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瓷偶
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可能因為樓梯是木製的,加上塔內比較空曠的原因,那聲
音的沉悶感顯得特別突兀。
小夏站起來,警惕的望向樓梯口。只見一個人影慢慢的轉過來,是馬記者。
「有事?」小夏和馬記者不熟悉,不明白他上來幹什麼。
「沒有。只是問你要不要喝水?」馬記者舉起手,手中有一瓶礦泉水。
喝水?當然要了。自從進了這座空城,都不知道有多久了,一直在逃命,一直受驚嚇
,早已經渴得不行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水?」小夏接過水瓶,猶豫的問了一句。
「我的背包一直背著。」馬記者指了指背上的雙肩背的背包,「我自己帶來的。」
小夏鬆了一口氣,還真怕他是從湖裡灌來的水。不過低頭一看,見那瓶水的瓶口還沒
開過,暗笑自己被嚇得草木皆兵,太多疑了。
「謝謝你。」
「沒關係。可是——」馬記者笑了一下,「水不多了,你和阮先生分著喝吧,他一直
保護我們,大概是最累的了。」
「嗯,好的,我會給他的。」
「他——沒事吧?我看他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沒事,他只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那——我先走了。記得給他喝啊!一定記得啊!」馬記者似乎很關心似的囑咐了一
句。不過小夏卻敏銳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這又是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奇怪。
眼看著他又慢慢的走下樓梯,小夏重新又坐了下來。
她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那種感覺。好像又一顆極其
細小的沙粒硌在她柔軟的心底。說不清在哪個部位,卻又刺得她很疼,挖也挖不出來,和
她的血肉混在一起,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肉中刺的感覺。她看看手中的水,沒什麼異
常之處,連瓶口的生產日期都完好無損,不可能做了什麼手腳。
是自己多想了嗎?可是目前他們身處如此險惡的環境之中,應該分外小心才行。這空
城不只是凶險而已,而是處處危機,處處陷阱!
她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瓶裝水。口中強烈的飢渴感覺讓她很想馬上打開喝,但最終還是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把那瓶水放在了身邊。
還是等阮瞻恢復一點靈能再說吧。他應該可以知道這水有沒有毛病。現在她最主要的
任務就是守護他,不讓任何人或者靈體進去吵到他,雖然她沒什麼能力,但如果有什麼事
,她可以拚命幫他擋一下!
可是,哪裡不對勁呢?
咚——咚——咚——
又有人走上樓來,這一次卻是劉紅!
小夏皺了皺眉頭。她很煩這個女人,因為自從遭遇了怪事。她就沒有貢獻過一點力量
,不僅如此,還一直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她說一個字。可是此時
劉紅卻笑臉盈盈的向她走來,讓她無法迴避。
「有何貴幹?」小夏還是有點不客氣。
「小馬讓我送來一點吃的。」劉紅討好的笑,舉舉手中的麵包,「他的背包裡帶的東
西還真不少。」
「謝謝,放在這裡吧!」
劉紅把麵包小心的放在樓梯欄杆上,「不知道阮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們出去?被困
在這裡總不是個事!他——還好吧?我想看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很好。」小夏冷冷的,「看就不必了,他在休息。等他準備好了,就一定會帶我
們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只是關心。」劉紅訕訕的,瞄了一眼放在小夏身邊那瓶沒有
喝的水,「你不餓嗎?要不,你先吃點?」
她一直笑臉相對,小夏也不好意思太不講情面,於是站起身來,「謝謝,我待會兒吃
。」
劉紅『哦』了一聲,也好像有點失望一樣,對小夏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下樓。
望著劉紅的背影,小夏心中那種抓不住的不安感又出現了。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見
不到阮瞻就表現得很失望?難道塔外面起了什麼變化,讓他們那麼急於出去?幸好她什麼
也沒向他們透露,不然不知道他們又會怎麼樣?但是,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合常理,讓她覺
得不順暢,有問題呢?
她走了兩步,去拿放在欄杆上面的麵包。但就在手指觸到麵包的一剎那,腦海中忽然
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道光芒——她終於明白了是哪裡不對勁!
腳步聲!
整座塔的地面全是木製的,又如此空曠,走路的時候當然會有聲響,可絕不是悶聲悶
氣的那種『咚咚咚』聲。剛才馬記者和劉紅走路時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故意用力向下砸木板
一樣,雖然聲音並不是很大,但還是非常生硬!
還有,當時小夏把精神全集中在劉紅說的話和她的表情上,並沒有意識到她身體上的
情況,此刻認真回想起來,一個細節讓她的心臟瞬間緊縮,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的腳不對!
馬記者穿的是長衣長褲,因此除了腳步聲,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劉紅穿的是精
緻的裙裝,裙長過膝,只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腳腕,剛才她走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站到最上一
階樓梯,根本看不見腿,可下樓的時候卻讓小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腿不似正常時的纖細柔軟。而是很僵硬,胖胖的,光澤是那種石膏樣的慘白!
她的腿不是人腿!
想到這兒,小夏倒吸了一口冷氣,碰掉了放在欄杆上的麵包。讓麵包直落到下一層去
。她下意識的向下看。忽然發現整座塔變形了一樣,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樓梯的拐彎
處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下一層在哪裡,樓梯好像沒有了盡頭!
呵——
一陣呵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她如條件反射一樣立即回望。觸目所及,仍然是一
片空蕩。整個頂層,除了單獨被隔成的一間小房間外,就只有她自己。
但,那種被窺伺感卻相當強烈!
她駭然望向窗戶。只見窗外如白漆一樣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淡了,此刻的玻璃窗上密
密麻麻的貼滿了一張張的臉!男女老少都有,全部面無表情、眼眶發青。沒有嘴唇和眼珠
,卻明明白白的瞪著她,充滿恨意思!
他們被包圍了,必須通知阮瞻!
她心念及此,立即向那個小房間衝去,但卻根本沒有挪動腳步,感覺兩條僵硬的手臂
攔在自己的腰上,同時嘴巴也被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摀住了。
「別動啊!呵呵。不要去通風報信啊,不然會被一起殺了的,和整村人一起被殺了的
!」一個『人』繞到她面前說著。
是劉紅,也就是說鉗制得她不能動彈的是馬記者。或者說,是兩個有著劉紅和馬記者
面貌的假人!
小夏拚命掙扎。但卻毫無用處,身後的『馬記者』力大無比,圍在她腰上的手臂讓她
感覺肋骨就要斷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有什麼冤屈就說啊,我可以幫忙,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小
夏說不出話來,只能這麼『唔唔』著,但她覺得對方可以明白。
「沒用的。」『劉紅』說,「當年可沒有人讓我們說一個字。你不用辯解了,每個人
都有罪!」
「我有什麼罪?」小夏繼續『唔』著說,拚命加大嗓子的振動,意圖讓房間內的阮瞻
聽到。
「你和他們在一起就有罪!」『劉紅』突然凶狠起來,「別指望能通知裡面那個法師
了,無論你叫得多麼大聲,聲音也傳不到裡面去,我已經把這裡圍上了!」
「阮瞻小心、阮瞻小心!」小夏不理她怎麼說,只是掙扎不止。
『咚』的一聲,她的腳踢到了『劉紅』的腿上。她太用力了,腳趾上傳來的痛感讓她
的眼淚都掉了下來,覺得腳趾可能斷了。
『劉紅』讀得懂她的心一樣,惡意的笑笑,「你沒事,有事的是我,我的腿被你踢斷
了。」她彎下身,拿起一塊碎片,「你看,你把我的腿骨踢碎了。」她說著把那塊碎片又
安裝到小腿上。
小夏動彈不得,只得勉力向下瞄去,只見『劉紅』的腿竟然是泥製的,或者說全身都
是泥製的!現在和她說話的只是個泥人而已!不,確切的說,她的腿顏色鮮艷,是瓷的!
