

  蓬萊魔女疑心大起,「原來那玉面妖狐複姓赫連,還是什麼『邵主』。赫連乃是胡姓,

她是胡人那是無疑的了。但金國的王族之中,卻似乎沒有『赫連』這個姓氏,她這『郡主』

卻又是誰封的?」這還不算奇怪,還有另一個更大的疑團,蓬萊魔女接著想道:「不過是幾

天之前,這武林天驕與那玉面妖狐還在我師兄家中,同來同去,怎的他現在卻在歎息機緣不

巧,碰不上那玉面妖狐?難道是兩個人麼?但那日我聽得那妖狐和公孫師兄所說的話,卻又

分明是那個與北官黝勾結,又陷害過耿照的那個玉面妖狐連清波。」饒是蓬萊魔女聰明過

人,見多識廣,這時也是百思莫得其解。

  蓬萊魔女正在胡亂猜疑,只見那武林天驕已向東海龍與西歧風走去,不由得大大吃驚:

「要是武林天驕心懷惡意,這可如何是好?東海龍、西岐鳳二人,即算沒有受傷,也未必是

他的對於,何況他們現在正自運功療傷,又正是到了緊要的關頭!」

  她心裡一慌,招數登時亂了。幸好那金超岳也似乎正在分出心神,注意武林天驕的行

動,又錯過了一次可以輕易取勝的時機。

  但雖然如此,蓬萊魔女在心神一亂的那剎那問,挑塵封閉不嚴,卻被一絲陰煞之氣,又

侵進了她的穴道,蓬萊魔女打了一個寒噤,登時清醒,連忙加緊施為,彌縫了露出的破綻。

  武林天驕面帶笑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這時已將要到了東海龍與西岐鳳的面前。這二

人並排坐在地上,正自默運玄功,身上所受的寒毒熱毒雖然未能驅除盡淨,功力已稍稍恢復

了幾分,見武林天驕走近,不約而同地突然四掌齊發,他們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角色,儘管

只是剩下幾分功力,兩人聯手發出的內功,仍是足以裂石開碑,傷人有餘。

  武林天驕笑道:「兩位不必多疑,我是給你們治傷來的。」

  他神色自如,笑容未斂,在掌風激盪之中,霎時間就到了東海龍面前。東海龍哪肯相

信,正要躍起拚命,但武林天驕比他更快,一手已搭上他的肩頭,西岐鳳一時心意未決,此

際見把兄被來人制住,方自吃驚,武林天驕的另一隻子又把他按住了。

  在這瞬間,東海龍只覺一股暖流,從他背心透入,在他體中流轉,直往丹田,登時似是

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般,八萬四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舒服!東海龍被金超岳的「修羅陰

煞功」掌力打傷,身上著的是陰煞之氣,這般暖流流經之處,寒意頓消,東海龍再以本身的

內功配合,不消片刻,所著的陰煞之氣全部驅出,登時精神大振,功力恢復如初。

  西岐鳳則是被金超岳「雷神指」的指力所傷,身上著了熱毒,在這瞬間,他則覺得一片

清涼,也是舒服之極,過了片刻,他體中的熱毒亦已全部消解,功力恢復如初。

  他們這才知道武林天驕的確是以本身的上乘功力,給他們驅毒療傷。這武林天驕能夠雙

掌同時運功,各生妙用,寒毒熱毒,一舉盡消,這等神奇奧妙的內功,饒是他們二人都是武

林中一等一的角色,也覺得簡直是難以思議,不禁又是佩服,又是驚奇!

  武林天驕微階長,說道:「兩位再各自運功三轉,那就可以永除後患了。」不待他們說

出「多謝」二字,已自離開,緩緩向蓬萊魔女與金超岳惡鬥的地方走去。

  金超岳一直留意著武林天驕的行動,見他走來,不由得面色鐵青,冷冷說道:「檀貝

子,你意欲如何?」武林天驕笑道:「金老先生,你也可以歇歇了。」

  蓬萊魔女這才知道「武林天驕」的姓氏,心道:「原來他還是金國異姓藩王的貝子,怪

不得那次他在泰山頂上,要在暗中保護完顏亮了。」金國的「貝子」有兩種,一種是宗室親

王的兒子,一種是異姓藩王的兒子,「檀」姓乃是金國著名的「華姓」

  (高門貴族的姓氏),金國有好幾代皇帝的皇后就是娶於「檀」家,這一姓的族人在金

國中居高位掌大權的很多,例如金主完顏亮以前的御林軍總管檀道清,現任的燕雲十六州兵

馬大總管檀道隆都是。檀道隆這一家是受封為藩王的,這武林天驕既被稱為「貝子」,想必

是擅道隆的兄弟了。蓬萊魔女心頭一凜,暗自尋思:「他是金國的貝子,那是絕不會助我的

了。他要這老怪歇手,莫非他是有意和我二度較量麼?」

  金超岳聽了這話卻是又驚又怒,沉聲說道:「檀貝子,你與皇上縱然意見不合,卻怎可

胳膊反向外彎?這魔女是金國的大敵,你知不知道?」武林天驕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只

知與漢人為敵,國事就要壞在你們這班人手上!」金超岳喝道:「好,這麼說,你是意圖叛

國,助這魔女了?」武林天驕冷笑道:「我不與你一般見識,我勸你住手,這是一片好心,

你可知道麼?我才沒那麼些閒工夫與你較量呢!」

  金超岳心上一塊石頭放下,尋思:「到底他還是金國的貝子,不敢吃裡扒外。哼,哼,

只要他不出手,我已是勝券在握。」

  武林天驕似是知道他的心意,一聲冷笑道:「你以為你準是柳女俠的對手麼?我勸你住

手,是怕你折了金國武人的顏面,也是為你著想。你這一大把年紀了,若然敗在一位年輕姑

娘的手下,你不害臊,我也為你難過!你卻不識我這一片好心,反而當作惡意麼?」

  金超超氣得七竅生煙,縱聲大笑道:「檀貝子,你號稱武林天驕,我金某也不是無名之

輩!你莫在門縫裡瞧人,把人瞧扁啦。你就騎著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吧!請站遠一些!我倘

若容得這女娃子過得百招,你就把我的『金』抹掉!」

  武林天驕淡淡一笑,說道:「好,我就走著瞧吧。我倒願你得勝,只看你自己能不能夠

爭氣了!」背負雙手,抬首望天,果然遠遠地離開他們。

  蓬萊魔女只道武林天驕抽手旁觀,是有心看她出醜,登時被做起滿腔怒氣,一意爭雄、

長劍翻飛,拂塵揮舞,拼了性命,與金超岳對搶攻勢。蓬萊魔女憑著一股銳氣,強攻猛打,

令得金超岳也不禁心頭一凜,「這女娃子身受熱毒,居然還能夠如此強攻,倒是不可小

視!」

  金超岳為了要在武林天驕面前爭一口氣,當下也是全力施為。心掌以「霹靂掌」與雷神

指兼施,左掌拍出「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寒風熱浪,迫人而來。武林天驕袖於旁觀,他人

了顧忌,攻勢也比剛才大大增強了。

  蓬萊魔女畢竟是功力稍遜一籌,巨又身受熱毒,一方面要抵禦金超岳所發的寒風熱浪,

一方面要運功驅毒,儘管竭盡所能,終是力不從心。但她憑著一股銳氣,著著搶攻,表面卻

還看不出敗象。

  東海龍與西岐風已是完全復原,不知不覺地就走了近來,他們都是第一流的武學造詣,

看出了蓬萊魔女已匿危機暗伏,久戰下去,定必吃虧,東海龍暗暗著急,心裡躊躇,意欲上

前相助。

  武林天驕忽地走到他們面前,笑道:「這場比鬥,在當今之世,也算得是難得一觀的

了。兩位請與我同賞妙技吧!」話中之意,即是不許他們「攪局」,要他們似他一樣,袖手

旁觀,武林天驕曾為他們驅毒療傷,江湖上講究的是恩仇二字,因此東海龍雖然躍躍欲動,

但被他一攔,卻也不敢與他翻臉,硬衝過去。

  西岐鳳心思比較細密,卻是納罕非常,暗自尋思,「這武林天驕救了我們,聽他口氣,

也是幫著柳女俠的。卻又為何這樣忍心,要看著柳女俠受那老怪所挫,攔阻我們出手助她?

真不知他是何用意?」

  蓬萊魔女越打越急,拂塵急聚急散,或如天女散花,或如草聖揮毫,變化縱橫,難以名

狀。金超岳的招數卻似乎慢了下來,一掌一掌地緩緩發出,但掌風激盪,那「轟轟」之聲,

宛如海潮怒嘯,夏日悶雷,更是驚心動魄。東海龍、西岐鳳看得目眩神搖,但卻也更為蓬萊

魔女擔心了,他們看得出來,蓬萊魔女急著搶攻、那是因為敵人的掌力太強,迫得以攻為守

的。但如此一來,更是消耗真力,只恐難以為繼,待到再衰三竭之時,就要給敵人乘虛而入

了。

  東海龍看得血脈膨張,暗暗準備,到了緊要關頭,就要不顧一切撲上前去相助,即使武

林天驕攔阻,那也是在所不顧的了。

  就在東海龍正自緊張萬分,手心捏著一把冷汗的時候,武林天驕卻是意態悠閒,擊節贊

道:「妙呀,妙呀!攻似雷霆,守如江海凝光,似此武林絕技,真是人生難得幾回見?我也

來湊趣湊趣,給你們吹一支曲子助興吧。」簫聲吹出,頓挫抑揚,時而清輕,時而渾厚,或

如鶴唳長空,或如驚濤扣岸。東海龍更是著急,心想:「人家已在捨死忘生,他卻偏有這些

閒情逸致?」

  西妓鳳較為冷靜,卻聽出這簫聲與蓬萊魔女的一攻一守,若合符節,心裡暗暗納罕。

  說也奇怪,蕭聲吹起之後,鬥場的形勢便登時變了。蓬萊魔女已是意態從容,拂塵揮

舞,屍如流水行云:劍氣夭矯,宛若游龍戲風。身法是輕盈美妙,招數是揮灑自如。與剛才

那一派急迫忙亂的情形,簡直是判若天壤!另一方面,金超岳卻是神色沉重,雙掌連連拍

出,相銜如環,熱浪寒風,彌空匝地,東海龍等人站在離他們七八丈之遠,也自感到一寒一

熱,交錯襲來。東海龍是個武學行家,看得出金超岳已是心慌意亂,連真氣也不能完全凝聚

了。故而他的寒風熱浪,才會則溢出來。也就是說他的陰陽二氣,不能集中來對付蓬萊魔女

了。

  原來武林天驕的蕭聲藏著無上妙用,他的簫聲與蓬萊魔女的一招一試,都暗暗合拍,等

如指揮她作戰一般。蓬萊魔女聽了精神一爽,蕭聲與她的心靈相合,她的奇招妙著,也就層

出不窮!但另一方面,金超岳卻是被這簫聲攪亂了心曲,心頭越來越感到煩躁,精神內力都

漸漸感到難以集中。金超岳想不到武林天驕用這等意想不到的妙法暗助蓬萊魔女,但這時雙

方正自鬥到緊張之極,武林天驕又不是公然出手相助,莫說金超岳已不能分神說話,即算能

夠,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激戰中忽聽得金超岳大吼一聲,原來肩頭上已著了蓬萊魔女的一劍!金超岳大吼道:

「好,檀貝子,你好!」倏的一掠數丈,和身滾下山坡,如飛逃了!

  武林天驕冷冷說道:「我早說過你打不過人家,你們不信,現在如何?你自己技遜於

人,怨得我麼?」東海龍拍掌大笑道:「祁連老怪,你還是聽柳女俠的吩咐,今後將名字改

過來吧!金超岳是應該改為金服宋了!」他心思沒有西岐鳳那麼細密,雖覺簫聲起後,蓬萊

魔女就佔到上風,這情形有點奇怪,但一時之間,卻還未想到這正是武林天驕的簫聲暗助之

功。武林天驕淡淡一笑,說道:「金國宋國,各有能人,只宜問善惡是非,擇其善者而從

之,卻不必定要誰折服誰。」東海龍這才想到武林天驕是金國的貝子,自悔失言。

  蓬萊魔女心裡當然明臼,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又不禁一片茫然,不解武林天驕何以

暗中助她?她回過頭來,只見武林天驕似笑非笑,雙眼正自向她望來。蓬萊魔女面上一紅,

本來她是應該向人家道謝的,但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之下,卻怎生說得出口?東海龍、西岐鳳

雙雙向蓬萊魔女道謝、蓬萊魔女面上更紅,說道:「你們該謝的不是我,這,這是——」一

個「他」字未曾出口,武林天驕忽他說道:「此間事情己了,恕我失陪了!」

  蓬萊魔女怔了一怔,只聽得武林天驕曼聲吟道:「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吟聲甫歇,簫聲再起,武林天驕已是下山去了。

  西岐鳳喃喃說道:「這武林天驕真是個奇人,難道他真的是金國的貝子?」蓬萊魔女呆

了一呆,忽地身形疾起,跟蹤追去。

  她心裡有無數疑團,非向武林天驕問個明白不可,一時間也就顧不得失禮,忘了與東海

龍、兩岐風二人道別了。

  蓬萊魔女深知武林大驕的輕功不遜十她,只怕迫他不匕當下使出全副本領,一口氣追過

山拗,只見武林天驕卻在前面緩緩而行,蓬萊魔女心道:「啊,原來他早已料到我會追來,

竟在這裡等我。」她本要出聲呼喚的,一時間卻心亂如麻,不知如何開口。

  武林天驕已是轉過頭來,笑道:「柳女俠,你打得還未盡興,還要與我再度交手嗎?」

蓬萊魔女道:「你不是我的敵人,最少今天不是,好端端的我何必與你廝拼?」武林天驕笑

道:「著啊,你現在也該知道了吧,並非金國的人就都是你的敵人?」蓬萊魔女面上一紅,

說道:「多謝你吹得好簫。要不是有你相助——」

  武林天驕截住她的話道:「你也幫助了我,咱們是彼此相助。」蓬萊魔女怔道:「怎

麼?」武林天驕正容說道,「我也討厭那祁連老怪,我主現在正重用他,這不是我國之福,

而是我國之禍。但我卻不好與他動手,我也未必就能勝得了他。今日你將他打得狼狽而逃,

也正是替我出了一口悶氣。」

  蓬萊魔女道:「你不怕他在你們皇帝面前告你一狀?」武林天驕笑道:「我早就是皇上

密令要緝拿歸案的欽犯了。」蓬萊魔女道:「為什麼?」武林天驕道:「因為我一向就反對

完顏亮做皇帝。」蓬萊魔女想不到他說得如此坦率,怔了一怔,笑道:「你這人的行事真是

怪得出奇!」武林天驕道:「你是指我在泰山阻你殺他之事麼?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我

反對他做皇帝這是一回事,但我金國的皇帝絕不能讓你殺了,從前你們的徽欽二帝被金國所

擄,你們宋人認為是莫大的恥辱,要是我們的皇帝被你殺了,我又怎能不認為是恥辱呢!」

蓬萊魔女道:「你們金國來佔我們宋國的地方,殺戮我們宋國的百姓,我們可沒有侵犯你們

絲毫!」

  武林夭驕深深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反對完顏亮的地方了。他不止是只

圖蠶食,而且是意欲鯨吞,他已定下了今年中秋,要到你們南宋的京都臨安歡度佳節、這你

也是知道的了。」蓬萊魔女大感意外,說道:「想不到在這件事情上,你和我竟是相同,一

樣的反對你們的皇帝。」

  武林天驕神色慘然,又歎了口氣,說道:「完顏亮大動干戈,你們宋國的百姓固然是大

受其害,我們金國的百姓又何嘗有什麼好處?他們還不是一樣的會妻離子散,田園荒蕪!」

蓬萊魔女越聽越覺驚奇,對武林天驕的敵意也就在不知不覺之中,煙消雲散,武林天驕越說

越是沉痛激昂,「窮兵黷武者其國必亡!你是聽過完顏亮所發的二願的了,他一願『國家大

事』皆自我出;』二願『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三願『得大下絕色而妻之。』

荒淫無恥,專制殘暴,洱加上窮兵黷武,一應俱全!尤其是他是有著幾分才情、幾分霸氣的

皇帝,帶來的禍患就一定比一個才具平常的皇帝更大!我只怕金國就要斷送在完顏亮手

上。」說到傷心之處,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

  蓬萊魔女完全沒有想到,武林天驕和她初次交談,竟會披肝瀝膽地向她傾吐衷曲!在此

之前,武林天驕在她心中是一個謎,是一個怪誕離奇,難以索解的人物,頓時間,她全都明

白了,他的哭笑無端,他的狂歌寄意,他的淒涼沉鬱的簫聲,他對自己忽敵忽友的舉動……

在從前她處處感到奇怪的,如今全都明白了。這一切原來都是有所為而發,並非只是佯狂!

