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第七部 陰童 第一章 不速之客 作者:柳暗花溟
疼-疼-疼
小夏在無邊的痛楚中醒來,說不清是哪裡,就是覺得身體裡有一根遊走的針在四處亂
竄,所到之處把她的身體刺得千瘡百孔。
尤其是腦袋,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樣,模糊成一團空白,只要試圖仔細去想,
那團空白就變成了穿不透的黑暗,而且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讓她禁不住呻吟出聲。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讓她有片刻的舒服,努力睜開眼睛。
「還記得我嗎?」男人笑咪咪的低聲問。
「廢話。」小夏無力地呢喃了一句,「我很想忘記。」
「就是說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魅力大!」萬里的手還在小夏的額頭上,
「燒是退了,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虛弱。」
「我怎麼了?」小夏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思維有些混亂。
「你不記得了?」萬里若有所思的望著小夏的臉。
作為醫生他很明白,心理上的打擊總會間接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從中醫學的理論來講
,意念是很重要的。就像這一次,阮瞻只是清除、修改了小夏的一小部分記憶,但阮瞻在
做這件事時,小夏很可能已經意識到了,所以她會受到很重的心理傷害,再加上她在洪清
鎮遭受到很多的肉體傷害和精神恐懼,結果導致她一直高燒不止,並且昏迷不醒,最後弄
到要住院那麼嚴重。
但願她不要撿回失去的記憶,否則她會恨阮瞻,而且會很傷心的。或者是潛意識中,
她自己也不願意醒來吧!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小夏皺緊眉頭,「可是我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但是絕對有
什麼事情發生,我只是想不起來。」她伸出手煩躁的搓搓額頭。
她很希望能想起什麼,在內心深處,她總覺得那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你的腦細胞太活躍了,對夢境的代入感很強,這是很脆弱的心理狀態。」萬里用手
指撫了撫小夏皺起的淡淡秀眉。「你只不過是水土不服,一進洪清鎮就病倒了,然後我只
好去把你接回來,那裡的醫療條件還是比不上這裡。」
「洪清鎮?」這個名字在小夏的腦海中一閃,讓她突然抓住了記憶的邊緣,「對啊,
我去進行普法宣傳--最後一個地方是洪清鎮--然後我們住進了旅店,然後--然後-
-」
小夏用力地想,弄得萬里相當緊張。他相信阮瞻的法力,不過如果小夏的記憶太深刻
的話,也有可能以人的本能戰勝法力的禁錮。好在,小夏想了一下後,由於頭疼而宣告放
棄。
「然後你就突然昏了。」萬里加強小夏的意念,「你把阿百嚇壞了,她又不能送你去
醫院,只好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阿百?」
「阿百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不記得最好!
可是小夏的反應並不按萬里的期望走,她微笑了一下道,「我當然記得阿百啊。只是
我才剛醒過來,有點迷糊罷了。她怎麼了?」
「HOHO,你該問問我怎麼了!」萬里盡量說得誇張一點,「沒人能遇到我遇到的
這種怪事,大半夜的,電話鈴突然響了,我還沒接,電話那頭就有個女人對著我叫:萬里
--萬里--萬里--你試試就會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是有點嚇人。」萬里學著阿百嬌媚的聲音,讓小夏忍俊不禁,「這個世界對她而言
太奇怪了,不能怪她嘛!對了,阿百呢?」小夏這才想起來左右觀望,發現窗外是明媚的
陽光,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一看就是病房。
這病房是三人間,不過另外兩張病床上並沒有病人。
「白天她出不來嗎?咦,我的手鐲呢?」小夏抬起手腕,沒有見到那個阿百藏身的手
鐲。
「她拿走了,說要作為紀念。作為交換,她給了你這個。」萬里說著從衣袋中拿出一
件東西。
那是一條翠綠的細繩,上面綁了一塊小石頭,石頭的四角鑲了一些銀邊。綠色的絲密
密麻麻地綁在石頭的外圍,幾乎完全把它包裹住,但是還是有一絲絲極其美麗的紅色從那
一圈圈的綠中透了出來。
鮮豔的綠,耀目的紅,雪亮的銀,讓這項鍊看起來有一種樸拙之美,使小夏一眼就喜
歡上了這首飾,感覺自己天生就是這石頭的主人!
「喜歡嗎?」萬里很喜歡小夏臉上開心的光彩,「石頭是阿百送的,但把它設計成這
麼美麗的項鍊就是我的功勞。我就知道這些紅綠配,正適合你這種柴禾妞!」
如果在平常,小夏會回嘴的,此刻她的心神卻完全被這石頭項鍊吸引住,努力想起身
。但一坐起,就一陣頭昏,萬里急忙摟住她肩膀,幫她把項鍊戴上。
石頭一貼近小夏的前胸,她忽然感到非常親切,還有些淡淡的哀傷,並且最意外的,
這一枚棗子大小的石頭竟然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好像天生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都說首飾是女人最好的朋友,果然不假,看你喜歡得什麼似的!」萬里輕嘆了一句
。
「天哪,我感覺這石頭有靈性,別是阿百的什麼寶物吧,這也太貴重了!」
「也許這就是寶物,聽說這叫永生石。不過,她給你,你就拿著,她一定有她自己的
道理,阿百說,等她有時間,她會用自己的方法告訴你,這石頭有什麼神奇。」
小夏點點頭,看了一下和自己的身體分外妥貼的石頭,「你還沒回答我,阿百去了哪
裡?」
「回家了啊!」萬里努力說得很輕鬆,「她是仙女一樣的人,不會貪戀人世間的繁華
。她來,就是為了找司馬南,找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這消息讓小夏有點意外,連忙纏著萬里問個清楚。好在萬里在小夏昏迷這段時間已經
好好編過一番說詞了,所以並沒有露出破綻。
小夏嘆了口氣,「原來司馬南也愛阿百,還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我都不知道呢。唉,
也好,雖然司馬南做了好多壞事,但阿百那麼好,又那麼愛他,他能改過也是好事。可是
,要是阿百能來看看我就好了,不然,我們去看她吧!」
萬里嚇了一跳,「不行!」他否決,然後立即尋找藉口,「人家兩個人要修行,你大
概應該算人類,陽氣經常沾惹人家,是會壞事的。」
這藉口有些勉強,但在小夏心裡,阿百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可能確實不喜歡別人去打
擾。她和阮瞻在一起的時候,也恨不得天底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呢?」不知為什麼,想起阮瞻,小夏心裡一疼,「我是說--阮瞻,他去哪裡了
?」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相當虛弱無力,應該是病得很重吧。難道他都沒來看自
己嗎?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比朋友好一點,但還不到戀人的程度。雖然她的暗戀還沒有結
果,「農村包圍城市」的計劃也沒有實行,但作為朋友,他也應該來看她吧?
