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水畫
中午的時候,一群山莊裡的人下山了。不過除了三個外來者,幾個人都只記得昨夜鬧
了一夜的男狐狸精,是和村子裡相同的怪事,其餘的沒有印象。
安頓好小夏之後,萬里和阮瞻立刻開始調查,然後晚上回來總結和分析得來的情報。
最後發現,家裡鬧過『狐狸精』的竟然就是當年祖上曾經在A市建過房子的人。因為那些事
對於這個當年很窮困的小山村來講是了不起的成績,所以目前仍然引以為榮,很容易就調
查了出來。
「猜猜最後一家人的女孩是誰?」
「山莊裡的女服務員。」阮瞻想也不想的回答。
「有沒有人說你很討厭。」萬里看著窗外已經全黑的天色,「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
?讓我有點賣關子的得意感,被人承認也是種心理需要啊!」
「這很明顯,我們是後於那三個日本人去的山莊,事先他們不會知道,所以他肯定不
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滿足小鬼的願望。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人在那裡,小鬼只要藏在山邊
,晚上去村裡變態就行了,犯不著明知道我們來了還要冒險。不顧一切的做某件事,對人
也好,對鬼也好,都是執念。」
「對了你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萬里說,「昨天小夏說那小鬼去嚇她,還有什麼類
似於腸子的殘肢掛在房簷上,我在想,是不是雪女幻化了來騙小夏的,不然沒辦法解釋小
鬼出現在她那,但又同時去猥褻女孩的事。」
「看來你不是笨蛋。」
「笨蛋能查出這麼多情報嗎?」萬里揉了揉下巴,「我一下午說得下巴都要掉了。」
「可惜,那些人家對祖上的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阮瞻不理萬里訴苦,全付心思都
放在這件事上。「也難怪,如果當初真有什麼秘密的話,當年的當事人也會讓這件事隨著
死亡全部埋藏,怎麼會告訴後輩兒孫呢?這是人之常情,看來我們想簡單了。」
「那也未必。」萬里說,「至少我們知道那小鬼肯定與那個房子有關。與這個村子的
人有關,可以想辦法不讓他再報復傷人了。」
「這個你放心,昨天那小鬼傷得不輕,如果不是有雪女突然襲擊,它甚至跑不了。我
剛才在村裡轉了一圈,沒有什麼鬼氣和妖氣,他們就是對這裡的人,對我們有想法。目前
也是在外圍觀察。有我在,不容得他們為所欲為的。」
「我怕,你可要保護我!」萬里嬉皮笑臉的來了一句,然後又扯回話題,「但是我們
這樣防守也不是辦法,你有什麼計劃嗎?」
阮瞻不說話,只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紙。
「這是什麼?」萬里接過紙來,隨即捏了一下鼻子,「這是什麼怪味。」他打開紙一
看,上面是用毛筆畫的一幅畫。
「雖然我不懂中國山水畫,不過這筆力不怎麼樣,有匠氣不是大家之作吧。」萬里評
論,「難道是你?不是我說你。你沒事不練習畫符,做你的老道,學人家畫什麼山水!」
「這不是我的,是小夏——」
「什麼?是小夏,那畫得就很不錯了,畢竟她在高燒中,沒把山水畫顛倒應該算不錯
。」
「你這傢伙倒會見風使舵!」阮瞻輕笑,「一個東西你能有八種解釋,我倒要聽聽你
知道真相後怎麼圓了你的話。」
「你剛才說這是小夏畫的。我還想埋怨你不盯著她好好休息。畫哪門子畫呢!」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是小夏『畫『的,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搶著拍馬屁。她現在睡
著,聽不到你的恭維。」阮瞻說著看了一眼房間的門。
這是嚴大爺家的房子,是新蓋的二層小樓。氣派又寬大,也用上了自製的小暖氣爐,
他們被安排住在了二樓的客房。因為嚴大爺和小夏兩名病號,房子燒得非常溫暖,讓此時
站在二樓小客廳裡的萬里和阮瞻兩個人穿著襯衣還要挽起衣袖。
「難道另有高人?」萬里又看看手中的爛紙。
「我們中午臨下山時,小夏不是失蹤了一陣嗎?」
「是啊!」萬里歎了口氣,「真想打她的屁屁,這麼不聽話,不然她的病怎麼會反覆
!她在山上從裡到外都凍透了,就算我妙手仁心,沒有一、兩天是緩不過來的。」
阮瞻想起小夏的病,又有點心疼,不自禁習慣性的皺眉。
「她的失蹤和這張爛紙有什麼關係嗎?」
「她說在她辦過的案子裡,有很多是從不起眼的地方,甚至垃圾箱裡找出了證據,所
以——」
「她去翻垃圾箱?」萬里又一次打斷阮瞻的話,「她在長空律師事務所的地位類似於
茶水小妹一樣的律師,大案子輪不到她辦的,她是從電視裡看到的吧!這你也信!」
「她到現在還沒被人當成小豬賣掉是個奇跡。」阮瞻很贊同的點頭。
「這麼說吧,她唸書是一等一,可是生活經驗少得可憐,是被保護過度的溫室花朵,
看似精明實則——我都不 知道怎麼形容,只是奇怪她這樣的人為什麼屢屢牽扯到這種靈異
事件中來。」
「不過這一次她立功了!我說過了,她天生運氣好。」阮瞻伸手拿過那張紙,轉向走
到茶几前,他紙鋪展開。
紙上的墨有點模糊了,但乍看下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
「這不是幅普通的畫。」阮瞻給一臉疑惑的萬里解釋,「你知道日本人有個毛病,什
麼事都要隱藏在繁複的花樣之下,崗村賢二的紅漆木盒就是這樣。他們覺得那樣優雅,其
實這不僅麻煩,沒有必要,而且又小家子氣又不磊落。」
「用美麗的東西掩蓋醜惡的目的,本身就比較變態,做壞蛋都做不痛快。」萬里給阮
瞻補足話尾。見他邊說邊拿出一隻紅筆描著這畫的其中幾個部分。漸漸的那張爛紙上出現
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符咒,有點像一條鎖鏈,又像是一條首尾相銜的蛇。
「原來是符咒,不過很不容易發現啊!」
「沒錯,如果平時我也不會注意到的。這符咒在畫中隱藏得很好,不容易發覺。」阮
瞻說。「可是小夏在咱們從山莊出發前,跑到那家日本人那裡翻垃圾箱,無意間找到這個