她正在和一個瓷人說話!可是真正的劉紅和馬記者到哪裡去了?難道被殺了,這麼說來,
難道廟塔沒有擋住這些怨靈,讓他們追上來了嗎?
「猜得對,我不是泥人!我是最精美的瓷器,你懂不懂?燒製得最好的瓷器!」『劉
紅』忽然大叫,「把她扔到櫃子裡去!」
話音才落,小夏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向後一拋,她就從樓梯處掉了下去。下去
之前,她只來得及看了一眼那小屋的門把手。
那上面,是她的那個護身符。
幸好,她剛才把護身符纏在了門把手上,希望地藏王菩薩會保佑阮瞻平安!她這樣安
慰的想著,感覺自己一直往下落,但並沒有摔到樓梯上,果然這塔變了樣子,讓樓梯長到
沒有盡頭了!
『唰』的一聲,她被吸進一片黑暗之中,不再往下掉落了,但是也不能動了,只覺得
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著,被某種東西死死的關字一個牢籠裡面!
「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這一次不是劉紅的聲音了,但也是個女人聲音,語調不算柔軟,但帶著幾分調皮感,
那麼熟悉。每天都會聽到。是——是她自己!竟然是自己!
大駭之下,小夏只覺得眼前一亮,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自己又是誰?或者說,是誰佔據了她的身體?而且,為什麼她變的那麼小,而眼
前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卻是那麼大,是因為魂魄都很小嗎?
「沒錯啊!「佔據她肉身的『人』得意的說,」我是佔了你的肉身,感覺還不錯。可
惜,在那個人施的法術之下。我不能長時間用一個人的肉身,會慢慢瓷化的,因為我本來
就是燒製好的瓷器啊!」
『她』哈哈大笑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手臂,已經變成了一截雪白的瓷。
小夏卻覺得渾身冰涼,並不只是因為自己的魂魄被拉出了自己肉身,也不是因為自己
的身體變成了瓷器,而是她忽然明白那個冤靈要佔用她的肉身做什麼。
「是啊,我用你的肉身去騙那個法師!他只信任你,對你不做任何設防。我們已經知
道了,他受了傷。能力沒有多少了,如果我表演得好,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他就會死無葬
身之地!」『她』又憤怒起來,「法師該死!法師都該死!他不該助紂為虐。把我們封死
在一個幽暗的地方,讓這天大的冤枉沒有申訴的地方!不然,我們早就出了這口怨氣,也
不會滯留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受著無盡的苦楚!」
「別傷害他,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不是鎮住你們的法師!」小夏急得大叫。這一
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但是卻細小如蚊。
「是法師就該死!」『她』細聲細氣的說。
小夏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那麼奸詐的惡意,心裡難受得無以復加,她無法想像
又惡靈利用自己的手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那個她放在心裡溫暖著的男人,這是世界上最
重的刑罰,她怎麼能忍受!
「別去!求你!他是最無辜的!總是別人逼迫他,他沒有傷害過別人!不要把一切都
算在他頭上!不要!」小夏叫著,拚命撞著圍困著自己的牆壁,卻發現『房子』在自己的
瘋狂衝擊下動了一下,但她還是沒有走出這個牢籠,而是眼前的景物卻變換了,好像她看
東西的角度發生了改變。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是那個佔據自己肉身的怨靈抓向了自
己。她以為會疼,但是卻沒有,只是一陣頭昏目眩,等定下神來一看,眼前出現了塔內二
到七層都擺放著的那種玻璃展覽櫃。
上塔的時候比較匆忙和緊張,加之光線較暗,她沒有仔細看過,此刻才看到,原來玻
璃櫃子裡擺了一排排的瓷娃娃!製作精細,色彩艷麗,男女老少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再細看,還很面熟!那眉目,那衣著,那臉上特殊的標記——
竟然是在白霧中意圖侵犯她的栓柱一家!還有她遇到阮瞻的時候,在商業街上見到的
那些無聲無息『生活』的『人們』,那對在她身邊走過去的夫妻,那個曾經在她和阮瞻接
吻時偷笑的女鬼!
天旋地轉的,她明白那個怨靈正握著自己向四周看,因為這櫃子是圍繞房間四面擺放
的。
就這麼看了一圈,越看她越心驚,因為她看到了自己更熟悉的人——趙家遠、馬記者
、劉紅!除了那些被她親眼看到死去的人,就只有左德和毛富不在。這些瓷娃娃按一定的
間距規則的擺放著,只在一個地方有一個空白!
那是她的位置嗎?小夏驚恐的想著。
所以她會覺得自己那麼小,所以她會覺得自己被圍困在一個走不出的『房間』裡,原
來她的魂魄被放在了瓷娃娃裡!可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劉紅等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失了
肉身後而被擺在了這裡嗎?那麼其它的瓷娃娃是那些怨靈棲身的地方嗎?那樣她豈不是身
處怨靈的中間!假如阮瞻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她就要永遠做的小瓷人,當作裝飾品被人參
觀,過著這無日無月卻也逃不開的生活嗎?
他們先是佔用了馬記者和劉紅的肉身,然後慢慢靠近自己,或許是不知道阮瞻的情況
,所以才兩次試探,那些水和麵包就一定是要借她的手毒害阮瞻的!
幸好,她沒有上當,可是現在怎麼辦?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們還是感覺出了阮瞻
的狀況不妙,所以要借用她的身體去欺騙,傷害阮瞻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焦急萬分,都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正想著,又是一陣暈眩,她被放回到了櫃子上
自己的位置!
「栓柱,看著她!」佔據小夏肉身的怨靈說了一句。
小夏動不了,但可以看到對面櫃子裡長得像栓柱的瓷娃娃。見小夏的目光掃來,那本
該表情固定的小人兒忽然咧開了嘴,對小夏笑了,「我看著你!」他說。
奇怪的是,他只是動動嘴,小夏卻『聽』到了他陰森的聲音。
但小夏顧不得他,眼見那怨靈就要去對付阮瞻,急忙對她喊,「回來!我是為你好,
他有這世界上最強大的靈能,會讓你魂飛魄散的!別去惹他!」她試圖用其它方法阻止怨
靈,「如果你們保留住魂魄,我會幫你們,我發誓會讓你們沉冤得雪。你們有什麼冤枉就
說啊,我能幫你們的!我發誓!」
她不知道阮瞻現在恢復得如何,畢竟這次是司馬南親自封印了他,他一直努力想破解
封印,卻效果不佳!雖然他不說,她也知道這次的情況是多麼危險!
怨靈回過頭來,冷笑著,「這世界上是沒有天道的,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逍遙了二十
年!而且,那個姓阮的法師肯定沒有那麼大能力,不然你又急什麼!放心,我們殺了他後
會把他的魂魄吞食乾淨,但是會燒製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瓷人,然後擺在對面的櫃子上。
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他的樣子了,雖然那個會是真正的瓷人,沒有魂魄,不會回應你的瓷人
!怎麼樣,仁慈吧?」
這是仁慈嗎?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咫尺天涯不算,而且對方還只是個軀殼,靈魂
徹底消失的軀殼!
她哈哈大笑,然後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小夏絕望的看著她的、實際上是自己的背影離開,從沒想過會那麼憎恨自己的身體。
她多麼希望此刻有點炸藥什麼炸到她的肉身上,讓她變成碎片也好,但千萬不要讓阮瞻因
為那具皮囊而著了怨靈的道!
怎麼辦?難道就只能等?!