「阿瞻啊--」萬里扶小夏躺好,「他都不知道你生病。你去普法宣傳沒多久他就回
鄉祭祖了,雖然他是養子,不過他老爹可就他一個兒子,他這個人就算壞,也要偶爾盡個
孝道嘛。怎麼,你想讓我通知他嗎?」
小夏連忙阻止。
她和阮瞻的關係還沒到那麼親密的地步,沒有權力對他撒嬌的!可是為什麼一想他就
會心痛,感覺那麼愛他?怎麼了?病得軟弱了?可是她不能這樣,在她還不知道阮瞻對她
是否有意前,她不能破壞他們之間那種曖昧又脆弱的關係。只是為什麼一場病而已,就讓
她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萬里看著小夏臉上複雜的表情,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總是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什麼
都擺在臉上,這是她最讓他動心的地方。善良、直率、純真,在現在這個社會,幾乎是絕
跡的美好品質了。
他明白,小夏對阮瞻的感情太強烈,所以就算失去這一部分記憶,也會有遺留的感覺
。人的身體和心理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沒有人能研究得透,也沒有人能控制得住。
他對小夏也很有感覺,除了對娜娜,就算他的前妻,他也沒有這樣動心過。只是一開
始,他就犯了個錯誤,當時他剛走出失敗的婚姻,結果他的小心和謹慎讓她把他定位成好
朋友、好哥哥。等他再想挽回時,阮瞻出現了。
他了解自己的朋友,表面看來好像很花心,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但骨子裡卻是一等
一的好男人,小夏如果和阮瞻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看到這一點,又看到小夏對自己並無
那方面的意思,他決心要退讓。
一個電影裡說得好:他寧願要兩個開心的朋友,也不要一個不開心的女人!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阮瞻頭上懸著「逢三之難」這把隨時會落下來的刀,兩個法力高
超的人都說他絕渡不過這個死劫,這讓阮瞻如鋼鐵般的意志也不由得變得軟弱。阮瞻真心
的愛上了小夏,這感情讓他無法割捨,所以他不得不從他的角度為小夏考慮,最後決定放
棄她!
這是無私還是自私?萬里無法判斷。但是萬里決定,他也要慢慢接近小夏,看她能不
能接受他。不是趁火打劫,而是希望最後無論結局如何,無論這三角關係怎麼解決,受傷
的不是她就好。
畢竟,他也是愛她的!
「行了,別想那麼多啦!順其自然好了!」萬里拉回小夏的思緒,「你病了兩週了,
回家後要好好調養一段,然後再銷假上班。」
「兩星期?!」
萬里點點頭。
實際上只有一星期,但他要把小夏困在空城裡的時間算出來,不然她會對不上號。至
於醫院紀錄方面,這裡的主治醫生追求過他,這點小事還瞞得住。
「你燒糊塗了,所以沒什麼印象。一會兒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假如沒什麼大礙了,
明天我們就出院了吧,就先住--」萬里想讓小夏住他家一段時間,好就近照顧,可話還
沒說完,病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
「美女,好點沒?」他輕快地說。
小夏吃了一驚,抬眼望去,見一個年輕的男人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這男人沒有萬里的帥氣溫柔,也沒有阮瞻的神秘優雅,不過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喜
,讓人一見就會產生好感。他身上穿了很時髦的休閒裝,頭髮挑染得紅一縷黃一縷,手上
捧了一大束玫瑰花,直接遞到了小夏的手裡。
「給我的?」小夏下意識地接住。
「當然。你看你,病得都憔悴了,但被這紅玫瑰一襯,馬上又美麗好多倍。」
小夏不由得笑了。每個女人都喜歡聽讚美,而且這男人說話的語氣還顯得格外的發自
肺腑。
「可是--」小夏努力回憶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號人物,但根本想不起來。他是
誰?為什麼根本沒有印象?難道病得失憶了?不可能啊,她明明記得好多事的!
「哦,我是你的仰慕者。」男人善解人意地說,「敝姓包,小字大同。」
他說得文謅謅的,讓小夏差點笑出來,但這個名字突然在腦海中一閃,「包大同,你
是包大同!」
「我是啊。」包大同眨眨眼,「小夏你知道我嗎?」
「當然啊,萬里給我講過你們之間的故事!」
包大同聽小夏這麼說,轉頭去看萬里,但見後者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來幹什麼?」萬里冷冷地說。
「我來探小夏的病啊,你沒看到嘛!」包大同說著想去撫摸小夏的頭髮,但卻在半空
中被萬里架住,「小夏也是你叫的!」
「她名字不是小夏嗎?我為什麼不能叫?」包大同好像很愕然。
此刻,小夏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看出這兩個人之間的情形不對。按說,他們是共同經
歷過生死的,而且萬里為人隨和、心地特別善良,應該和任何人相處都沒有問題,但不明
白為什麼,他對包大同這樣惡聲惡氣。
「誰讓你進來的,你就不會敲門嗎?這是身為男人應該有的禮貌,小夏可是女孩子。
」萬里繼續指責。
包大同卻一臉無辜,「你不是男人嗎?你在裡面的話,小夏應該不會處在需要避諱的
情形,我為什麼不能直接進來。」
「你能和我比嗎?我們是多年的朋友。」
「你也說是”朋友”了,過不多久,我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呢。你說是”多年”比較
親近,還是”最好”比較親近?」
萬里冷笑了一下,馬上回嘴頂了回去,然後包大同又頂了回來。兩個辯了半天,一個
一臉不耐煩,一個一臉傻兮兮,讓小夏越聽越看越頭疼。
「那個--包大同--」
「嘿嘿,叫我大同就行了。」
「好吧,大同。你來本市有何貴幹?」
「他來當職業神棍!」
「我來開捉鬼公司!」
兩個男人說出了語句不同,但意思相同的兩句話。
第二章 謎面
半夜,阮瞻站在小夏的病床前。
明天她就要出院了,那麼他也就能安心地辦自己的事去了。
雖然他白天遠在天邊,但每到午夜,他都會用時空扭曲術來到這裡,看著她安安靜靜
的睡著,一站就是一夜,清晨時分才會離去,也不管自己在重傷未癒的情況下,會不會影
響身體的恢復。
他走向前,輕輕以手指撫著小夏的臉龐,生恐驚醒了她。小夏是極其敏感的體質,不
僅容易招惹靈體,如果有人或者什麼東西靠近她,她也會敏銳地感覺到,所以他要特別小
心才行。
他就這麼默默守護著她,感覺自己就算死了也不過如此。那時,他還是會這樣對待著
她吧,雖然她不會知道,但是他不悔!