。我想就算日本人做惡事前總是喜歡吟詩作畫的風雅一番,以示他們的『高潔』吧,但也
許有什麼其它原因呢?所以,這就是我觀察了一個下午的結果。」
「這就是你只走訪了一家,其餘全丟給我做的原因嗎?那好吧,我原諒你。不過,這
個小日本還真用功啊,沒事就練習畫符,比你敬業。」
阮瞻毫無誠意的道了聲謝,後面的攻擊全當沒聽見。
「先不忙謝,這個和那個小鬼有什麼關係呢?」
「我記得你上大學時專門研究過人類的記憶問題。你說過,有一種東西,你見過後在
潛意識裡就儲存在記憶之中,但一直放置不理。因為沒有實物關聯。它就在你的腦海裡,
可是又像沒有一樣,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當一旦條件適合,你就會馬上結合這種深層記
憶。得出一個很確定的結論,就是我們常說的靈光一閃——」
「聽著呢,說!」萬里催促停下來的阮瞻。
「我在A市的時候是仔細調查過那個房子的,結果沒有任何發現。可是我在地下室的時
候發現了一點奇怪的現象。當時只是在腦海中一帶而過,今天見了這幅畫才對上了號。那
個情人旅店的地下室又潮又黑,與整棟房子的整潔漂亮很不協調,特別是靠陰面那堵牆,
由於年久失修,加上長年不見陽光的潮氣,白牆已經成了花牆。重要的是,那牆上的花紋
很獨特,像是牆體漸薄後,隱隱從裡面透出來的,而且——和這個符咒很像,只是由於半
陰半暗,無法看得清楚。我當時還想,這真像個符咒!」
「但是你隨後沒有往那方面想是吧?」萬里接過話茬,「人總是忽略自己最熟悉的東
西,有時甚至以為自己神經過敏。那這個符咒有什麼用呢?」
「鎮靈用的!甚至可以鎮住一切鬼氣和陰氣!」
「那麼你有什麼結論?」
「暫時還沒有,不過這事就快揭開了。」阮瞻邊說邊望向窗外。
窗外,是雪後的晴朗月夜,寒冷而明亮。
他已經在村子四周安排好了簡單的陣法,如果有邪物入內就會引燃符咒,那麼村裡就
會驚動起來,他也會有時機去捉鬼/不過,他認為這只是謹慎的防禦而已,因為小鬼和日本
人今夜來襲的機會不大。
先不說小鬼上次被他用酒店的枕頭鎮住後已經傷了魂體,吞食的崗村賢二的精神力也
不能完全融合,就說這一次被他用火印打了一下,就不是可以很快恢復的。
式神傷,主人也會傷,因為三個雪女兩輕傷一重傷,保守估計也有一個日本人要臥床
不起,他們應該沒有精力來找茬。畢竟那日本日恩給人的感覺是要保住這小鬼,因為人小
鬼雖然目前能力不足,但卻是個能修煉成高級式神的那種種類。這在現代社會已經不多見
了,那個日本人可頂不會輕易放棄。
問題是那三個日本人跑去哪裡了?如果他們會隱身還真不好找出他們。還有,他們和
楊幕友有什麼關係?
好像和阮瞻心靈相通,萬里突然問,「日本陰陽師有女人嗎?」
「這是傳承已久的古老社團,應該是沒有的。不過這裡面秘密很多,誰知道呢!」
「我可要提醒你,這三個日本人冒充一家子,一個老頭,和一對年輕夫婦。如果女人
不能做陰陽師的話,也許只有兩個,那個女人或是沒用的,或者是其它的浮棋。」
「我知道,但是——」
阮瞻的話還沒有說完,村子裡突然傳來狗狂吠的聲音。
「我聽人說啊——」萬里相信阮瞻已經做好防禦,因此也不著急,「狗是這樣的,緊
咬人、慢咬神,不緊不慢咬的餛。這個聲音聽來,一會緊,一會慢,一會不緊不慢,這是
咬的什麼啊?」
「可能是死人!」阮瞻說,「我去看一下,你守著小夏。」
第二十章 死人
全村的人被『男狐狸精』的事嚇得怕了,加上從山上下來的人的繪聲繪色的描繪『山
莊鬼事』,所以整個村子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膽子大一點的人也只是在門縫和窗邊偷看。
村子中整潔乾淨的主通道上,只有阮瞻一個人從容不迫的走著,連那此起彼伏的狗吠
也好像因為他的 出現而平靜了許多。
正中的街道上,堆著一堆物體,憑借雪後的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個人躺在那裡,或者
應該說是死在那裡,因為阮瞻從見到這景像那一刻起,就沒有感覺到一絲活人的生氣。
果然是死人啊!又讓他猜對了。
那個人姿勢歪斜的躺在雪地上,下身側放,兩條腿僵直的伸著,可是上半身卻是仰面
朝天,腰身扭著,但從遠處看就像是兩個人對拼起來一樣。
他走過去,沒有動那具屍身,只是繞著他走了幾圈,然後蹲下來細看。
死的是個男人,三十多歲,從衣著的風格和額角較緊的面貌特徵來看,可以判斷出不
是中國人。再聯想到最近這裡有僅有的幾個日本人出沒,就可以肯定這是那三個日本人中
的一個,假設沒有第四人隱藏其中的話。
他的臉孔雪白發青,七竅猙獰的流出血漬,凍成了冰珠兒。一對眼睛瞪得大大的,死
死的盯著近在身邊的人,隨微咧著,彷彿在笑,整張臉看來惡意又陰森。如果是換作另一
個人,一定會被這死屍的神情和凶險的意味所嚇到,可惜他面對的是阮瞻。
「聽人說凍死的人就是笑模笑樣的,今天我可是開了眼界了,這話竟然是真的。」阮
瞻一臉無所謂的自言自語,「接收點中國的日精月華吧,說不定能聚氣成妖的,也算有所
成了。」
又默默的看了一會兒,阮瞻終於直起身來,平靜的對著四周大聲說了一句:「報警吧
!死了個外國遊客。不要破壞現場!」他的聲音在這雪夜中清朗的傳出很遠,他知道有許
多偷看的人會聽到他說話並照做,所以說過這一句,頭也不回的走開。
當他才一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村裡就開始熱鬧起來,先是狗兒們又開始吠叫,然後
是膽大的村民報過警後,慢慢蹭出來看熱鬧。雖然這個人死的樣子如此可怖,可人一多,
大家也就不怕了。圍在屍體旁邊說三道四,有的默默念叨,善良的為這個凶死的人祈禱,
期望他順利渡過彼岸獲得新生,或者求自己平安,不要惹禍上身。招來邪祟。
「這是什麼路數?」萬里問阮瞻。
「丟卒保車。」
「難道那個日本老頭殺了自己的徒弟向你示威?」萬里吒了一聲,「那他可真要看一
下心理醫生了!」
「你說那個老頭是師傅嗎?」阮瞻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按常識說是這樣的。不過我總覺得那個什麼陰陽道奇奇怪怪的,說不定也有年輕人
收老頭當徒弟的。難道你有什麼發現?」
「沒有,不過肯定不是為了示威才殺人的。我想你該知道,對手既然變態,大概就不
會白癡,怎麼會自減戰鬥力?!你該知道變態刺激智慧。」
