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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至死--萬劫》第4章
  19.你是不是我最疼愛的人?

  喬喬:你來了,好久不見。?

  喬喬招呼著。喬喬微笑著,喬喬,你是否要將我徹底摧毀?

  孟思瑤盯著喬喬貼上的那張笑臉出神,這是QQ上一個普通的表情符號,卻讓她覺得分

外詭異。

  黃藥師不知道孟思瑤的QQ上已有突變,仍接著她的話說:「當然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還是要看情況。」過了一陣,大概覺得孟思瑤莫名其妙地沉默了很久,又發了一句話過來

:「你怎麼沒話了?」

  孟思瑤忙回了一句:「她又來了。」

  黃藥師:哪個她?

  妖妖:我過世的那位朋友。

  黃藥師:???!!!

  孟思瑤心想,果真是央視版的黃藥師,看來也被嚇得不行。她又看了一眼「癩蛤蟆」

,似乎招呼也沒打一聲就下線了。

  喬喬又發了一句話來:「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還在和他說話?」

  孟思瑤一驚:「你說誰?」

  喬喬:你自己心裡清楚。

  妖妖:林芒嗎?他已經走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瓜葛。

  喬喬:你還當真了,我逗你玩的,我知道林芒已經走了。

  妖妖:你怎麼知道?

  喬喬:笨笨,我就在你身邊。

  孟思瑤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窗外,喬喬蒼白的臉一晃即逝。

  難道我上海之行白去了?

  喬喬:你上海之行其實很成功。

  妖妖: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喬喬:不覺得我比以前厲害多了?你去墓園、去我家,我都知道了。我很感動,感動

於你的誠心。

  央視版的黃藥師果然是高人。孟思瑤對黃藥師的看法又有了大轉彎,充滿感激地給黃

藥師發了一句謝詞:「她說溝通起了作用,謝謝你的建議!」

  黃藥師:得意中。

  不料,喬喬的另一句話令她毛骨悚然:「我雖然有些信你了,但她還是不信。」

  妖妖:誰?

  喬喬:你最好的朋友。咦?她早該上線了。我打電話找她。

  孟思瑤開始覺得有些冷,是該死的秋風,是該死的QQ,她想關掉電腦,但手還沒有觸

及電腦開關,「篤篤」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又是QQ默認的來言通知。

  「篤篤」聲像是敲在她心裡,每敲一下,就會敲起一陣痛意。

  她最害怕的事發生在眼前,袁荃發來了QQ!

  她沒有看錯,死去了近一個月的袁荃發來了QQ。

  她告訴自己,不應該覺得太詫異,不是已經和死去了三個月的喬喬聊了不少?

  黃藥師的話接踵而至:「怎麼又不說話了?」

  妖妖:她也來了。

  黃藥師:又是誰?

  妖妖: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個月前去世的。

  黃藥師:???!!!

  黃藥師,你是不是就這點能耐?

  孟思瑤看了一眼袁荃發來的消息,只是四個字:好久不見。

  難道真是她?

  孟思瑤腦中在剎那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都是關於袁荃的往事,袁荃的音容笑貌。她忽

然想起,自己和袁荃之間,有許多只有兩人彼此知曉的切口。

  她在心臟的狂跳中努力保持沉默,不敲一個字,彷彿全然沒有看見袁荃的話。以往,

在這時候,袁荃會說……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

  這句話出自潘越雲的一首老歌:「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為什麼不說話?」過去

,當孟思瑤在QQ上沉默的時候,袁荃總會問:「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其實問的是「

你為什麼不說話?」如果發QQ的真是袁荃,此時就會說……

  圓圓圈圈(袁荃在QQ上的暱稱):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

  孟思瑤看著對話框裡的這行字,從頭到腳,都在冰涼、麻木。

  她無力地問:「袁荃,真的是你?」

  圓圓圈圈:為什麼會是假的?

  妖妖:你在哪裡?

  圓圓圈圈:我就在你身邊。

  孟思瑤「啊」的輕輕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在小屋裡環顧,沒有什麼異樣。

她將台燈擰到最亮檔,又打開日光燈,望一眼窗上的鐵欄,覺得心也被桎梏了,一種她從

小就深惡痛絕的恐懼感。

  這不會是真的。是故弄玄虛。

  但她的目光停在電腦屏幕上的時候,卻覺得一切都那麼真實。

  圓圓圈圈:別怕,我是逗你玩的,我可捨不得嚇著你。

  妖妖:7456(氣死我了),那你到底在哪兒?

  圓圓圈圈:我在我的靈魂應該歸依之處。

  妖妖:好玄,我不懂。

  圓圓圈圈:你為什麼堅持要去拾夕洞?

  圓圓圈圈:你為什麼對新裳谷如此留戀?那所謂的似曾相識感?這才是真的好玄,我

不懂!

  圓圓圈圈:但我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為什麼?誰又來為我解這個難題?

  孟思瑤又站了起來,口中喃喃念著:「袁荃,你不要怪我,這不是我的錯,真的不是

我的錯。」心想,袁荃果然認為自己的死和武夷山一行有關,難怪她送來那張照片。對了

,那張照片,向她詢問的最佳時機。

  妖妖:謝謝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那水晶球,但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是新裳谷的照

片?

  圓圓圈圈:你怎麼會不明白?原諒我一直就是個愛多想的人,你和新裳谷到底是什麼

關係?

  圓圓圈圈:你的似曾相識感從哪裡來?是不是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

  妖妖:我真沒想到,你對我的誤會這麼深!會把我想得那麼邪惡!

  圓圓圈圈:你知道我的,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圓圓圈圈:事情的發展,好像真如那老頭說的一樣,我們一個一個在死去。

  妖妖:我無法回答你的猜疑,因為太不著邊際。你對喬喬的死生疑團,調查出了什麼

結果?是不是我下的毒手?

  圓圓圈圈:瑤瑤!你說話理智些,我並沒有把你想得這麼壞!

  圓圓圈圈:喬喬的死,雖然表面上看,純屬事故,但的確有蹊蹺,可惜我剛查出些眉

目,就出了車禍。

  妖妖:告訴我,什麼眉目,我繼續幫你查。

  圓圓圈圈:因為和你有關,我不想告訴你,怕你難受。

  妖妖:你寄那張風景照,難道不是為了讓我難受?

  圓圓圈圈:你完全可以這樣理解。告訴我,那照片在哪裡?我希望你用鏡框裝起來。

  妖妖:你變態!我已經把它撕碎了,現在應該已經在某座垃圾山的峰頂,一覽眾山小



  孟思瑤也不知為什麼要在照片一事上說謊,也許是對袁荃猜疑的一種報復。在今晚之

前,那照片雖然喚起她痛苦的回憶,但做為好友臨終的禮物,她一定會珍藏——為了不「

觸景生情」,她將那張風景照壓在了水晶球架寬大的底座下,兩樣都是袁荃送的,正好放

在一起。

  這時,黃藥師又發來一句話:「你還在和那個……死人……對話?」

  妖妖:我還能怎樣?