讓她忘記他們在空城中那段雖然艱難驚悚但又甜蜜熱烈的時光,他要承受比任何人都
更多的痛苦,可是他沒有選擇,他相信父親和司馬南的話--他渡不過「逢三之難」的死
劫,所以他不得不離開她,因為他不能給她正常人的生活,還有一年的生命,而且還要在
死前調查出一些秘密。
他不能糊裡糊塗的死去!他不能讓自己生的無聊、死的無用!
逢三之難前,他要弄明白三件事--父親、司馬南和他的關係;他自己的身世;他父
親的死。
司馬南在臨去之前只說了三句簡單的話,針對他的三個問題。他說:夜風環、陰陽極
、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這三句話,每一句都讓阮瞻相當震驚,因為每一句都與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些關聯,但
每一句話也都不是答案!
他晚上來到小夏身邊守護著她,但白天的他已經回到了家鄉,開始了一些調查。
老屋,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走在裡面,他又細細的搜尋了一遍,可除了兒時的回
憶,他一無所獲。而回想起往事,他的心五味雜陳。
還記得他第一次被送到父親的身邊時,父親的眼神複雜難懂,又是欣喜又是抗拒。父
親扶養他,卻從不給他一點父子間的溫暖;傾囊相授給他各種知識,決不藏私。但卻根本
不管他是否練習、是否明白;父親保護他,卻又任由世人對他施加偏見和傷害。
他只是渴望一點點愛而已,但父親卻從不給他。或者說父親給過他,只是當時他還小
,並不能夠明白和領會。他只知道父親對他很冷淡,也不做心靈的溝通,父子兩人生活在
一個屋簷下,有時卻好幾天不說一句話,彷彿兩個鬼魂一樣。
但是有一次他生了很重的病,燒得昏沉沉的,讓他感覺就要死了,事實上他很高興自
己要死了。可在這時,父親卻突然坐在他的床頭,給他變了好多小法術哄他開心。雖然只
有一次,但卻讓他終身難忘。
父親是恨他還是愛他,仰或完全無視他,他到現在也不能明白。就連父親的死也是那
麼神秘、突然,像個謎一樣不可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他這種有異能的人天生特別聰明,不僅父親叫他硬背的法術咒語他一學
就會,而且想忘也忘不了,就連在學習方面也是如此。所以,他沒怎麼用功,成績就相當
好,被父親送到省城的重點中學。
那時候,他覺得父親格外厭惡他,故意打發他走,所以他賭氣似的離開了,就住在學
校裡,節假日也不回家,而父親也不聞不問,好像彼此間斷絕了關係一樣。直到有一天,
他大白天的出現幻覺,在課堂上看到父親跑到教室的窗口來看他,手裡拿著他最愛吃的蛋
黃草餅。竟然,還對他笑笑!
那餅是父親特製的,用蛋黃和一種草藥加上麵粉和調料烙的,他非常愛吃。
當時他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因為以他天生的陰陽眼,他看到父親身後有
一團發青的白光,那意味著父親已經死了。只是他老人家生前是異人,所以在死後,白天
也可以顯現幻覺給兒子。
那時候他才明白,他覺得自己不在意父親,多年來也養成了冷漠疏離又倔強剛硬的性
格,但其實父親是他最在意的人。當得知他死訊的一剎那,他才明白原來他對父親飽含著
愛恨交織的強烈感情,因為父親是第一個不歧視他並且給了他家庭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拒
絕給予他任何感情回饋的人。就連世人對他的厭惡、憎恨和恐懼,父親也從沒表現出來過
,就算他覺得父親討厭他,也只是他的想像。
可是見到父親的幻影時,他忽然以為,父親是有一絲絲愛他的吧!不然,為什麼他去
時,會給他烙那麼多蛋黃草餅?!
在老師的怒斥聲和同學們疑惑的神色中,他一言不發地離開學校,直奔自己的家。他
到家時,大門敞開著,一進院門就看到父親安祥地坐在堂屋迎面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面色紅潤如常,那模樣好像是正等著他回家吃飯。
那一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家是什麼?家不是一棟房子、不是美食、不是有人照顧你
、陪伴你,家的意義只在於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回來。儘管父親那麼冷漠的對待他,可
他就是他的家!沒有了父親,他就再沒有家了!
他流著淚走進屋去,確定他的父親確實已經死去,停止了一切生命體徵。但是在恍惚
間,他發現父親的眼皮動了一下,好像微瞇著眼睛偷看他一樣。他一驚,立刻去翻看父親
的眼皮,駭然發現父親的眼珠是紅的!
血紅血紅的眼珠,沒有眼黑眼白和瞳孔,好像有一層濃稠的血覆蓋在了眼球上面!而
在他看到父親的血眼的同時,他陷入了一個幻覺。
在一個滿是紅色的房間裡,一個人影出現了,穿著一件電影裡的人物才會穿的老式道
袍,前襟敞開著,胸膛上鮮血淋漓,竟然是把符咒雕刻在肉上。那個人一直走到父親面前
彷彿遞給他了一件東西。然後長嘆一聲,轉身又離開了!