「那你有什麼發現?別賣關子了,說一說吧。」
「首先,我在這村子裡已經佈陣了,如果有邪物闖入,不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
可能沒有反應,就是說他不可能是死後自己來的,也不是其它鬼怪把他送過來的。」
「那就是人把他送進來的。不然,就是他自己走進來,然後用自斷經脈的方法自殺,
你不是說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痕跡嗎?」
「你要知道昨夜大雪後,村裡已經把積雪掃除乾淨了,你認為如果對方小心一點,會
在柏油路上留下什麼痕跡嗎?就是有,也讓村民踩踏沒了。而且據我所看,這個人死去不
久,就算人死後靈魂離體,也不可能一點魂氣也不遺留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的魂魄被吞食了。」阮瞻沒有感情的說,「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斷,但我認為
事情是這樣的,小夏用借來的神力和符咒力打傷了雪女,而且是一次三隻,假如這三個雪
女是歸屬於一個人的式神,那麼根據式神傷,主人也傷的原理,這個人一定傷得很重。崗
村賢二敗在我的手裡,實際上是因為楊幕友的奸計而被那小鬼反噬,但無論如何,他是以
死洗刷了失敗。按照老式日本人邏輯,認為失敗是恥辱的,應該以死來清償。如果對手執
著於派系的觀念,那麼敗在我們手裡還有榮譽的問題!」
「還真是偏激的民族思維!」萬里挑了一下拇指,但指尖是向下的,「不過在我看來
,恐怕還有別的原因。你想,一個手下受了重任,他們又是外國『遊客』,如果拖著個病
人是會很引人注目的,他們肯定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到,可事實上他們幾乎平空消失一樣沒
了蹤跡,或者說躲起來再想詭計。我看日本忍者裡還真是有這個隱身的法術,但是如果受
傷了就辦不到吧?有沒有可能為了不暴露而乾脆殺了這個拖後腿的呢?」
「所以我剛才說丟卒保車。」阮瞻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小鬼也被我傷了,
如果對方的頭頭極為愛惜這個未來的高級式神的話,可能會用其它的式神和活人的魂魄供
養它,以讓它早日恢復,或者保住魂根不受傷害。」
「就是說這個死人是被自己人犧牲的,那就和我善良偉大的中國人民無關了。這個對
手還夠狠。充分利用了每一種資源,和楊幕友真像啊,不愧是狼狽為奸的。」萬里從窗子
往外看。見警車已經到了,「他這是一舉三得。第一,讓那個失敗者以死洗刷恥辱,然後
他們大家從此對失敗避而不見,要知道自我欺騙是一種很好的心理調節;第二,他們可以
擺脫一個傷重的累贅,還保持著對我們的秘密優勢。說不定這個失敗者被打得從此無法恢
復、再也沒有用處了也不一定;第三,讓小鬼吸食失敗者的式神和他本身的精神力以療傷
,用弱者保護強者。說起來日本人的社會社會還真有動物性,弱者去死,強者生存,也怪
不得他們害羞的外表下的個性那麼凶悍了。」
阮瞻也踱到窗邊來,看著樓下不遠處的閃爍的警燈和忙亂的人群,「這是一舉四得!
最重要的事你忘了,對手這樣做可是成功的把我們拖在這兒了啊!」
「不讓我們回A市?」
「不錯。」阮瞻點點頭,不過看起來並不見怎麼擔心,「我說了。那個地下室有鎮靈
咒從牆裡面透出來,這房子和小鬼的來歷關係那麼密切,它又出現得那麼突然,很可能是
一切秘密的來源。你知道,如果身體不好抓住的話,那麼找到他的屍身是引他回來並消滅
他的最佳方式。我猜那小鬼就是死在那房子附近甚至是房子裡面的,雖然他為什麼死在那
,為什麼那麼變態。為什麼是那個形狀我們還無從得知,但解決問題是應該從事發的房子
下手的。我本來想明天一早就回A市辦這件事,但現在看來,對手當然比我們清楚小鬼的來
歷,也就比我們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先下手為強,把我們拖在這裡,自己先去找到小
鬼的屍體。你想,這山村裡無緣無故死個外國遊客,而且死狀淒慘,像被一百輛馬車從身
上硬軋過去一樣,當地警方能不重視嗎?回來他們再弄個領事館施壓什麼的,這裡的人一
個也先走不了。」
「對啊,等我們能離開時,黃花菜都涼了!」
「還會上演一出秋後算帳的好戲。」
「那怎麼辦?秋後算帳那麼恐怖?」萬里弱弱的說,但神情也不見怎麼擔心。
「聽說你念過大學,」阮瞻忽然笑了一下,「那麼你應該懂得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
在後!」
死者被證實是報案人松井石根的兒子松井茂德。據報案人稱,他們一家三口是趁兒子
難得的假期來中國旅行地。因為父親松井石根比較迷信,所以在前一天晚上聽到怪聲後,
決定連夜逃下山去,沒時間通知任何人。他們冒冒失失的跑到後山,在那裡無意間找到了
一座空棄的護林人的小屋,因為松井石根年紀大了,所以他們決定休息片刻,此時松井茂
德想出去找點乾柴來取暖,結果一去不回,松井石根和兒媳賀子在第二天傍晚才走出大山
,來到鎮上報了案,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在小王村裡找到了松井茂德的屍體。
「編的可真圓!」萬里又一次伸出拇指,不過這一次是真心讚揚,「除了會覺得他們
有些古怪外,幾乎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哈——在這種節氣來這裡旅行,然後深夜逃跑,
找到護林小屋,大雪天裡的孝順的兒子竟然跑出去拾柴,而且經過這麼這麼一頓折騰,那
老傢伙居然沒死!可是怎麼解釋這鬼兒子的屍體平白無故被挪到了村子裡呢?還一直被放
到主街的正中央?什麼樣的仇日分子有這等功力!」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果然不出所料的,他們被困在了這村子裡配合調查,好在
他之前為山莊裡的人做了深度催眠和心理暗示,所以他們才可以用普通旅行者的身份矇混
過關,不用太麻煩。相信通過這一次,對手會明白他有消除它人近期記憶的能耐,會對他
更有三分提防吧!