「小夏!」一個嬌柔的調子叫了她一聲。
她一震。
是阿百!失蹤良久的阿百!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
阿百!
小夏差點衝口叫出她的名字,但怕被對面櫃子的栓柱發現,硬生生的忍住。她不知道
目前身為瓷娃娃的自己,臉上會不會有表情,還是就算在人類看來沒有表情,但在身為同
類的栓柱眼裡還是能發現什麼!
她拚命控制著自己激動又興奮的情緒,不敢回應。
「小夏,別怕。我還有一點殘存的能力,能讓監視你的人看到我製造的幻象,也只有
我們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話。所以,你放心大膽的和我說話,沒有關係的。」阿百又說。
小夏這才鬆了口氣,「你去哪裡了,我要急死了,還以為你被——」
「我在這邊!」阿百再次用聲音提示小夏。
小夏聽出聲音在自己的左邊,於是用力撞向那一側,也不知撞了多少下才感覺自己轉
了一點角度,勉強看到了一個也微微傾斜的小瓷人,眉目如畫的臉,少數民族的衣服,正
是阿百。
她看到阿百這個樣子,心裡的絕望又加了一層,本來她隱隱之間也有這種擔心,但又
覺得阿百生前是那麼有能力的雅禁,也許會有辦法自保,沒想到她現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
境地,那麼誰去幫助阮瞻?
「我的能力只剩下一點點了,怕幫不了你們,對不起。」阿百彷彿看出了小夏的心思
,歉疚的說。
小夏連忙搖頭,雖然她根本不能動,「不要這麼說,阿百。你是我們帶出來的,是我
們應該對你的安全負責啊。是我該對不起,把你捲進來。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吧,不要管
我們任何一個人。只可惜,我不能幫你找到那個人。」
「他啊——」阿百猶豫了幾秒鐘,「他已經到了,雖然沒有出現。但我能感覺得到。
」
小夏沒有說話,真切的體會到了阿百的神情。假如她以前還不能明白。為什麼阿百這
樣純真美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會愛上那個陰險惡毒,冷酷自私的司馬南,但是現在可以瞭
解了。在這個空城裡的極度危險之中,她爆發了自己對阮瞻的全部愛情,所以她可以理解
阿百的心。
不是女人傻,而是當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包
括理智,尊嚴和生命,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一腳踏下去,心甘情願被萬箭穿身!
比如阮瞻有一天變壞了,哪怕全世界要與他為敵。哪怕是陪他去下地獄,她也願意和
他在一起,只要他一點小小的愛情作為回報。如果真的愛了。怎麼能夠放棄他,離開他!
「你怎麼會被捉到這裡?」小夏拉回思緒,問阿百。
「你們在走山路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後來你扯下麻花絲,我本來想出去看看
情況,哪想到被那個凶靈嚇了回去,我真沒用!」
「凶靈?」小夏不想再讓阿百自我譴責,繼續問。「是那個附到左德身上的臉上帶兩
顆淚痣的人嗎?」
「是啊,但是他好像不是從這座城裡出來的,而是和城裡的怨靈裡應外合。而你們本
來不該走到這座城鎮的,可是城是被人扭曲了空間,所以我看到你們像被人從高處扔下去
一樣掉到了城裡。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你,只好跟著,但是你們都摔昏了,我跑出
你的手鐲想救你,卻被一股極重的怨氣裹住,結果——就被關到這個容器裡了。」阿百把
這些小瓷人的形體說成是容器,在小夏看來還是很貼切的。
「但願阮瞻別被我原來的『容器』所蒙蔽,我很擔心他被傷害,他被司馬南封印了所
有的靈能,現在就和個普通的通靈者差不多,對付怨氣這麼深的怨靈太危險了!該怎麼辦
呢?」一提起這個小夏就憂心忡忡。
「對不起。」
「這又和你沒關係,難道司馬南做了壞事你就要道歉嗎?我知道你很愛他,但不是他
所有的過錯都要你承擔的。」小夏有點急躁,不知道怎麼勸阿百才好。
阿百有幾秒鐘沒有說話,而後才長歎一聲,「你們都是好人,可是他——他也好過的
。」
「阿百——」
「那天我看你們被送到這個城裡來的手法,就知道是他做的。」阿百好像沒聽到小夏
好心的阻攔,自顧自幽幽的說,「我從認識他到嫁給他,一共相處了五年。雖然他扔下我
走了,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心裡細細回想他的一點一滴,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人
比我更瞭解他。阮瞻天生的能力太強大了,他現在還沒有真正覺醒,當他找到使用他的能
力的鑰匙,阿南就再也贏不了他。他那個人那麼驕傲,怎麼能容忍有人比他強,所以他一
定會想辦法除掉阮瞻。」
「他這哪裡是驕傲?分明是卑鄙!真正的驕傲的人是不屑於使用陰謀詭計的!」
阿百哀涼的笑了一聲,「他是有些變了,或者是他的心太急切了,很多東西看得到卻
永遠抓不住,從某些方面講,他是個可憐的人。可是小夏,相信我,這一次他費那麼大力
氣,不僅是針對阮瞻的,還有——我!」
「別胡說了,你那麼愛他,他把你囚在那個井裡那麼多年,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害你
?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是要害我。」阿百身處在那個小瓷人裡,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對別人而言他
是壞人,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我這一生唯一愛的人。我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的,一
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死以後,他有很多機會能讓我魂飛魄散,可是他只是把我的魂魄
封在那口枯井裡,始終——始終是下不了手的。我想他終究是有一點點愛我。他之所以那
麼對我,現在又緊逼著阮瞻,就是因為他想要我手裡的一件東西。」
小夏沒說話,但心裡卻認為司馬南可能是因為想要得到阿百手裡的那件東西才沒有對
阿百趕盡殺絕。
「你說過,你找他就是為了給他一件東西,是那件東西嗎?」
阿百『恩』了一聲。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那件東西,可是他不和我開口。其實只要他找我要,再回答我一
個問題,我就可以送給他。」
「那是什麼寶貝,讓他非要得到不可?」小夏問。
「只是一塊有靈性的石頭,是我師傅留給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
「那石頭有什麼用嗎?」
「其實他不用費那麼多力,只要他誠實的回答上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給他。」阿百
彷彿沒聽到小夏的問話,喃喃自語道。
「可惜就算你給他,他也不會放過阮瞻的。」小夏不忍心傷害阿百,可戰爭是司馬南
挑起的,如果他們不戰。死的就會是阮瞻。從這方面看,司馬南的性格真是極端,他總是
給出這樣的謎題——你死我活!