但是那件東西是無形的,根本讓人看不清是什麼!而且這幻覺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是父親的眼睛脫離了身體,以另一個角度冷眼旁觀所產生的影像,好像他知道這一刻的
到來,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夠看到。
之後,父親把那無形之物放入懷裡,走到廚房去給他烙了許多蛋黃草餅,再然後就開
始洗漱整裝,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幻覺結束,他眼前的影像突然變成全紅之色,這讓他腳步不穩,差點嘔吐,無意中趴
到了父親的身上。
此時的父親面色瞬間變得灰白,好像去世了好幾天的模樣,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塊塊
的屍斑,而且身上很平整,就算他解開父親的衣衫,細細摸索了一遍他的肌膚也是如此,
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帶在身上。而當他重新繫好父親的衣服,再一次伏在他身上時,就聽到
門邊傳來一聲備受驚嚇的尖叫。
是鄰居!他大概是久未見父親出門,因此來看一看,於是正好看到老人那古怪可怕的
兒子,正跪在地上,抱著老人的屍體!
鄰居驚叫著去找人,而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多麼可笑啊,第
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父親的擁抱,可他抱的竟然只能是父親已經冰涼僵硬的屍體!
鄰居來了,警察也來了!人們開始猜測這個沒有一點預兆就死去的老人很可能就是他
兒子害死的!因為那個小子是個怪胎、因為他讓每個人都害怕、因為他非常冷漠地對待父
親的死,因為他們看到他時,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可是雖然他不同意解剖父親的屍體,法醫也可以從表面體徵上判斷出老人已經死了好
幾天,死狀安祥,大體可以判斷是正常死亡。而他在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可以證明他沒有
作案時間,所以他還是可以以孝子的身分辦理了父親的後事。而這次葬禮讓他明白了,父
親是非常受人愛戴的,人們忘不了他幫大家驅邪避凶,忘不了他在午夜「踢噠踢噠」的鞋
聲,忘不了是他的存在保護了一方的平安,儘管他從沒有在表面上做過什麼!
只是,為什麼父親去了好幾天後才給他消息呢?按理說,他身懷異能,應該會有感覺
,可為什麼他會沒有感覺?難道是父親要做什麼安排而封了他的異能?並且故意要在幾天
後才通知他?
還有,那個在紅色幻覺中的人是誰?為什麼好像視線被擋一樣,只看到那個人的身體
?父親是要暴露那個人還是保護那個人?他給了父親什麼東西,為什麼他找不到呢?
這就像父親給他留下的一個謎,只有謎面卻沒有謎底!
十幾年了,他每年都會在一年三節和父親的忌日回到家鄉,忍耐著鄉親疑惑和疏遠的
目光待上幾天。因為對父親的死,他一直有疑問,卻又一直無從查起,所以他期望會有新
的幻覺,在翻動了那些他檢查無數遍的東西時,期望會有新的發現。
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期望有一天當他回到老屋時,會看到父親還坐在堂屋上的
椅子等他,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真希望這麼多年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夜風環、陰陽極、還有,你確信他死了嗎?
司馬南的話讓這一切變得更加複雜了,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嗎?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了,也就是新的一天的開始,而從小夏的呼吸上來判斷,她也沒有
大礙了,所以他決定,這就去挖他父親的墳,儘管這非常大逆不道,可是他要確定父親是
不是還在地下長眠!
以前他很確定,因為是他親眼看著父親下葬的,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走近了些,阮瞻俯下身體,愛憐地看著小夏的臉。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讓我就算死去,也可以安心的走,安心地圍繞著你,安心地感受
著你的幸福!
他在心裡默默對她說著,想吻她,但終究沒吻。只是猛地轉過身,畫符而去!
只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家鄉的老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鐵鏟等工具,又來到小山上的
墳場。
抬腳時,他踉蹌了一下。那是因為他最近太過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而造成的脫力,但
這並不影響他今夜的行動。
這座小山的後山,世代是當地人埋葬先人的地方,現在雖然實行了火葬,並且在其他
地方建起了公墓,但因為小山還沒有被開發,所以以前的墳墓還沒有被遷走。只是由於年
代久遠,墳場顯得比較凌亂。
阮瞻上山的時候,正好是凌晨兩點多,他看到幾個魂體鬼鬼祟祟地跟著他,雖無害人
之意,但明顯想作祟嚇人。
他理也不理,當一個輕飄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白影靠近他時,他反手一指,一道火
紅之氣就激射了出去,嚇得那些圍觀的、想看熱鬧的「好兄弟」們全部退回到自己的地方
去,明白這個人是不能惹的,只剩下幾個膽大的還偷窺著他。
他當做沒看見,逕直來到了父親的墳前。
然而,當他剛要動手挖墳時,他愣住了!
墳墓沒有什麼改變,由於他每年都要修繕,所以比其他墳墓要新、也非常完整。可是
,土不對了,雖然非常不明顯,可是以阮瞻的目力而言,他完全可以看出,墳墓已經被人
動過了!
誰搶先一步動了他父親的墳墓?
阮瞻心裡一驚,站在那裡沒有動,感覺著周圍的氣息。四周,瀰漫著墳場特有的陰氣
,可是並沒有什麼異常。回頭看一下偷窺的幾個傢伙,當他的目光一掃過去,他們就立即
躲起來,顯然並不知道什麼,反而對他比較好奇。這就是說,來做挖墳的勾當的只有他一
個!
那麼,為什麼墳頭上的土是新的?!為什麼好像還極力掩飾過?!
不管三七二十一,阮瞻轉身挖了起來。一邊挖一邊警惕著身邊的情形,可是除了其他
靈體的憤怒,他什麼也沒感覺到。
挖人墳墓是極損德的事,何況他作為兒子,挖的卻是老子的墳,所以他能理解那些憤
怒,只是他非要那麼作不可!
因為是新土,他挖來省力多了,不久即看到父親的棺木。他跳下土坑,發現棺材還封
得好好的,周圍的木頭也沒有破敗,顯然並沒有打開過。這讓他猶豫著是否要繼續下去,
但最後他還是狠下心來撬開了棺材蓋!
吱呀--
隨著棺材發出的刺耳響聲,陰沉了許久的天空突然爆響了一聲驚雷,把圍在土坑邊偷
看的靈體全嚇跑了,同時閃電也照亮了棺材之內。
棺材內空空如也,他父親的屍體不見了!
第三章 捉鬼公司
下意識地,阮瞻俯下身去。
棺材裡沒有一絲殘留的腐爛氣味,好像一直就是空棺一樣。他伸手慢慢摸索著,也並
沒有什麼無形之物。只是,當他的手摸到棺材頂端時,好像被什麼咬到了一樣!
一抬手,鮮血沿著手指流了下來!
不對,有東西!