蓬萊魔女心情受了他的感染,黯然無語,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話好。武林

天驕面帶淚痕,忽地又縱聲笑了起來,說道:「你瞧我多糊塗,我還沒有問你的來意,儘是

和你說這些徒增煩惱的國家大事。好,現在輪到我來間你了,你追上前來,既不是要和我動

手,那又是為了什麼?」

  蓬萊魔女定了定神,說道:「多謝你對我說了這許多心裡話,這正是我想要知道而不敢

冒昧動問的。要是你一直不說,只怕我也一直會把你當作敵人呢。」笑了一笑,接著說道:

「現在我想間你一件私事,不知你也可肯告訴我麼?」武林天驕道:「請說。」蓬萊魔女

道:「你和我的師嫂可是相識的?她如今是在哪兒?」武林天驕笑道:「那晚我突然在桑家

堡出現,救了你的師嫂,你覺得奇怪,是麼?你師兄心懷不軌,我料想他在惱羞成怒之下,

定然在你面前含血噴人了?」武林天驕料事如神,蓬萊魔女暗暗心折。但以「家醜」不便外

傳,卻不好將她師兄對她糾纏的事情明白說出,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武林天驕說道:「這

件秘密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你師嫂素不相識,但說起來她是我的師姐,我到桑家堡去是為了

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想見一見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師姐。」蓬萊魔女怔了一怔,問道:

「難道你真是桑見田這老魔頭的徒弟?」武林天驕道:「不,桑見田是我的師叔。」蓬萊魔

女甚為詫異,她父親和桑見田做了一世對頭,卻從不知道桑見田還有師兄。

  武林天驕想了一想,接著說道:「我先給你說一個故事,大約在四、五十年之前,那時

還是宋、金、遼天下三分之局,互相攻戰。宋、金聯盟滅遼,那是以後的事。當時金國有一

個武林奇人,他父親是金人,母親是宋人,他自己的妻子則是遼人。

  他目睹三國紛爭,殺戮無已,甚是傷心。於是遂不問世事,遁跡山林,先後收了三個徒

弟。他的父母妻子都是出自武學名家,因此他一身武功,兼有宋、金、遼三國武學之長,他

要把武功分給宋、金、遼三國的傑出武林之士,這也是他的一點心事,不分彼此,兼收並

容,意圖使他的三個弟子,將來可以為三國的武林保存一點友誼。因此,他這三個弟子,一

個是遼人,一個是金人,一個是宋人。宋國那個弟於乃是帶藝投師的,他就是你的師嫂的父

親桑見田了。」

  蓬萊魔女道:「哦,原來如此,那麼,你——」武林天驕道:「我師父就是那個金國弟

子,我以偶然的機緣,得遇我的師父。

  此事不必在此細說。且說那三個弟子技成之後,各自歸國,不久,他們的師父也去世

了。不久,金、宋聯盟滅遼,隨後金、宋又成大敵,大勢如此,雖有有識之上,也無可挽

例。遼國被滅,宋國受侵,兩國之人,當然都是對金國恨如刺骨,那遼國弟子和宋國弟子處

此情勢之下,都不敢洩漏出自己的師父乃是金人。」蓬萊魔女這才憂然大悟,怪不得連他父

親也不知道桑見田師承之秘。」

  武林滅驕續道:「我師祖收徒之時,只間資質,卻忽略了徒弟的人品。宋國那個弟子,

後來成了作惡多端的大魔頭。」

  蓬萊魔女心道:「桑見田雖然作惡多端,大節尚是無虧。」當下笑道,「那麼說,你的

師父是好人了?」武林天驕笑道:「我師父也是帶著幾分邪氣的,要不然,他就不會收我做

弟子了。」蓬萊魔女道:「他收你為徒,這又關乎什麼正邪了?」武林天驕道:「你不知道

我是金國的貝子麼?一般正派的高人隱土,大都是不願沾惹官宦之家,怕人家說他們趨炎附

勢的。但我的師父卻不是這樣想法,他反對朝廷的窮兵黷武,但仍然收我為徒,他是希望我

他日掌權,能改變朝廷的政策,他卻沒想到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夠扭轉這既成的局面?完

顏亮因為我反對他,早就把我列為欽犯了,如何還能容我掌權?」蓬萊魔女暗暗嗟歎,心

想:「怪不得武林天驕見解超越常人,原來是受了他師父的熏陶。」

  武林天驕續道:「回過頭來再說你的師嫂吧。我雖然從未見過她,但我卻早就知道在宋

國之桑見田這個師叔,我師父臨終吩咐,也曾囑咐我要訪尋分處宋、遼兩國那兩個師叔的後

人。我就是因此而到桑家堡的,恰巧遇上你師兄暗害妻子之事,我當然不能不出手了,事情

的經過就是如此,你明白了麼?」

  蓬萊魔女道:「我師嫂現在哪兒?」武林天驕答道:「你是想再見她麼?」蓬菜魔女

道:「師嫂對我誤會很深,不過我還是想勸她和我師兄和好。」武林滅驕道:「這恐怕很難

了,我想你師兄曾對她下過如此毒手,她能不心寒?」蓬萊魔女黯然無諸,武林犬驕又道:

「不過你也用不著多擔心事,你師嫂雖然對你誤會一時,但如今卻已經是明白了,」他說話

之時,微笑一笑,蓬萊魔女道:「明白了什麼?」武林天驕笑道:「她明白你心上另有人

在,決不會看上她的丈夫。」蓬萊魔女面上一紅,她給說中了心事,又是在初相識的武林天

驕面前,當真甚是尷尬,發作不是,不發作又不是,只好佯嗔說道:「我師嫂總是愛胡猜亂

想!」

  武林天驕道:「你還想見你的師嫂麼?」蓬萊魔女道:「怎麼?」武林天驕道:「你著

想見她,再回轉桑家堡,或者可以碰上。」蓬萊魔女又驚又喜,說道:「你剛才說他們很難

和好如初,何以我師嫂又肯回家?是不是回心轉意了?」武林天驕道:「她未必肯與你師兄

重做夫妻,但也總還有夫妻情份。她不願你師兄身敗名裂,想回去制止他胡為。同時,也想

出一口怨氣。」蓬萊魔女道:「我師兄怎的會身敗名裂?」武林天驕道,「你師兄已在暗中

接受了完顏亮的封號,意圖在山東裂土稱王,你不知道麼?」蓬萊魔女大吃一驚,這才知道

那晚她所聽到的密室私談,玉面妖狐說的是真,而她師兄在她面前推得乾乾淨淨,那卻是假

的。

  蓬萊魔女心亂如麻,暗自想道:「師嫂能制止得了他嗎?他們夫妻已鬧得不可收拾,師

兄也未必肯再聽師嫂的活。」「恩師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不知如何痛心?唉,我該不該讓

他老人家知道?」「要是迫得我非大義滅親不可,我又如何下得這個絕情?」武林天驕似是

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師嫂的武功雖然是略遜於你的師兄,但她手上卻握有兩件法寶,

可以制服你的師兄。」蓬萊魔女道:「可是那兩大毒功秘訣?」武林天驕道:「不錯,你師

兄娶你師嫂,用心就在偷學桑家的武功,如今他已偷學了十之七八,但那兩大毒功未曾到

手,他總是不能不有所顧忌。」蓬萊魔女道:「但師嫂也未曾練過,難道她說的不是實

話。」武林天驕道:「那倒不假。要練那兩大毒功,須得我師祖所傳的獨門上乘內功心法,

桑師叔也沒有得到傳授,出此他後來勉強練那兩大毒功。終於走火入魔。」蓬萊魔女道:

「這麼說,縱然那兩大毒功秘訣在師嫂手上,也是無用之物,怎能說是可以制服我師兄的法

寶?」

  武林天驕笑道:「但我師祖的上乘內功心法卻傳給了我的師父。原來他老人家晚年的時

候,已看出桑師叔心術不正,所以雖然傳給了他兩大毒功,卻沒有傳給他內功心法。我師祖

的三個弟子,除了共同修習本門的一般武學之外,以性之所近,又各有專長。我師父長於內

功,桑師叔偏學使毒,還有一位師叔則精於招數。我師祖胸中所學,無所不包,最初是依各

弟子性之所近,各自傳授的,後來發覺桑師叔心術不正,悔已無及,那兩大毒功秘認已經傳

授,不便收回,只好將練功的心法勒而不與,改付我的師父,以留他日制他之用。你明白了

麼?」蓬萊魔女道:「哦,我明白了,你已經將那練功心法交與了我的師嫂?武林天驕點了

點頭,說道:「你師嫂已打定了主意,要是制止不來,要是你師兄仍然對她寡情薄義,她就

要用化血神功、令你師兄終身殘廢,永遠不能再背叛她!」蓬萊龐女打了個寒噤,但隨即想

道:「這樣也好,終身殘廢,也還勝於身敗名裂。」

  武林天驕笑道:「你還要到桑家堡見你師兄嗎?」蓬萊魔女心意躊躇,說道:「我現在

也說不定,怎麼?」武林天驕道:「你始終是要到江南去的,是麼?」蓬萊魔女此際對武林

天驕已是無所顧忌,不願隱瞞,便即說道:「不錯,你有什麼話說?」武林天驕神情頗為怪

異,目光閃爍不定,如有所思,忽地握著蓬萊魔女的手問道:「你現在是把我當作敵人,還

是當作朋友?」蓬萊魔女生性豪邁,朗然笑道:「你和一般金人不同,咱們可以交個朋

友!」雙手和他牢牢相握。武林天驕說道:「那麼我拜託你一件事情。」

  蓬萊魔女道:「請說。」武林天驕緩緩說道:「你此去江南。

  倘若見到了笑傲乾坤華谷涵,請代我向他致意。我和他有一局未了的殘棋,看來是不必

再下了。唉,你就把我這一句話告訴他吧。」聲音低澀,說來似有無限傷感。

  蓬萊魔女怔了一怔,道:「你們兩人是相識的?」武林天驕道:「豈止相識,他這次前

往江南,還是因我而起。」蓬萊魔女詫道:「因你而起?但據我所知,他是得了金人即將南

侵的消息,要趕去江南報訊的。」武林天驕笑道:「這消息是我告訴他的,」

  蓬萊魔女想起了東海龍所說的那晚他和華谷涵在泰山上所遇,恍然大悟,說道:「哦,

原來華谷涵在泰山上也曾見到你了?」武林天驕笑道:「不錯,我與他相遇,就是在和你相

遇的前一晚。

  他本想約我在泰山絕頂比劍的,得到了這個消息,劍也不比,匆匆便走了。」

  蓬萊魔女雙頰暈紅,說道:「其實我和華谷涵還未算得相識……」武林天驕縱聲笑道:

「人之相知,貴相知心。華谷涵心上有你,你心上有他,這就已經是勝過相識了。我這話說

得不錯吧?」笑聲甚是淒涼,鬆開了蓬萊魔女的雙手。蓬萊魔女給他說中了心事,臉上更

紅,說道:「你這話也說得不錯。我和你也是在今天才算相識的,但不是已像多年的朋友了

麼?我對你們兩人,都是當作一樣的好朋友。」蓬萊魔女是帶有幾分男子氣的性情中人,她

這話倒並非只是為了替自己解嘲,而是真正的出自肺腑。

  武林天驕忽又縱聲笑了起來,再一次地抓起蓬萊魔女雙手,說道:「如此說來,我和他

那局殘棋,還是大有可為了?」蓬萊魔女愕然猙脫他的雙手,說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我是應該前往江南了。」武林天驕歎了口氣,苦笑說道:「不錯,江南江南,隔著長江;金

宋之間,隔著的無形天塹比長江更難逾越,誰叫我是金人呢?這局殘棋即使還有可為,我也

沒有勇氣再下了。」

  說到後來,笑聲更顯得淒滄,是哭是笑,已難分辨!武林天驕忽他說道:「對,我也該

走了!」愴然吟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彼何人哉?」在帶

哭帶笑的聲中,已撇下蓬萊魔女獨自走了。蓬萊魔女一片茫然,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沒入林

中,自己似乎還有一些話要與武林天驕說的,一時間只覺腦子裡空蕩蕩的,也不知要說什

麼,想要再追上去,雙腳已是不聽使喚。

  遠遠簫聲再起,蓬萊魔女聽得出他吹奏的是溫庭筠的一首詩,這首詩的題目就叫做「贈

知音」。詩道:「翠羽花冠碧樹雞,未明先向短牆啼。窗間謝女青蛾斂,門外蕭郎白馬嘶。

殘曙微墾當戶沒,澹煙殘月照樓低。上陽宮裡鍾初動,不語垂鞭過柳堤。」纏綿徘惻,無限

心事,從簫聲中透露出來。正是:不盡低回遊子意,幾多幽恨付簫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惘惘情思困魔女 重重迷霧隱妖狐

  月墜幽林,殘星明滅,晨飄動野,百鳥離巢,東方出現一片魚肚白,不知不覺,已是天

將破曉的時分了。溫庭筠那首「贈知音」,寫的正是「曉別」情景,武林天驕顯然是心有所

感,特為自己吹奏這一支曲子的。餘音裊裊,隨著曉風飛散,但曲中那一片無可奈何的傷離

惜別之情,卻是吹不散、蕩不開,幾自在蓬萊魔女耳畔索回,心頭統繞!