「我明白。不用顧及我。實際上,我擔心的是阮瞻。他的能力雖然強,可是並沒有完
全施展出來,而且他的性格儘管也有冷酷的一面,但他不夠狠,可能——會吃虧!」
「他已經吃虧了。」小夏一提到阮瞻,心就揪緊了起來,「我怕他再受傷。他那個個
性,肯定遇到什麼也不罷手,不死不休的。可是阿百,這裡有那麼大的怨氣,你知道是怎
麼回事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我面前從來不說的。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是一個很大的村子裡的
人,而且據我看,這些怨靈曾經被一位大師用這個塔鎮著,很快就要壓制了他們的怨氣,
把他們送去該去之地了,可是這時——」
「被司馬南放了出來是不是?可是他是怎麼指揮這些怨靈的?」
阿百繼續歎氣,「這麼大的怨氣,而且是在長久壓制後被釋放出來的,沒人能指揮的
了。他們和阿南只是——互相幫助,現在他也控制不了。這些怨靈有很大的冤情,很可憐
,雖然他們這樣報復有些凶殘,可是他們一定有夠常人難有的痛苦。只是阿南他這樣——
實在很過分!」
「那現在我們有什麼辦法幫助阮瞻嗎?」小夏焦急的問。她和阿百說了半天,只想知
道這個而已。
「對不起,沒有,你只能等。」阿百輕輕的說,「這要看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他這
種人會和心愛的人有很強的感應力。你集中意念去呼喚他,也許會有幫助。」
「也許?」
「對不起,從我愛上阿南那天起,我的能力就開始下降,後來我感覺收阿啞為徒這件
事可能會遺禍人間,於是用盡全部的力量祈天,得到了那場關於未來的預言,留下了收服
他的辦法,而那之後我的能力就完全消失了。現在我能做到單獨和你說話而不被任何人知
道,用的是我在枯井中度日時重新修煉的一點靈能,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我
真的幫不了你!」
「阿百,不用對不起。」小夏安慰滿是愧疚的阿百,她好像把司馬南做的惡全算在了
自己的身上,「我現在就努力試一下,一定可以通知阮瞻的。那麼多的危險他都挺過來了
,這次也一定沒事。」
其實小夏的心裡很憂慮,可是為了安慰阿百不得不這樣說,但是到後來,這種安慰讓
她自己也有了一點信心。阮瞻是誰?她愛的男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蒙蔽和擊倒呢!
她向相反的方向撞那個『容器』,顧不得受傷的肩膀有多痛,直到可以正視對面的栓
柱才停止。她現在沒有其他辦法,阿百也幫不上忙,不過找到了阿百,知道她只是和自己
一樣被囚困,並沒有危險,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阮瞻!阮瞻!小心,那不是我!」她集中所有的精神,拚命在心裡叫著阮瞻,一遍
又一遍,期望可以把自己的話傳達給他。
就這麼過了不知多久,小夏沒有得到一絲回應,但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
樓梯處傳來,讓她的心一陣狂跳!
是阮瞻!他還沒事!
她渴望的望著樓梯處,隨著那穩定又有點散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個男人的身
影出現了,正是還平平安安的阮瞻!只是——還有一個女人緊緊偎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
的親暱和甜蜜讓小夏的心從狂喜陷入了極度的痛楚之中。
他的靈能沒有恢復!
這從他無神的雙眼和相對緩慢的動作中看得出來,而且他也沒能收到自己的信息。因
為他溫柔的擁著身邊的女人,把那怨靈當成了自己!
小夏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放在火上燒,又乾又疼,然後裂成碎片!
他怎麼能認錯呢,雖然那怨靈正在使用自己的身體,可他一向感覺敏銳,這次為什麼
感覺不到那身體裡不是她的靈魂?然而比妒忌更讓她心急的是,阮瞻對那個女人一點也不
設防,反而用最溫柔的態度對待她!這樣的話,假如怨靈對他下手,他不是連反擊的機會
也沒有嗎?
為什麼他收不到自己的信息呢?他為什麼感應不到她?是她不夠專心嗎?可是那個怨
靈為什麼不動手?他們不是一直要除掉阮瞻嗎?這麼久了,他們一直不下手,一定是還拿
不準阮瞻的實力如何!
她的眼睛盯在阮瞻的臉上。期望他望到自己這一邊,然而他根本不看櫃子,一直和那
個冒充小夏的怨靈說話。
「叫了這麼半天門,你才給人家開。」怨靈嬌聲抱怨。
小夏差點吐了,她從沒用過那種語氣和阮瞻說過話。可阮瞻為什麼聽不出來,還是以
為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但她對一切都無能為力,除了拚命呼喚他,就只有看著乾
著急!
「對不起。當時正是恢復靈能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分神的。」阮瞻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而有磁性,顯得胸有成竹。小夏想可能正是因為他這份從容
不迫的態度,才讓怨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對他下毒手。所以,從怨靈佔用了她的身體到
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阮瞻還是平安無事。
「那現在恢復得如何?」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封住視覺的那道隱形符還沒有解除,別擔心,會很快的
。」阮瞻輕聲說。
他說話的時候,那怨靈正把手伸向他的後心,但當聽他說到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
只已經瓷化的手又放了下來,顯然怕了阮瞻,看來他那個掌心雷和火手印對這些怨靈還是
很有威懾力的。
這時候,小夏才意識到這個怨靈的靈力也許是這群怨靈裡最高的,因為她清楚的看到
那怨靈的身體能隨意變化,一會兒瓷化身體,一會又恢復到肉身的樣子,難怪阮瞻感覺不
出來。
「你準備怎麼做?」假小夏又問。
「我就留在這個塔裡。」阮瞻說,「我知道這個塔是專門為了鎮怨靈而建的,也知道
本來這些怨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弭這怨氣,化解了戾氣,各得其所去,卻偏偏讓人給破
壞了。」
「你知道?」假小夏語氣控制著沒變,但神情變了。
「是啊。」阮瞻溫柔的笑,「所以我要留在這裡,因為這裡對我而言有地利,那些怨
靈是無法大批進來的,只有個別靈力和怨氣都格外深的才可以進來,還要其它怨靈的幫助
才行。我只要待在這裡面,他們之中沒有人能避得開我的掌心雷和火手印。」
怨靈僵在當地,臉色變得及其猙獰可怖,這讓小夏不忍看下去。那可是她的臉,她永
遠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怕!
「小夏,別怕。不然我給你試一下怎麼樣?要個火手印吧!」阮瞻抬起手。
「不!」假小夏情不自禁的大叫一聲。
「怎麼了?沒關係,火手印不會傷到你的。」阮瞻把假小夏摟到胸前。
「恩——我只是不喜歡那個,沒有什麼。我不想讓你隨便使用。」假小夏掩飾。
「不要?也好。我還是留著靈能去對付怨靈吧,然後等我完全恢復的時候,我就帶你
從這座鬼城中出去,其它一概不管了。」
看到這裡,小夏有點懷疑了。阮瞻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假的嗎?
他是個冷靜矜持的男人,從不會在女人面前顯擺什麼,而且他對鬼魂的好感超過人類
,假如不是鬼魂要傷害他身邊的人,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他一般不會對它們動手的。
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在謀劃什麼?還是戀愛中的男人也會變?
「其它人不管了嗎?」怨靈又問。
「那些人一定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不會被關到這裡等死。」
「等死——等死——」怨靈好像想到什麼,喃喃自語道,臉上竟然出現了些恐懼的神
情。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等死的感覺很難受啊。」怨靈打了個寒戰,「要親眼看著死亡的降
臨!」
「你就是太心軟了。」阮瞻把假小夏抱在懷裡,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著,「好多事都
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
看他抱著那個怨靈,小夏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怨靈對他下手的話
,他必死無疑。只見那怨靈窩在阮瞻的懷裡,腦袋側了一個無法形容的角度,正好和小夏
臉對臉。她的手也在阮瞻的背上來回撫摸著,一會兒就變成碎瓷一樣的利器,一會兒又變
回那只嬌嫩的小手模樣,顯然心裡一直在掙扎,想動手卻又不敢。
最終她還是沒敢動手,慢慢掙脫了阮瞻的懷抱,小夏的心也才放下,感覺好像自己經
歷了一番生與死的洗禮一樣。
「你吃點東西吧,如果你不餓,至少你要喝點水。」怨靈說。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放在樓上了,你去拿來吧。」阮瞻點了點頭。
怨靈聽他同意喝水了,臉上再出極度興奮的神情,「好,我去給你拿,你等著。」說
完轉身就走。
當她的身影一消失,阮瞻立即略一抬手。那熟悉的姿勢讓小夏立即明白他是在布結界
,不由得心裡一陣狂跳——他恢復能力了嗎?至少可以布結界了吧?