  黃藥師:不知怎麼能確證一下,到底是不是死人?

  妖妖:不會錯的,連切口都對上了。?

  孟思瑤此時心頭忽然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她立刻和黃藥師打了招呼,說是有電

話要打,隨即撥通了劉毓舟的手機。

  「袁荃的電腦在哪裡?」她劈頭就問。

  劉毓舟手機裡的背景很亂,音樂聲和卡拉OK的歌聲,難怪他幾乎是扯了嗓子問:「什

麼?你說什麼?」

  「你在什麼鬼地方?」孟思瑤有些急不擇辭,感覺自己的QQ才是個真正的「鬼地方」



  「成都,一個KTV,客戶熱情,老闆強迫,我推不掉。」劉毓舟聲音裡透著無奈。

  「袁荃的電腦在哪裡?」孟思瑤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來得不合時宜。

  「在我們的新房裡。那電腦很久沒開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袁荃……我收到了袁荃的QQ!」

  「啊?」劉毓舟的聲音在顫抖。「你不要開玩笑。」

  「第一,我沒有心情開玩笑,第二,這也不好玩、更不可笑。我說的是真的。」

  「我沒有喝酒,但聽你說得暈暈的。你想怎麼辦?」

  「我想親眼看看,袁荃到底在不在,因為她暗示說,她……她就是在你們倆的婚房給

我發的QQ。」

  劉毓舟沉默了許久,電話那頭只剩下不忍卒聽的歌聲陣陣,終於,他喃喃地開口,更

像是在自言自語:「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真該把這房子賣了。」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我進你的房子?我以前跟袁荃參觀過,還記得地址。」

  劉毓舟又猶豫了一番:「我的房子,也許你還記得,有兩道門,外面防盜鐵門的備用

鑰匙我放在了小區保安那裡,我信得過的一個人,叫方駿;鐵門裡面的正門,我放了一把

備用鑰匙在我表弟那裡。其實,這都是袁荃生前安排的,生怕哪一天我們把鑰匙丟了,進

不了門。」

  孟思瑤又要了他旅館的電話,並囑咐他給表弟及方駿打電話,預告一下,然後毅然關

上了電腦,再不去管袁荃和喬喬還有什麼話要說。

機等著,走到大鐵門邊的崗亭,發現方駿正好今晚值班。她已經從劉毓舟的表弟手裡拿到

正門鑰匙,方駿也接到了劉毓舟從成都打來的電話,因此沒費什麼唇舌,就將防盜門的鑰

匙給了她。

  「很奇怪,小劉說讓我陪你去,怕不安全,這個小區其實安全極了,我在這兒當了兩

年保安,一次大案都沒有過。」方駿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有他保駕,一定會安全許多



  孟思瑤當然知道劉毓舟的顧慮,說:「方師傅如果能陪我去一下最好,小劉比較細心

,生怕萬一。」

  兩人摸到劉毓舟家的門口,打開內外兩扇門,方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接聽後,立

刻面帶尷尬地對孟思瑤說:「我真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剛跟您吹這裡治安怎麼好,天秤

座那邊出了點事,有人喝醉了胡鬧,我必須得去一下。您也別自己跑,等我那邊處理完了

,過來接您,手機號我也給您了,有事兒呼我。」說完,匆匆離去。

  這醉漢胡鬧得真是時候。

  孟思瑤推門而入。

  身後有樓道走廊的闇弱燈光,只照亮腳下一小片,前面的廳裡漆黑一團,陰陰的,孟

思瑤打了個哆嗦。

  她想起劉毓舟說過,自袁荃死後,這房子沒再住過人,沒有人氣,難怪會有這樣陰森

的感覺。

  袁荃真的還在這裡?

  她在門口的牆上摸索,總算摸到了電燈開關,卻打不亮燈。也許劉毓舟好久不來住,

連電閘也拉了。

  方駿倒是帶著手電筒,自己卻沒有準備。孟思瑤懊惱著,好在雙眼逐漸適應了黑暗,

她能依稀看見腳下的地板、廳邊通衛生間和廚房的幾扇門。

  落眼處,空無一人,自己像是來捕捉空氣。

  袁荃生前曾不止一次帶她來過,她能記得整個房子的佈局。走過廚房、客廳、一個花

架,轉過一面牆,就該是書房。

  就在她開始嘲笑自己多疑如驚弓之鳥的時候,一陣悠揚而略帶哀怨的音樂聲突然從黑

暗中飄來,正是林俊傑的《江南》!

  袁荃最愛聽的那首《江南》!

  風到這裡就是粘

  粘住過客的思念

  雨到了這裡纏成線

  纏著我們留戀人世間

  你在身邊就是緣

  緣分寫在三生石上面

  愛有萬分之一甜

  寧願我就葬在這一點

  孟思瑤循著歌聲走去,每走一步,都覺得離更深的恐懼更近。

  圈圈圓圓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臉

  生氣的溫柔

  埋怨的溫柔的臉

  不懂愛恨情愁煎熬的我們

  都以為相愛就像風雲的善變

  相信愛一天

  抵過永遠

  在這一剎那凍結了時間

  轉到書房門口,血頓時凝住了。

  書房裡空蕩蕩的,進入眼簾的只有一台電腦,一台開著的電腦!

  音樂就是從電腦裡傳出來的。

  不懂怎麼表現溫柔的我們

  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你走得有多痛

  痛有多濃

  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

  心碎了才懂

  「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這是什麼樣的巧合?袁荃最愛的一首歌,似乎預示了她

的命運——她年輕的生命,正是隕落在江南煙雨中!

  書桌前沒有椅子,沒有人,但電腦裡有QQ,有對話,有孟思瑤一個小時前發給袁荃的

話。

  「我已經將它撕碎了,現在應該已經在某座垃圾山的峰頂,一覽眾山小。」

  還有袁荃和喬喬的對話。

  圓圓圈圈:瑤瑤不理我了,還撕碎了我送她的照片,55555

  喬喬:誰讓你對她這麼凶?

  圓圓圈圈:誰讓她那麼?……算了,下次當面向她道歉吧。

  喬喬:當面??

  圓圓圈圈:遲早的事,她也難逃一死的。

  袁荃,你真的在這裡?

  沒有回答。

  她其實已經得到了回答,轉身飛跑出書房。在同樣漆黑一團的客廳裡喘息。

  這時,她才注意到,開放式廚房外的吧台上,一瓶鮮花正在黑暗中怒放。

  劉毓舟說過,自從上次出事後,他最近沒有再來過這套新房,自然更不會放鮮花在這

套空房裡,花兒從何來?

  她有些暈眩,雙眼在黑暗中睜得久了,有些疲累,但她還是依稀看見一個苗條頎長的

黑影,在繞著客廳緩緩走動。

  袁荃,是你嗎?

  和過世好友交流的渴望被一潮接一潮的恐懼壓倒,孟思瑤木立著,腦中一片空白。

  要做些什麼!