  蓬萊魔女一片茫然,凝眸處四野清寂,武林天驕的影子早已在她眼前消失了。蓬萊魔女

情思惘惘,暗自想道:「他把我當作知音,唉,我卻怎能接受他這番情意?」

  武林天驕的影子消失了,笑傲乾坤的影子卻泛上了心頭。頓時心亂如麻,端的是剪不

斷,理還亂,悵悵惘惘,難以自休!蓬萊魔女本來是巾幗鬚眉,具有豪情壯志的女中豪傑,

這時卻是一片迷茫,不知情懷何托?深深地陷入了感情苦惱之中。

  朝陽從密雲之中鑽出來了,揭開了籠罩大地的夜慕,周圍景物,豁然開朗,蓬萊魔女吸

了一口曉風,精神頓爽,暗自想道:「武林天驕之謎已經揭開了,笑傲乾坤卻仍然還是一團

謎,不知何日方能揭開?我是應該盡早了結此間之事,前往江南了。」

  驀地想起:「武林天驕托我問候笑傲乾坤,我卻只知武林天驕是金國的檀貝子,還未曾

問他的名字呢。」

  想至此處,翟然一驚,神智清醒,這才忽地又想了起來:「我忘記問他的豈只他的名

字,還有一樁重要的事情,我竟也忘記問他了。他既然不贊同金主南侵,卻又為何與玉面妖

狐哪樣親近?玉面妖狐不正是為著完顏亮奔跑,到處拉攏武林人物,為虎作悵的嗎?我師兄

就是受了她的毒害的了。以武林天驕的為人,怎麼會和她交上了朋友的?」還有,玉面妖狐

的武功家數。

  次次不同:金國貴族中沒有「赫連」這個姓氏,武林天驕在和他僕人的談話之中,又何

以將她稱為「赫連郡主」,玉面妖狐的來歷端的如伺?這種種都是難以索解之謎。

  這種種疑團,在蓬萊魔女追趕武林天驕之際,本來都是準備好了要問他的。但後來兩人

一見了面之後,武林天驕先是剖露自己的心事,隨即談及她師兄師嫂的糾紛,跟著又提起了

笑傲乾坤,這一些更是蓬萊魔女所關心的,不知不覺就把玉面妖狐之事置之腦後了。如今才

想起來,武林天驕早已是走得不知去向了。

  蓬萊魔女暗自思量:「算了,妖狐之事暫且擱過一邊。我還是先辦自己的正經事要緊。

先回山寨安排一下,再往江南揭開那笑傲乾坤之謎,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揭開他

的謎,也就是揭開我自己的身世之謎了!這才是我最迫切需要知道的事情!」

  蓬萊魔女心意已決,便即調勻氣息,施展輕功,迎著朝陽,匆匆趕路。說也奇怪,她身

上所受的熱毒,本來還沒有驅除淨盡的,所以她才要調勻氣息,準備一面趕路,一面默運玄

功,驅毒療傷,但真氣一運,腳步一邁,立即發覺自己竟是精力充盈,功夫非但沒有減退,

反而勝似從前。運氣驅除熱毒之時,本來應該有一種消渴煩躁之感的,這時亦己爽然若失!

蓬萊魔女初時有如墜入五里霧中,莫名其妙,但她畢竟是個武學大行家,從真氣運轉所得的

奇妙之感,立即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武林天驕所弄的神通,他剛才和我雙乎緊握之時,

已在我不知不覺之中,以真氣輸進,助我打通了奇經八脈,把熱毒都驅除淨盡了。」

  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但想到自己竟然未曾發覺,不禁又是面紅。原來以蓬萊魔女

的武學造詣,雖說及不上武林天驕,也差不了多少,本來是應該可以發覺的,但在武林天驕

緊握她雙手之時,她正自心頭惘惘,意亂情迷,真氣輸入的剎那間,那一點點微妙的感覺,

當時就被忽略過去了。

  蓬萊魔女功力既已恢復,當下便即兼程趕路,不過三日工夫,便橫過了魯西八百里山

區,回到了自己的山寨。她離開的期間,寨中事務,由心腹侍女玳瑁代為主持。一女數月,

此際歸來,玳瑁率領大小頭目出來迎接,相見之下,都是喜不自勝。

  蓬萊魔女巡視一遍,見寨中一片興旺氣象,各項事務,玳瑁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更為高

興。坐定之後,對玳瑁笑道:「好妹子,多謝你啦。我去之後,寨中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麼?」玳瑁說道:「正要稟告小姐,發生了一件極為奇怪的事情,山寨幾乎遭到覆滅之危,

幸而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有人意外相助。」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說道:「有這樣的事情?是什麼人助了咱們?你把經過詳細道

來。」玳瑁笑道:「小姐,你再也意想不到,這個幫助咱們渡過險難的人。不是別個,卻是

那玉面妖狐!」

  蓬萊魔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了眼睛,叫道:「什麼?是玉面妖狐!」玳瑁

道:「是呀,當時我們也不敢相信呢,但後來事實證明,她說的都是事實,的確是咱們的恩

人」。蓬萊魔女心急如焚,疊聲說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快說,快說!」

  玳瑁說道:「有一晚,我已卸衣上床,但還未曾睡著,忽覺微風颯然,窗門打開,我連

忙跳起,只見有一個人已進入我的房間,那晚月色很好,一眼就認出了是玉面妖狐!」蓬萊

魔女從玳瑁剛才的說話中,雖然已知道玉面妖狐是來助她的,而玳瑁此際也好端端在她的面

前,可知當時並無危險,但聽到這裡,仍是禁不住心頭怦怦跳動,心想:「玳瑁武功遠不及

那個妖狐,要是妖狐那時下了毒手。咳,這可就真是不堪想像了!」

  玳瑁接著說道,「當時我認出了玉面妖狐,這一驚端的是非同小可,立即便一劍向她刺

去,她架住我的青鋼劍,卻不還招。」

  蓬萊魔女忽地問道:「她用什麼兵器架住你的劍?」玳瑁說道:「是一支笛子,也不知

是什麼做的,我使盡氣力劈下去,她的笛子竟然毫無傷損。」蓬萊魔女點了點頭,說道:

「我見過她這支笛子,那的確是件寶物。你繼續說吧。」心裡想道:「這一次她又是用笛子

了。真是奇怪,每當她用劍的時候,總是在做著壞事,用笛子的時候,即使不是在做好事,

也總是叫人捉摸不透,不敢斷定她是好是壞。比如那次在師兄家中,他是用笛子的,但她又

是與武林天驕同來,救出我的師嫂的。同是一個人,怎的有時好,有時壞,這卻是什麼緣

故?」

  玳瑁繼續說道:「她架住我的劍,並不還招,卻笑了一聲,說道:『玳瑁姑娘,你別害

怕,我不是來害你的,我是來救你的。』我當然不會相信,罵道『胡說八道,我有什麼危

險,要你來救?』我要抽劍刺她,但她的笛子卻似有一股粘力似的,我的青鋼劍被她粘住,

竟是不能移動。我大為著急,立即發嘯示警,叫姐妹們前來幫我。」

  蓬萊魔女有八個侍女,八人中以珊瑚、玳瑁武功最強,其他六人,雖然稍遜一籌,也頗

不弱。蓬萊魔女道:「後來怎樣?她們能否及時趕到,圍住了那玉面妖狐?」

  玳瑁說道:「腳步聲已經可以聽到了。但那、那王面妖狐既不向我攻擊,也不逃跑,卻

滔滔不絕他說出一番話來。」蓬萊魔女道:「她說什麼?」玳瑁說道:「她說金國的冀魯招

討使兀哈赤元帥已查知小姐你離開了山寨,要趁機『襲滅』咱們,已定下了明日晚間,前來

偷襲。她未曾說完,明珠、綠雲等一眾姐妹,都已來到。將她圍了起來。這時她不得不移開

笛子迎敵,就在屋頂上和我們交起手來。」蓬萊魔女鬆了口氣,說道:「你們六人,若然依

照我布下的陣法,那是絕不會輸給玉而妖狐了。」原來蓬萊魔女上次臨走之前,也曾顧慮到

玉面妖狐會來搗亂,傳給眾侍女一個「六合劍陣」,是完全針對玉面妖狐的武功家數而設

的。

  玳瑁說道:「她一面抵禦我們的攻擊,說話卻沒有終止。他說:『信不信全憑你們,但

這關係你們一寨存亡,我卻不能不告訴你們。官軍定下的計劃,是明日晚問三更時分,先用

三百名精選的武土,都是善能縱躍,武藝高強的人,從你們後山那條猿啼谷小路摸來,一摸

進山寨,就舉火為號,裡應外合,攻破你們的山寨。正面的大股官軍,兵分三路,一見火

起,便立即上山。』」「猿啼谷」形勢險峻,猿猴也難攀援,故有「猿啼谷」

  之名,山寨各處防禦嚴密,只有「猿啼谷」那一處,因為形勢奇險,一向認為敵人絕難

從該處攻來,所以簡直沒有什麼防守。

  蓬萊魔女心頭一凜,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想道:「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敵人這個

行軍計劃的確是狠毒無比,我對山寨的防備,討慮未周,倒真是百密一疏了。」

  玳瑁接著說道:「她言之鑿鑿,不由得我們不半信半疑,但想到她是惡名昭彰的玉面妖

狐,我們總是疑多於信。於是我就發動陣勢,把六合劍陣一步步地收緊,將她困在核心。說

道:「你要我們相信,那也不難,委屈你在山寨裡暫留幾天,倘若真有其事,事情過了,我

們自會放你。笛子拋下來吧!』」這即是說要俘虜玉面妖狐,留作對證。蓬萊魔女點點頭

道:「對,你處事很有分寸,是該這麼辦。」

  玳瑁說道:「慚愧得很,我們雖是全力施為,卸依然困她不住。她聽了我的話後,冷冷

說道:『信不信全在你們,你們要把我留作俘虜,這可不能!我也還有事情,請恕失陪

了!』我們的陣勢步步收束,她的笛子揮舞起來,也驟然加緊,所出的招數,都是我們意料

不到的,不過數招,唉,慚愧得很,我的虎口竟就給她點中,劍即墜地,給她打開了一個缺

口,突圍而去了!」

  蓬萊魔女道;「你不鬧慚愧,這是我的六合劍陣,有個大大的破綻。我設的這個劍陣,

是完全針對玉面妖狐的武功家數的,但我當時只知道玉面妖狐的一套武功家數,卻不知道她

還有另外一套。她改用笛子,難怪你們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付了。」

  玳瑁說道:「她突圍之後,卻也並不立即走,在屋頂上拋下一個紙團,說道:『你們不

信,再看看這個!你們願否化禍為福,那就全看你們自己了!』她跑了之後,我拾起紙團,

打開一看,卻原來是一道行軍密令,是金國的招討使兀哈赤給本城兵備道的,果然是兵分三

路的指示,連進軍的路線都繪在上面。上面還有招討使的大印,那是很難假冒的了。當下,

我就和眾姐妹商議,認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但我們也怕中了

她調虎離山之計,好在按照官軍的計劃,他們是先來奇襲『猿啼谷』,那裡形勢奇險,他們

來的三百武士,我們只需用百數十人,扼守山頭,就可制他死命。於是我們也針對官軍那個

計劃,作下佈置。

  「第二天晚三更時分,月暗星稀,扼守山頭的弟兄,果然發覺有一隊官軍,惱愉地進了

猿啼谷。弟兄們毫不聲張,待他們爬上半山,這才把大石樹木滾下,又用煮沸的熱油澆他

們,這三百名武士,就似老鼠悼進了油鍋,不是給熱油澆得皮焦肉爛,就是給石頭樹木壓得

乎斷腳折,三百名武士,非死即傷,沒有一個逃脫。我們消滅了後顧之憂。立即又出動全寨

弟兄,給宮軍的中路來個反奇襲。可笑他們還在等待山寨火起,一點也沒防備我們會突然來

攻。」

  蓬萊魔女聽得眉飛色舞,說道:「這一仗是大獲全勝了?」玳瑁說道:「不錯,這一路

敵軍正是那兵備道本人率領的,給我們打他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連那狗官也成了我們的

俘虜。敵軍中路覆沒,左右兩路,不戰而潰!這一次敵人動用的兵力,比我們多出兩倍有

余,我們以少勝多,實在是僥倖之極!說來都是靠了那、那玉面妖狐暗通消息之功。」聽得

出玳瑁對連清波已是甚為感激,因此當她說這「玉面妖狐」綽號之時,心中已是感到不妥,

但一向說慣了嘴,又是當著蓬萊魔女的面前,故而一時間改不了口。

  蓬萊魔女也是驚詫之極,心念一動,忽地問道:「你們可曾問了那狗官的口供?」玳瑁

笑道:「問了。說來可笑之極,他還了知他們元帥給他的那道密令已被人偷了。當我拿出那

道密令蓬萊魔女一算日期,是在她到桑家堡之前的五日,心裡想道:「看來她早已知道公孫

奇是我師兄,但卻想不到在桑家堡會碰上我。故而先給山寨送信,提醒玳瑁防備,並勸我不

可上當。」

  但她那次在桑家堡,卻是以北宮黝代表的身份,去見我的師兄,向他索取密謀破壞義軍

的計劃的,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玳瑁見她低首凝思,面色不定,心裡也有點奇怪。

  事情像是一團迷霧,但蓬萊魔女用心思索,終於在茫無頭緒之中找到了一點線索,「那

夜玉面妖狐與我師兄在密室商談。

  言談之中,露出許多破綻,常常是彼此的說話接不上頭。嗯,莫非玉面妖狐是假冒北宮

黝代表的身份,套取師兄的秘密?北宮黝在臨死之前,曾向我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我師兄

是否被金主收買,他毫不知情,也沒提到曾派玉面妖狐做代表的事。諒這北宮黝在完顏亮手

下,不過是個二等角色,真有這等機密之事,也不會讓他主辦,我師兄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敢恰當場就識破了玉面妖狐乃是假冒,故面對她絲毫不假辭色,當時連我也給騙過了。」再

三推敲,只覺唯有這樣的解釋,才比較合理。

  「那麼這玉面妖狐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蓬萊魔女又再思量:「這次她暗通消息,令我闔寨弟兄姐妹化險為夷,說來當然應該是

我們的大恩人。可是她串同張定國,謀害義軍主帥耿京之事,也是鐵證如山,決難狡辯的。

還有許多其他罪惡的勾當,也都有證據,指明是她幹的,這又如何解釋呢?只是她謀害耿京

這樁事情,其罪就足以死有餘辜!能因她這次功勞,就饒了她嗎?功罪、善惡、好壞,都同

在一個人身上,如此矛盾,如此離奇,當真是令人百思莫得其解!」

  玳瑁說道:「小姐,敢情你還是在疑心這玉面妖狐?說實話,我也是有點疑心,深感捉

摸不透,天寧寺那件案子……」蓬萊魔女道:「不只是天寧寺那件案子!她還有更大的罪

惡!」玳瑁一臉惶惑的神色,問道:「那麼我們應該是怎樣對待她?把她當作敵人還是當作

恩人?請小姐指示。」蓬萊魔女道:「這很難說,對這玉面妖孤,我是下了決心,要查她個

水落石出的。在水落石出之前,你們還是要對她小心為妙。尤其在她不是用笛子作兵器而是

用劍的時候,更要小心!」玳瑁大感詫異,問道:「為什麼?」蓬萊魔女道:「此時我也無

暇細說,而且,我也還弄不清楚呢。此人似乎是個兩面人,在用劍的時候,就是惡面孔、壞

心腸了。所以你們的六合劍陣,還要加緊操練。」玳瑁奇怪極了,但蓬萊魔女既然說不出所

以然來,她也只好應了一聲「是」。

  蓬萊魔女又道:「還有,山寨的防備以後還應該更周密些,玉面妖狐偷偷到了你房中你

才發現,這樣的事情不可再發生!」

  玳瑁滿面羞慚,說道:「我防範不周,很是慚愧,以後大約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了。我已經在山寨各處重要處所,布下機關,有人踏進,就會鈴聲大響。有些地方,牆壁裡

還裝有暗箭。」

  蓬萊魔女笑道:「好,你很幹練,今後我離開了山寨,也可以放心了。」玳瑁詫道:

「小姐,你剛剛回來。怎麼又提到離開了?」

  蓬萊魔女喟然道:「我問嘗不想和你們多聚些時,但國難當頭,我已是席不暇暖了。金

國即將大舉侵宋,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此事,和你們先作安排的。待這裡佈置停妥,我又