「他們拖住了我們,一樣走不了哦,他們不會還有後備吧?」萬里問。
「這都什麼年代了,哪有那麼多陰陽師和修道人!再說,這事情那麼隱藏,應該是越
少人越好,我想不會有其它人了。」
「你不是說,要提防有第四人嗎?」
「那是謹慎的想法,不過至少目前這第四個人還沒在附近,因為我剛剛打聽到,松井
石根因為兒子去世備受打擊,心臟出了重大問題,要回到市區的大醫院看病。」
「真好的金蟬脫殼!」萬里又是讚歎一聲,有點敵我不分的味道,但下一句又馬上表
明了態度,「不然說成——好一招烏龜脫殼?」
阮瞻笑了起來,「好吧,讓他們烏龜脫殼,我們來金蟬脫殼。」
第二十一章 雪手印
在警方所得到的消息裡,村子裡的人眾口一詞的說是鬧狐狸精事件,還有幾個驚嚇得
語無倫次的女人和一具平空而降的屍體。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線索,而在這個風景秀麗的
山區,並沒有醫院有保存屍體的設備以待檢驗,所以只好簡單勘驗了一下現場,就把屍體
送到A市的公安醫院去,然後再進行進不步的調查取證。
於是,松井石根、松井賀子、松井茂德的屍體一起被送回了市區,一起進了公安醫院
,不過一個是在高級病房接受治療,一個在太平間靜悄悄的安息。只有一個漂亮的日本少
婦,又要照顧公公,又要安排一切丈夫的身後事宜,賺取了多少善良中國人同情的眼淚。
但是沒人注意到她對公公那種謙恭中帶著崇拜的態度,還有在停屍房趁人不備時,在
她死去丈夫的嘴裡安放了那一枚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牙齒。
午夜來臨的時候,公安醫院也徹底安靜下來。一個急診區的護士走在長長的走廊上,
直奔走廊盡頭的廁所。
『卡噠卡噠』的響聲隨著護士的腳步聲迴盪著,更襯的空間的空曠,可是那護士並不
在意,在醫院呆得習慣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只要人一走動,這種音效無時不在,她
已經不再有剛工作時那種驚嚇和不安的感覺。
她用腳踢了一下廁所的門,平時很鬆動的門竟然沒有打開。再用力瞪,門紋絲未動。
她猶豫了一下,怕門把上有細菌,只好用一張軟紙墊著,握住把手用力推,可是廁所的門
仍然像一堵牆一樣在她面前緊閉。
不會有人從裡面他門鎖上吧?她這樣想著,短促的敲了幾下門上的麻玻璃,「有人在
裡面嗎?」她覺得自己只是輕輕的敲幾下。可那聲音卻脆得像把夜敲碎一樣,她問話的聲
音也有點突兀感,讓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緊了一緊。
「門壞了?!」她小聲嘟囔,有點懊惱,但正要離開時,卻見麻玻璃後面閃過了一條
模糊的影子。她才要開口說話,叫裡面的人開門,但影子卻又一閃不見了。
難道是自己眼花?還是——
她有點害怕了,在醫院總是有點這樣那樣的傳說,大家平時也不怎麼在意。當笑話說
說,可這時不禁全都湧上心頭。
『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由於她的手還握在門把上,差點被向裡開的門帶得摔倒
,抬頭一看,原來是那位美麗的日本少婦。
這日本少婦不是她們急診區的病人家屬,但因為是外賓,人又長得特別美麗,下午她
上班時正巧看到這少婦去位於急診區不遠的停屍房,為她的亡夫做日本式祈禱,所以從醫
護人員的議論裡知道了這個人。
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高級病房區的家屬要跑到急診區來上廁所,難道和已死去的丈
夫那麼難捨難分,又要去看看他的樣子?可是按中國的民俗裡,總是和去世的人臉對臉的
看來看去是不好的,看來要勸導她一下才行。
她心思善良的這麼想著。才一抬頭卻看到那日本少婦正在對她微笑。
她笑起來那麼美麗,又那麼甜蜜,雖然很討人喜歡,可是卻和她新寡的身份不符,而
且她的臉色不太對,或許是光線的原因,臉上有著重重的陰影,看來鬼氣森森。
「*—%¥#!¥%……%¥#」日本少婦以柔美的女中音吐出一個句子,不過護士沒有聽
懂,只疑惑的『恩?』了一聲。
可日本少婦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眼睛望著護士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突然恭敬
的鞠了一躬,並對著護士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身後有人?!
護士從疑惑變成了驚恐,同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駭然轉過身去。
原來的走廊雖然安靜卻也明亮,但此刻卻如同有一陣濃舞突然飄了進來,使周圍變得
昏暗且混沌。迷霧中,彷彿有什麼在其中走動,攪得那白霧不斷的如沸水一樣翻滾,同時
『咚』的一聲從迷霧中心沉重的傳來。
那聲音如此有震動感,如同重錘砸在人的心上,讓那個護士嚇傻了,只呆呆的瞪著前
方。
咚——咚——咚——
那聲音越來越近,漸漸的,一條直挺挺的灰白物體姿態詭異的闖出了霧氣!
裹屍袋還包在身上,像衣服一樣蓋住了身體,因此也看不到四肢,中間拉練上的牌牌
標明了死者的身份。此時隨著他的跳動一甩一甩,像是向人招手。
屍袋的上方,露出了死者的頭——臉色青青的,眼睛下兩個重重的陰影,頭髮和臉上
有冰雪的痕跡,嘴裡突出了一顆獸牙,像是從極寒之地中挖出的古老殭屍,正一頓一頓的
跳了過來!
存屍冷櫃中的死人!
這是護士的第一意識,然後還沒來得及做出跑的反應,就被身後的日本女人猛得一推
,直摔到那殭屍的身上。
「對不起,不想傷害你,可是我丈夫冷啊,只好對不起啦!」身後的日本女人甜甜的
說。
『嘎』的一聲,就像小雞被殺時的慘叫,並不高大的殭屍一把抓過護士,把她拎了過
來,一手抓住她的脖頸,一手扯開她的衣服,鬼手一下子印在她的前胸上。
護士只感到身上的熱氣和體力隨著印在心臟部位的手不斷外流,好像全身的能量變成
了一條細絲被生生抽走,然後又被一種說不出的寒氣所替代。她被吸附在那隻鬼手上無力
反抗也無力叫喊,只期盼著這折磨快點結束,直到漸漸的沒有了意識,像破布一樣軟垂在
地上。
「您不一次用完嗎?還是不合口味?」松井賀子疑惑的說,好像主婦問丈夫自己做的
菜如何一樣。
殭屍不說話,只貪婪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五指虛空一抓。那護士就突然僵直的立了起
來。
她牽線木偶一樣走近殭屍,任它在自己額頭上畫著隱形的符咒。幾秒鐘後,她的眼中
閃過一絲紅光,「主人——」她對著殭屍喃喃的叫了一聲。
松井賀子見狀,很感興趣的走上前來,拉開護士的衣服,只見她的胸口正中,赫然出
現了一個雪手印。本來溫熱得不能存住冰冷的胸前,竟然有一個雪花堆砌的男人手印!