阮瞻在結界布好的一瞬間,直直向小夏的方向走來,眼睛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這說明
他的視力也恢復了,剛才他一直是裝作看不見!
他走到寄放小夏魂魄的小瓷娃娃面前,凝視了幾秒鐘,然後伸出食指愛憐的撫摸著,
「別擔心,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第二十三章 第一窯
萬里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四肢舒服的伸展著,看似輕鬆,其實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
方不是緊張的,包括心肌和腦神經。
他不知道是給欽佩還是討厭司馬南。
他本來覺得自己的招數非常有效——司馬南不是要派出各路殺手對付他嗎?他就把自
己晾在陽光底下的場地中心,如果誰要動他,必須也站到眾目睽睽之下,因為目前司馬南
還沒有打黑槍、背後下刀的條件,所以這樣是最佳的防守策略。
不過司馬南不愧是老奸巨滑,竟然自己大大方方的出現,就住在他的隔壁,讓他如芒
刺在背,精神高度緊張,卻又無可奈何。
司馬南現在的身份是個正當的商人,來洪清鎮是為了考察有沒有可能合作有關瓷器的
業務。他的出現馬上蓋過了萬里身上的光環,畢竟實打實的買賣總比簡單的宣傳要好得多
,所以現在萬里不僅覺得頭頂上有把刀懸著,隨時會落下來,而且他想打探消息的計劃也
被破壞了。鎮上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司馬南那裡鑽,哪還有人陪他東拉西扯。人家不僅是
大富翁,還有個長袖善舞的女兒,他的吸引力立即降為了零。
而且,司馬南直接對自己動手也就罷了,但他偏偏沒有動作,只是盯著他。這讓他恨
得牙根癢癢,有點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他明白司馬南是為了在精神上折磨他,覺得司馬南
這種喜歡把事情簡單複雜化的行為多少有點心理病態,另外他也知道事情絕不那麼簡單。
司馬南這麼做還有其它的理由。
司馬南是要讓他選擇。假如他怕了這一切,因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而偷偷離開,司
馬南不會阻攔他,可如果他執意要幫阮瞻,那他也不會客氣!
所以在沒到最後攤牌的時間前,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狀況。因為他斷定司馬南目前不
會動他,原因就是怕他的死激起阮瞻的凶性,把一個人逼急了,他就會發揮出巨大的能量
,這不是司馬南樂見的。事實上他覺得司馬南是有點忌諱阮瞻的,絕不想和阮瞻拚命。
他走了,阮瞻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幫手,如果他留下,在司馬南的眼裡他就是上好的
餌料。現在只監視著他。等養得胖胖的,時機也成熟的時候再殺來祭旗!
司馬南從來都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並且要利用到最大的極限,搾取最大的價值
!對他,就如獵手對於獵物。圍而不殺!
他要怎麼辦才好呢?時間緊迫,他要盡快打聽到事情的真相,還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當然還要盡量不要讓司馬南猜出他做了什麼!
這兩天他一直進行『社交和採訪』活動,也不是一點成績沒有。首先,他打聽出洪清
鎮確實出過一件大事,就在本鎮下屬的一個鄉村。雖然是什麼鄉村,出了什麼事,鎮上的
成年人都諱莫如深,他也還沒有搞清楚。但他通過對得來的信息進行時間推算,覺得這件
事一定發生在十年前。
其次,根據這個時間,他查閱了部分公開的資料,得知目前鎮上的領導,包括鎮長和
那幾個失蹤的官員在十年前就已經執政了。
第三,失蹤的人之間除了那幾個官員是鎮長絕對的嫡系部隊外,其它幾個年青人的父
母以前都曾經是當年鎮上的負責人,就連省城的美女記者劉紅和攝像記者左德也一樣。這
樣就好玩了,因為確實有一條線把所有陷落在空城中的人全部串了起來。現在只差找出這
個線頭,牽出整件被掩埋了十年的事情來。
想要在報紙上做免費宣傳而主動來找他的人,大部分是洪清鎮中上等的人物,也許他
應該去找下層的普通民眾來打聽一下,雖然他偶爾這麼做的時候,發現民眾好像比較恐懼
,並不想說,但向這方向努力或許是正確的。
最後,這個店的老闆有點古古怪怪的,總在觀察他一樣,還說了好多奇怪的話。店老
闆說看他不像有錢人的樣子,長時間住在旅店不划算,單位也不一定給他報銷,不如租住
民居。按常理,沒有一家店老闆會這樣說的,這個人不是特別善良,就是有什麼事,卻又
不敢明說。
他嘗試著打探過,結果這老闆說話做事卻滴水不漏,一點口風也探不出來,只是說鎮
西邊的民房相當便宜,建議萬里去看一下。
還有,那個一直藏在事件背後的人——那位姓龍的風水先生,他一直也沒打探到消息
。但這個人對於鎮子上的人來說是類似於神一樣的存在,萬里總覺得他和這些怨靈事件有
關係。
他躺在床上良久,表面上是在午睡,但卻在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要怎麼辦,最後終於決
定來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司馬南不是盯他嗎?他就讓那老狐狸盯。他白天會在鎮上四處亂逛,趁人不備時用隱
身符甩掉那些整天盯他梢的人,然後就可以自由行事了,而晚上他還會照樣回來睡到敵人
的隔壁。據他所知,司馬南喜怒無常,周圍和手下的人都怕他,所以只要他讓跟蹤他的人
追丟一陣子,等晚上回酒店前再想辦法讓這些走狗發現他,相信那些人絕不會去向上報告
他中間時間段的行蹤不明。走狗們不過混口飯吃,不會像他和阮瞻一樣互相忠誠。
血木劍他無法縮小,但帶在身上不方便,藏起來又不放心。於是他乾脆用小夏的方法
,買了個釣魚桿,把劍放在釣桿盒子裡,再把阮瞻留下的符咒也放進去,每天隨身攜帶。
另外,他還給自己備了點普通的防身利器,這樣無論是人還是鬼來襲擊他。只要司馬南不
派BOSS級人物,他都不怕了。
這樣計劃好了,萬里下午就行動起來。先是進了鎮上最熱鬧的一家商場,然後在廁所
裡隱了身,讓那些跟蹤他的人傻等在那裡,他自己則早跑到鎮上打聽情況去了。當然,那
些『可憐』的人會看到廁所大門開了一下,但卻沒有任何人出來。
他覺得店老闆對他有暗示,所以直接去了鎮西。
一個地方的發展,無論是大城市、城鎮還是鄉村都不會十分均衡,有的地方富一點,
有的地方就窮一點。洪清鎮雖然是省首富,不過鎮西大多住的是生活平凡,並不怎麼富裕
,無錢無勢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沒有自己的生意,或者生意不大。所以房子比較破舊。
本來因為鎮上的財力全部支持建新鎮了,舊鎮的基礎設施建設就已經比較落後了,鎮西就
還要加個更字。土路狹窄,坑窪不平。兩側的房屋也是低矮的平房。
幾番交談之下,萬里發現這裡的民眾對新鎮的嚮往多於其它地方的人,因為在那裡生
活質量會明顯改善,所以他們對鎮上的領導在敬畏之中還多了些感激,而為了怕打草驚蛇
,萬里又不敢明著問,這樣想打聽情況就更難了。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萬里突然想起他來鎮上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失去兒子的老人
風娘也是住在這裡,自己答應幫她治病。卻又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拜訪。此次既然來了,他
決定去探望一下。憑他的判斷,風娘周圍的人都很善良,如果能遇到那位說話爽直不隱瞞
的中年婦女就更好了,或許可以無心插柳也說不定。
他拿出身上的記事本,看了一遍地址。又確定周圍沒有人跟蹤,這才找到了風娘家裡
。
這裡的民房雖然破舊,但都是一棟一棟的獨門獨院的小房子。不像城市裡那麼擁擠。
風娘的家就在一條小巷的盡頭,非常窄,只能有兩人並排通過,而且因為沒有路燈,估計
天黑後會非常陰暗。
幸運的是,這次輪值來照顧風娘的就是上次遇到的中年婦女。
「我和這位外省的先生還真有緣分!」她很高興,連忙把萬里讓到了院子裡。
一進院門,萬里就看到風娘坐在院中陰涼處的一個小凳上忙碌著。她老人家不像那天
在街上遇到時那麼神情亢奮,而是安穩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安詳,衣著和頭髮也整整齊齊
,彷彿是一位等孩子下班回家的母親,幹一下手中的活,就抬頭看一下院門。
萬里一進來,她就看到了,臉上綻出一個溫和,膽怯的笑容,明顯記得萬里,這證明
她的思維並不十分混亂,記憶也還好,治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他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判斷
了一下,然後走進了些,想看清老人手裡一直擦著的是什麼。
是瓷器。
在那條乾淨的大毛巾下,老人細心又溫柔的擦著的一件瓷器,身邊放著一個有蓋子的
木箱,老人每擦完一件,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放在箱子裡,再拿出另一件,然後細心的蓋
好蓋子。
是古董嗎?