要前往江南了。玳瑁,冀魯兩省綠林,唯咱們山寨的馬首是瞻,今後的擔子更重,這副重

擔,就要由你來替我挑起了。請受我一拜!」耿淚連忙跪下,說道:「小姐為國奔勞,婢於

不能追隨左右,也自當盡我本份。請小姐快快吩咐,別忻殺婢子了。」蓬萊魔女雙手將她扶

起,說道:「金主完顏亮已定好秋風一起,就要兵渡長江,他狼子野心,妄圖在臨安過中秋

呢。到時你要聯絡各處寨主,擾亂敵人後方,切斷他的糧道,務必令完顏亮渡江之夢,成為

泡影。今晚我寫好幾封書信,你拿我的令箭,把書信分送給幾個最靠得住的寨主,想他們見

了我的親筆書信以及令箭,定會依計而行。」當下又叮囑了幾件應該注意的事情,玳瑁一一

記在心上。

  蓬萊魔女把那幾封書信寫好,已是將近五更時分,擱下紙筆,毫無睡意,頓時間又是心

事如潮,她打開華谷涵送給她的那個盒子,將那對連體生的紅豆拈了起來,怔怔地出了一會

神,跟著又把玉面妖狐留下的那封信再看了一遍,怔怔地又出了一會神,暗自想道:「華谷

涵已到了臨安,辛棄疾所率領的義軍此際想也已經渡過長江了。我稍微耽擱幾天,再趕去和

他們相會,也還不遲,騰出這幾天時間,我應該再到桑家堡一看。公孫師兄喪心病狂,竟接

受了金主封號,意圖裂土為王,並將有所不利於義軍,此事關係重大,雖說已有師嫂去制止

他,我總是放心不下。」又想:「師嫂是武林天驕的師姐,或者可能知道玉面妖狐的底細,

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得心安,嗯,即使師嫂依然對我有所誤會,我也是要去見她一面的

了。」主意打定,這才閉目養神,稍息了片刻,便聽得雄雞報曉,天色已白。

  蓬萊魔女將書信與令箭交給玳瑁,又和她巡視了一遍山寨,見一切佈置周密,心中已無

牽掛,便即下山。

  一路無事,三日之後,蓬萊魔女又到了孤鸞出下,桑家堡也已隱約可見了。這時已是黃

昏時分,蓬萊魔女心想:「還是等到晚間,悄悄地進去較好。」於是緩步上山:暮色芒茫

中。只見孤鸞山那座山峰:形似一頭張開雙翼的怪鳥,在黑暗中俯瞰獵物,蓬萊魔女心頭悵

觸:「師兄當日拋家背父、與師嫂私奔,何等情濃,豈知今日仍是難偕白首!難道果真如珊

瑚所說,這孤鸞山的名字大是不祥?」隨即啞然笑道:「這是他們志趣不投,卻關這地名何

事?但志趣相投,便能成就美滿姻緣麼?」蓬萊魔女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不知怎的,一

上到這孤鸞山上,便覺得心事重重,愁思難遣!

  笑傲乾坤的影子驀地泛上心頭,接著又是武林天驕的影子。

  笑傲乾坤曾在這孤鸞山上狂笑高吟,武林天驕也曾在這峰頭飛出一片蕭聲,奏過纏綿悱

惻的曲子。蓬萊魔女第一次到桑家堡碰見了笑傲乾坤,第二次碰見了武林天驕,如今是第三

次舊地重來,不自禁地就想起了這兩個人來。她想起了笑傲乾坤無限傷感的高吟:「彈劍狂

歌到薊州,空拋紅豆意悠悠。」她想起了武林天驕滿懷心事的低奏:「我自飄零湖海去,嗟

君此別意何如?」這兩個人雖未明言,但蓬萊魔女已是可以深深感到他們的情意。她知道笑

傲乾坤是和她志同道合的,雖然彼此還未有過交談。但武林天驕則向她傾吐過心中的衷曲,

經過了那一次深談,似乎武林天驕更親近得多,面笑傲乾坤雖說知道是志同道合,但卻還似

一團迷霧。這兩個人在她心上,究竟孰輕孰重,連她自己也難分辨!

  蓬萊魔女是女中豪傑,但也還是個少女,「哪個少女不善懷春葉她有時也會想起自己的

終身大事的。此際,她在孤鸞山上觸景傷情,就不知不覺地從師兄師嫂的婚姻不如意,引起

感觸,想到了自己在愛情上的遭遇了。師兄師嫂是因志趣不投而演成悲劇的,但笑傲乾坤和

武林天驕都可以說得是俠義中人,與她志趣相投的了,她卻要選擇誰呢?在理智上,她偏向

於笑傲乾坤,在情感上說,她又似乎更靠近武林天驕。終於總是感到深深的苦惱。

  月影西移,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蓬萊魔女好不容易才收束了心猿意馬,定了定神,

心道:「是時候了,該進堡中一探了。但願能碰見師嫂。」武林天驕的影子驀地又在她眼前

搖晃,她想見的是師嫂,但這時卻又不自禁地想起了武林天驕。這剎那間,她也驀地發覺自

己心底的秘密了。原來她之渴望要見師嫂,除了要解決師兄的事情,除了要打聽玉面妖狐的

來歷之外,原來心中還隱隱藏著一個希望,希望從師嫂口中,更知道多些關於武林天驕的消

息。這希望隱藏心底,平時她自己也不會想到的。如今發現了心底的秘密,不由得面泛紅

潮。

  就正在蓬萊魔女意亂情迷之際,忽聽得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夜空的寂靜,令人毛骨

悚然。這是她師兄公孫奇的叫聲!蓬萊魔女心頭一震:「這是突然受到重傷,絕望之極的臨

死呼叫!

  哎呀,難道是我師嫂已對師兄下了毒手了?」她想起武林天驕曾對她說過,她師嫂已下

了決心,倘若師兄不受她的約束,她就要用化血神功令師兄終身殘廢!蓬萊魔女雖然不齒師

兄所為,但聽到這一叫聲,仍是不禁大為震動。這時她已進入堡中,連忙施展絕頂輕功,向

這聲音的方向趕去。正是:堪嗟情海風波險,變化離奇不忍看!

  欲知蓬萊魔女師兄是否給她師嫂打死,請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孽債猶憐薄倖漢 狠心竟害枕邊人

  園中小樓一角,燈火猶明,那是她師兄的臥室。斷斷續續的叫聲又從這臥室中傳出來

了:「虹妹,虹妹,你下毒手,我不怨你,但在我臨死之前,你也不出來見我一面麼?咱,

咱們畢竟是十年夫妻,你竟不來和我訣別?」聲如三峽猿啼,哀怨欲絕,令人酸楚。蓬萊魔

女心裡一沉,「果然是師嫂下了毒手了!」心念未已,只見一條人影,疾若流星,從蓬萊魔

女前頭那假山飛過,眨眼間便上了樓台,不是別人,正是蓬萊魔女的師嫂桑白虹,她被丈夫

淒楚的呼喚叫出來了。

  蓬萊魔女武學深湛,從聲音可以察覺傷勢,暗自想道:「聽師兄的聲音,雖然中氣已

衰,但似乎還未傷及臟腑。」心中燃起一線希望,尋思:「師嫂的原意,本是在迫不得已之

時,至多令師兄終身殘廢的。但願她不改原意,那麼師兄雖然殘廢也勝於身敗名裂。師嫂是

愛之深,恨之切,但想來決不至於就忍心取了丈夫的性命。」又再想道:「師嫂迫不得已下

手懲戒了她的丈夫,心中也定是十分難過。我師兄此時真情流露,並不恨她,還對她唸唸不

忘。可見他還不是壞到透頂,對師嫂也原來還有一片深情!說不定他經過這次教訓,從此就

悔改前非。嗯,他們夫去此時定有一番說話,我可不好打攪他門了。」於是蓬萊魔女停下腳

步,隱身在假山石後,遙遙觀望。

  且說桑白虹進了臥室,只見丈夫躺在床上,面如金紙,氣若游絲,臉上的肌肉都痙攣

了。桑白虹又是驚奇,又是心痛,叫道:「大哥,你——」」公孫奇眼中蘊著淚光,說道:

「虹妹,你對我說一聲,你還是愛你丈夫的,那我就死也瞑目了。」

  桑白虹步到床前,神情驚駭,急聲叫道:「不,不!大哥,大哥,這不是我,不是

我……」公孫奇道:「你說什麼?」桑白虹道:「這不是我下的毒手!」公孫奇苦笑道:

「這不是你下的毒乎?虹妹,我過往對不起你,曾經想謀害過你,就是你下的毒手,我也死

而無怨!」桑白虹是又著急,又感動,心想「他終於悔悟了。」說道:「大哥,此時無暇追

查兇手,待我先給你拔毒療傷吧。」公孫奇怔怔說道:「虹妹,原來當真不是你嗎?」桑白

虹道:「當然不是我!倘若是我,我也不會來了。」公孫奇臉上現出一絲微笑,說道:「不

管是誰,我心中都不會恨他。因為我若不是這次受傷,你也不會出來見我的了。」桑白虹

道:「哦,原來你早知道我回到家裡了。」公孫奇道:「夫妻心靈相通,我怎會不知道呢?

虹妹,你肯原諒我,我真是高興得很。」桑白虹的眼淚也一顆顆滴了下來,說道:「大哥,

你知道悔過,那就好了。你別要掙扎起來,讓我先給你看看。哎呀,這人好狠!奇怪,奇

怪!你是怎麼中了他的毒的?」

  你道桑白虹何以連呼奇怪,原來她看出了丈夫所中的毒,乃是一種名為「魅域神砂」的

劇毒暗器,這種暗器要用一百種毒蟲研成粉未,和砂練成。桑白虹的父親桑見田生時是使毒

大師,並世無倫,「魅域神砂」就是他著名的十二種毒藥暗器之一,煉砂之訣,乃是他家的

不傳之秘,只有大女兒桑白虹得其所傳,連小女兒桑青虹都是不知道的。

  桑白虹怔了一怔,心道:「怪不得他以為是我下的毒手。」還有一樣奇怪之處,因為這

種毒砂份量很輕,不能及遠,最少要在一丈距離之內,才有把握打中敵人。公孫奇身具上乘

武功,在剛中神砂的時候,只要一記劈空掌發出,在這短距離之內,除非對方是武林天驕、

笑傲乾坤這流人物,否則一定會給他的劈空掌擊倒。桑白虹心想:「習武之人,受到突如其

來的攻擊,反擊敵人乃是一種本能。難道大哥在那剎那間,還有空暇思索是誰打他的,因而

遲疑不敢還手?又即使如此,但在這樣一丈之內的距離,難道他竟看不出不是他的妻子

嗎?」

  公孫奇斷斷續續地呻吟道:「哎喲,哎喲,我、我渾身發癢,好不難受。不過,不過,

也高興得很,我畢竟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手了。當時,我一中暗器,身上的痛苦倒沒有什麼,

心中可是傷痛到了極點,我一直以為你潛回家中,是要向我報復,我也一直在等待著你的報

復,這是我罪有應得,死而無怨。但當我身中你的暗器時,我還是心頭有如刀絞,痛惜咱們

的夫妻之情。好了,好了,現在畢竟知道不是你了。」桑白虹聽了這番說話,感動非常,心

中想道:「原來如此。他當時心中傷痛,神智已經昏迷,怪不得看不出那是別人了。」

「嗯,這個人又是誰呢,他怎麼懂得使用我家的獨門暗器?」

  公孫奇說了這一串說話,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額角的汗珠,黃豆粒似的一顆一顆地滴

下來,臉上的肌肉也痙攣得幾乎扭曲變形了。桑白虹心中充滿憐惜,早已把一切仇恨拋進東

洋大海,她眼中蘊著淚珠,柔聲說道:「大哥,你中了暗器,以為是我,不肯還手,只此一

點,我已經可以完全原諒你了。你別說別動,我來給你治傷。」

  伏在外面假山石後的蓬萊魔女,聽了這番說話,也是驚奇之極,心道:「原來不是師嫂

下的毒手!」她心思細密,立即想到:「這暗算師兄的人,一定還藏在堡中。我師嫂給師兄

治傷,只怕他又來暗算,我一定要給他們防護。」她悄悄走近幾步,在樓下埋伏,手中捏著

一把石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師兄的臥室,只要一發現敵蹤,她便要立下殺手。從紗窗上

望進去,只見她的師嫂已彎腰立在床前,看得出是正在給她師兄治傷了。

  蓬萊魔女一面是緊張的戒備,一面又有輕鬆的愉快,心道:「師兄師嫂和好如初,我也

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

  別種毒藥暗器都有解藥,只有這「魅域神砂」之毒,卻是要靠手術治療的。當下,桑白

虹掌貼丈夫傷處,默運玄功,推拿有關穴道,一面柔聲安慰她的丈夫道:「若是感到疼痛,

你別害怕,大約只需一盞茶的時刻,我就可以把魅域神砂吸出來了。」

  肌膚相接,桑白虹只覺掌按之處,熱得燙手,心裡頗為奇怪,「魅域神砂」的毒性,初

著體時,全身發熱,但很快就會過去,漸漸轉為冰涼。大哥中這毒砂,最少也過了半燭香時

刻,為何此刻還是熱得駭人?難道那人所配製的魅域神砂,和我家所傳的義有不同?她推拿

了幾下,又覺得丈夫的肌肉頗有彈性,本來習武之人,肌肉是比常人更寓於彈性,但中了魅

域神砂毒後,彈性就必然消失的,桑白虹更感惶惑:「難道中的不是魅域神砂?但其他的跡

象,卻又分明是中此毒。這是什麼緣故?」

  正在心頭惶惑,捉摸不走之際,忽聽得公孫奇一聲冷笑,忽地長身而起,桑自虹道:

「大哥,你、你痛……」她還以為是丈夫痛得難受,跳起身來,哪知話猶未了,公孫奇已是

出指如電,倏的就點了她的穴道,冷笑說道:「你潛回家中,暗地裡算讓我,你當我是傻瓜

嗎?哼,現在我也讓你嘗嘗暗算的滋味!對不住,這兩大毒功秘訣。我可要不問自取了!」

一把揪僕妻子,迅即就剝去了她的上衣,在她的貼身衣袋,搜出了那本毒功秘籍,哈哈大

笑,啐了妻子一口,說道:「你把丈夫當作外人,將這秘籍視如寶貝,連丈夫也不肯給。

好,你就滾吧,如今我也不要你這妻子了!」

  桑白虹這才知道上當,氣得雙眼發白,幾乎失了知覺;原來公孫奇的那些「中毒跡象」

都是假裝出來。他內功深厚,要令全身發燙,肌肉痙攣,都非難事。但他對於「魅域神砂」

的特殊毒性和中毒之後的現象,知得還不很周全,故而也還露出一兩處馬腳。可惜桑白虹被

丈夫「深情脈脈」的言語所騙,發現了疑點,也依然對丈夫毫無防範。

  公孫奇盡情將妻子侮辱了一番,正要一掌將她推出。屏風後忽地躍出一人,冷冷笑道:

「捉虎容易放虎難,你還要顧念夫妻之情,給自己留下心腹大患嗎?」話聲未了,已是把手

一揚。

  嗤嗤嗤三枚毒針,射進了桑白虹的背心大穴。這人正是玉面妖狐連清波!

  當那三枚毒針射來之時,公孫奇本已揚起衣袖,想要把毒針拂開的,但聽得連清波「捉

虎容易放虎難」那句活,不禁呆了一呆,略一遲疑,那三枚毒針都已射進去了。公孫奇面色

灰白,頹然坐下,喃喃說道:「白虹,白虹,你別怨我!」

  玉面妖狐媚眼流波,嬌聲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怕沒人喜歡你嗎?」公孫奇在她

一笑之下,銷魂蕩魄,哀寂之容,頓時收斂,抓著了連清波的手,吃吃笑道:「你肯賠我一

個妻子,我也就不怪你了。」

  桑白虹一聲厲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聲音中充滿怨毒,叫道,「公孫奇,你、你好!