「是啊,雪女沒了。可以收幾個雪骷髏嘛!反正這裡的女人多的是!」她捂著嘴,裝
腔作勢的笑,向後退了一步,看那護士機械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和散亂的頭髮,施施然穿過
白霧,回到工作站去了。
「可是松井君。請您快點恢復起來。老師說,雖然犬鬼大人在盯著那個中國人,但怕
是不能長久困住他,所以請您三天之內動手。」
殭屍還是不說話,但冷哼了一聲,嘴裡突出的獸牙猙獰的動著。
「您當然不怕他。」松井賀子諂媚的說,「可老師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夜長夢多。前
天被那個姓岳的女人一攪和,弄得我們措手不及,老師目前不能親自動手。務必拜託您要
完成任務。這可是個百年難遇的修煉式神的好東西,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手,順便了結了那
個中國人,以後有機會再找姓羅的師傅算帳!」
殭屍面色木然,只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突然跳轉身去離開了,但那團白霧卻始終不散
的圍繞著它。
松井賀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可惜我只是初級弟子,只會施放霧氣。如
果我有死去的賢二的能力也行啊!」
她站在那裡不動,可殭屍卻在黑夜中不斷的潛行,藉著黑夜和白霧的保護,藉著寂靜
無人的環境,整整在醫院遊蕩了一夜。天快亮時,才回到停屍房。
「你氣色好多了。」松井賀子望著殭屍死氣沉沉的臉,「再修煉一天一夜,功力一定
會大增的。放心,不會讓你被解剖屍檢的,作為你的家屬,我不能同意這樣做。好好睡吧
,松井君。」她說著把她的『丈夫』又重新裝回到冷櫃中,然後悄然隱身,消失不見。
這一夜,誰知道有多少女人被引上了那只可怕的雪手印!
「小夏,你的內線怎麼說?」萬里一邊吃早餐一邊問。
他們目前還在小王村,因為從日本人離開後,他們被要求停留三天配合警方調查。沒
有什麼人權的問題,人家警察可是客客氣氣的請求他們盡公民義務的,甚至為小夏和萬里
兩個趁週末休息來旅行的人向單位請好了假。
「剛打過電話,她說一切正常,日本老頭和他美得冒泡的兒媳根本沒出過醫院的門。
」小夏懶洋洋的說,雖然她的病來得急去得快,但還是不太有力氣。
它的內線是在A市工作的大學同學,她來A市的第一天就住在人家的家裡,而那個同學
畢業後恰巧托人進了公安醫院,做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這個案子不是個秘密,所以小夏就謊稱她懷疑日本人本身有問題,又沒有什麼證據,
想讓老同學幫忙監視一下。她這個同學本來讀書時就很熱血,正義感十足,當即答應下來
,意識主動申請行政值班,做了小夏的內線。
不過小夏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說這日本人有邪術,讓她朋友小心,不要太靠近,免得
被發現。
「你呢阿瞻?」
「王姐也說房子沒動靜。」阮瞻無意識的擺弄著筷子,眼睛望向窗外。
「你認真一點,正在開小會哪!」萬里拉回彷彿處於神遊狀態的阮瞻,「你答應王姐
幫她們一家回村,不會因為超生受到處罰嗎?」
「村長很迷信,我略施小計他就答應了。」
「你不是招鬼術來嚇唬那位老人家吧?」
「我不會用術法對付好人的。」阮瞻一本正經的說,「我不過是讓他看了一點幻術,
給他算了算命,還有嚴大爺幫腔。你要知道,嚴大爺在這村子裡說的話,可是很有份量的
。」
「可是幫助王姐是對的。」萬里繼續吃,山村裡純天然的東西很合他的胃口,「你也
不能用這種利益交換的方法,花錢讓她幫你盯著那房子,而你想法子保證她回村不受處罰
。」
「她自己也恨那個惡鬼的,雖然她膽小,可是很想為懶三報仇,那是個不成功的人,
卻是個心慈手軟的老闆。」阮瞻說到這裡,想起王姐一直害怕鬼怪會順著線路找到她,咬
了半天牙才肯接受這個任務,當然也沒忘了報酬時,不由得微笑。
一邊的小夏正在偷瞄阮瞻,見狀連忙把頭轉過去。
好傢伙!這個人也不用一大清早就表現他殺女於無形的技巧吧!害得她的口水都差點
流下來,沒想到她岳小夏原來是個色女!
「話說回來,你就是懶惰,不肯修煉,不然你如果有楊幕友那種小飛鶴監視器,我們
只要扎那個松井老傢伙一刀子,折幾個紙鶴,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小夏不用整夜擔心她那
個擔任監視工作的同學有危險,你也不用掩人耳目的在市區和郊區跑來跑去。」萬里說到
這裡也微笑,和阮瞻一樣有魅力,只不過氣質不同而已,「至於傷熱的工作,就交給勇敢
的岳小夏同學,你看她對自己都下手那麼狠,還不一刀把那老傢伙直接送去見閻王!哈哈
!」
小夏又一次成功的被氣到,不過此刻她纏著厚厚繃帶的手臂還在疼,也沒力氣和萬里
鬧,只白了他一眼,「你盡量氣我好了,我不和你計較。可是你最好別養成習慣,不然我
傷好後會打得你見到我就發抖。臭男人!」
「你看,小夏似乎越來越暴力了!全是你帶壞了。」萬里對阮瞻說。
阮瞻不說話,甚至不敢看小夏一眼,生怕在外表馬虎,但內心精明冷靜的萬里面前洩
露了內心的秘密。
可在小夏眼裡,卻擔心阮瞻那天聽到了她和兩個雪女大叫『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
』這句話,這樣讓她無法自然的面對他,影響她的計劃。
多日的相處,讓他在她的心裡更加深刻,她本來正打算著怎麼不知不覺拿下這個男人
,收歸己用,連計策和口號都已想好,就叫農村包圍城市。可是她發現自己是那種只會叫
的狗,咬不了人,特別是這種無從下口的男人。
「針孔攝像機有什麼不好?」阮瞻答了一句。
昨天他避開耳目,偷偷返回市區,做了一下午的攝像技術和勸導王姐的心理工作,還
要冒充小商販在隔壁洋樓的地下室租房子做倉庫,好讓王姐順理成章的進去做監視工作。
情人旅店的地下室肯定是一切事情的根源,所以那裡的骯髒窗子是最好的監視角度。
「小心不要被那個暗中監視的東西發現。」小夏冒出一句。
見阮瞻這麼跑來跑去,她覺得真擔心哪!
「放心,那個笨東西不知道咱們阿瞻哥哥的金蟬脫殼法,一直蹲在房子外面傻等呢!