  她翻開手機的蓋板,開始撥方駿的手機,手機屏幕發出微弱的亮光。

  那黑影繞圈的範圍越來越小,孟思瑤這才發現,自己就是圈中人,黑影離自己越來越

近。

  圓圓圈圈!

  忽然,腳步聲響在了樓道裡,孟思瑤一驚,忙衝過去,門被用力地推開,險些撞到了

她。

  「小孟,是我。」是方駿的聲音。

  孟思瑤長舒一口氣,這才想起給方駿的電話還沒有打出去,好在他回來得很快。

  手電光將客廳照得亮堂了許多,孟思瑤望向吧台,花瓶裡那束鮮花仍在不知為誰而開

。方駿問道:「您怎麼一個人黑燈瞎火地等在這兒?」說著伸手去碰電燈開關,才知道電

閘被拉了。

  「方師傅,您回來得還挺快?」孟思瑤有些疑心,又覺得自己的話問得很奇怪,他及

時趕到,應該高興感激才是。

  「有人小題大做。天秤座有那麼小兩口,年輕,天天呼朋引類,三天兩頭喝高,然後

唱卡拉OK,今天也不例外,就是聲音響點兒,不知道誰打電話來,我在樓下對著那家吆喝

了一嗓子,就算沒事兒了。」方駿將手電筒四下照著,又歎道:「瞧這些傢具,都用布罩

著,小劉的確是好久沒來住了,你知道,他的准媳婦兒出了事兒以後,他在這兒就住不下

去了,我看,這房子遲早要賣。……你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孟思瑤點點頭,問道:「您看見吧台上那瓶鮮花嗎?」

  「當然。」方駿隨口應了一聲,想想忽然覺得不對勁,再仔細想,漸漸張大了嘴。

  袁荃,原來你真的沒走;喬喬,你還是不放過我。

  你們兩個逡巡不去,是不是因為我在新裳谷的錯誤堅持?可是,袁荃,當時你對我也

是一味縱容,為什麼突然這樣不依不饒?孟思瑤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可笑,由生到死,難道

還不夠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又怎能怨袁荃呢?

  可你的死,真的認為是應了神秘老頭的咒嗎?你如此精細、如此絕頂聰明的一個人,

真的會相信?

  可是,自己不也正相信著別人看來荒唐無比的遭遇:和死者對話、寫QQ,甚至在追尋

她們存在的痕跡。

  21.新405謀殺案

  喬喬臨死時的絕望神態和袁荃圓圓圈圈的行走,成為孟思瑤心中的常客。它們疊加在

一起,正將她推向崩潰的邊緣。

  她覺得身邊似乎有一張碩大的潛網,無形,卻致命,自己掙扎其中,受盡驚嚇和苦難

,最終只怕還是難逃一死。

  「難逃一死」的想法,不單由袁荃在QQ上的那句話引發,那些種種的幻象,超越智力

所能理解的異狀,能讓最理智的人降伏於宿命——一切都在為神秘老頭的「咒」做最好最

及時的註解。

  我、常婉、商小曼、劉毓舟、林芒,一行去過新裳谷的人,將一個個死去?還是有些

匪夷所思。但喬喬和袁荃已經在證實那個可怕預言。

  這不是第一次、但是孟思瑤最認真的一次,將新裳谷一行和好友之死聯繫起來。在此

之前,她拒絕接受這個想法,因為這會使她背上更沉重的包袱,接受更無情的自責。如今

,不能再迴避這個可能,但直接面對了又會怎樣?能挽回既定的命運?

  但只有直接面對,才可能有哪怕一點點挽回「既定」命運的希望。

  這時候,她多麼希望能和父母,這兩個最親的親人,開懷傾訴自己痛苦的遭遇。偏偏

他們去得那麼早。或者向最好的朋友袁荃,敞開心懷。偏偏她已在另一個世界,更在自己

的對立面。

  撥給常婉的電話,總是不通。

  注定了我只能靠自己,獨立地思考。

  我和身邊那些朋友中,去過新裳谷的有七個人,已有兩人去世,畢竟還是少數。如果

神秘老頭說的都是真的,所有去過拾夕洞的人最終難免一死,那麼是否能找到別的「數據

」做為參考?如何找到其他去過拾夕洞的人?

  她回憶著老頭說的每一句話,沒有線索;又回憶著去武夷山前後的那段日子。忽然,

她想到在新裳谷中,袁荃曾提起,江京第二醫科大學也有一批學生準備結隊去新裳谷,他

們是否去了拾夕洞?他們今日的結局如何?

  這個念頭一起,孟思瑤輕輕叫了聲「糊塗」,為什麼早沒有想到?是自己對這個說法

的荒唐性一直嗤之以鼻,人的世界觀改變,似乎永遠不會太晚。

  正是因為對神秘老頭「傷心至死」的說法「後知後覺」,自己才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線

索,一個以前從未和身邊之事聯繫起來的線索。孟思瑤想起不久前在上海顓橋寢園弔祭喬

喬時遇見的那個女孩子,她哭祭的表姐是在江京讀書的醫學生,最奇怪的是她說的那些話

:「我就怕,再過半個月一個月,我也要躺在這裡。」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女孩子說出這樣

喪氣預言?

  想起來了,她還說:「因為我會很傷心。」

  傷心至死!

  孟思瑤越來越覺得這其中一定有微妙的關係。

  那死去的女孩,她的名字好像是傅霜潔。幸虧這個美麗的名字還算好記。如果真如自

己想像的那樣,傅霜潔是前往新裳谷的江醫學生之一,她那個表妹也一定隨隊前往,一定

聽說到另有噩運發生在同行者身上,這才會說出那樣絕望的話。

  怎麼找到傅霜潔的表妹?怎麼查到傅霜潔的死因?

  打聽小道消息最快的方法,是上網。

  孟思瑤找到了江京第二醫科大學的BBS「妙手仁心」論壇,搜索文中帶有「傅霜潔」的

帖子,出乎她意料,只有一個結果。這是一個版主發的版務公告帖《對討論「新405謀殺案

」的帖子進行刪除的決定》。

  帖子的標題已經足夠吸引人,她打開那個黑體字的帖子,全文如下:

  經本站工作人員和學校領導共同商議,為了使本站保持良好的討論環境,從今日起,

凡討論「新405謀殺案」的帖子將一律刪除,任何含有「張聰」、「傅霜潔」、「霍志雄」

、「楊帆」、「殷文芳」等詞語的帖子都將被系統自動拒絕加帖。請大家自覺遵守本公告

的決定,為創造本站美好明天貢獻一份力量。

  再看看那個帖子的日期,正是昨天!