阮瞻再度伸手摸去,這一次因為有了搜尋之意,所以用力了些,這讓阮瞻感到了強烈
的刺痛,只見他的手心被割開了很大一道傷口。但他忍著沒動,親眼看著他的血液沿著一
定的方向,流到了彷彿空無一物的棺材襯上,慢慢形成了一個彎彎的弧形,就像--就像
刀刃!
小心翼翼的,他判斷著刀柄的方向,然後伸過手去,隨著他的血一滴滴地落在棺材的
裡襯上,他的手掌果然握住了雖然看不見但卻有實形的物體--是很合手的扁圓形,質感
硬而滑、冰涼而有磁性,稍一用力,立即拿起了一把隱形的刀!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又響起雷聲,接著,豆大的雨點狠狠地灑落了下來!
阮瞻站在土坑裡,舉著那把無形的刀,看雨點落在刀身上,彷彿平空托著一捧水珠一
樣!
那刀不是無形的,而是由透明水晶打造,半尺長,鋒利而有靈氣,妖異而美麗,因為
那水晶純淨得世間罕有,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到刀的形體。而正是因為阮瞻的血流進了血槽
,才讓他意識到了刀的存在。
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刀就是紅色幻覺中,那個看不見的人給他父親的東西。可他父親
哪裡去了?是死後被盜屍,還是真的沒有死?他有什麼目的?這把刀是他留給自己的,還
是無意間失落?為什麼當年他從沒有在父親的身上找到這把奇怪的刀?
雨越下越大,可阮瞻卻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站在那裡不動。半?楚A他以食指蘸了一點
手掌上傷口處的血液,輕輕在刀身上畫了一個符咒。
雨水沖淡了血液,刀身上只出現了一些淺淺的粉紅色印跡。但這就足夠了,因為有了
這符咒,這刀在其他人眼中是無形的,但在他眼裡卻隨時會顯身。
這個顯形符也是父親教他的,這讓他忽然感覺到,父親早就預知了這一切,所以提前
為他做好了許多準備!
他走到棺材前端去,繼續摸索,心想不可能有刀沒有刀鞘。果然,片刻他就在夾縫中
找到了另一個硬物。他同樣畫了一個顯形符在上面,然後把二者合一。
這刀既然是留給他的,就一定有用,他要好好保管起來,就像父親遺留給他的其他三
件法寶一樣。
忍著手掌上刺骨的痛,阮瞻把空墓重新掩埋了起來,冒雨下山。然後在第二天白天跑
去山上,一寸一寸土地搜尋著,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他這樣一待就是半個月,於是鎮上的人又開始在背後紛紛議論他。本來當年他父親的
死,在鄉人的眼裡就是一個謎,雖然警方宣布老人是自然死亡,阮瞻也沒有作案的時間和
動機,但迷信的人就是覺得阮瞻很可疑。
他們說:這麼好的一個人,自從收養了這個好像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兒子就開始不對勁
,說阮瞻這小子很可能是用妖法害死了養父。你看他,一臉陰森可怕,一定不是什麼好東
西。還有還有,這個怪胎最近總是往後山的墳場跑,不知道又要做什麼壞事。別是散播災
禍來的--
對這些指指點點和惡意的猜測,阮瞻已經習慣了。人對於異於群體的人總是會懷疑、
排斥、恐懼、誹謗、進而傷害,儘管有時那些異常的表現輕微而且無害。
只是,自從他被懷疑殺死自己的父親後,他學會了偽裝。當父親的後事一辦完,他再
回到學校時,他就已經慢慢地改變。雖然他還是冷漠的,但他不再像渾身是刺一樣隨時準
備攻擊別人了;雖然他還是不和人交往,但他不再用駭人的眼神看別人,以戒備人群轉變
為疏遠淡漠。
然後,他上大學,畢業後走上社會,在各個城市間輾轉流浪,最後安定在『夜歸人』
酒吧,希望在死前都會在這裡棲息和隱藏,不被人注意。這時候,他更深地偽裝了起來,
在冷漠疏離的外表上又加上了溫柔斯文、儒雅倜儻的外衣。
再然後,萬里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並且帶給他生命中最大的禮物,小夏。他提
防過各種對男人而言非常危險的美麗女人,根本沒把這個小黃毛丫頭放在眼裡,,然而正
是她,輕而易舉地撕碎他溫柔的偽裝、融化他內心的堅冰,直接闖入他火熱的內心,而且
拒絕再出來!
該怎麼辦?
阮瞻無奈地甩甩頭,先把小夏的影子從腦海中淡化,再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來
。
他已經在父親墳墓土地的周圍搜尋了半個月了,拖著還沒有恢復的身體,在自己身上
施了天眼通和天鼻通,讓他可以對一個月前的血液、各類奇怪氣味和泥土上的痕跡都特別
敏感。
然而他卻一無所獲,父親彷彿是憑空消失的,沒留下一點線索,就連踩倒的小灌木也
沒有一絲。這就使他越來越覺得,這裡一定沒有發生過什麼暴力事件,父親如果不是自己
離開的,就是挖墳的人可以凌空搬運物體。
如果說父親根本沒死,那麼當年他為什麼能夠確定父親已然離去,為什麼屍體上還有
屍斑?他被埋在土裡已經十幾年了,什麼樣的龜息法竟然如此厲害?
如果說是有人挖墳搬屍,那麼那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做?而且他敢肯定那個人是個道法
很高超的人。凌空搬動啊,還沒留下任何痕跡,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為了解開這個謎,他不得不作出一番安排。
家鄉的事,他確定沒有什麼好調查的了。現在他要回到城市裡去,搜尋一切與道術有
關的人與物,比如說哪裡有奇怪的事件發生?有什麼人幫助解決的?有沒有特殊的失蹤人
口,有什麼意外的死屍?總之,他以前封印自己的能力,不願意接觸一切靈異事件。雖然
因為小夏的原因,他已經介入其中,但這一次,他要主動地、全面的介入,這樣才有可能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線索。
方法很笨,有點像大海撈針,不過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相信這世上真正能解決靈
異事件的人不多,那麼他就有機會找到父親之死的秘密,也有機會找到那個沒看到臉的人
!