」
「我們不也是等嗎?」小嚇的脾氣急噪,有點趁不住氣了。
「讓他們做工程師吧,我們做黃雀就行了。」阮瞻安慰道。
他通過一天的實驗已經完全放心了,他們可以隨時離去,也可以隨時回來,不驚動任
何人。
第二十二章 一排護士
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小夏像被電到了一樣,立即撲過去接電話。由於太急了,不小
心碰到受傷的手臂,疼得齜牙咧嘴。
「有消息?」等小夏三言兩語的講完電話,萬里馬上問。
「小玉說沒動靜。」小夏憂心重重。
小玉就是她在A市大學工作的同學,她的內線。
「不行,我得回去!不可能沒動靜的。」小夏想了一下後斷然說,「咱們明天就可以
回去了,如果那日本人要動手,今晚是最後的機會。」
「嗯,是有點問題。」萬里轉頭看向阮瞻。
這兩天他一直這樣,坐在那一動不動的看窗外,整天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他在想些
什麼。
「別急。」阮瞻還是沒有動,只吐出這兩個字。
「可是我怕小玉有危險,她已經連續值班兩天了,會讓人懷疑的。」小夏見阮瞻不動,
乾脆走的去扳他的臉,讓他把目光從窗外轉向自己,「她不瞭解內情,不能把她牽連到這
裡。」
她焦急之下,幾乎是捧著阮瞻的臉,但當他深邃的眼神瞄到她時,又慌忙放開,像做
了什麼錯事一樣漲紅了臉。好在是晚上,他們只在二樓的小客廳開了一盞壁燈,不過她心
裡仍然暗罵自己無膽鼠輩,不明白為什麼她對萬里可以那麼輕鬆,可是一見到阮瞻,她就
手足無措。以前她對他也不是這樣子的,難道因為心裡有鬼,在打人家的主意,反而不正
常了?
「今晚一定會有結果的。」小夏手指的柔軟觸感彷彿還存留在臉上一樣。讓阮瞻只得
咳了一下才開口,「沉住氣。」
「可是我有不好的預感。」小夏想到同學的事,擔心加劇。「我想去醫院看看,不然
我不能放心!」
阮瞻有一絲猶豫。
這件事是有點讓人無法完全掌握之感,對方一定有什麼行動是他們所不瞭解的,就像
他的行為對方也不能完全瞭解一樣。如果不讓小夏去,假如她的同學真的出事,她的良心
會不安,甚至會自我譴責一輩子。假如讓她去,他又怎麼放心得下。
現在他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種定式,只有她呆在他身邊,他才能安心!
「怎麼樣,讓我去!」小夏差不多求阮瞻了。沒有他,她可脫不了殼。
阮瞻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頭。
「好吧,你可以去醫院,但你要保證不做危險的事。」他又轉向萬里,「你也去。」
「行啊。不過不只是陪妹妹那麼簡單吧?」
「你要盯著那家日本人。」
「你呢?」
「我還要演戲哪!。」阮瞻瞄了一眼窗外,「放心,來得及的!」
「你想讓我怎麼做?」
「隨機應變吧,我想你並不需要我囑咐。」阮瞻說著站了起來,把手伸向小夏。「你
的護身符拿來看看。」他想加持一點靈力在上面。
小夏下意識的撫住了脖子,「那個——在衣服裡面,不好拿出來。」
她怕阮瞻問這個問題。
事實上,她的寶貝護身符丟了!那天打雪女的時候,她手邊沒有東西了,情急之下,
只好把護身符當作武器扔了出去。然後就是阮瞻受傷,而且黑燈瞎火的,她也不知道那塊
小小的玉器被扔到了哪裡!
山坡太大了。而且還有厚厚的大雪!
對這件事,她心疼如絞,那是奶奶留給她的唯一遺物,而且照阮瞻的說法,那上面有
很強的念力。那是對她無盡的、不需要回報的偉大的愛啊!
可是那種情況,她根本來不及思索。她只是要救他,也必須要救他!
之後她就在各種情勢下再也不能進去山裡,如今也知道,她永遠找不到那個護身符了
!她有多麼捨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不想讓阮瞻為此而內疚,所以還是決定瞞著他
。
阮瞻看了一眼小夏,終於放下了手,「小心。」他只說出這兩個字來。
到醫院後,萬里和小夏決定分頭行動。雖然彼此都不太放心,可是對方實力強,而他
們只有阮瞻一員殺將,不得不分散開,發揮最大的團隊效力。
萬里去病房查看情況,而小夏則去找她的同學。
找到小玉後,她費勁唇舌,才把這個因連續夜班而憔悴不堪的熱血青年打發到裡間的
辦公室去睡覺,她自己則躲在窗簾後用望遠鏡觀察整個醫院的後院。
行政樓是一棟獨立小樓,是一個刀把型的拐角樓,雖然有點偏僻,也不很高,但是正
好看到院區的整個後院,包括急診區的後面、鍋爐房、水房、停屍房還有醫院後門。
行政值班的房間就在這小樓的最高層,且最靠近外側,視線就更加良好。小夏安靜的
窩在那兒,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的直覺一向出奇的準確,今晚這裡會出什麼事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醫院的後院瀰漫著不詳的寂靜,小夏沒有一點睏倦的感覺
,反而越來越緊張,認真觀察著整個院落。
她只覺得有一絲異樣感,可開始時由於過度緊張沒有意識到是什麼,時間一長就發覺
了環境的不同之處。
是霧!
北方的冬夜裡經常會有霧的,不過在雪後晴朗的天氣裡出現霧氣還是很奇怪的,而此
刻公安醫院的後院卻正被突如其來的一場霧氣所籠罩。
霧氣很白,給人翻湧的感覺,而且來得快,一轉眼就把整個後院包裹在霧氣之中。不
要說兩側的房子,就連醫院牆外的街燈也看不到了。
可奇怪的是,天上的明月仍在。像一盞燈一樣照射在霧氣的上方,使居高臨下的小夏
能把霧中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彷彿是一齣戲劇,那白霧只是拉上了一個大幕而已。
在這霧氣來襲的幾分鐘裡,小夏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要通知阮瞻還是萬里?這
是個陷阱還是有什麼古怪?她一時不能下判斷!
然而這時,好像是劇院裡的戲劇開始了一樣,白色的幕布無聲無息的默默開啟了。
一個人影出現在霧氣裡。
卡噠——卡噠——
鞋後跟敲擊著冷硬的路面,腳步規律且緩慢。漸漸的,小夏看清了白霧中白色的人影
。
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人!
手裡還拿著打針用的托盤,上面蓋著一層白布。她低著頭,從看不透的白霧中走了出
來。她身後是另一個護士,一模一樣的神色,一模一樣的步子,一模一樣的姿勢,緊跟在
前一個護士的身後。然後又是一個,再然後還有一個,再一個,一共五個之多!
她們排成整齊的縱隊,機器人一樣向前挪動,直奔醫院的後門!
醫院的後門是一個銹蝕的大鐵門,平時只有死去的病人才由此處運出去,晚上的時候
即沒有人看守也沒有人經過,只有一把大鎖歪斜的掛在上面。
「?◎瞴v一聲傳來,在靜夜中顯得如此突然,嚇得小夏手中的望遠鏡差點沒掉到地上
。只見停詩房的大門無聲息的打開了,一個僵直的物體跳了出來。
它的外層包著黑色的裹屍袋,只有一顆頭露在外面,胸口的白色卡片隨著他的跳動晃
蕩著。
小夏沒看到他的臉。但直覺的認出那就是『死去』的日本人,松井茂德!
他什麼時候變成殭屍了?!
小夏急忙摀住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她見識過殭屍了,知道自己沒有看錯,可這又
是日本人的什麼陰謀?