  為什麼要禁止討論?傅霜潔和這個「新405謀殺案」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她是被謀殺的



  她深深後悔在上海那個墓園裡沒有和傅霜潔的表妹多談幾句,靜下心來想了想,只想

起傅霜潔生前在實習。她知道江醫的學生,多半在三家附屬醫院實習。取過黃頁,她給江

京第二醫科大學學生處撥了電話:「我是二(有意的含糊)附院人事科的,想查一下一位

叫傅霜潔同學的家庭聯繫方法,我們這裡的信息不全。」

  接電話的女子立刻帶了狐疑:「傅霜潔?她不是已經死了?」隨後又問道:「你到底

是誰?傅霜潔是在江濱醫院實習的,不在一、二、三附院。請不要再打擾我們的工作!」

不容孟思瑤再多說,麻利地掛斷了電話。

  「你剛才的電話和工作相關嗎?」

  孟思瑤叫了聲「真糟」,隨即意識到身後的這個聲音並不是老闆的。

  「郭大記者,你怎麼有空光臨我們這個小公司?我們這裡可不是星光大道。」孟思瑤

恨郭子放偷偷摸摸的作派,說話也沒客氣。

  「我們娛記就是追星族,而目前你就是最大的明星。」郭子放大剌剌地坐在孟思瑤身

邊的空椅子裡。

  「秘書怎麼讓你進我們辦公室的?有什麼話,為什麼不在公寓裡說?」孟思瑤看著四

周同事,好在已近午飯時間,只有少數人還在伏案。

  「很簡單,我的名片就是最好的通行證——我好歹也是大報記者,我說有個幫你們公

司寫的宣傳稿,要和你商量,他們立刻放我進來了。在公寓裡,你對我的態度,不是不理

就是不睬,威逼利誘花言巧語全沒用,而在這裡,你會比較合作,因為這裡有好多耳朵,

都豎著呢,我可以根據你的合作程度調控音量。」

  真狡猾!真無賴!

  「當然,我也可以立刻喊保安來,把你架走。你到底想問什麼?」孟思瑤知道只能暫

時合作。

  「我想你,和我一樣,越來越覺得身邊的人和事,尤其那些死亡事件、靈異事件、跟

蹤事件,複雜得沒法兒理,同時又覺得一定有什麼名堂,對不對?」郭子放將聲音壓得很

低。

  是啊,身邊有你這麼個主兒,就夠讓我傷神的。孟思瑤冷冷地回道:「這裡又有你什

麼事兒?我又能怎樣?」

  大概是不滿於孟思瑤的態度,郭子放抬高了聲音:「調查研究、查清真相是我們做記

者的天職。」

  「好了,我認輸了,求你了,輕點兒行不行?你說明白,到底我能做什麼?」孟思瑤

感覺自己好像夫妻拌嘴中較理智的一方,生怕四鄰聽見對方的高音喇叭。

  「先告訴我,你剛才在給誰打電話?」

  「你管得著嗎?」孟思瑤話一出口,看到郭子放做了一個放大的手勢,只好低聲說:

「告訴你吧,是江醫的學生處。原因說來話長,要不我們到樓下Starbucks去談。」

  「你想調虎離山?」郭子放根本沒有走的意思。

  「你這人真夠煩的。我不久前去過一次上海……」

  「這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你繼續,撿我不知道的說。」郭子放小人得志的德性讓人氣憤。

  「我是去看喬喬,就是今年夏天最先走的那個好朋友。在墓園裡,我遇見了一個女孩

子,悼念她的表姐,一個江醫的女生,那女孩子還說她怕自己也會死亡。當時我們並沒有

多談,我剛才打電話到江醫,就是想通過死去的江醫女生,查到那個上海女孩子的聯絡方

法。」

  「什麼江醫女生、什麼上海女孩子、表姐表妹,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我沒聽明白,你

長話短說得太過分了!」郭子放又抬高了聲音。

  「喬喬和袁荃,生前都去過一個叫『新裳谷』的風景區,我和另外一些朋友也一起去

過。在那裡,有個神秘的老頭警告我們,不要去一個叫『拾夕洞』的懸棺洞,因為去那個

山洞的,出來後不久就會死去。」

  「但你們還是去了?」

  「是啊,換作你,難道會不去?這不,好像應驗了一樣,喬喬和袁荃,都那麼年輕的

人,卻走了。」

  「太有料了!」郭子放兩眼放光。

  「你這人有沒有點人性?」這回是孟思瑤抬高了聲音。

  郭子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是聽別人的故事不心疼,至少我沒有假惺惺地陪你

掉眼淚,對不對?我本來是想問問你,究竟得罪了誰,幫你分析一下為什麼會被跟蹤,現

在看來,這『新裳谷』太有意思,我要轉移課題了。」

  「你太無聊。」

  「這是對娛記的精煉概括,也是對大眾口味的精煉概括。你繼續說,和那個死了的江

醫女生有什麼關係?」

  「我聽說江醫也有一批小朋友去了新裳谷,所以聯想到那個江醫女生,會不會就是其

中之一。還有,你看這個。」

  孟思瑤激活電腦,讓郭子放看那個尚未關閉的帖子。郭子放讀完後立刻站起身:「好

了,我負責,24小時內得到傅霜潔表妹的聯繫方法,希望她還健在。」

  望著他瘦如竹竿的背影,孟思瑤無奈地發恨,同時也知道很快就能和那個上海女孩通

話了。

 22.張 生

  癩蛤蟆:摸進你窗戶的人找到了嗎?

  妖妖:??

  癩蛤蟆:晚報上社會新聞裡有報道,不知為什麼,我猜就是你。

  癩蛤蟆:不知道是不是該打攪你,但我覺得你現在需要幫助。江京的治安最近不大好



  妖妖:沒有人能幫得了我,你只不過是網絡上的一個ID,我只能謝謝你的好意……你

是江京的?

  癩蛤蟆:是,我根本不需要隱瞞,我的IP地址很清楚。

  妖妖:我不懂看IP,太專業,我也沒興趣。

  癩蛤蟆:有時候,知道一下,沒有壞處,一種自我防護,網絡上魚龍混雜,壞人多多



  妖妖:怎麼證明你不是壞人之一?

  癩蛤蟆:沒法證明,雖然你見過我。

  妖妖:???!!!

  癩蛤蟆:知道我的另一個馬甲嗎?黑網吧主人。

  妖妖:江大門口的黑網吧?原來是你,張生?

  癩蛤蟆:酸酸甜甜就是我。

  妖妖:噁心!難怪你回了我的帖……你偷看我在論壇上寫東西?!

  癩蛤蟆:只能怪你沒有一點安全意識。

  癩蛤蟆:你在網吧寫了帖子後,沒有登錄出天涯網的系統,要不是我替你關掉,下一

個上網來的學生就會以你的筆名招搖撞騙。那就更慘了。

  妖妖:那黑網吧是你開的?你不是博士生嗎?

  癩蛤蟆:能不能既當博士生,又開黑網吧呢?我也得攢錢娶母蛤蟆呀?

  妖妖:為什麼現在自首?

  癩蛤蟆:我想幫你。你畢竟是我的校友,甚至,是同一級的,當然,我學計算機,咱

們專業差了老遠。

  癩蛤蟆:在學校裡,你比較風光,可以理解,漂亮嘛,我只有遠遠欣賞。

  妖妖:所以……資深癩蛤蟆?