你這妖狐,我。我恨。恨不得食你的肉,我、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呀!」原來她被毒針刺

進穴道,劇痛攻心,以畢生功力,作臨死前的掙扎,竟把穴道解開了。忽地在地上一滾,張

口一咬,咬著了玉面妖狐的腳踝。

  玉面妖狐用力一蹬,罵道:「好狠的妖婦,臨死還敢傷人。」桑白虹中了毒針,已無法

凝聚功力,被玉面妖狐蹬一腳,登時又再跌倒,血如泉水般地噴了出來。玉面妖狐「嗖」的

拔出佩劍,冷笑說道:「免得你受苦,我超渡了你吧!」

  公孫奇轉過了臉、玉面妖狐挽了朵劍花,卻停在半空,未即刺下,冷笑道:「公孫奇,

你捨不得嗎?」公孫奇道:「畢竟是一場夫妻,總也有點難過,你,你就趕快下手吧,早點

了結,免得我多受折磨。」玉面妖狐嘿嘿笑道:「真是個多情夫婿,嘿嘿。

  既然如此,你何必與我合謀?哼,哼,我偏要你受點折磨,你若是真心喜歡我,我要你

親手了結這個賊人!你殺不殺她?」公孫奇道:「哎呀,你別難為我了!」玉面妖狐道:

「好,你不下手,咱們就一拍兩散!」公孫奇無可奈何,接過利劍,閉了眼睛,正要一劍向

他妻子的心胸刺下,忽聽得錚錚兩聲,一枚石子盪開了公孫奇的劍尖,另一枚石子則向著玉

面妖狐打來,玉面妖狐揚袖一拂,這枚石子的力道大得出奇,這一拂仍然阻不著它的去勢,

玉面妖狐的額角給石子打個正著,登時也是血流如注。還幸虧她這一拂減弱了石子的勁道,

要不然己是頭破腦裂之災。

  這一剎那,公孫奇嚇得呆了,長劍噹啷墜地,只見蓬萊魔女已從窗口闖進,戟指罵道:

「你,你。你不是我的師兄,你是禽獸!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天道難容!」她激動之

極,聲音都顫抖了!

  玉面妖狐背靠牆壁,壁上忽地現出一道暗門,原來她這幾天一直就是躲藏在復壁之中

的,這道暗門和復壁是桑白虹離家之後,公孫奇才作的秘密佈置,所以連桑白虹也不知道。

這次她潛回家中,暗中監視丈夫,卻想不到玉面妖狐早就藏在她丈夫的房中,而且也在暗中

監視她了。公孫奇假裝中毒誘妻,就是玉面妖狐給他出的主意。

  玉面妖狐想要從暗門榴走,蓬萊魔女怎能容她?她比玉面妖狐更快,拂塵一展,已是閃

電般地擊下,玉面妖狐不敢背向著她走進暗門,只好回過頭來招架。

  只所得「刷」的一聲,玉面妖狐的衣袖被拂塵一掃,已是片片碎裂,雪白的手臂上現出

了幾道血痕。玉面妖狐疾退幾步,一把金針撤出,蓬萊魔女冷笑道:「你用毒針害死我的師

嫂,好,我就叫你嘗嘗自己毒針的滋味!」拂塵一揮,呼呼風響,十枚中有七八枚反射回

去,餘下的也都給拂塵打落了。

  公孫奇展開折扇,當中一隔,叫道:「師妹手下留情!」他的武功雖然不及蓬萊魔女,

也還差得不是太遠,那一把金針射到了折扇上,發出了一連串爆豆似的聲響,紛紛落在地

上,蓬菜魔女斥道:「滾開,誰是你的師妹!」話雖如此,蓬萊魔女到底還是看在恩師份

上,不願對師兄即下殺手,所以只是叫師兄「滾開」。

  玉面妖狐叫道:「事已如斯,你還想你的師妹嫁給你嗎?」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

身形一側,已從公孫奇身旁掠過,拂塵再展,向玉面妖狐追擊。公孫奇咬一咬牙,折扇一

合,突然向蓬萊魔女的後心大穴點下。

  蓬萊魔女一覺微風颯然,知道是師兄偷襲,心中又是傷痛。又是氣憤,但也只得放鬆了

五面妖狐,反手一拂,塵扇相交,蓬萊魔女未用全力,雙方的招數部給對方化解了。

  蓬萊魔女柳眉一豎,冷冷笑道:「公孫奇,你、你當真要給這妖狐陪葬?」她實在還不

忍反臉無情,聲音都已有點顫抖了。

  公孫奇何等聰明,聽出了師妹還有幾分情份,這剎那間,他已轉了無數次念頭。要是他

立即表示悔過,願從此洗心革而,料想蓬萊魔女會饒恕他。但如此一來,他夢寐以求的榮華

富貴、功名事業,也都要付之流水,以後只能跟隨蓬萊魔女走同一條道路了,而蓬萊魔女又

是決不會愛上他的。

  這是兩條道路的抉擇,這是人獸夫頭,可惜公孫奇利令智昏,終於想道:「要是她還沒

有發現今晚之事,我還可以騙她。

  如今她親眼看到我殺害妻子,她縱然饒我,也一定是鄙視我的為人了。我還能指望她愛

上我麼?我跟隨她,至多是在她手下做一個頭目,受她管束,遭她鄙視,一世也抬不起頭

來。但我若和連清波一條路走,我還可以在綠林中稱霸一方,說不定借助金人之力,還有裂

土封王之望。大丈夫豈能俯仰隨人,不思青雲直上?何況連清波的美貌,也並不輸於師

妹!」思念及此,心意立決,冷然說道:「師妹,你都不肯認我作師兄了,還多說作甚?從

今之後,你走你的陽關路,我走我的獨木橋。我不管你,你也別冉管我了吧!」蓬萊魔女氣

往上衝,不由得怒聲說道:「你既執意叛國投敵,那就是國人皆曰可殺的了。我為什麼不能

管你?」但話雖如此,她還是未下殺手。公孫奇趁她未有防備,折扇一張,倏的向她面門一

撥。就在此時,玉面妖狐拾起地上的長劍,也已一劍向她刺來。

  公孫奇情知不是師妹的對手,故此猝然發難,意圖僥倖,縱然不能制勝,也可引開師妹

的視線,好讓玉面妖狐逃走。哪知蓬萊魔女武功己臻化境,眼看折扇就要撲到她的面門,她

忽地身形一仰,硬生生使出了「鐵板橋」的功夫,雙足釘牢,腰軀後彎,只聽得「叮」的一

聲,玉面妖狐一劍刺來,公孫奇這一扇也恰好從她面門上掠過,卻和玉面妖狐的青鋼劍碰上

了。

  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拂塵一面,驀地長身而起,拂塵裹住了玉面妖狐的長劍,飛

足又踢公孫奇的手腕。公孫奇用「盤龍繞步」的身法,繞過側邊,折扇用力一撥,勁風發

出,塵尾飄散,那拂塵收束的力道已被卸去幾分,玉面妖狐也非弱者,趨勢用個「夜叉探

海」的招式,長劍往前一送,解開了拂塵的纏繞。

  蓬萊魔女氣怒交加,喝道:「好個妖狐,你還想逃嗎?」佩劍鏗然出鞘,一手揮舞拂

塵,一手展開劍式,使到疾處,拂塵有如黑雲壓頂,劍氣宛若玉龍夭矯,將公孫奇與玉面妖

狐的身形都罩在千絲萬縷的拂塵與寒氣森森的劍光之下。

  玉面妖狐忽地笑道:「柳清瑤,你和武林天驕的交情很不錯啊,說來咱們也不是外人,

何必苦苦相迫?」蓬萊魔女斥道:「無恥妖狐,誰和你是一路人?莫說武林天驕不是和你一

路,即使你是他的朋友,我也不能饒你!」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運劍如風,剎那之

間,連攻了六六三十六劍,玉面妖狐竭盡所能,全力防禦,擋開了三十五劍,最後一劍終於

未能閃開,「哨」的一聲,劍尖已被蓬萊魔女削去,幸虧公孫奇的折扇當中隔開,替她擋過

了蓬萊魔女的第三十七劍。

  蓬萊魔女心裡也不禁起疑。尋思:「這妖狐要和我套交情,論理應該提出她對我闔寨之

恩,助我山寨逃過危難之事。她不提此事,卻要借重武林天驕,轉彎抹角地來套交憎,這不

是輕重倒置了嗎?嗯,難道來向玳瑁暗通消息的那個『妖狐』,不是同一個人!」

  公孫奇道:「師妹,你不看武林天驕的情份,難道我爹爹的情份你也不顧?」蓬萊魔女

又氣又恨,又是悲痛,說道:「公孫奇,你若還記得你的爹爹,你怎可這樣辜負他的期望?

倘若冰爹爹在此,他早已把你打死了。」但蓬萊魔女雖然硬起心腸,心裡不住地自己對自己

說道:「他已是叛國從賊的敵人了,決不能放過他。」但終是心中悲痛,攻勢不由得略略一

緩。公孫奇何等機靈,一見有機可乘,折扇疾揮,把蓬萊魔女也迫得退了一步。

  玉面妖孤立即飛身掠起,「砰」的一聲,擊碎了窗戶,從窗口跳了出去。蓬萊魔女大

怒,追上去就是一劍,但終是遲了一步,未刺著玉面妖狐,卻刺了掩護玉面妖狐的公孫奇。

  只聽得一聲低沉而又急促的尖叫,突然間爆發出來,卻不是受了傷的公孫奇的叫聲,而

是桑白虹驚惶失措,不由自上地呼喊。她心中本是充滿了對丈夫的恨意,但不知怎的,到了

這緊要關頭,眼看著丈夫就要喪命在蓬萊魔女劍下,她仍是下由自主的發了驚呼!

  蓬萊魔女翟然一驚,心道:「不好,還是救師嫂要緊!」心如亂麻,第二劍就沒有再刺

出去,公孫奇已是在他妻子的驚叫聲中,跟在玉面妖狐後面,也從窗口跳出去了。蓬萊魔女

望著他們二人的影於在黑暗之中消失,心中一片茫然。她沒有再刺一劍,是為了看她恩師的

情份?是為了還顧念同門之誼?是為了免她師嫂再受刺激?是為了急著要先教師嫂的性命?

還是這種種因素都有著一些?總之在這瞬間,她也像她師嫂一樣,情緒錯綜複雜,心中難過

非常。蓬萊魔女定了定神,回過頭來,見了她師嫂那個模樣,心神剛定,又不禁大吃一驚,

桑白虹原來的樣子雖說不上怎樣美貌,但卻是體態豐盈,肌膚紅潤的,但如今蓬萊魔女眼前

的師嫂,卻是個皮膚起皺,形容枯槁,消瘦不堪,難看已極的一個小婦人!從她中了毒針之

後,還不到一炷香的時刻,在這短短的時間,她簡直是完全變了樣子!玉面妖狐那毒針的厲

害,可想而知!

  桑白虹用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他說道:「清瑤妹子,我錯怪你了。你快過來,我有心

腹話要和你說。」蓬萊魔女將她扶起,一掌抵著她的背心,說道:「別忙說話,你要把一切

事情拋之腦後,養好了傷再說。」

  蓬萊魔女默運玄功,一股真氣輸進她師嫂體內。桑白虹掙扎了幾下,似乎添了一兩分活

力,聲音比前稍微清亮,但卻更覺淒涼,說道:「多謝你了,但還是沒有用的。」她抖抖索

索,從懷中摸出一隻哨子,約有五寸來長,黑黝黝的,也不知是什麼金屬。蓬萊魔女道:

「師嫂,你要什麼?」桑白虹道:「我要了結此間未了之事。」

  桑白虹正把那哨子湊到口邊,眼光一瞥,忽見在她腳邊有一隻玉釵,這是公孫奇當年送

給她的定情之物,她本是套在臂上的,如今她肌肉消瘦,這玉訓不知不覺地褪落下來,她一

直未曾發覺。幾顆淚水從她於澀的眼中滴了下來,桑白虹驀地把那玉釵拾起,使一把勁,摔

出了窗外,頓時間心如刀絞,人也累得氣喘吁吁。蓬萊魔女道:「師嫂,你這是何苦來呢?

還值得為這薄倖人生氣嗎?」

  桑白虹道:「我沒氣力了。你替我吹這哨子,三長兩短,連吹三遍!」蓬萊魔女怕她多

說話傷神,雖然不懂它的作用如何,卻也不願多問,接過哨子便吹。

  桑白虹在一旁急促地喘氣,呼出來的口氣熱得駭人。蓬萊魔女吹了三遍,放下哨子,忙

又出掌,抵著她的背心,以真氣輸送進去。桑白虹道:「清瑤妹子,你別浪耗功力了,我已

不中用的了。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請你聽我臨終一語。」蓬萊魔女

察覺師嫂的脈息已亂,心跳也在若斷若續的狀態之中,知她所言不假,自己給她輸送真氣,

也只能讓她暫延殘喘,要想保存她的性命,那是千難萬難的了。

  蓬萊魔女心頭沉重之極,低聲說道:「師嫂說吧,我聽你的。」桑白虹臉上露出一絲笑

意,緩緩說道:「我的遭遇,你已看見了。

  天下男兒多薄倖,女子擇人而事,需要特別小心!我師兄對你衷心愛慕,我知道這是真

的。我但願你也成為我的師嫂,我就可以放心了。那、那笑傲乾坤,不是你的良配,你嫁了

他,只怕將來要會後悔!你肯聽我的勸告嗎?」

  蓬萊魔女怔了怔,她感謝師嫂在這彌留的時候,還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但也不禁起了疑