她拚命的盯著那個背對著她、跳向醫院後門方向的『人』,感覺他遲疑餓一下,連忙
蹲下身體,手還下意識的捂著嘴,險險的躲過了被跳轉身來的殭屍發現的結果。然後她撫
著『砰砰』亂跳的心。慢慢蹭回窗子邊上,看那殭屍和排成一排護士會合在一起。
他們對著鐵門站著,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小夏只覺得霧氣擰轉了一樣,逐漸形成了一
個漩渦。恍惚中彷彿看到一棟小樓的紅漆雕花大門。那殭屍向漩渦的中心猛的一跳,後面
的一排護士也一個跟一個的跳入白霧濃重的中心,剎那間沒了蹤影,那白霧也被吸到中心
一點,消失不見,宛若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這是楊幕友的時空扭曲術!
小夏認得這個憑空轉移的方法,但是又覺得殭屍使用的手法有一點不同,他沒有楊幕
友那種揮灑自如的風度,反而像投河自盡一樣。
但無論如何,他們就在她面前這樣消失了,而且她能認出那紅漆雕花大門後面的房子
,正是情人旅店。
她連忙打開手機,撥通設置為緊急呼叫的電話,「阮瞻,他們去了!」電話一通,她
立即報告。
「呆在那別動,我——」阮瞻的聲音傳來,但又突然斷了。
小夏焦急的看看屏幕,見電話還處於通話狀態,「喂,阮瞻,聽到我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陌生的喘息,做作且惡意,像是故意呼吸給她聽,然後是一句緩慢又
僵硬的日語和一陣陰沉的笑聲。
鬼接電話?!
小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嚇得連忙關掉手機,可那聲音仍然不停的傳來,追命一樣
,即使她拿掉電池也不行,逼得她狠狠的把手機順著窗子扔出去!
『啊』的一聲呻吟傳來,小夏本能的循聲望去,當場駭得她幾乎大叫。
她的手機砸在一個人的頭上。
那個人一身白色的護士服,頭上的白色護士帽被砸得掉在地上,散亂了一頭長髮,她
一直低著的頭此刻正緩緩抬起來。
她的臉灰白髮青,從額角流出的鮮血覆蓋了半邊臉,眼神呆滯無神,面頰上的肌肉一
動不動,嘴卻咧開著,笑得那麼恐怖。
「流血了!」她騰出一隻空著的手,摸了臉一下,展示給小夏看。
小夏完全嚇呆了,看到除了這個被她手機砸傷的護士外,還有另一個始終低著頭的護
士。這兩個人就站在行政樓的大門口,一幅要找她來的樣子。
果然還是被松井茂德發現了嗎?他什麼時候發現的?這兩個護士是派來殺她的嗎?她
們又是怎麼回來的?
她才這樣想,就見那兩個護士快步闖進樓門,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第二十三章 嬰兒
不能把災禍帶給小玉!
這是小夏的第一想法。所以她放棄了想把門擋好,自己躲在裡面的想法,以最快的速
度拿了一張符咒跑進裡間去,放在睡得死死的小玉的衣領裡,然後衝出門去。
這是頂層,她必須先於那兩個護士來到下一層,才有迴旋的餘地。而且她看得出來,
這兩個護士並不是鬼魂,而是被那殭屍控制了。因為在月光下,她看到那兩個護士有影子
,但是舉止和行為又那麼異於常人,這很說明問題了。
這棟樓是兩側帶樓梯的,走廊很長,各科室全都鎖著門,而燈是聲控型節能燈。小夏
從一側下來的時候,根本看不清楚另一端的情形,只有跑到中間時,她的腳步聲才能震動
得另一側燈光明亮起來,當然下樓時也是要下到樓梯拐角處,下一層的燈光才會明亮。
她亂跑一氣,完全沒有計劃,因為在這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她也沒有什麼判斷。她只
聽到自己的腳步和喘息,沒有那兩個護士的任何音訊,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先前的感覺
是不是正確,她們真的是人嗎?雖然她們有影子,可為什麼可以行動沒有聲息,難道是邪
術造成的?!
她邊跑邊撫摸著衣袋中的符咒,那是阮瞻送他們回來的時候給她和萬里的,她感覺摸
一下這符咒,心裡就會覺得平安些。
她跑到四樓的樓梯拐角,三樓的燈被她的腳步震得瞬間亮起,但她卻驀然剎住腳步,
因為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僅有光明,還有那個被她誤傷得頭破血流的護士。
她一手拿著托盤,一手還是向前伸著,「流血了。你賠!」
小夏轉身就跑,但在另一側樓梯看到另一個護士走了上來。她依然低著頭,雙手拿著
托盤,顯得那托盤比較沉重,上面蓋的白布簌簌的抖動,好像下面後活物!
三步並做兩步,小夏趕在她之前邁上樓梯,迫不得已又向樓上跑去。
混亂之中。她辨不清方向,只是當迎面遇到護士時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左左右右、上
上下下,不到五分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處在哪一層樓上。漸漸的,她發現自己被兩個
護士堵在了走廊中心。
「流血啦!」一個伸直著手。
另一個仍舊低著頭。
小夏前後沒有退路,慌亂的亂推兩側房間的門,但所有的門都緊縮著,沒有一個可以
讓她進去躲一躲。眼看著兩個護士漸漸逼近!
她貼緊一側的牆壁,盡力把護士向走廊的一側引,期望可以騰出另一側的空間,讓她
有機會逃掉。可當她才看準時機準備開溜時,只感到手臂上一陣巨痛。自己的傷臂被一隻
鐵鉗一樣有力的手抓住。
是那個頭破血流的護士!
那力量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所能有的,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小夏明確的感到她確實
是個人,一個具備巨大破壞力的人!
尖銳的痛楚讓她輕叫了一聲,心想幸好沒有躲在值班室,不然以這種中了邪的力量,
那扇木門和幾張桌椅能擋的了什麼?還要平白無故搭上小玉的性命!
「你放開!醒醒!」她無謂的掙扎。
那護士不說話,只死死的抓住她不放,另一隻拿著托盤的手纏上了她的腰,把她徹底
固定。而始終低著頭的護士則慢慢走了過來,單手把手中的托盤遞到她面前。
離得近了,她更清楚的看到,白布在抖動,似乎有什麼在托盤上掙扎!
「不要!」她拚命想後退。可是卻根本動不了。
托盤遞到了她眼皮底下,接著一隻手出現在托盤上方,慢慢的、輕輕的,從一角揭開
上面的白布。
『突』的一下,隨著白布的揭開,托盤上立起一個血肉模糊的小東西,大大的腦袋、
沒有五官、細弱的四肢、五指還沒有分開,就像個小蝌蚪!
「媽媽!」它尖銳的叫聲明明那麼細,卻又非常蒼老,「為什麼打掉我!」
這被拿掉的才成形的嬰而,駭得小夏連聲音也不能發出來。
「媽媽!媽媽!」它像蚊子那樣哼哼,猛得向小夏撲來!