  癩蛤蟆:正是在下。

  妖妖:可是,你幫不了我的。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癩蛤蟆:我知道,能幫天鵝的只有王子,但現實殘酷,千癩蛤蟆易得,一王子難求。

  妖妖:不是這個意思,是情況太複雜,又有太多隱情。

  癩蛤蟆:如果你需要幫助,知道在哪裡找我,就算我這次自首成功。

  妖妖:得到了重新做人的機會。

  癩蛤蟆:88。

  孟思瑤對著電腦屏幕發了陣呆,真沒想到,「資深癩蛤蟆」就是那個有些信口開河的

張生。那麼「央視版黃藥師」又會是誰?會是個我認識的人嗎?

  說曹操,曹操到。黃藥師出現在QQ上。

  妖妖:我們有沒有見過?

  黃藥師:根據我足有五年不曾回國的經歷看,沒有見過;根據我目前身在美國的情況

看,你開的是真正的國際玩笑。

  妖妖:對不起,剛在網上遇見一個生活中見過的人,所以有些多疑。

  黃藥師:其實,要知道我在哪裡很容易,看我的IP就知道了,是我公司的地址。

  妖妖:我不懂看IP,太專業,我也沒興趣。

  黃藥師:瞭解一下,沒有壞處,要為自身安全著想,網絡上魚龍混雜,壞人多多。

  妖妖:天哪,如出一轍!

  黃藥師:你在說哪門子外語?聽不懂!

  妖妖:剛才那個朋友和你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黃藥師:真理不怕重複,我和你的那個朋友應該認識一下,我們都掌握真理。

  妖妖:前兩天,我又見到了一個死去的朋友……

  23.七 劍

  孟思瑤坐在公司的寫字檯邊,嘬著滾燙香濃的咖啡,仍在回顧著昨夜黃藥師在QQ裡說

的那些話。他的分析不偏不倚,中肯到她心裡。是的,這一切都不是偶然事件,神秘的潛

入者、湖濱的跟蹤、死者重現的亦真亦幻,都暗示著有一個無形的陷阱已經挖起,人為的

也好,靈異的也好,也許和拾夕洞有關,也許和「傷心至死」無關,自己總之都是獵物。

黃藥師告誡她,不要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電話鈴響起來,話筒裡傳來郭子放尖細的聲音,孟思瑤不由得想:「此人在不能相信

的身邊人名單上排名第一。」

  不過,他的消息是準確的——他找到了那個上海女孩米嵐的電話。

  「難得你能忍住不先給她打電話,有沒有點敬業精神?這可不是一個成功記者的作派

噢,哪有不搶『首發』的道理?」孟思瑤揶揄道。

  郭子放冷笑一聲:「這你就不懂了,我們這次要的是準確消息,你說,那小丫頭怎麼

可能對我這個娛記說實話?」

  孟思瑤走下辦公大樓,用手機撥通了郭子放要來的那個手機號碼。

  「是嵐嵐嗎?我叫孟思瑤,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顓橋寢園裡見過的。」

  「我現在在圖書館,你等等,我出去和你說話。」傅霜潔的表妹名叫米嵐,她壓低著

聲音說,語調裡自然流露著驚訝。

  不久,米嵐的聲音清亮了起來:「好了,現在可以說了,你怎麼找到我的?那天我們

並沒有交換地址啊?」

  「朋友幫我找到的,我有很重要的話問你,非找到你不可?」

  「是不是關於我表姐,關於我在顓橋寢園裡說的那些話?」米嵐似乎也急於找人傾訴



  「你很聰明。我是想問你,你有沒有去過新裳谷?」

  「啊?是的,是的!你怎麼知道?」米嵐的聲音裡不知是驚喜還是驚懼,總之在顫抖



  「不要怕,我也去過。」

  「謝天謝地,你還好好的,可能……他們的死,只是巧合。」

  孟思瑤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壞消息:「你知道,我有兩個朋友,也去過新裳谷,

她們都在這兩三個月裡相繼去世。」

  「啊?真的是這樣的?」米嵐的聲音顫抖得更厲害,「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你們也遇見了那個大晴天穿雨衣的老頭?」

  「是啊,就是他說的,『傷心至死』!」

  「你們一共多少人去的武夷山?」

  「一共七個,我們那時候還得意地自稱『七劍』,其中五個是江醫的,都死了,就剩

我,還有我的一個朋友,從澳大利亞回國來玩的,早就回澳洲了,前兩天還和她通過MSN,

好像也還好。」

  自己以前的計算被推翻,三批十四個人裡,已經死了七個,正好半數,說明什麼?

  死神的盛宴邀請,是否已在郵路上?

  瑤瑤,你從嵐嵐嘴裡聽到這些,又有什麼太大幫助?為已經慌亂的生活更增幾分擔憂

嗎?

  「你能不能仔細告訴我,你們在拾夕洞裡,見到了什麼?」孟思瑤迅速讓自己平靜下

來,這些紛亂的日子裡,她在學著盡快從動盪的情緒裡走出,用冷靜的頭腦分析問題,這

或許是種求生的本能。

  「當然是懸棺啦,一共三具,有一個掛得很高。」

  「有沒有看見血字?」

  「『傷心至死』。看見了。」

  「紅色的小池子,像是裝滿了血?」

  「看見了。」米嵐像在被擠牙膏,她顯然是凡事不上心的那種女孩子。

  「有沒有別人來問過你這件事?比如警察?」

  「沒有啊,又沒有發生什麼謀殺案。再說……除了我表姐他們,連我父母都不知道我

去了新裳谷,他們一直以為我在江京,在表姐那裡玩呢。現在,我更不敢告訴他們了,他

們非擔心死,天天把我鎖在家裡。」

  孟思瑤心想,也許把你鎖在家裡,是最明智的舉動呢,又問:「你表姐她們,是怎麼

知道『新裳谷』的?」

  「一封郵件啊,好像是江大旅遊協會的會長把這封信轉發給了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

友的好朋友是個叫殷文芳的女生,殷文芳和我表姐是學校藝術體操隊的隊友,就這麼湊了

七個人。」

  「你知道……你表姐是怎麼死的嗎?」

  24.信 號

 「小曼,有件事我想通了,必須要告訴你,很要緊的……你現在在哪裡?信號怎麼這

麼差?」孟思瑤和米嵐通完話,越想越是心寒:神秘老人無情的預言正在這三批拾夕洞的

遊客中逐一兌現,十四個人裡,已經死去了七個,剩下的七個人呢?他們又能如何主宰自

己的命運?只怕誰也無力回天。唯一能做的,看來只有處處小心,以防不測,但既然是不

測,又如何預防?