只是,他回去的話,就會見到小夏,他要如何面對她呢?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他的酒吧已經重新開業
,並且生意比他在的時候還要紅火。
「阮瞻阮老闆是我表哥。」包大同的臉上掛著活潑討喜的笑容,對著一大群女客散發
名片,「這是我新開的公司,各位美女有空來捧場啊。」
「耶,還有這種公司啊,這倒新鮮。」一個穿著露腰露腿衣服的熱辣女孩嬌笑道。
包大同看著女孩,以食指點著下巴,擺出個很沒有必要但又很拉風的姿勢,「人生嘛
,就是一局棋。您走得順風順水的時候當然用不著這種服務了,可是萬一有個劫呢?您不
必努力個香汗淋漓的,丟給我解決就是了。我做的就是英雄救美的工作。」
「你行嗎?」辣妹斜睨包大同一眼。
「行不行要試了才知道。」包大同曖昧地擠擠眼睛,「我可是家學淵源,我敢說在這
一行,沒人能有我的本事。」
「收費不低吧。」辣妹繼續問。
「別提錢,提錢傷感情。」包大同對著一眾圍著他的女客大方的咧開嘴,露出那顆很
有殺傷力的、很正太、很可愛的小虎牙,讓他的笑容被黝黑的皮膚和雪白牙齒襯托得更加
燦爛。「只要給我點工本費和車馬費就行了。」
話音未落,其他女客又是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包大同好脾氣地一一解答,而坐在角
落的萬里卻氣壞了。
「無恥的傢伙,他竟然冒充阿瞻的表弟!」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遺落的一張名片
。
名片是黑色的,四週鑲崁著漂亮的銀色花邊,上面寫著: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總經
理包大同,下面是酒吧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名片的反面寫著主營的業務,密密麻麻地寫了
一大堆,什麼算命、測字、批八字、看陰陽宅風水、驅邪避凶、壓驚收魂--
「他連選個名片都要選個那麼淫蕩的花色。」
小夏拍拍萬里的手,「算啦算啦,幹嘛總和他過不去啊。不過也真是的,他還真方便
啊,連公司的名字都用夜歸人。」
「什麼公司,就他一個人,辦公地點、電話地址都用這裡的,明明是職業神棍!」
小夏看了萬里一眼,不明白為什麼那麼隨和可愛的萬里就是和包大同合不來。在她看
來,兩個人如果不是以前有什麼過節,肯定就是犯相!
「現在是兩個人哦!」小夏看包大同和那群女客開心地聊個火熱朝天,倚在萬里的肩
膀上。
她這回病得很重似的,有渾身脫力的感覺,坐一會兒就會累。
「什麼,你答應他了?」萬里差點站起來,但感覺小夏還依靠著自己,連忙又坐穩,
「你這丫頭還真胡鬧,和他瘋什麼啊。」
「也不是啊。包大同畢竟有點真材實料,我以前遇事總是扯你和阮瞻的後腿,阮瞻又
不肯教我,所以我想和他學兩招嘛!再說,多賺點也不錯啊。包大同說了,只要我和他一
起出任務,我什麼也不用操心,他就和我三七分帳。嘿嘿,這下賺翻了。」
「你還真信他能賺到錢?」
「非常相信。」小夏立起身,很認真的說,「現代人類信仰危機,怪事也多,而且你
看他,很會做公關工作哦。」
萬里從鼻孔中出了口氣,沒說話。
雖然他不喜歡包大同,但不得不承認包大同對付人很有一套。以前那些女人大部分是
為了阮瞻而來,少部分女人是為了劉鐵和倪陽這兩個小子,而這三個男人相對而言都比較
『正經』的,尤其阮瞻,對每個人都一樣的態度,若即若離的,雖然這樣使他更加有魅力
,但也確實對生意的拓展不利。
長年泡酒吧的女人,有相當一部份是來釣男人的,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來尋歡坐樂的
。如果不能痛快的喝酒,快活的玩樂,暢快的笑,那也沒有什麼意思。
包大同雖然不提供特殊服務,但他能說會道又殷勤可愛,說起話來嘴巴像抹了蜜一樣
,從重新開業那天就吸引了大批客人,雖然客人向低齡化發展了,但營業額卻在增長。
阮瞻回來看到這一切會怎麼說呢?大概也會像自己那麼無奈吧!
萬里無力地想著。
他不想招待包大同的,偏偏阮瞻要善後洪清鎮的事,又要回家鄉印證一些司馬南留下
的話,結果只好由他來對付這個磨人的傢伙。
以前他就不喜歡這個嘻皮笑臉的包大同,現在又發現他相當賴皮。小夏的賴皮和他一
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因為他臉皮比小夏厚得多!
一聽說包大同要在這裡長住,他就毫不客氣的拒絕,哪想到包大同馬上抬出了當年包
大叔和阮瞻他老爹之間的協議。
我幫你兒子一次,你幫我兒子一次!
就因為這個承諾,包大叔在多年前救過阮瞻一命,現在包大同的條件就是,他要在城
裡開捉鬼公司,等他事業有成了,這個諾言就算完成了。
事業有成!說得多好聽!可這是一種沒有規格可以確認的要求,達到什麼程度才算『
事業有成』?假如他一輩子事業無成,難道阮瞻就要被包大同黏一輩子?想想包大叔還真
不吃虧,他花一天的時間救了危難之中的朋友之子,而後把自己的兒子打發到人家家裡去
,不知何年何月才離開!
我老爹不只完成了諾言,還順手救了你哦!
這是包大同甩給萬里的話,氣得萬里差點當場撞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竟
然被包大同單算出來,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阻止包大同搬進阮瞻的地盤來住,還風風火火地真把這麼個
捉鬼公司辦了起來,雖然表面上叫什麼周易文化公司!
「跟你們說,我已經約了那個辣妹週末去游泳了。」包大同笑嘻嘻地走過來,把那群
女人打發給劉鐵、倪陽來對付。
「你不是說你是修道之人嗎?」萬里挖苦道,「你自己說你只是出山入世,但本身還
是道教弟子。你這麼大肆泡妞,不怕違反了門規啊!」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包大同坐到小夏的旁邊,「我是龍虎雙修,不忌女色的。說
起來,我這一派還真人道啊。」
他說得煞有其事,讓小夏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四章 賺錢的買賣
俗話說: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何況還是經由包大同這種人才大力宣傳下的周易文化
公司呢!