生命的威脅,使小夏生出了巨大的力量,雖然沒有掙扎,卻帶得那抓住她的護士一起
歪倒在一邊,隨著托盤上各種手術器具的落地,那嬰兒越過她的頭側,『啪』的摔到遠遠
的後方地上。
它一落地就發出微弱的嬰兒的哭聲,並又向小夏的方向爬過來!
頭破血流的護士蹲下身去,從地上散落的東西中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主人說,
殺了你!」她就是不抬頭,機械的說著話,拿著刀步步逼近!
來自兩面的威脅,還有身後死纏自己腰的鐵臂,逼得小夏沒有退路。她猛力踩身後護
士的腳,如果是正常人不疼死才怪,可她竟無痛感一樣的沒有反應。而由於剛才的奮力一
掙,小夏那只傷臂目前脫離了流血護士的掌握,在兩面夾攻的掙扎之中,一下子扯開了護
士的衣襟!
在這樣冷的天氣裡,她的護士服裡只穿了一件襯衣,隨著小夏的動作被全部扯開,露
出白皙的胸部。然而比那更白的,是胸口上那一隻雪製的男人手印。明亮的燈光下,雪手
印上凝結的冰渣閃閃發光。
幾乎是一瞬間,小夏只憑本能就知道作怪的東西就是這雪手印,腦海中靈光一閃,連
忙掏出衣袋裡的符咒,也不管幾張,在撞向護士的一瞬間,把符咒貼了上去。
迅速融化的冰雪把符咒浸透了,這護士也如失去了意志一般委頓在地上。
小夏也不廢話,咬緊牙關。轉頭面對另一個護士。
「主人說,殺了你!」她機械的重複。
「那來啊!」她怕了那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邊說邊把外套脫下,纏在手上,當那護
士猛撲過來時,用纏著衣服的手臂一擋,也沒什麼招式,只是用另一隻手拚命去扯人家的
衣服。
這個護士裡面穿了一件毛衣,因為她衝力太猛,小夏又拚命不放手,一錯身的時候,
竟然把這件彈力頗大的毛衣蒙在了她的頭上。她彷彿沒有智力一樣,也不把衣服扯回,只
是揮著那把小手術刀亂砍。但這樣小夏就容易多了,用包裹著外套的手臂抵擋,直接把符
咒按在她胸前。
隨著符咒被水浸透,那護士也轟然倒地,把小夏也帶得摔了下去。
「媽媽抱!」
還沒等她喘口去,血肉模糊的嬰兒不知何時爬了過來,一把抱住小夏的腳。一幅要爬
上她身體的架勢,嚇得她把剩餘的符咒全扔在它那沒有五官的臉上。
『嘶』的一聲,冒出一股青煙,它的身體如爛肉一樣歸於不動,而走廊裡所有的聲音
也嘎然而止!
幾分鐘的時間。一場生與死的搏鬥,而且是獨自一個人,這讓小夏累得近乎虛脫。她
躺在地上不動,大口喘著氣,左右兩邊各躺著一個護士,腳下是一團嬰兒的血肉。此刻她
多麼想昏過去,自我屏棄痛感啊。可傷臂上的陣陣痛楚又讓她異常清醒。
她勉力爬起來,粗略檢查了一下那兩個人。發現她們竟然還活著。一幅隨時會掛,但
又掛不了的病態,大概不會死!這讓她略微安了一下心,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二樓,於
是搜尋了一下還能用的符咒收在身上。接著又爬到頂層的值班室去。
兩天兩夜的疲勞讓小玉睡得格外香甜,根本不知道小夏剛才經歷了一場劇鬥。小夏苦
笑著看看朋友的臉,回到外間繼續打電話。
「你沒事吧?」電話一通,就傳來阮瞻焦急的聲音。
他一向不用手機的,可這次為了聯絡方便,把萬里的手機給他拿著了。
「完全沒事。」小夏聽到他的聲音就感到軟弱,驚嚇、疼痛都讓她想哭,可是她知道
這個時候多麼關鍵,知道不能影響他,所以拚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一點。
「可是。松井茂德好像變成了殭屍。而且,他不知用什麼邪術控制了五——不,是三
個護士。」小夏把自己擺平的兩個減掉,「她們的胸口有雪手印,只要貼上符咒就沒事了
。」
「人?」
「活人!而且可能會好起來的樣子。不要傷她們,當然迫不得已的情況不算。」小夏
繼續說明情況,「他們可能已經去情人旅店了。」
「知道,我已經在等了。」阮瞻輕輕的說,「你——小心!」
『嗒』的一聲,電話輕輕掛斷了。
小夏握著電話發愣,心裡怪阮瞻只會說『小心』兩個字,難道說點甜言蜜語就這麼難
嗎?在這種危急的關頭,他冷硬的心也不熱一下!
她楞了一會兒,隨即想起自己應該去幫他的忙,別的不書哦,就單只那三個護士,她
對付起來就比阮瞻有經驗。雖然她還是怕,可是一想到要除去日本邪術就要扯開女人的衣
服,她的妒忌立即戰勝了恐懼。
那可是要看見女人的胸的!
她不能讓阮瞻看別的女人,要看就等將來有機會看她的好了,她自認為還蠻漂亮的。
在小夏遭遇午夜襲擊的同時,萬里正貼著隱身符在高級病區晃蕩。在偷、蒙、拐、騙
的瞭解了一些事實後,他才謹慎的來執行『偵察』任務。
他有點不舒服,每次貼這種隱身符的時候,他都不自在極了。這在他看來是完全違背
自然規律,可是又不得不那麼做。
他盡量貼著牆走,雖然阮瞻能力大增,隱身符甚至可以隱掉影子,可是他還是如做賊
一樣不習慣,好在可以肆無忌憚的看漂亮的護士小姐,這算這樁苦差的唯一補償。
他實際上很擔心小夏,因為小夏的個性始終有點衝動,著急起來時不那麼理智,可是
他又無法盯著她,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
迎面,一個美女走了過來。真正的美女,美到他甚至從沒有見過,正是松井賀子。萬
里知道她可能有靈力,所以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連呼吸也屏住。
大半夜的,她要去哪裡?
萬里帶著疑問,看她裊娜的走過去,也管不了那麼多,決定還是先看看他們認為的、
這三個日本人實力最高的一位——松井石根。
如果這日本老頭實力最高的話,怕他的偷窺行為會被發現,那麼他這一米八十幾的大
漢一定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想到這兒,他突然靈機一動,闖進一間沒人的醫生辦公室,快速打扮成這裡的醫生模
樣,還找了幅眼睛戴好,雖然頭昏眼花,但樣子還真變了些。
「還是自然化裝法好!」他把隱身符拿下來,小心的放入衣袋裡,大大方方的走進了
松井石根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