  商小曼的手機裡嘈雜一片,她的聲音也斷斷續續,聽得出來,她幾乎是在吼叫著說:

「我們設計院出來開會……旅遊,在大理,已經玩好了,正在去虎跳峽的路上。」

  「小曼,我最近做了一些調查,你是對的,那老頭說的不是恐嚇,進過拾夕洞的都有

可能會死。記得那撥江醫的小朋友嗎?他們去新裳谷的七個人裡,已經死了五個。」

  商小曼「啊」的發出了一聲尖叫,手機那頭傳來同車乘客關注的問訊聲。商小曼道了

歉,問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你告訴婉兒了嗎?」

  孟思瑤其實已經給常婉撥過電話:「我給她手機留了言,這傢伙,最近這陣子,像是

蒸發了,打了N次電話都找不到她。我猜她第N次遇見了白馬王子。」

  商小曼頓了頓說:「你現在終於理解我為什麼總抓著新裳谷說事兒了嗎?可是,你告

訴我這些,我本來就懷疑是真的,我們又能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只能處處小心一點兒,你的聲音聽上去怎麼有點怪?」

  「別提了,最近這些天,我渾身都不得勁,醫院裡也沒查出什麼名堂,就是橫著也不

舒服,豎著也不舒服;前幾天還和我爸媽吵了一架;這樣在外面跑,更是添亂,(楊主任

,你別看我,我可不反對來參加這個重要會議啊!)這兩天有些感冒,這會兒又有點暈車

,全是盤山路,真不爽。」

  「真可憐……我以為天底下,就我一個可憐人呢。」

  「叫苦的孩子有糖吃,對不對?可惜我上次去江京,來去匆匆,沒來得及和你還有婉

兒一起聚,什麼時候到武漢去玩,咱們腐敗一下,抱頭痛哭一回,再一醉方休……告訴你

,上回我帶你去吃的漢口那個館子……」商小曼正滔滔不絕,聲音嘎然而止,手機的信號

還在,她彷彿是被人摀住了嘴。

  「小曼,小曼,你還在嗎?聽見我說話嗎?你怎麼了?」

  「我看到……」商小曼喃喃地說著,聲音更輕更破碎。

  「看到什麼?」孟思瑤覺得不妙,似乎有一根冰針在刺激著肌膚,又涼又驚的感覺貫

穿全身。

  手機裡再也聽不到商小曼的聲音,雖然並沒有被掛斷,因為信號還在,孟思瑤可以聽

見急促的腳步聲,人的呼叫聲,車喇叭的鳴聲,人的爭執聲,議論紛紛聲,最後是一片尖

叫聲,一陣巨響。

  然後是一片靜謐,死一般的靜謐。

  信號沒有了。

  孟思瑤的心沉到了谷底。

  25.大理慘案

  孟思瑤下班後踏進門廳,立刻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氛。

  鐘霖潤、酈秋和郭子放,三個人竟然破天荒地一起站在客廳的電視機前,目不轉睛地

看著七點檔的新聞,頭也不回,彷彿沒有聽見孟思瑤進門。

  還是他們有意不回頭?為什麼?

  她也走到電視機前,卻只看到一片野草遍佈的山坡上,一位女記者拿著話筒,說

出了最後一句話:「雲南台記者崔智麗報導。」

  雲南台?

  郭子放手撳遙控器,電視畫面迅速後退著,他看了一眼孟思瑤說:「這個新聞我給你

錄下來了,你好好看看。」

  女主播:今天上午九點三十分左右,雲南大理附近發生了一次重大的客車翻車事

故,詳情請看雲南台記者崔智麗的現場報導。

  女記者:謝謝陳薇。今天上午九點二十八分,一輛滿載旅客的大巴士在大理開往

虎跳峽的山路上翻車墜山,並發生爆炸起火。公安、消防和救護人員立刻趕到現場搶救,

已確認死亡人數為65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一個倖存者。我的身後,就是汽車滾落

下山的現場,也是有關部門搶救的現場。在記者報導時,救援人員仍在耐心尋找倖存的乘

客。

  女主播:崔智麗,有沒有車上乘客的詳細數字?

  女記者:這輛車是包車,所屬旅遊公司的調度告訴記者,乘客大多是來大理開交通建

築工程會議的,包車去參觀考察虎跳峽大壩,只是說需要包三輛大巴,所以具體乘客數目

事先並不清楚。這是三輛中的最後一輛,據司機發車前告訴調度,車上有62人,但有時候

司機會收費讓普通旅客搭車,並不將實際人數報告調度。根據死亡人數已達65人的情況看

,車上顯然有搭車乘客。

  女主播:事故的原因查清了嗎?

  女記者:事故的起因至今還是個謎,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其它車輛的參與,說明只有這

一輛車遭遇車禍。說起來,這輛車的司機是名金牌司機,前不久還獲得過「十萬里駕車無

事故獎」,出這樣的大車禍,令旅遊公司的其他職工覺得難以置信。司機和調度有時候會

密切聯繫,至於這個調度是否掌握進一步的情況,在這樣事故原因調查的早期和關鍵的時

候,有關部門一定會慎重處理,我們只能拭目以待。雲南台記者崔智麗報導。

 孟思瑤呆立了片刻,腦中彷彿冒出千頭萬緒,又彷彿一片空白。終於,她頹然地陷進了

沙發裡,低聲啜泣。

  郭子放大概也意識到此刻不是大鳴大放的時候,焦慮地在廳裡來回踱了好幾圈,才輕

聲說:「在網上和電視上的新聞還沒有出來前,我就在報社接到了這個消息,詳細報導裡

有商小曼所在設計院的名字,我就聯想起來了。昨天你提到武夷山那次旅行,我就把那幾

個朋友的情況都大致瞭解了一下,所以對在武漢的商小曼印象很深……看來,我的顧慮是

對的,商小曼真的出事了。」

  酈秋輕聲說:「讓瑤瑤冷靜一下。」

  郭子放說:「冷靜當然是必須的,但從這次的事件看,耐心和冷靜已經不能防止下一

場悲劇的發生,需要的是追本溯源。說難聽點,按我的意思,小孟在那個叫喬喬的朋友出

事後,就應該對那次旅行進行深入的調查。」

  鐘霖潤揚起濃眉,搖頭說:「你這話太沒有邏輯。就憑一個事故,對一個毫無關聯的

旅行進行調查?任何頭腦清醒的人都不會這麼做。換作你,你會怎麼樣?」

  郭子放張了張嘴,隨即嘟囔道:「我不上你這個大律師的當,做了套子讓我鑽。我想

說的是,小孟應該和我盡快合作,查清拾夕洞的真相。」

  「可以讓你盡快寫出一篇荒誕不堪的報導?誘惑更多膽大的朋友去送死嗎?」孟思瑤

忽然開口了,「我知道,你想讓我告訴你如何去那個拾夕洞。可你仔細想想,你去了,又

能怎樣?送死嗎?或者告訴公安?其他部門?讓他們派人去查?派大批的人去送死嗎?」

  郭子放被問得張口結舌,口齒伶俐的他竟然沉默了一陣,才又說:「看來你已經完全

接受了那個說法,應該說深信不疑!」

  「也許,在我心底,從喬喬出事的那一刻起,就對那個詛咒深信不疑。」不知怎麼,

孟思瑤覺得輕鬆了一些,雖然悲傷絲毫不減。

  「對啊,至少可以找到那個披雨衣的神秘老頭,可以查查是誰發的電子郵件?」郭子

放覺得至少還在提合理的建議。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找過?沒有查過?」

 26.始作俑者的未知數

  一個小時前。

  「你們的老闆呢?」孟思瑤急匆匆地問櫃台後面打工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在食堂吃飯呢,你等等吧,頂多再半個鐘頭,他就能回來。」