不到一個星期,包大同就已經帶著還在休養的小夏接手了五樁生意--兩個看風水、
一個批八字、一個算命,還有一個所謂的驅邪避凶,純粹是想把包大同綁在床上做守護神
的。
雖然都是小生意,但公司總算是開張大吉了,而且包大同憑藉著三寸不濫之舌,竟然
收取了不菲的費用,分到小夏的手裡,也抵得上她半個月的工資了。
「你這根本就是無本暴利。」小夏一邊不客氣地把錢妥妥貼貼地放入自己的口袋,一
邊『指責』包大同的不道德,「你的錢也太好賺了!」
「我這可是前三十--不,前二十年每天刻苦修行,才有今天的成就。」
「切,別裝嫩!」萬里高大的身體擠在他們之間,不讓包大同和小夏套近乎,「你都
土埋半截了,是不是前兩百年的修行啊。」
「胡說,我今年還不到三十,還很小很小。」
「是啊,從智商上看是如此,這一點我並不懷疑。」
「你是妒忌我保養得好。」
「沒錯,我可不會你那套採陰補陽、採陽補陰的。」
「道家的採補術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簡直--」包大同說著,突然嘻皮笑臉地唱了
起來,「你不學無術,你只會裝酷!」
萬里哼了一聲,剛要回嘴,卻發現身邊的小夏不見了,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見小夏
站在他們身後幾米的地方不動。
「怎麼了?又不舒服?」他關切地走過來,撫了撫小夏的額頭。
「她肯定是煩你了。」包大同硬要和萬里擰著勁。
「我是煩你們兩個!一點小事都會吵來吵去!」小夏瞪了這兩個人一眼,推開他們走
向停車的地方。為了出門方便,包大同連阮瞻的車也『借用』了。不過他的駕駛技術很爛
,這也是萬里不放心他和小夏單獨行動的原因。
「男人真是幼稚!哼!」
這兩個人加起來都一甲子的年紀了,卻還和小孩子一樣,沒一刻安寧,吵得她頭疼。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那麼善良地萬里就是容不下包大同,而包大同也偏要氣萬里。可是
萬里又放心不下小夏跟包大同單獨出來,硬要跟著,結果弄得一路上雞飛狗跳,好在他們
在客戶面前還算收斂,不然小夏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每當這時,她就會想起阮瞻。想起他沉默冷靜的風度,矜持又驕傲的眼神,而當她一
想起他,她的心裡就會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舒服、平安而又疼痛。
這是怎麼了?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為什麼忽然會有奇怪的感覺,特別悲傷、
特別憤怒,還特別甜蜜。她總覺得發生過什麼事,但又不能想,一想就會頭疼欲裂。
鈴--
小夏的手機響了起來,可此時雖然已經夜了,但由於是夏天,街上的行人還很多,他
們又把車停在了一間噪音很大的商店門口。所以電話響了好幾聲她才聽到,連忙接聽。
號碼很陌生,小夏一見就知道是找包大同的。周易文化公司的固定電話用的是夜歸人
酒吧的,可是手機號碼卻寫的是小夏的,所以她這幾天一直被『業務電話』騷擾,這讓她
打算以後和包大同五五分帳,然後把這隻手機乾脆給包大同,她自己換個新手機新號碼。
「你好,夜歸人周易文化公司。」小夏『職業性』地說。
「有鬼--幫我!」一個女人的聲音驚恐地傳來,「有女鬼--她一直偷窺我!快來
--」
那女人說話的口氣相當之驚悚,還呼呼地喘著氣,好像就在小夏耳邊吹風一樣,嚇得
她汗毛直豎,連忙把手機塞到包大同手裡。
包大同疑惑地接過電話,隨著他認真的聽了幾句,臉色慢慢地變得嚴肅起來,「小姐
,不要怕,我馬上到。你就待在原地不動,面向東南,無論如何也不要回應。」
「怎麼了?」萬里問。
「我就知道,不可能總是接算命測字的小CASE。」包大同不見緊張,反而有點高
興。他見萬里打開了車門,忙說,「你來不來,不然我可要帶小夏走了。」
「來。為什麼不來!」萬里細心地扶小夏上車後才坐上駕駛位,「看你這麼興奮,我
有點懷疑是不是你派了什麼暗中作祟,然後才冒充大師前來降妖除魔以此來賺取金錢。」
「咦,你還別說,這個主意不錯。」包大同爬到後座上,很認真地說,「不過,我們
要向那些為富不仁的人動手,他們壞事做盡,心裡難免有鬼,我這才叫劫富濟貧、行俠仗
義。」
「你是說你是貧嘍?」
包大同嘿嘿笑了兩聲,竟然沒有答話。這讓萬里哭笑不得,原來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
候。
「其實,我們作的工作是一樣的。」包大同找出話來,「你是拯救人的內心,我是拯
救人的靈魂。」
「聽著像牧師。」
「不是,是醫生。」
「我不管你是牧師還是醫生。」小夏若有所思地插嘴,「總之你要治就治那些衣冠禽
獸,否則我不但不和你合作,還會舉報你詐騙!」
「哇,那麼狠!」
「治療衣冠禽獸的話,那他就是獸醫!」萬里哈哈一笑,發動了車子。
東興街二號是市建築風貌區的一棟小洋樓。住在風貌區的人非富即貴,可此時因為街
對面一側的洋房要修繕,所以顯得有些冷清。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非常漂亮,但是因為飽受驚嚇,加之房間內
沒開燈,而路燈又有一定的角度,因而顯得膚色青白。臉上陰影重重,使其姿色大打折扣
。儘管如此,小夏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夜歸人的常客孫小姐,因為她總是試圖引誘阮瞻
、劉鐵和倪陽,甚至萬里,所以令她印象深刻。
「那個明顯欲求不滿的女人!」小夏對萬里低聲咕噥了一句。
「孫小姐是吧?」包大同好聽的嗓音出現,聲音和平常一樣充滿著笑意,「不要怕,
我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他邊說邊擠進門去。
剛才敲門時費了好大的力氣,無論外面怎麼敲,裡面就是沒人應,害得小夏以為出事
,差點報警。後來萬里說,裡面的人可能被什麼嚇到了,而且包大同明明叮囑無論如何也
不要回應的,所以人家才不開門。後來他們在樓下改敲門為叫門,外加打電話溝通,這才
能夠進入其中。
『澎』的一聲,大門在最後一個進來的萬里身後緊緊關閉,而隨著門外光線被阻隔,
小洋樓內登時漆黑一片。
小夏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萬里的手,但卻握住了一隻冰涼僵硬的女人手,駭
得她立即甩脫。而與此同時,一聲更大的尖叫從小夏身邊傳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孫小姐,你發現了什麼?」包大同的聲音傳來。
「我--女鬼--女鬼拉我的手!」
你才是女鬼呢!