心,暗自尋思:「師嫂為什麼作這樣的勸告?只是因為武林天驕是她的師兄嗎?但她為什麼

要說華谷涵的壞話?怎見得華谷涵不是我的良配?聽她的口氣,竟似認為華谷涵也是個薄倖

男兒,她何所見而云然?」要知在蓬粱魔女心目之中,剛好和她師嫂所想的相反,儘管在感

情上她比較接近武林天驕,但在理智上她卻更相信華谷涵,覺得華谷涵似乎更適宜於做她的

配偶。這些日子來,她也一直感到感情的苦悶,武林天驕,笑傲乾坤,這兩個人在她心中的

份量,連她自己也難以分別孰重孰輕。聽了師嫂的話,她心情一片混亂,但為了不想令師嫂

失望,她只好含糊其辭,這樣答道:「師嫂,我會記著你的勸告,好好考慮的。」

  桑白虹對這答語雖然不很滿意,但她已沒有精力再多說了,她自知離死不遠,只得趕快

再說第二件事情,「你要告訴我的妹妹,叫她千萬不要上她姐夫的當,設法將那毒功秘籠奪

回,立即焚燬,免得留在世上害人。」蓬萊魔女道:「你放心,我會助你妹妹一臂之力

的。」

  桑白虹正想說第三件事,只聽得樓下已是人聲嘈雜,腳步聲呼喝聲亂成一片,桑白虹霍

地站了起來,叫道:「你們快來!」

  話猶未了,只聽得轟隆一聲,房門踢破,進來的是四個老頭,手中都執著兵器,向蓬萊

魔女怒目而視,但似手投鼠忌器,因為蓬萊魔女還在扶著桑白虹,他們不敢即行攻上。

  桑白虹連忙說道:「這位是柳女俠,害我的人不是她,她是救我的,我死之後桑家堡上

下人等,都要聽她的吩咐!你們快來見過新主人!」

  這四人驚疑不定,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桑白虹喘著氣卻帶笑說道:「剛

才這哨子是我教她吹的,你們還有什麼疑心?」此言一出,這四個老頭再也沒有懷疑,登時

一齊跪下,向蓬萊魔女行參見主人的大禮。

  原來這四人仍是桑家老僕,曾跟隨桑見田數十年,得過桑見田的傳授,而且在桑見田臨

終之時,還有遣命托孤,請他們照顧桑白虹、桑青虹姐妹的。這四人對桑白虹最是忠心,桑

白虹也自小就把他們當作叔叔看待,從來沒有端過主人的架子用哨子呼喚他們。

  蓬萊魔女剛才吹的那個哨子乃是千年犀角,聲音特異,是專為召喚他們才吹的,那樣的

吹法——三長兩短、連吹三遍也只有桑白虹才懂,那是桑見田臨終之時,將哨子與吹哨的方

法一同授給桑白虹的。

  這四個人最初還有懷疑,以為桑白虹是受了挾持,被迫出此。這時他們已看出了桑白虹

受傷極重,絕計無力吹那哨子,始信她所言是實。要知她若不是出手自願,即使受了挾持,

也無須教蓬萊魔女吹那哨子。

  蓬萊鷹女慌道:「這如何使得?」衣袖一捲,發出一股潛力。

  阻止那四人下跪。桑白虹道:「好妹子,你忍心讓桑家堡落在惡人之手麼?」蓬萊魔女

翟然一驚,心道:「不錯,我若是不安置她這班舊屬,他們就要被玉面妖狐所用了。」一遲

疑之間,那四個老頭都已行過禮了。

  行過了禮,為首的老頭連忙問道:「大小姐,傷你的人是誰?我門誓必為你報仇!」第

二個道:「姑爺剛才已經走了,他說的又不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桑白虹道:「他說

了什麼?」那老頭道:「他說小姐已被一個女賊害死,這女賊就是,就是——」眼望蓬萊魔

女,沒有再說下去,蓬萊魔女柳眉一豎,氣起來道:「他竟敢誣指我是兇手!」那老頭惶恐

之極,忙再跪下,說道:「現在我已經知道姑爺說的是假話了,但我卻不明白他何以要說假

話?我只是轉述他的話,請主人恕過。」桑白虹咬牙說道:「因為害我的人就是那玉面妖

狐!」這四人不約而同的「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嚇得呆了。桑白虹提了口氣,說道:「今

後你們都聽這位柳女俠的命令,報不報仇,怎樣報仇,柳女俠自有主意,你們可以不必多

管。我最恨的是那妖狐!」蓬萊魔女暗暗歎了口氣,心道:「到了這步田地,師嫂還是顧念

看丈夫,怕這四個人找他算帳。聽她口氣,她分明是暗示我只可找那妖狐,唉,若論起罪

惡,師兄之罪實不下於那玉面妖狐,又教我如何能放過了他?」

  桑白虹說了這一連串話,已是風中之燭,搖搖欲墜。蓬萊魔女連忙將她抱起,桑白虹又

掙扎著問道:「他、他還說了些什麼?」

  為首的老頭道:「姑爺神色倉皇,和一個女子匆匆出走。他說小姐被害死,敵人太強,

難以抵禦,要我們放一把火,將這桑家堡燒了,並叫堡中人眾,在各處點起火頭之後,立即

撤離,由我率領,先找一個地方避難。日後他自然會來找我們,那時再商量給小姐復仇的大

計。」桑白虹氣得兩眼翻肉,恨聲叫道:「公孫奇,你好狠毒!」蓬萊魔女也是毛骨悚然,

「想不到師兄卑鄙狠毒,竟至如斯!他是怕我追來,將他懲處,所以不敢親自放火,卻命令

手下行此毒計。這四老是桑家忠僕,他們放火要是給我發現,我將他們殺了,就正合師兄心

意,免得他日東窗事發,這四老要為他們的小姐報仇。要是我不發現呢,那就連我和師嫂一

同燒死!即使我能逃出火窟,師嫂不能行動,那是必死無疑了!」

  那老頭續道:「幸虧姑爺說了之後,勿匆便走,沒有親自督促我們動手。我一想,小姐

即使已被害死,我也應該見她一面,決不能就把她的屍體毀滅。何況這桑家堡是老爺數十年

心血之所聚,我也不能就一把火將它焚了。因此,我想了又想,終於沒有接受他的命令。我

們拼著一死報主、正待來看小姐,可巧那哨聲就響了。」第二個老頭道:「那女子想必就是

玉面妖狐了。

  她還給了我們一把毒針,叫我們若是見到柳女俠出來,就用毒針亂射。我們那時未知底

細,還以為柳女俠真是害死我們小姐的兇手。幸虧我們到來的時候,柳女俠正扶著小姐,我

們這才不敢下手。」原來玉面妖狐雖然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是半夜潛來,除了公孫奇和他幾

個心腹之外,其他人都未見過。蓬萊魔女上次來到桑家堡給公孫奇解圍,將群雄逐走,因而

這四老認得她,也識得她的厲害。

  桑白虹雙眼翻白,忽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叫道:「你告訴我的師兄,這妖狐,這妖

狐……」話來說完,一口氣已經斷了。

  蓬萊魔女連忙運掌抵她後心,在她耳邊喊道:「師嫂,你還有什麼要吩咐我的?」桑白

虹身體抖動了一下,似是記起一件緊要之事,眼皮睜開一線,說道:「我,我忘了告訴你,

你、你爹爹還在人間。」聲音斷續,細如蚊叫。蓬萊魔女心頭一震,叫道:「什麼?他,他

在哪裡?」忽覺桑白虹全身冰冷,氣息毫無。蓬萊魔女再把真氣輸送進去,她也全無反應,

原來早已死了!

  蓬萊魔女是個棄嬰,一直不知自己父母的名字。自從她懂事以後,無日不以自己的父母

為念,她的師父公孫隱也曾為她多方查探,總是得不到半點消息,也不知他們是否還在人

間?想不到此際突然從桑白虹口中,第一次聽到她爹爹還活著的消息,只可惜桑白虹已經死

了,她已是不能再向桑白虹多問半句了!正是。

  言猶未盡幽冥隔,更向何人探隱情。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變聲肘腋情何忍 禍起江心事更奇

  蓬萊魔女忽然聽到父親還活在人間的消息,心中的震動可想而知,但隨即發現了師嫂的

死亡,這一個震動又比前一個震動更甚!帥嫂是死得如此不值,是死在充滿怨恨、絕望與哀

傷之中,當真說得是死不瞑目!因此儘管師嫂之死原在蓬萊魔女意料之中,蓬萊厭女仍是不

禁深深哀悼,突如其來的驚喜也就給這深沉的悲痛所掩過了。蓬萊魔女只好把父親的事情暫

擱一邊,先來料理師嫂的後事。

  那四個老頭沒有眼淚,但一臉悲憤的神情,可要比號陶大哭更要令人難過。他們又一齊

跪了下未,同聲叫道:「請主人給我門的小姐報仇!若有差遣,赴湯蹈火,粉骨碎身,在所

不辭!」

  蓬萊魔女將師嫂的屍體放下,扯過一床棉被掩蓋了她,想到師嫂是死在同床共枕的丈夫

手中,而害死她的丈夫,卻又正是自己恩師的獨生子,蓬萊魔女心中的痛苦比這四老更甚!

過了好一會子,蓬萊魔女才稍稍定下心神,說道:「我會給師嫂報仇的,你們起來,聽我的

吩咐。」

  四老聽得蓬萊魔女答應報仇,各自叩了三個響頭,這才號陶大哭起來,蓬萊魔女待他們

哭得夠了,說道:「這還不是悲傷的時候,你們聽我的話,趕緊辦幾件事情。」

  為首的老頭拭去了臉上的淚痕,說道:「請主人吩咐。」蓬萊魔女說道:「第一件,你

們趕快給小姐料理後事,早早將她埋葬,讓她入土為安;第二件,料理了喪事之後,由你暫

時代行堡主之權,將堡中人眾招集前來,告訴他們,這桑家堡是不能再住了,他們若有願意

跟你們走的,你就帶他們離開,若是不願意跟你們一起的,你們就給資遣散,讓他們自尋活

路。」

  四老在這堡中住了幾十年,不無依戀之悄,為首的老頭說道:「主人要我投奔何處,我

們一意遵命。但這座桑家堡經營了幾十年,也可以作為基業,拋棄了不可惜嗎?」蓬萊魔女

道:「我不能長住這兒,我等下就要離開了。我離開之後公孫奇和那妖狐定會重來的。」四

老面面相覷,心中均想:「我們雖是恨不得殺那妖狐,但柳女伙不在這兒,只怕我們傷不了

她,先就要被她殺了。」蓬萊魔女取出一支碧玉短箭,說道:「這是我的令箭,你們持此令

箭,率領眾人,在喪事過後,立即投奔我的山寨,求見玳瑁姑娘,她現在是給我攝行寨主之

職,她見了這支令箭,自會收容你們的。我告訴你們,據我所知,那妖狐是金虜的奸細,公

孫奇也已向金虜賣身投靠了。我們是抗金的義軍。

  不久就將與金虜有一場激戰。你們加入義軍,也就是替你們的小姐報仇了。當然對那妖

狐,我還是會找她算帳的,但卻不必你們動手了。」

  四老齊說道:「執戈衛國,正是我等所願。老主人在生的時候,也曾屢次告誡部屬,不

可做金人的鷹犬。想不到姑爺喪心病狂,一至如斯,不但違背了他岳父的遺囑,連我家小姐

也害死了。」蓬萊魔女見這四老忠心耿耿,且又深明大義,甚是歡喜,說道:「你們料理了

小姐的葬事,便即起程吧。義軍紀律嚴明,有些人怕受不住,若有不願跟隨你們同走的,也

不必勉強他們。

  但也要勸告他們,只可洗手歸田,不可再跟從公孫奇作惡,否則給我知道,定殺不

饒。」為首的老頭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接過令箭。

  忽聽得有急促的腳步上樓而來,未曾進門,便先叫道:「主公,主公,他們要殺盂釗,

求你、求你——」「啊呀」一聲,突然停住,原米已被為首的老頭揪了進來。這人是個丫

鬟,手上拿著一隻玉釧,她見叫老和蓬萊魔女都在房中,主母又躺在床上,狀如死屍,難看

之極,單單不見主人,不禁驚惶失措,嚇得呆了。

  四老認得她是二小姐桑青虹的貼身侍女碧絹,桑青虹離家追蹤耿照,未有帶她同行。為

首的老頭喝道:「碧綃,你慌慌張張闖來作甚?快快叩見主人!」

  蓬萊魔女是知道珊瑚和孟釗一段關係的,聽得孟釗的名字,心中一動說道:「不必難為

她,讓她說吧,孟釗犯了何事?」碧綃見四老將蓬萊魔女稱作主人,看主母的模樣,又似已

經死了,未明底蘊,驚惶之極,跪下來抖抖索索他說道:「孟釗在園中放火,他、他說是奉

了主公之命的,旁人卻不信他說,要、要拿他處死。我因此來求主公給他證明。」原來孟釗

今晚本是在堡門外值夜的,公孫奇逃跑出去的時候,遇見了他,又叫他回園中放火,給堡中

的護院發現,這些人除了公孫奇夫婦之外,只信四老所言,怎肯相信孟釗?何況又是放火燒

堡這樣的大事?當下便立即把他包圍起來,孟釗平日恃著公孫奇的寵愛,和下人多不和睦,

那些人找著他放火的證據,都不相信公孫奇會下這道命令,便要將他拿來處死!孟釗著急,

和他們動手,形勢危殆,也無暇仔細分辯了。碧綃和孟釗原有私情,見孟釗受攻,只聽得他

說是奉主公之命面點火的,卻還不知公孫奇業已逃走,便急急忙忙地跑來向公孫奇求救了。

  蓬萊魔女心想:「孟釗心術不正,但一來未曾做過什麼惡事,二來他和珊瑚好歹也曾有

過一段交情,看在我珊瑚妹子的份上,姑且饒了他這一遭吧。」當下便吩咐四老中的一個

道:「這事確是公孫奇要他幹的,他奉亂命,雖有不是,也不能單怪責他,你出去叫他們將

孟釗放了吧。」

  那老頭道:「啟稟主人,孟釗這小於是公孫奇的心腹。」蓬萊魔女歎口氣道:「我也曾

幫過公孫奇呢。在今日之前,誰知道他是如此人面獸心?而且公孫奇的親信在堡中想還不

少,也不能一二誅了。還是把他放了吧。」納老頭應了聲「是」,不敢再說。

  蓬萊魔女忽道:「且慢!」那老頭剛剛邁出一步,連忙回過身來,碧綃剛自暗暗歡喜,

不覺又是心頭一沉,撲通通地亂跳,只見蓬萊魔女兩道目光在她面上盤旋,冷冷問道:「你

很喜歡孟釗,是也不是?」碧綃心想:「我和孟釗要好之事,瞞得過這魔女,也瞞不過這四

個老頭。」便硬著頭皮說道:「是。所以我才來給他求情,」

  碧綃這一坦率自承,正對了蓬萊魔女的脾氣,蓬萊魔女把手一揮,說道:「好,你就隨

孟劊走吧!只有一樣,以後可不許再做公孫奇的奴才。你叫孟釗找個正當的營生,以後也不

必再在江湖上混了。」碧綃大喜過望,叩頭說道:「多謝主人寬宏人量,我們一定聽你的吩

咐。」為首的老頭道:「要不要把孟釗帶來,你再問他幾句,也好讓他向你道謝。」他是意

欲提醒蓬萊魔女,即使放走孟釗,也該盤問他的口供。要知孟釗是公孫奇心腹,說不定還可

以盤間出一些秘密。蓬萊魔女心緒不寧,思慮未周,也無工夫盤問,揮手便道:「不用了。

讓他們早早走吧。

  咦,碧綃你怎麼還不起來?」

  碧絹訥訥說道:「這個玉串……」原來她手上拿的這個玉釧,正是桑白虹剛才從窗口摔

下去的那個玉釧,也即是公孫奇給她作定情之物的那個玉釧,碧絹在樓下拾到,玉鍘上已沾

了許多塵土,黯然無光。蓬萊魔女厭煩之極,脾氣突然發作,說道:「讓這玉釧和公孫奇都

給我滾了吧,別再拿來令我生氣了!」碧綃心道:「好,你不要正好,便宜了我!」連忙將

玉釧藏好,跟那老頭便走。蓬萊魔女心頭煩亂,匆匆將她遣走,想不到後來從這玉釧上又生

出禍事,那是後活,按下不表。

  碧綃走後,蓬萊魔女吁了口氣,心道:「如此安排,也好了結珊瑚妹子的一重心事。」

隨即翟然一驚:「這孟釗雖無大過,但心術不正,已現端倪。日後他不知會下會變作第二個

公孫奇?若是那佯,我意欲成全他們,卻反而是害了這丫頭了。」但此際,蓬來魔女己是心

力交疲,雖然想到這層,也無暇多理閒事了,心想:「這是那丫頭自己願意的,是好是壞,

由她去吧,「蓬萊魔女回身一拜,垂淚說道:「師嫂,恕我不能送你了。

  你的冤仇,我會替你昭雪的。你好好安息吧,」她滿懷悲痛走出了桑家堡,這時已是曙

光微露的時分了。

  蓬萊魔女吸了一口曉風,頭腦稍稍清醒下來,想道「我爹爹還在人間,但天地茫茫,卻

不知他身在何處?可惜師嫂已是一瞑隨塵,不能再向她打聽了。」

  淡談晨曦,煙籠霧鎖,孤鸞山在晨噴中,似蒙了一層薄輕綃,更帶著幾分神秘,那形似

怪鳥張翼的山峰,也似俯瞰人間。

  作者無情的嘲諷。在這孤鸞山上,笑傲乾坤曾狂笑高吟,武林天驕也曾簫聲寄意。蓬萊

魔女昨晚來的時候,經過此山,曾生過許多感觸,如今又過此山,不止悵觸依然,心中的傷

感也更多了。她為師嫂之死而哀痛,又為師嫂臨終所吐露的消息而迷惘,迷惘惶惑之中,她

義一次想起武林天驕與笑傲乾坤來了。

  「師嫂已死,我是不能再向她打聽我父親的消息了。不知她怎麼會知道我父親還活在人

間?武林天驕是她的師兄,師嫂的消息不知是不是從他那兒來的?即使不是,師嫂知道的事

情,想必武林天驕也有所聞?他上一次與我無所不談,卻又為何不見提起?難道這消息是他

們最近才得到的?但這武林天驕行蹤無定,卻到哪裡去找他?」

  蓬萊魔女從武林天驕再想到笑傲乾坤,「不知華谷涵是否知道我父親還在人間?但從他

送給我的那幾樣東西,顯然他是知道我的來歷的,最少也會知道一些關於我父親的事情。」

華谷涵送給她的那個金盒還藏在她的身上,她已經看過不知多少次了,現在又再一次打開來

看,金盒裡三樣東西,第一件是一張殘舊的黃紙,紙卜有她的生辰八字,蓬萊魔女心想:

「這生辰八字除了我師父之外,只有我父親才能知道。從前我未知道父親還活在人間,華谷

涵何以會得到我的生辰八字,百思莫得其解。咦,難道是我爹爹給他的?」第二件是沾有幾

點血漬的破布,蓬萊魔女心想:「這又是什麼意思?我以前曾疑心破布上是我爹爹的血漬,

他是個會武功的人,給仇家害死,留下血衫,要我給他報仇。但如今他既還活在人間,這當

然是猜錯了。不知爹爹柯以要他送來?」隨即又想:「是否爹爹叫他送來的,這也還是我的

猜疑。總要見了他才能知道。」第三件東西就是紅豆,華谷涵的詩句「彈劍狂歌過薊州,空

拋紅豆意悠悠。」忽地又似在她耳邊響了起來,蓬萊魔女面上一紅,便不再看,把那金盒藏

好。

  突然間蓬萊魔女又想起了師嫂臨終的叮囑,「她為何說笑傲乾坤與我並非良偶?她若只

是為了想撮合我與她師兄的姻緣,也無需乎說華谷涵的壞話呀?難道華谷涵也像我的師兄,

是個薄倖男子?」華谷涵是行事光明磊落的大俠,滿腔熱血的愛國男兒,這些,蓬萊魔女絕

對沒有半點疑心,但對於他用情是否專一,蓬萊魔女與他未曾有過交往,那卻是不敢肯定

了。

  武林天驕渺不可尋,那只有先到江南尋訪笑傲乾坤了。笑傲乾坤華谷涵雖然也是居無定

所,但辛棄疾和耿照帶領的義軍此時已在江南駐紮,料想華谷涵必定要和他們互通消息,只

要找到義軍,也就不難知道華谷涵的下落了。蓬萊魔女心中想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我雖然是一介女流,也當有男子的氣概。

  管他華谷涵薄倖與否,這卻與我何關?我此去江南,於公是助他同抗金虜,於私是查問

我身世之謎,至於兒女私情,盡可以置之腦後。」想至此處,豪情勃發,煩惱頓消。於是仍

依原來的計劃,兼程前往江南。

  一路無事,她腳程迅速,半月之後,已是到了長江岸邊的採石磯,從這裡渡江,對岸便

是南宋所轄的疆土了。蓬萊魔女是北國長大的女兒,第一次來到長江之濱,放眼望去,只見

大江東去,滾滾奔流,心道:「長江天塹,果然名不虛傳。」默念蘇東坡名句:「大江東

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

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頓覺胸襟開闊。

  金、未兩國大體上以長江為界,南北對峙,烽火連綿,戰亂時作,臨江的兩岸人家,早

已十室九空,要找一隻船也不容易,蓬萊魔女沿著江邊走去,走了十多里路,仍是不見帆

影,正自焦躁,忽聽得櫓聲晰啞,蘆葦叢中有一隻小船搖了出來。想是船家怕金兵騷擾,故

而把船隻密藏,待見有客人來到,這才從蘆葦中出來的。

  蓬萊魔女大喜道:「船家請行個方便,渡我過江。」把舵的舶公是個濃眉大眼滿面虯鬚

的漢子,仔細地打量了蓬萊魔女一番,問道:「就只是小娘子一個人麼?」蓬萊魔女道:

「不錯。」那艄公道:「小娘子因何一人渡江?」似乎頗有顧慮,不敢立即答允,蓬萊魔女

道:「你別多管,我多給你船錢便是。」那艄公道:「不是小人多管,要是碰著了金國的水

師查問,小娘子你獨自一人,出了事情,小人擔待可不起。」蓬萊魔女道:「有何意外,我

也決不怪你。」那艄公道,「我渡你過江,我也冒著很大的危險,你肯出十兩銀子嗎?」蓬

萊魔女立即掏出一錠元寶,說道:「這是十六兩重的一錠元寶,你拿去吧。」那艄公接過元

寶,在手上一拈,眉開眼笑道:「好,難得小娘子如此慷慨,小人就拼著擔當一點風浪,送

你過江吧。小娘了,你貴姓啊?」蓬萊魔女頗為討厭他的囉嗦,但有求於他,卻不便現於辭

色,當下隨口答道:「我姓柳。」一縱身就上了船。那隻船還未靠岸,距離約有二三丈遠,

蓬萊魔女一躍上船,船身晃也不晃,那艄公望了蓬萊魔女一眼,神情頗是詫異。

  武林中有個戒條,說是武功有如錢財,不可隨便在人前露眼,但蓬萊魔女露了這手驚世

駭俗的輕功,倒不是忘了這個戒條,而是有意如此的。她見那艄公神色詫異,心中想道:

「讓你知道我不是尋常女子,也好去了你的顧慮。」

  那艄公道:「小娘子坐穩,開船啦!」提起一桿黑漆漆的篙來,在岸邊一點,小舟如

箭,破浪前行,轉瞬間已到江心。蓬萊魔女心頭微凜:「想不到這艄公也不是等閒之輩,我

倒要小心了。」原來蓬萊魔女武學深湛,早就看出這艄公是練過武藝的「會家」,但卻還未

想到這艄公的本領,尚在她估計之上。從那艄公以鐵篙開船的功力看來,起碼有十年以上的

內功根底。

  蓬萊魔女藝高膽大,雖多了幾分小心,卻也不怎樣在意:心想,「即使你是賊船,我也

不懼。」當下淡淡一笑,說道:「艄公。

  你氣力可不小啊。」那艄公道:「小人是靠氣力吃飯的,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也多少

得練一點防身本領。」蓬萊魔女心想:「不錯,他若不是有這一身本事,又怎敢在長江撐

船。我實是不該太多疑了。」

  艄公叫道:「渾家(妻子),你出來見見客人。」後艙鑽出一個婦人,約有三十多歲年

紀,一雙眼滴溜溜地在蓬萊魔女身上打了一轉,福了一福,說道:「小娘子,你真是好膽

量,一個人橫渡長江。」蓬萊魔女道:「我急著過江投親,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好在你們夫

妻都這麼了得。搭上你們的船,我也可以安心了。」蓬萊魔女一眼看出這婦人的武功,更在

她丈夫之上,索性一口就給她道破。那婦人也暗暗吃驚,心想:「她自稱姓柳,莫非就是那

名震北國的蓬萊魔女柳清瑤?眼光好不厲害,我倒不可魯莽從事了。」

  那婦人道:「今天風大浪大,逆水行舟,要到對岸,只怕要個小半天工夫。小娘子,我

給你弄點吃的好嗎?艙裡還有幾尾鮮魚,可以做菜。」蓬萊魔女道:「多謝了,我還不餓,

不必費神。」那婦人道:「對岸未必找得著人家,我看你還是在船上吃了飯的好。」蓬萊魔

女見她盛意拳拳,說道:「也好,那我就叨擾你了。」

  那婦人進了後艙,片刻又再出來,說道:「小娘子,你若口渴,這裡有茶。」將一個茶

壺放在蓬萊魔女身邊,回艙去弄飯。

  蓬萊魔女正感口渴,倒了一杯熱茶,在鼻端一聞,只覺一股清香,卻香得有點古怪,蓬

萊魔女心裡冷笑,想道:「我正想知道你們的底細,且喝你這杯茶試試。」

  蓬萊魔女一口喝下,面色陡變,喝道:「豈有此理,你們竟敢害我!這懷茶我還敬

了!」中指一伸,一條水線從她指端激射出來。原來蓬萊魔女早有防備,一喝下去,知是毒

茶,立即默運玄功,把毒茶從中指射出。

  蓬萊魔女年紀輕輕。內功早卻已到了上乘境界,除非是有孔雀膽、鶴頂紅、苗山陰風洞

的黑心蓮,閩南桃花溪百年茉莉根之類的劇毒之物,方能致她死命,一般的藥物,決不能使

她中毒。這杯毒茶下的是那艄公秘製的蒙汗藥加酥骨散,雖然也很厲害,但蓬萊魔女早有防

備,喝了下去,只不過等於喝了一杯普通的熱茶。絲毫沒有受到傷害。

  當下她默運玄功,將毒茶迫成一條水線,從中指捐端激射而出,船艙與船頭約有七八尺

距離,那艄公霍地側身,饒是他閃避得快,頭面上也已濺上了幾點,熱辣辣的好不難受。說

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劍已出鞘,向那艄公撲去。

  艄公這一驚非同小可,提起鐵篙一擋,「卡查」一聲,鐵篙被削去了一截。蓬萊魔女使

的本來不是寶劍,但經過她的內功妙用,居然一樣削鐵如泥,那艄公更是吃驚,暗暗叫苦。

  瞬息之間,蓬萊魔女連攻七劍,那支鐵篙給她削得寸寸縮短,只剩下小小一節。那艄公

把鐵槳一扳,船身打了個橫,蓬萊魔女一劍刺出,劍尖略歪,「嗤」的一聲,劍光從那艄公

頭頂削過,亂髮蓬蓬,登時隨著劍光飛起。

  蓬萊魔女心道:「可不能將他殺死,殺死了他,可沒人給我駕船。」她的劍法收發隨

心,手腕一抖,劍尖恰好指著那艄公的咽喉,卻沒有將它割破,喝道:「你服不眼?還想不

想再打?說吧,你為什麼意圖害我?」

  那艄公狡儈之極,一聽就知蓬萊魔女有所顧忌,不敢殺他。

  便即叫道:「柳女俠,你把劍拿開,我說,我說。是有人指使我的。……」蓬萊魔女

道,「是誰?快說!」那艄公趁她說話的當幾,忽地一個倒翻觔斗,跳下長江。

  蓬萊魔女此時若是一劍刺出,早已要了那艄公的性命,但她有所顧慮,稍一猶疑,那艄

公已是頭下腳上,一個倒栽蔥衝入江心。蓬萊魔女喝道:「要想逃麼?起來!」疾的伸手,

便抓那艄公的腳跟。

  忽覺背後暗器破空之聲,原來是那艄公的妻子已經出來,人還未到,暗器先發,蓬萊魔

女運起護體神功,叮噹幾聲,將三枚鋼鏢、兩支甩手箭全部震落!但在這剎那,她要運功抵

御暗器,手上那一抓的勁力不免便要稍稍放鬆,那艄公以全身的重量衝下,蓬萊魔女抓他不

牢,竟給他潛入水底去了。

  那婦人冷笑道:「好個蓬萊貶女,果然名不虛傳,但在這本上,卻不輪不到你來逞

能!」蓬萊魔女霍地轉身,喝道:「好,我倒要看你有什麼能為?」在這一轉身間,左手也

已把拂塵取下。

  一招「萬縷千絲」,便要施展拂塵拂穴的絕技,制服這個婦人。

  就在此時,小船忽地向上拋起,打了個轉,船尾變作了船頭,船身傾斜,幾乎就要覆沒

在風浪之中。原來是那艄公在水底弄的手腳,他趁著一個浪頭打來,將船底一托,推得它團

團亂轉。

  蓬萊魔女那一招佛出,登時失了準頭;只聽得竹木碎裂的格格聲響,原來是拂塵掃著了

板壁,打碎了好大一塊。那婦人笑道:「有膽的你就把這船拆了吧!」蓬萊魔女翟然一驚,

心道:「毀了此船,我勝也是敗了。」要知她不懂水性,在這大江之上,第一要保存此船,

第二還得有人給她撐船。這麼一來。蓬萊魔女便不得不有所顧忌,既不敢使用殺手,也不敢

運足功力。許多在陸地上可以使用的厲害打法,在這小船上都不能使用。

  蓬萊魔女感到有點兒暈眩,連忙用重身法定住船身。那婦人使對分水蛾眉刺疾攻幾招,

蓬萊魔女兀立船頭,一步不移,揮劍將她的招數一一化開,這婦人的本領比她丈大高明得

多,但比起蓬萊魔女還是差得太遠,若不是蓬萊魔女有所顧忌。焉能容她拆過十招。

  那婦人過了十招,忽地笑道:「好,在這船上算你本事高強,我可要失陪啦!」蓬萊魔

女喝道:「往哪裡去?」振臂一揮,「噹」的一聲,將那婦人的一支蛾眉刺削斷,施展絕頂

輕功,一個「移形換位」,已截住了那婦人的去路,教她不能跳下水去。

  蓬萊魔女的輕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雖然是在狹窄的船艙之中,也是運用自如,但

見她身形一飄一閃,每一次都是恰到好處地攔在那婦人面前,教她根本不能走出船艙之外。

可是蓬萊魔女這麼一動手,她既要施展精妙的輕功,就不能同時再用「千斤墜」的重身法定

住船身,風浪襲來,加上那艄公在船底弄的手腳,小船顛簸不休。

  那艄公露出頭來叫道:「渾家,何必在船上與她爭勝,下來吧!」蓬萊魔女冷笑道:

「有那麼容易讓你走麼?」拂塵一展,「呼」的一聲將那婦人的另一支蛾眉刺也奪出了手,

拂塵再展,眼看就要將她手腕捲著,忽覺背心一片冰冷,原來是那艄公抄起了一片江水,向

她潑來。

  蓬萊魔女從未在水上打過,陡覺背心一冷,依照在陸地上養成的習慣,只道有人在後方

偷襲,本能的就反手一招,哪知這只是江水潑上,背後根本無人。待到她猛然一省,再發招

攻那婦人之時,那婦人已趁此時機,一拳打碎板壁,跳到水裡去那婦人在碧波中載浮載沉,

仰面向蓬萊魔女打了個招呼,格格笑道:「你問我有什麼能為,現在我就給你看。你有本

領,可跳下來與我再鬥三百回合麼?」蓬萊魔女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拿她毫無法子。轉眼