  「打他手機,就說他一個姓孟的老同學來拜訪,等不起,請他立刻回來。」

  張生一溜小跑地回到網吧,臉上的表情似乎仍不相信孟思瑤會從天而降:「真是你啊

?還以為小唐偷看了我的日記,知道我朝思暮想的是誰,拿我開涮呢?」

  「你寫日記?」

  「不寫。」

  「開什麼玩笑,我找你,是有技術問題請教。」孟思瑤看了看坐得滿滿的網吧,「你

有沒有台不那麼人多眼雜的電腦可以上網?」

  「跟我進裡屋『雅座』吧。」張生示意孟思瑤跟著他走,邊走邊問:「還沒吃晚飯吧

?我也才吃了一半,還有半碗白菜粉條肉丸子,你可以湊活吃點兒……」

  「我看你吃得挺飽的。我倒是真的還沒回家呢,一下班就來了,因為有急事請教。」

孟思瑤被領進了「雅座」,原來是間只放了兩台電腦的小屋,只有巴掌大,孟思瑤頓時產

生了侷促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一點兒沒好。

  「這也叫雅座?束手束腳的,我看還不如外面呢,至少還寬敞些。」

  「你想要隱私,就得犧牲一定的自由。哇,我說的不但是真理,還雙關哪。」張生得

意之情溢於言表。

  「寫到你日記裡去吧。」孟思瑤在一台電腦前坐下,打開了自己在163的信箱。

  「天哪,真有你這樣的人!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張生怪叫起來。

  「你偷看我鍵入密碼?無恥之徒!」孟思瑤簡直不敢相信。

  「無恥之徒還會告訴你?無恥之徒會閉上蛤蟆嘴,等你走了,將你的私信看個不亦樂

乎。我就知道你缺乏網絡安全常識,提醒你一下而已,快把密碼改了吧,千萬別用生日。

要用數字和英文字母的複雜組合,然後用心記住。」張生振振有詞,孟思瑤聽他說的有理

,也無可奈何。

  「請你幫我看一下這封信,能查出發信者的下落嗎?比如說,他是誰?在哪裡?等等

。」孟思瑤調出那封江大旅遊協會轉發來的廣告郵件《今年暑假的首選去處——新裳谷

(New Dress Valley)》。

  張生只瞟了一眼:「當然能。」

  「告訴我,誰發來的?」

  「這不明明白白寫著嗎?江京大學旅遊協會。」

  「你胡鬧什麼?我是說最先發廣告的這位。」

  張生湊上前仔細看了看:「這位用的是263的信箱,沒戲,寫信的老兄可以在全球任何

一個網吧裡,註冊263的信箱。即便查出了IP,也可能是網吧的IP。而這種瀏覽器界面的信

箱基本上不可能查出註冊者。當然,他需要知道你們旅遊協會的信箱,否則他沒法送信,

對不對。」

  「廢話。江大的網站上就有旅遊協會的郵箱地址。你能看出來都有誰收到了這封郵件

?」

  「你看,收信人是發信人自己的地址,說明給旅遊協會發信用的是BCC,也就是『密送

』,至於密送名單上是否有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孟思瑤失望地歎了口氣,而張生藉機讀完了廣告:「聽上去、看上去都是個不錯的地

方,我對那個涅磐崖下的泉水特別感興趣,想想那個池子裡的癩蛤蟆一定都心想事成,吃

到過鵝肉。」

  「是天鵝肉!嗨,你知道什麼,這廣告是個陷阱,死亡陷阱。」

  「小生願聞其詳。」

  「是這樣的,我們一批人去了那裡,山上遇見一個奇怪的老頭,警告我們說那個懸棺

洞進去不得,進去的人下山不久後都會死去。我們不顧勸告,還是去了那山洞,結果,喬

喬先去了,就是我在網上提到的那個女孩,她的死,讓我心裡最不踏實,不但是因為我最

終沒能把她拉上懸崖,而且是因為我極力鼓動同行的朋友去那個山洞,如果我不堅持,說

不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照理說,每描述一遍這間事,心頭的負累應該更減輕一些才對

,但往往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虛晃一下,取代之的竟是更沉更重。

  「你為什麼不聽那老頭的話?想想他總不會有惡意。」這個沒頭腦的張生,怎麼一點

同情心也沒有?

  「我之所以堅持,是因為……說了你不要笑我,我覺得整個新裳谷都有似曾相識之感

。」

  「我沒有笑。你也沒做錯什麼,咱們還是解決問題要緊。」

  「咱們?」

  「我要幫你。」

  「還是那句話,你幫不了我的……這麼說吧,我如果有問題,就像今天這樣,我一定

會找你幫忙,好不好?」

  「咱們要做的第一步,是去找到那個老頭。」張生對孟思瑤的話充耳不聞,沉浸在自

己的思路裡。

  「你知不知道,短短兩個月裡,我已經去了新裳谷三次。這個我以前沒有和任何人提

起,怕別人笑我真的去相信那老頭的無稽之談,可我心裡很害怕,怕那是真的,所以我想

找到他,澄清這一切。可是,我每次去,都沒能遇見他。山下的村子裡也問過,村民們似

乎都不知道這麼個人。那麼大的山,我不知道怎麼能撞見他。」

27.十四減八

  第二天,網上關於大理翻車事件的報導出現了新的突破:《大理翻車事故已發現屍體

71具,倖存一人》。

  有了倖存者,總是件好事。

  不久,倖存者的照片上了網,一名中年男子,重傷的痕跡遍佈全身,慘不忍睹。到下

午快下班時,網上一篇《新大眾晚報》的綜合報導被爭相轉貼傳遞,細數翻車事件發生的

真相。

  倖存者開口,大理翻車事故人為造成

  田鑫源是名年富力強的交通建築工程專家,此刻,他本應該在辦公室裡審定施工方案

,但一場突來橫禍,使他幾乎喪失了一切。

  他就是大理翻車事故的唯一倖存者,也是翻車事件存留下來的唯一目擊者。

  此刻的田鑫源,頭上纏滿了紗布,勉強露出佈滿血絲的雙眼和皸裂的嘴唇。他的左腿

需要截肢,全身有十處以上的骨骼折損,肝臟和脾臟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震傷。

  「我昨天就向車隊和公司領導,以及公安部門匯報過了,當時司機老邱師傅一定是遇

見了讓他不知道怎麼應付的情況,他只來得及對我說:『不好,那個女的要搶我方向盤,

沒人能擋得住!』然後,我們調度室的揚聲器裡就傳來一片混亂的聲音,最後是一聲巨響

。調度室裡幾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很蒼白,心裡想:完了,這明明是爆炸的聲音。」在巴