萬里想著蹲了下來,讓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風娘,我可以看看你的寶貝嗎
?」他問。
老人抬頭看看萬里,沒有說話,卻露出一個默許的笑容。
萬里輕輕打開箱蓋,見箱子雖然大,但裡面的瓷器卻只有四件,一對花瓶和一副碗盤
。這些瓷器讓萬里有些震撼,雖然他知道洪清鎮的瓷器非常有名,極品瓷器的價錢相當之
高,但這四件東西還是美麗得讓他有些意外之感。
沒有花哨的顏色和花紋,只是雪樣的白,在外觀上有些流暢的波紋的造型,摸起來很
有節奏感。瓷器的質料非常薄,一朵朵淡紅色的花朵在白色中綻放,好像是從裡面浸透出
來一樣自然、柔和,使整件東西看來精美之極,萬里雖然不懂瓷器,但也明白這些東西是
精品。
「這些東西是風娘的寶貝,從不許人碰的,靠近一點都不行。今天竟然肯讓您拿起來
看,可見先生您是好人,風娘心裡也明白著哩!」中年女人在一邊驚奇的說。
「這些瓷器真漂亮,是古董嗎?」萬里眼睛看著風娘,卻是在問那中年女人。
「不是啊,就是第一窯出來的。」
「第一窯?」萬里有點疑惑。
「哦。您是外省人,不知道。」
中年女人耐心的解釋,「我們鎮以前幾乎沒人會燒製瓷器,就算會燒窯的人也都是燒
磚或者燒點粗瓷爛瓦的,賣給自家鎮上的人用。可是後來袁鎮長,當年他還只是副鎮長,
花重金請了一個有祖傳手藝的老人來傳授了這寶貝技術,把以前的燒磚的窯場改成了今天
的瓷器廠。」
「那是多久前的事?」
「也就十年吧——不,有十一年了。」中年女人說,「以前我們鎮那個窮啊。好多人
要想養家餬口只好到外縣去找差事。後來有了這個瓷器廠,招了一大批工人,然後又拿這
個開廠的錢辦了好幾個其它的廠,大家這才有了活路。不用離鄉背井的了。要是這個瓷器
廠早一點開,風勇子也不用離開老娘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就不會——哎,人的命,天
注定!」
「說了半天,這個第一窯,就是第一個開辦的窯場嗎?」
「不是啊,我們鎮公家的窯場就有一家,其餘的全是鎮上那些『能人』自己的買賣。
「中年女人用鼻孔哼出一口氣,顯得有點鄙視。「那些小窯場根本產不出瓷器廠的好貨色
,不過騙騙不懂行的,只看名氣的人。真正的行家,是不會買他們的東西的。我聽說鎮上
前幾天來了個大城市的大報記者,這些人全跑去巴結了,就是想上報紙,免費宣傳宣傳。
我家裡的就老實,不肯開私窯騙人,不然也能富裕點兒。可是像我這樣過日子才塌實,不
賺那昧心錢,心裡舒坦——」
萬里沒敢說那個所謂的『記者』就是自己,只是配合的笑笑。這女人心善、正派,可
就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一句話能牽出她一車話,而且能越說越遠,答非所問,他只好等
她喘口氣的時候插話打斷她。
「那就是說『第一窯』的意思是唯一的窯場?」他耐心的導回話題再問。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把最初的問題都忘了,「不是。先生你還沒明白,第一窯就
是窯場開辦後,生產出來的第一批瓷器。」
「原來是這樣,真精美!」萬里讚歎了一句,又去看那些白瓷。
「其實第一窯出來的大部分是磚。」中年女人得意的說,好像這是個秘密一樣,「袁
鎮長自從知道那個燒窯的秘方就一直親自帶著手下在窯場裡反覆實驗,兩個星期都沒有出
來。為了保險,第一窯出的大部分是磚,只有很少的瓷器。不過聽說這些瓷器有一點質量
問題,鎮長說為了保持好信譽就全部給砸碎了,真是可惜。可是這是咱們私下說啊——」
她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後來不知道是誰,可能覺得這樣糟蹋東西,就從裡面盜
出幾件來賣了。」
「賣給誰了?」萬里急忙問,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抓住了些不確定的東西。
「我哪知道那個啊,我也是聽說。」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風娘怎麼會有
這寶貝,還一下就有四件。現在這個可值錢了,如果要賣,風娘都能雇個傭人來伺候了。
我家裡的是瓷器廠的第一批工人,他以前還正經研究過哩,他說這確實是第一窯的東西。
哎,風娘這麼大年紀了,要不是遇到我們這些好心人,可能被騙走了這四件瓷器也說不一
定。」
「你剛才說,你丈夫是窯場的第一批工人,那麼窯場出第一批東西時,他在場嗎?」
萬里繼續深入。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出第一窯的時候,是鎮長帶人親自做的。雖然出了大部分的磚
,就那麼點瓷器還給砸了,但也算實驗成功吧。從那兒以後才招收的工人,我家裡去的才
去做的工。聽說,那樣也是為了保密。雖然只有我們這兒才出那種黏土,但手藝要是外洩
的話,也是保不住這門子生意。工廠的工人也是各做各的,秘方沒有人能完全知道呢!」
萬里沒心思聽她說起工廠裡的事,他只關心第一窯的情況,於是接著問,「當時和鎮
長一起關在窯場裡做實驗的都有誰?」
「都有誰?」中年女人看了萬里一眼,覺得他外表長得一副聰明相,但腦筋確實有點
不靈光,「當然都是頭頭吶,難道會讓我們平頭老百姓知道那個秘方?是鎮長帶著他手下
的實驗的,足足兩周沒出來喲!」
「真負責。」萬里轉著腦筋,「具體都有誰,大嫂子不知道了吧?」
「這事全鎮人都知道,他們可是給大家帶來好處的財神呀!」中年女人嚷了一聲,也
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咒罵,接著把那幾個人的名字歷數了一遍。
她說一個人的名字,萬里的心就彷彿被什麼抓一下,因為那些人正是被關到新鎮裡的
幾位,或者是他們的父一輩。還有一位從窯場出來沒多久就去世的姓孫的官員不在他的名
單裡,不過他卻想起,店老闆恰恰是姓孫。
巧合?還是確有問題?