小夏心裡罵了一句,這才明白是在黑暗中抓錯了人,連忙把手在萬里的衣服上擦,好
像有什麼病毒會傳染一樣。
包大同『呃』了一聲,聽著好像是想笑。不過他平時說話的聲音就非常好聽,像在嗓
子上抹了蜜一樣甜絲絲的,所以也判斷不出來他是不是在嘲笑人。
「這裡沒有鬼氣。你是錯拉了我的助手岳小姐的手,沒事,別怕。」
「你為什麼不開燈呢?」萬里問。
「我--開了,可是斷電了。」
「沒關係,我有辦法。」包大同說,然後從他身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接著
,一道雪亮光芒在房間內閃現。
「我早有準備。」他拍拍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個大布袋,又拿出了一個類似大號指南針
的東西。
他舉起手電筒依次照了一下一樓的大廳,雖然照不全面,但仍可以看出小洋樓內部大
而奢華,對一個單身女人而言,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地方,心理素質應該是不錯的,應該不
會大驚小怪才對。
「在哪裡發現有人偷窺你的?」他問。
「到處都有!一直有個女人盯我!」孫小姐一哆嗦,貼近了包大同,「無論我在哪,
她都盯著我!不管了,快帶我離開這兒!求你了!我要離開這裡!」
「別忙。」包大同的嗓音在這時候聽來很讓人安定,「那麼告訴我,你第一次發現被
偷窺是在哪兒?」
孫小姐想了一下,雖然人多後,她的膽子也壯了點,「在樓上我的臥室。那個女--
女人就在對面的洋樓裡看我,她一直看一直看,眼珠子裡面全是血,然後她就笑,使勁笑
。」
「走,我們到你臥室去看看。」包大同打斷孫小姐臆語似的嘮叨,帶頭走上了樓梯。
孫小姐連忙跟在後面,然後是小夏,萬里斷後。
可能是怕被人偷窺,整間房子所能看得到外界的地方全掛著厚厚的窗簾,加上燈光全
無,只有包大同手裡一隻手電筒的光芒在晃動,讓小夏感覺彷彿是在墓穴裡行走一樣,心
裡毛毛的。
而一進到臥室,包大同就『唰』的一聲拉開了窗簾。這讓孫小姐倒吸了一口涼氣,迅
速蹲在地上,「別打開窗簾,她就在對面,她會看到我!她會看到我!拉上,拉上!」
「放心,她只能看到我。」包大同滿不在乎地說,通過落地玻璃窗,走到陽台上去。
這一側,正好面對修繕的洋樓,所以放眼看去,根本沒有燈火。其實才晚上九點多,
但感覺相當安靜,連路燈的光芒都彷彿泡過水一樣慘白、虛浮。
「對面修了多久了?」包大同又問。
「才開始修。」
「你住了多久了?」
「三個多月了。」孫小姐還蹲在牆角,顯然是嚇壞了,「這條風貌街先修的是這一側
,然後把房子賣了出去,然後再修那一側。」
「看來這年頭還是有錢人多,入住率不錯啊。」包大同廢了一句話,「對面一直沒人
住嗎?」
「沒有。」
「嗯,沒事,我來幫你測測對面有沒有邪氣。」他邊說邊把那個大號指南針一樣的托
在手心裡,隨手比劃了幾下,就在陽台踱起步來。說是踱步,但有一定的規則和步法,他
動作誇張,看下來倒是像跳巫舞。
小夏看他折騰了一會兒,一轉眼發現落地窗前有一台立式望遠鏡,看樣子是古董級的
東西,體型大而複雜,但是很漂亮。她無意識地走過去,向望遠鏡裡一看。
很黑,沒有看到任何景色,她猜大概是沒有調好焦距的緣故。於是她伸手扭轉了一下
鏡頭的角度,只聽見『卡』的一聲響,眼前霍然一亮,一隻陰森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她的視
線裡。那眼睛眨也不眨,又大又清晰,死死地盯著她,好像就貼在望遠鏡上!
「啊!」她短促的輕叫了一聲,一下跌坐在望遠鏡旁的床上。
「怎麼了?」
「不要看!」
萬里和孫小姐的聲音同時響起,連包大同也停下了動作。
「不要看!」孫小姐驚恐地哭起來,「她會順著望遠鏡爬過來,就算躲也沒有用,她
會從廁所、煤氣管道、通氣孔爬過來找你!只要有一點縫隙,她就會爬進來!」
「那你為什麼不跑!」萬里快步過去,一下把小夏拉到身前。
「她一來,門就鎖上了。」孫小姐瞪著眼睛看萬里,「跑不了,跑不了!她也不殺我
,就是要折磨我,我跑不了!跑不了!」
彷彿為了印證孫小姐說的話的正確性,寂靜的夜裡忽然傳來『卡嚓』一聲響,樓下的
大門好像被鎖上了。
孫小姐驚恐地嗚咽了一聲,一直退爬到床邊,盯著牆角那個插電孔,好像那裡也會出
來什麼東西爬出來一樣。
「你的房子隔音設備不好!」包大同冒出來一句。
只是普通的一句話罷了,可卻使房間內恐怖的氣氛稍減,「我說真的,竟然從二樓聽
到一樓的大門聲,很不合理,很不合理!」他說著瞄了萬里一眼。
萬里會意,立即走上兩步,彎下身去看那個望遠鏡,但一看之下,立即直起身子來。
「看到什麼?」
「對面樓上有個白色的人影,我去看看。」他轉身就要下樓。
「別忙。」包大同攔住他,然後從那個布袋中拿出一張符咒,嘴裡咕噥了兩句,伸手
一指,那燃著的符立即像一個小火球一下疾射到距離不近的對面洋樓中。
「先走。給孫小姐找個酒店住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鎖住了,走不了,走不了!」孫小姐還在重複著那句話。
「相信我,門是打開著的,對面也不用去搜查,我自有安排。」包大同自信地笑笑。
一瞬間,萬里覺得包大同也不是特別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