士墜毀爆炸前和618號車司機通話的調度靳海回憶著事發時的感覺。

  這恰恰呼應了田鑫源對當時車上情形的描述。當田工的情況稍稍穩定後,他向部分新

聞機構談了事發的細節。

  田鑫源和一批交通建築工程設計院的同事這次來到大理,是參加交通部於十月二十四

日至二十六日主辦的研討會,會議的最後一天,主辦者組織與會人員至虎跳峽水電站參觀

考察,向滇池旅遊集團包了三輛大巴士,田鑫源和武漢來的大部分同事就在第三輛車上。

  「那是一段盤山公路,路況也一般,外面風景還不錯,車上很多人都互相熟識,大家

說說笑笑。這時候,我們單位的小夏(化名)突然從前排座位上跳了起來。」田工回憶到

這個情形時,聲音彷彿還帶著驚訝。

  那名叫小夏的年輕女工程師一邊向駕駛位跑,一邊大叫「停車」、「停車」、「掉頭

」、「掉頭」。小夏所在科室的主任大聲喝止,小夏轉過身,滿面淚痕地對主任說:「相

信我,幫我勸勸司機師傅,一定要停一下車,這關係到好多人的生死存亡。」

  田鑫源回憶說,小夏的臉色很誠懇:「可是司機也有他的難處,當時車開在盤山路上

,這麼大一輛車,路邊停車幾乎是不可能的,停在路上就更危險了,掉頭更是不現實。司

機很講道理,對小夏說:『等到下一個路邊停車點就停下,不遠了。』」

  不料小夏忽然猛衝向司機,司機座和乘客之間只有一道護欄,小夏很快爬過護欄,去

搶司機的方向盤。司機沒有料到小夏會向自己撲過來,在慌亂中,巴士東倒西歪。有幾名

乘客上前制止小夏,但為時已晚,扭打過程中,方向盤完全失去了控制,巴士駛離了公路

,滾下山坡。

  「我記得車廂裡一片尖叫聲,我用手臂緊緊護住頭,車子忽然被什麼巨大的東西一絆

,大概是山石吧,我可能正好坐在震動點最有效的位置,所以被猛地彈出了車窗外,對我

來說,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為隨後就發生了爆炸。」田工的眼裡飽含淚水。

  對於同事小夏為什麼會有異常的行為,田工說得很寬容,一點沒有責備她的意思:「

她在設計院工作了三四年,是個很有上進心的青年工程師,本來應該是前途無量的。不過

,我也注意到,最近這兩個月來她好像情緒不大穩定。她本來就比較年輕氣盛,有脾氣就

會發出來,所以很多同事都注意到了。現在想想,並不是一點徵兆都沒有。」

  可惜,悲劇已經釀成。但願我們能牢記血的教訓,預防這類悲劇再次發生。

  本報記者 顧向東

  看完後很久,孟思瑤仍陷在沉思裡。十四個去新裳谷的人中,已死去了八位,這個趨

勢似乎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看來會一直到十四個人全部喪生,劃上悲慘而完整的句號。

商小曼為什麼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完全不像她做的事呀?她本來和我通手機,好像一切

正常,直到她說看到了什麼以後,就不再和我說話,轉而去制止司機,甚至到了搶方向盤

的地步。

  她看到了什麼?只怕,再也沒有人會知道。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將孟思瑤一嚇。

  「婉兒?你這個壞丫頭,總算給我回電話了,知道我為你多擔心嗎?」孟思瑤舒了口

氣,是常婉。

  常婉歎了口氣:「我剛出差回來,最近我們銷售這頭不是很景氣,壓力好大。再說,

上回我不是給你留過言?但我隨後又出差了。」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小曼她……」

  常婉說:「剛在網上看到所謂『真相』,我怕得不行。非得和你說說話,才會感覺好

一點。」

  「不但可怕,而且太離奇了,」孟思瑤還是不大敢相信剛才讀到的,假新聞和誇張其

實的新聞實在太多,「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那個綜合報道。」

  「但不管怎麼說,小曼還是遇難了,不是嗎?」常婉一定哭起來了,孟思瑤可以聽見

鼻子吸動的聲音。

  「乖婉兒,你不要哭啊,我哭得眼淚都快干了,你這樣,讓我又想哭了。」孟思瑤的

眼睛真的又開始濕潤。

  「好了,我不哭。不哭又能怎麼樣呢?我到現在身邊連個能安慰我的帥哥都沒有。」

  「瞧你的出息!你最近還好嗎?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吧?」孟思瑤覺得好像很久沒

和常婉交流了,這段時間裡,詭異的事頻頻在自己身邊發生,似乎預示著更大的禍事。

  「我……還好啊。」常婉的話裡似乎帶著遲疑。

  孟思瑤立刻問道:「怎麼了,婉兒,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什麼。你這個瑤瑤,怎麼這麼敏感……其實你可以猜到的,

我在想,下一個會是誰?」常婉終於說出了真實的想法。

「婉兒,你怎麼也這麼亂想?」孟思瑤覺得自己的抗議蒼白到了極點。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孟思瑤!」

  孟思瑤被深深刺痛了,她握著電話,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腦中閃過無數個場景,她終

於理解了,輕輕地問:「婉兒,你是不是也恨我,恨我那天執意要進拾夕洞?」

  常婉也沉默了很久,才帶了哀求的聲音說:「瑤瑤,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控制住,

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恨誰,更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怕,我真的好怕……」電話那端又傳來

了嚶嚶的哭聲。

  「婉兒,其實,我不怪你,我要換成你,也會這麼想……你如果真的怕,要不要晚上

到我那裡,和我一起住……」

  「不要,不要,」常婉打斷道,回絕得乾脆無比。「瑤瑤,你也不用多想,我是需要

安慰,也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放下電話,孟思瑤又像入了定一般,慢慢咀嚼著一個苦果。一次錯誤的決定,一次欠

缺理性的堅持,年輕的生命一個個走到終點,而自己,不但要面對死亡的威脅,還要承受

眾叛親離的痛苦,那幾個好朋友中,還有哪個不恨我?

  她有種感覺,生不如死。

  目光還呆呆地停留在網上那篇報道上,下一篇報道為誰而寫?

  忽然,鈴聲又響起來,她希望是常婉再打來,告訴她:「瑤瑤,剛才是我亂想一氣,

不怪你,一切都是不幸的巧合,咱們還是最好的朋友。我們晚上一起吃飯。」

  可是,傳來的卻是她並不喜歡的一個聲音。

  「你在看的,是不是我在看的?」郭子放故作深沉。

  「你難道就這樣發稿的?語法狗屁不通。」孟思瑤沒有心情和他周旋。

  「你看到那篇綜合報導沒有?你一定看了,對不對?你快下班吧,回家來,我有禮物

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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