間,那艄公夫妻二人已經潛入水中,個見了蹤影。

  船上那支鐵篙已被蓬萊魔女削成幾截,不能使用,划船用的槳也早被艄公拋下水去,那

婦人跳下去時,又把搖船用的櫓也折斷了。也即是說,駛船所需的一切用具,盡己毀壞元

遺,其實,即使完整無缺,蓬萊魔女也不懂得使用。

  外浪頭打來,船身側過一邊,蓬萊魔女連忙用「千斤墜」的重身法定住,剛得平衡,又

一個浪頭從相反的方向打來,船身又側過另一邊,蓬萊魔女不斷地移動腳步,使船身穩定。

但她的內功雖然深厚,究竟敵不過風浪的巨大威力,正是扶得樂來西又倒,小船在風浪之中

不住地顛簸浮沉。蓬萊魔女船頭縱目,但見滾滾長江,煙波浩蕩,望不盡頭。離對岸也不知

還有多遠。蓬萊魔女吸了一口涼氣,尋思:「這可如何是好?難道我柳清瑤今日竟要喪身魚

腹之中?」

  心念未已,在風浪中忽又聽得叮叮的鑿木之聲,蓬萊魔女大吃一驚,俯身察看,只見船

艙已裂開了一個小孔,江水歸泅流入。蓬萊魔女大怒道:「下三流的小賊,不敢明刀明槍的

交戰,卻來用這等卑鄙的手段!」

  那艄公露出頭來,哈哈笑道:「你要明刀明槍的交戰嗎?那就下來吧!咱們是各展所

長,你不怨水陸兩路的本領沒有學全,卻來怪我!」蓬萊魔女氣得柳眉倒豎,忽地拂塵一

指,暗運內功,幾根塵尾如箭射出,但江中風大,那艄公人又機靈,見她拂塵一起,連忙又

沉入水中,饒是如此,也仍然一根塵尾,從勁風中飛來,刺了那艄公一下,刺著的是艄公尚

未完全侵入水中的耳朵,幸而勁力已被風力對消,猶如強弩之未,但艄公的耳朵也似被刊針

穿過一般,那艄公猛的游開,叫道:「哎喲,好厲害!」從此潛入水中,不敢再在船邊露

頭。

  艄公兩夫妻加緊在船底刺鑽,船底板裂開的小孔漸漸擴大,片刻之間,船艙中已一片汪

洋,船身漸漸下沉。蓬萊魔女氣極怒極,心道:「我縱喪身魚腹,也得洩一洩這口怒氣,絕

不能計你們如此洋洋得意。」就在此時,一個浪頭打來,蓬萊魔女猛的腳跟一旋,藉著那股

風力,因勢利用,將船身打了個橫,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蓬萊魔女抓緊時機,運足了十成享

力,向水而一拍。這一拍登時令得波翻浪湧,只聽得悶雷似的「哎喲」一聲,原來那艄公正

在船底,船身盪開,他未普及時游開。被蓬萊魔女的掌力所震,在水底暈了。小船被風浪震

撼,下沉的速度更加快了。那婦人托起她的丈夫,用「蹬水法」遠遠地離開了小船,向對岸

游去。到了估量蓬萊魔女暗器決計打不到的地方,這才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罵道:「算你這魔

女夠狠,就讓你和長江的大魚鬥狠吧!便宜了你,不需再買棺材啦!」

  小船漸漸下沉,但天色卻有好轉,本來是陰霾四合的天空透出了陽光,江心泛起一片金

碧,耀眼生輝。片刻間,風勢緩和,波瀾不興,水平如鏡,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日暖風和

之下,長江景色,壯麗無情,可惜蓬萊魔女已到了生死關頭,哪還有心情欣賞?艙中已滿滿

是水,蓬萊魔女鞋襪盡濕,水還在不斷的灌進來,漸漸浸到了她的腰部,濕透了她的紫羅裙

子。蓬萊魔女心頭一片冰涼,尋思:「難道我就柬手待斃不成?」

  心念未已,忽見上游現出一片帆影,有一隻大船正自向這邊駛來。蓬萊魔女有如困在沙

漠中的旅人,突然碰到了駱駝隊經過,這一喜非同小可,連忙運一口氣,以「傳音入密」的

內功,將聲音遠遠送出,叫道:「快來救人哪!」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叫人救命,想到自己

縱橫江湖,今日卻看了兩個小賊的道兒,要叫人救命,不禁又是歡喜,又是慚愧。

  那隻大船越來越近,但在距離還有二三十丈之外,忽然停止,只見那艄公的妻子拖著她

的丈夫,已游到船邊,船上何個人哈哈笑道:「韓三娘子,你們夫妻倆怎麼弄得如此狼

狽,」那婦人跳上了船頭,將丈夫放了下來,向蓬萊魔女這只正在沉下的小船一指,縱聲笑

道:「我當家的雖然吃了點虧,但畢竟也弄翻了大名鼎鼎的蓬萊魔女!」

  蓬萊魔女不由得又是驀地一驚,想不到那船上的人,竟是和艄公夫婦一路的,這一來當

真是求生的希望也斷絕了!

  船頭上有個黃衣漢子,年約五旬,目光炯炯,蓬萊魔女在小船上掙扎的情狀,已盡人他

的眼中,他哈哈一笑,拈鬚說道:「二哥端的是神機妙算,這魔女果然自投羅網了。不錯,

你們吃點虧可算不了什麼,你瞧,這魔女比你們還要狼狽!」那婦人道:「舵主你這隻船可

別要再靠近了,那魔女的確是厲害得很呀!」黃衣大漢笑道:「韓三娘子,你們夫妻倆也算

是長江一霸,怎的今天卻給這魔女嚇破了膽了?我倒想會會這位大名鼎鼎的魔女,試試她的

功夫呢。」那婦人道:「老爺子,這又何必——」那黃衣漢子笑道:「你的話也對,咱們只

是要把這魔女弄到手中,可犯不著在這時候和她爭強鬥勝。韓三娘子,你扶你當家的進艙去

歇歇吧。等下待我把這魔女拿來,博大家哈哈一笑。」

  那黃衣漢子估量了一下距離,將船再駛前數丈,哈哈笑道:「柳清瑤,你不用害怕,等

你喝飽了江水之後,我自會救你。」隨即吩咐手下道:「你們準備下水救人,但時候可要拿

捏得準,等她溺得差不多了,最好是半死不活的時候,才把她救上來。不可太早,也不可太

遲,咱們要拿活的,可別讓她送命。哈哈,這樣美貌的姑娘,若是做了魚腹的點心,這不太

殺風景了嗎?」

  那盜魁的手下轟然大笑,蓬萊魔女怒火沖天,拾起一截斷篙,用力擲出,罵道:「江湖

上有你們這班無恥狗賊,當真是丟盡了綠林好漢的體面,有膽的敢來交戰,我殺你們一個不

留!」

  兩船距離在二十丈開外,蓬萊魔女的那截斷籬,打不得那麼遠,但也差不了多少,只聽

得「哆」的一聲,那截斷篙正好落在船邊,浪花飛起,濺了那黃衣盜魁滿頭滿面。盜魁手

下,駭然躲避,那艄公的妻子連忙說道「舵主不要中她激將之計。」那黃衣盜魁「哼」了一

聲,竟似不忿,忽地又仰天大笑道:「蓬萊魔女,你如今已是網底之魚,還逞什麼威風你當

你還是北五省的綠林盟主麼?你有本領,就插翼飛過來吧。」

  這時蓬萊魔女那隻小船已沉沒了十之七八,她施展輕功,單足立在船篷之上,忽地心中

一動,想道:「你說我插翼難飛,好,我就飛給你看!反正一死,不如就拼了個死,冒一冒

險!」盜魁那句說話,無意中提醒了蓬萊魔女,蓬萊魔女眉頭一皺,登時人急計生。

  只聽得「轟隆」一聲,蓬萊魔女一掌擊碎了船艙的板壁,拾起了七八片破板,突然縱

起,身似離弦之箭,已離開了那隻小船。那隻小船受了她一掌之力,下沉加速,也就在她離

開的時候,完全沉沒了。

  那盜魁笑道:「你這魔女急著要去餵魚嗎?我可不能容你這樣輕易死去。」二十多丈寬

的水面,雖然風浪不大,但任憑絕頂輕功,那也是決計不能一躍而過的,故此那盜魁以為蓬

萊魔女是意圖自盡。

  哪知話猶未了,只見蓬萊魔女在半空中一個翻身,拋下了一片木板,落下來時,腳尖剛

好點著那片木板,只是藉著這一「點」之力,登時身形又再騰起,輕功之妙,當真是難以思

議!

  黃衣盜魁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喝道:「放箭!」蓬萊魔女在半空中又是一個翻身,手

揮拂塵,將亂箭拂開,說時遲,那時快,又已拋下一塊木板,她擋箭、拋板、翻身下落,在

箭如雨下的情況中,腳尖仍是不偏不倚地踏著了那片木板,眨眼問,又「飛」起來了!

  蓬萊魔女手中拿著七塊破板,只用廠五塊,就已「飛」過了那二十多大寬的水面,身形

如箭,撲上了那只人船!

  船頭上的四名人漢,兩柄大刀,一對護手鉤,一根鐵索,同時斫、刺、渾掃,蓬萊魔女

喝道:「下去餵魚吧!」只聽得「當當」兩聲,她拂塵一帶,那根鐵索碰著了大刀,護手鉤

也飛了出去,使護乎鉤和使鐵索的同時跌翻,那兩個使大刀的一個被蓬萊魔女踢落,一個被

她的拂塵掃著胸膛,叫條大漢,竟是在一招之內,果然如蓬萊魔女所言,都跌下江中了。

  「黃衣盜魁暴喝一聲,掌力疾吐,要趁她立足來穩,將她劈下水去。蓬萊魔女喝聲:

「來得好!」拂塵摟義一罩,左手長劍亦已倏的出靴,一抬「玉女投梭」,刺那盜魁的膝

蓋,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那黃衣盜魁慌不迭地縮腳閃避,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已

在船頭站穩了腳步,拂塵揮舞,又把兩名盜黨打得胸骨碎裂,跌下江中。

  只聽到「喀喇」一聲,原來是那盜魁的掌力震斷了船桅,一面大帆落下,船隻受了風

力,側過一邊。蓬萊魔女心道:「這廝功力委實不弱,倒不可小覷了!」那盜魁以最剛猛的

混元掌力,乘著蓬萊魔女身了懸空的時候襲擊,仍未能傷損蓬萊魔女分毫,反而給她在一招

之內,迫得退入艙中,心中更是吃驚。

  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一上了船立即如影隨形,跟蹤迫擊。那盜魁喝道:「好呀,

我拼著毀了這隻船,與你拼了吧!」

  反手一掌劈出,「呼」的一聲,船艙板壁破裂,江面無風,但那隻大船在掌力震撼之

下,卻似在大風大浪之中掙扎一般飄搖不蓬萊魔女冷笑道:「好極了,你既捨命,敢不奉

陪!」蓬萊魔女剛才在那小船上對付那對艄公夫婦,由於心有顧忌不敢全力搏鬥,反而著了

道兒。如今她上了大船,暗自尋思「這盜魁功力不弱,要擒他實是不易,好,我這條命就算

是拾來的,傷得一個便是一個,也不必顧慮有沒有人給我駕船了。」當下,把心一橫,也是

全力施為,招招都使殺干。

  掌風劍影之中,乒乒乓乓之聲震耳枚聾,船上的桌几板凳等等物事,打得一團稀爛,船

篷被掌風揭去了一大塊,嘩啦啦的倒塌下來,船艙板壁四面打開了天窗,這大船木有十多二

十個盜黨,在這場惡鬥之中,個個嚇得心驚膽戰,哪敢插手,紛紛跳入江中,其中有幾個跳

得慢的,受了蓬萊魔女的劍傷,鮮血染紅了江面。

  艄公這時已醒了過來,與妻子齊聲叫道:「舵主走吧!」黃衣盜魁道:「你去調人,我

與這魔女是不死不休!」其實他口出壯言,心已微怯。只因他已被蓬萊魔女的拂塵罩著,倘

若回身跳水,定被魔女拂塵內力所傷,是以只能力戰,等待強辰,要想逃走,那是決計不能

了。

  蓬萊魔女一個「移形換位」拂塵仍然罩著那盜魁的身形,「唰」的一劍卻已向那婦人刺

去,那婦人用分水蛾固刺一擋,這回蓬萊魔女是用了全力,那婦人焉能抵敵,「喀嚓」連

聲,兩支蛾眉刺同時削斷。艄公將妻子猛的一拉,「撲通」跌入江中,蓬萊魔女主要是對付

那個盜魁,一招殺不了那個婦人,也就無暇追擊。艄公夫婦一走,空蕩蕩的大船上就只剩下

蓬萊魔女與那盜魁了。

  蓬萊魔女大顯本領,劍招催緊,左右穿花,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光如練,霎時間將

敵人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都封閉,拂塵又罩著他的身形,喝道,「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我柳清

瑤的名字,為何還敢攔江截劫?你如今知道厲害了麼?快快投降,饒你不死。」

  那黃衣盜魁雖然心有怯意,但他是長江霸主的身份,卻也不肯示弱,哈哈笑道:「你在

北道稱雄,我在長江也不是無名之輩,你當我是沒脊骨的小賊麼?豈能向你投降,你別得

意,你以為你準能勝我,難道我就沒有厲害的手段了麼?」蓬萊魔女「則」的一劍刺去,削

下了那盜魁的一截抽子,喝道:「你還不通名領死?」那盜魁道:「好,你洗耳恭聽!」趁

著蓬萊魔女劍招咯緩,雙臂箕張,向外一展,倏地一招「蒼鷹展翅」,便要擒拿蓬萊魔女手

腕。這一招擒拿手使得險到極點,也凶到極點,蓬萊魔女正要聽他通名,冷不防幾乎著了

道,幸在她步法輕靈,應變迅速,一覺不妙,倏地轉身,只聽得「嚙」的一聲,接著又是

「唰」的一響,蓬萊魔女的一幅衣襟被那盜魁撕破,那盜魁的左臂卻被蓬萊魔女的利劍劃破

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兩相比較,當然是那盜魁大大吃虧,但蓬萊魔女本來可以不用吃虧

卻幾乎受了暗算,心中更力氣怒,冷笑喝道:「我劍下不殺無名之輩,今日權且破例一

遭!」言下之意,既把那盜魁當作無名小賊看待,又聲言要取他性命,那盜魁聽了,也是氣

得七竅生煙,罵道:「蓬萊魔女,你死到臨頭還敢逞強?待我給你念在生咒的時候,再告訴

你的名字,讓你做個明白的鬼魂,那也不遲。」蓬萊魔女冷笑道:「且看你有什麼厲害手

段?」尋思:「最多又是故伎重施,擊破這一隻船。那也算不了什麼,極其量同歸於盡,你

還得死在我的前頭。」蓬萊魔女豁著玉石皆焚,攻勢更緊,塵劍兼施,儼如長江大河,滾滾

而上,殺得那盜魁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但在激戰之中,蓬萊魔女仍然眼觀四而,

耳聽八方,只見江面上盜徒爭先逃俞,耳中也沒有聽到刺鑿的聲音,心中暗暗奇怪,「除了

鑿船,他們還有什麼伎倆?」她哪知道,這隻大船甲板堅厚,潛在水底鑿船,最少也得化一

日時間才能弄穿,盜徒當然不會出此下策。

  激戰中那盜魁又著了蓬萊魔女的一記拂塵,饒是他練有金鐘罩的功夫,黑黲黲胸膛上也

現出了通紅的幾道血痕,眼看就要斃命在蓬萊魔女塵劍之下,忽聽得號角嗚嗚,長江上突然

來了十幾隻大船,船頭上旗號鮮明,竟是金國的水師。這一隊水師遠遠地將他們這隻船圍

著,卻不過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蓬萊魔女,你不想在長江裡洗個澡吧?還不快快

棄劍投降屍原來正是那玉面妖狐,她也在金國的水師船上。正是:妖狐潛入江南境,掀起長

江一片濤。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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