「可能是為我們鎮找來財路功勞太大了,這些人後來都升了官啦!」中年女人做了總
結。
「那些磚呢?不會也砸了吧?」
「沒有,說是有紀念意義,當時就堆在窯場邊上的取土坑那兒,後來拿去建新鎮用了
。」
第二十四章 它會動啊!
萬里不說話了,他覺得有些線索浮出來了,要在腦海裡理順一下。雖然那位中年大姐
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鎮上的瑣事,不過長年做心理醫生工作的經驗使他有本事一邊和她搭
話,一邊想事情,何況他只要稍有反應就行,這位好心又多話的大姐只是想說而已,並不
在意他的回答。
一開始,他們就認定這件事可能和窯場有關。現在雖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窯場聯繫
上,不過卻從側面證實了那些困在空城鎮裡的人之間確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都
是官員,他們一起陞遷,他們關係密切,他們共同為這個鎮子謀過福利,而且一起秘密做
過什麼關於瓷器的實驗。
會不會是他們共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然後請了個有法力的人鎮住了怨靈,而這
一切或無意或有意的被司馬南得知,結果他釋放了怨靈,並幫怨靈設了這個局來報仇?當
然,他也為了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他那個人無利不早起!
看來要馬上和阮瞻聯繫一下,互相通報一下情況,然後好確定下一步要怎麼做。現在
謎底呼之欲出,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謹慎,因為關鍵時刻最容易出意外。
「哎呀,天已經這麼晚了!」中年大姐正說得高興,忽然大叫了一聲,「孩子大人都
要回家了,我得去做飯了。」她說著風風火火的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一
樣扭過頭來對萬里說,「我也要給風娘準備一份,乾脆我多拿點過來,這位先生吃了再走
吧!」
萬里本想推辭,但大概好久沒有人陪這位大姐聊得那麼痛快了,所以她格外熱情的挽
留萬里,說她做的本鄉特色菜比飯店的強很多,萬里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留下來。
趁大姐去做飯的時間,萬里試圖和風娘攀談,因為自從他進了這個院門,她就沒說過
一句話,就是一邊溫柔的反覆擦拭那四件瓷器,一邊寧靜的笑著,看萬里和那位大姐說話
。一臉幸福的模樣。想到她可憐的身世,萬里只覺得心酸,很想幫她點什麼。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風娘只是和他笑,還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最後他只好放棄。用她
喜歡的方式和她無聲的交流。他知道風娘想讓他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於是也不客氣,把這
個小院子參觀了一下。
這個小院子一進門的地方有兩間簡易的小棚子。一看就是廚房和雜物房,不過煙火氣
很冷,顯然是許久閒置不用了。對面是一排三間房間,中間是風娘的房間,簡單樸素,甚
至是寒酸的;左邊的房間是佛堂。很小,但相當乾淨,還有一小爐香在靜靜的燃著;右邊
的房間也不大,傢俱簡單,雖然也很乾淨,但一開門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陰寒撲面而來。
「這是我家勇子的房間。」風娘突然說話,嚇了萬里一跳。
轉頭一看,見風娘搬著那個放著瓷器的木箱站在他身後。他連忙伸出手幫忙,但風娘
卻閃開身。不讓他碰那個木箱,自己把木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床上,之後還撫摸了許久,
嘴裡喃喃自語著,好像那個木箱有生命一樣。
萬里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打擾了什麼,於是退出了
房間。好在沒多久,那位快嘴的大姐就端著個大鋁盤走進院子,盤子裡放著兩大碗菜和幾
個饅頭。
「嘗嘗我的手藝吧,包你吃了上頓想下頓!」她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把風娘也叫了出
來。
正值夏天,吃飯的小桌就擺在院子裡,快嘴大姐幫風娘裝了飯後就要幫萬里,但卻讓
風娘攔住了。萬里和快嘴大姐都有點意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才要詢問,卻見老人走進
了右邊的那個房間,出來時手裡捧著那一對雪白的碗盤。
「給你用這個!」風娘笑咪咪的說。
萬里聽到身邊的大姐倒吸了一口冷氣,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快嘴大姐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風娘的寶貝,平時別人碰一
下,她都要和人家拚命,今天竟然給你裝飯用?!」
萬里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見風娘慇勤的幫他裝飯夾菜,然後就塞在他手裡,盯著他,
讓他吃。他天生膽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從沒有過分緊張過,好幾次死到臨頭都沒
眨眼,但此刻捧著那精緻的飯碗,手卻一直發抖。
值錢不值錢的先不管,就是風娘這樣在意它,如果自己打破了這碗,不是罪大惡極嗎
?
「吃啊!」老人再催促,萬里戰戰兢兢的扒了一口飯在嘴裡,隨便咀嚼了兩口就嚥了
下去。
一旁的快嘴大姐發呆的看了一會兒,急忙跑回家去爆料八卦,把萬里一個人扔在這裡
坐立難安。而且越是緊張越是覺得手裡的碗特別沉重,吃著吃著竟然覺得碗還抖了一下,
嚇得他立即把碗捧緊,生怕會摔碎了。
可是,當他把碗緊緊捧在手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來,為什麼這個碗開始
發熱,最後竟然開始發燙起來,讓他的手心感覺像被咬到一樣!是自己捧得時間太長了,
還是出現了幻覺?
他連忙把碗放到了小木桌上,看了風娘一眼,然而老人沒什麼表示,只是慢慢吃著自
己的飯,在他看來,一點作做的表現也沒有,好像也沒發現碗的異常。
他鎮定了一下心境,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黃昏,光線很弱了,他們又坐在陰涼的地
方,沒有日光直射在上面,而且就算被陽光暴曬,也應該是溫熱吧,不可能有剛才那種燙
手的感覺。
他又試探著伸手觸了一下碗邊——果然是火熱的,雖然沒到能燙傷人的地步,但溫度
至少也在七十度以上。
「怎麼回事?」他低聲咕噥了一句。
彷彿是回應他,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只美麗的白碗忽然動了一下。
萬里心裡一緊,抬頭看了一下風娘。發現老人平靜如恆,彷彿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難道是自己這幾天太疲勞,眼花了?他揉揉眼睛,緊盯著那只碗,期望是自己看錯了,然
而在接下來的幾秒鐘裡,他眼睛看到的東西卻讓他差點像廣告裡那樣大喊一聲:它會動啊
!
他猶豫了一下。拿手去摸碗邊,感覺它顫抖著,怕了自己一樣,慢慢向那只盤子靠近
,直到它們碰撞到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萬里皺緊了眉頭,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這些瓷器有靈體附著嗎?老人總是對人說,他的兒子風勇子沒有死,來看她了。不會
是風勇子的靈魂放心不下老娘而多年徘徊不去吧?
看來要調查一下這四件瓷器的來歷!還有,假如大家對當年出過什麼大事閉口不談的
話,那麼打聽一下風勇子的死因也許可以推測出事情的真相。
「風娘,這寶貝是誰賣給你的啊?」萬里見老人吃完了飯,正慈祥的望著他,試著詢
問一些線索。
「寶貝啊。是我的啊。」老人把碗倒過來,飯灑了一桌也不管,只是愛憐的摸著碗的
紋路,「我的啊,本來就是我的啊!」
「風娘啊,我知道是您的,可它是怎麼來的呢?」
「我兒子叫我娘的。」老人幸福的笑,「他是個孝順孩子,不會扔下娘不管的。」
萬里張了張嘴。他想用他平時治療病人的方法繼續詢問下去的,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著
這個老人,他就是問不下去,不願意揭開她心底的傷痕,哪怕這是對治病有利的事。他雖
然喜愛自己的工作。但他現在覺得自己也許不適合這一行了,他太心軟了,失去了冷靜的
判斷和醫學的嚴謹。
他又待了一會兒,耐心的聽老人反覆說著那幾句誇獎兒子的話,等快嘴大姐來收拾碗
碟時才離開。臨走前,他著實的稱讚了快嘴大姐的廚藝幾句,讓那位大姐歡天喜地的和他
約好第二天再來品嚐其它的菜式。其實大姐的菜也許做的真好,不過他剛才根本食不下嚥
,當然也沒有感覺出什麼美味來,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這位心直口快的好心大姐和其它輪值
照顧風娘的鄰居換個班,明天他好進一步向她調查隱瞞起來的真相。
事情很急,阮瞻需要幫助!但他不能亂了方寸,追得太急了不見得有效果。所以,他
先要回到旅店去,刺激一下那個陰陽怪氣的店老闆,然後和阮瞻交換一下情報,再做下一
步打算。
他這麼想著,就在鎮子的主街道上慢慢逛了一大圈,讓那些因為找不到他而急得如熱
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盯梢的人『意外』的發現他,然後才回到旅店去。
一回到房間,他就打電話到前台大發雷霆,吵著要店老闆來一趟,擺出一副氣勢洶洶
的樣子,嚇得電話那邊的服務員趕緊把老闆給找來了。
「孫老闆,你們的服務也太差了吧!」他好像非常憤怒,「我剛才叫了晚餐到現在不
送上來,做的飯讓人無法下嚥,洗澡的水也不熱,你看,衛生也沒做乾淨,你還真好意思
要那麼多錢一晚?」
孫老闆和他相處了幾天,覺得他是很溫和的一個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飆,一時
間沒有回答上來。
其實這裡雖然不是五星級酒店,但也是這鎮上最好的一家了,條件和服務都很不錯,
可萬里是故意找茬,就是為了讓這番無理取鬧被監視他的司馬南聽見。那個人自視風雅,
一定會聽煩的。當他不屑於偷聽這場爭執的時候,就不會注意他。到時候,他的小把戲騙
過其它監視他的草包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他要記得不要做得太過,否則是會被懷疑的。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萬里還是語氣很硬,但是卻保持著風度,不然就像他平時的樣子
了。他很擔心真和孫老闆吵起來,畢竟吵嘴他不太擅長。這讓他想起了小夏,她雖然是個
不怎麼樣的律師,但抓人家話裡的漏洞的能力一流,吵起嘴來總是佔上風。
然而孫老闆是個聰明人,見萬里雖然神情亢奮。但眼神卻很警惕,總是向四周望著,
知道他可能有其它的事情,因而只是爭辯幾句。他說話圓滑,又好像很配合,所以兩個人
一直就一點小事辯論了半個多小時,雖然很煩人。但卻根本沒吵起來,在外人看來只是萬
里一個人在吠。
「好,你說你們服務好,你就來跟我看看衛生間。」萬里『當』的一下踹開了衛生間
的門。
應該差不多了,這會讓司馬南誤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事情的線索,才在焦慮之下情緒
失控!他實在吵累了。這才知道吵架也是很費體力的,估計效果應該已經達到,連忙進行
下一步。
當孫老闆一進來。他立即關上衛生間的門,『啪』的一下把一張符咒貼到門上。
那是阮瞻留下的符咒之一,雖然不能形成結界,但卻能使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不被外
界的人窺探到。他之所以要那麼麻煩的先演上一場戲,而不直接用符咒,為的就是要讓司
馬南以為他和孫老闆談的是旅店的事情。不會動萬里的行為上懷疑到他,這樣不會使孫老
闆受到牽連。
最有利的是,這裡的衛生間是暗衛,沒有窗子,所以除非司馬南躲到馬桶裡,否則他
們就是安全的。
他貼符咒的行為嚇了孫老闆一跳,臉都白了。
「別怕,這是隔離符,貼上這個外界就聽不到我們說話了。」他順口亂起名字。「請
原諒我對你大喊大叫,但相信我,這店裡與一個人是你我必須防備的。」
「什麼意思?」孫老闆緩過神來,「我開我的店,來者都是客。什麼事也和我沒關係
!」
「少打太極。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不是我掌握了一點線索,怎麼會冒失的來找
你?」萬里和他挑明了說,「你明裡暗裡讓我去鎮西,不就是給我指了一條路嗎?怎麼,
還不承認?和你說,我已經找到風娘了,也拿到了那些會動的瓷器。」
孫老闆沒說話,但是臉色陰晴不定。
「你父親是當年那位孫姓官員吧?」萬里繼續說,「實話說吧,當年做了那件天理難
容的事的人都被困在了新鎮裡,生死不明,相信你明白是為了什麼。」
「你不用詐我。」孫老闆說,「明說吧,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為什麼暗示我?這很矛盾,不過我能理解,也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無論你出於善意也好,出於贖罪也罷,這件事鬧大了,誰也脫不了干係。」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麼你把上次嚇唬岳小姐的那個檯燈和花瓶拿來,我親自問。」小夏在這個
旅店的遭遇,阮瞻已經告訴萬里了。這一點,萬里有點厭惡這個孫老闆。有什麼事就說,
何必裝神弄鬼的嚇唬女人,就算有難演之隱,作為男人而言也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他這種
行為其實就是心理學上的受逼迫願望,自己做不了決定的事,潛意識裡要別人逼迫他一下
,好被動的讓結果去選擇他。
這是逃避心理!可惜現在事情太急了,他沒時間讓他逃避!
「你怎麼——」孫老闆驀然住嘴,但臉色卻變了,可見這句話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
「我怎麼知道是嗎?因為那位岳小姐和我是一夥的,同行的還有一位法力很高深的法
師,現在他們正在新鎮子裡和怨靈周旋,我是在外面配合的。想必你看出來了,不然不會
引導我去鎮西的風娘那裡去!」
孫老闆聽到這個,半晌沒有說話,然後才輕聲的問,「那些人怎麼樣了?」
「有幾個還活著,其餘的全死了,死得很慘。」為了打擊他的心理防線,萬里實話實
說,「這些怨靈怨氣太重,不殺完最後一個是不會完的。」
孫老闆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我父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怨靈是不會管這些的。鎮上失蹤了人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你也許會知道的。那些
人裡有的就是當年負責人的後人,雖然沒有親手做過錯事,但還是要償命!岳小姐與這件
事根本無關,卻也捲了進去。所以,你想明哲保身是不行了。」
「可是我一直幫——」孫老闆衝口而出,但卻又及時住嘴。
萬里心裡煩躁,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話說一半,看來他那個難言之隱確實對他的心理
壓力比較大。他其實還沒和阮瞻通過消息,說了一大堆話,有許多只是詐他一下,不過現
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這件事,至少是一點皮毛。
「一直幫誰?」看孫老闆還在猶豫,萬里毫不留情的說,「你不說也沒關係,到時候
那個城裡困不住怨靈了,你就等著死吧。龍大師也許法力高深,可是那裡已經被人破壞了
!」
「不,我不想死,我也受夠了。我爹死了,我一直幫風勇子一家,我還暗示你和岳小
姐去洗雪當年的沉冤,我不該受報應!」
果然!
萬里長吁了一口氣,「是你把瓷器送到風娘手裡的嗎?當年你父親是參與第一窯的人
之一,那些僅存的瓷器是他帶出來的吧?可是,那上面為什麼會附靈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孫老闆說,「我爹只是在去世前告訴我他們做了傷天
害理的事,叫我把瓷器送出去,讓我接濟風勇子一家,還要我在搬進新鎮子前想辦法找人
洗雪沉冤。他真的什麼也沒和我說,我只是覺得岳小姐是大城市來普法的,也感覺出你是
找她來的,所以我——」
「至少你要告訴我,瓷器上附的是風勇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