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童男童女
「算是沒事了吧!」
「可是『算是沒事了』是什麼意思?」包大同問。
「意思是說,溪頭店從此後並沒有受到『很明顯』的騷擾。」阮瞻斟酌著字句,不知
道該怎麼形容溪頭店的情況。
事實上,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平安無事了,半夜裡再也沒有小孩敲著門喊媽媽,但從那
以後,整個村就像生了重病、被抽走了陽氣的人一樣,再也沒能恢復以往的健康。以前只
是貧困罷了,現在整個村子都籠罩在陰暗、脆弱的氣氛之中,沒有絲毫的旺盛生氣,一點
風吹草動就能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村裡人的身體也非常脆弱,連飼養的家畜和狗狗們在
內,三天兩頭生病,也不知道是當時被嚇得太過,還是那三位瘟神降下了什麼災禍。
對這一切,阮瞻看在眼裡,心裡很明白是怎麼回事。要知道人的頭頂和肩上總共有三
盞陽燈,所以總有老人說半夜走夜路,千萬別回頭,因為一回頭,陽燈就會滅,等三盞燈
全熄滅,人就沒有先天的氣息來抵擋陽氣了。但就算走夜路遇邪,陽燈熄滅,只要能熬過
危險的時刻,第二天白天,大地升騰的陽氣還是會自然給予人類足夠的補充,就像添滿了
燈油一樣一到夜晚,陽燈又會亮起!
可是溪頭店的人卻並不是這樣,他們身上的陽燈只有兩肩上各有一盞,頭頂上的陽燈
無影無蹤,不是一時的熄滅,而是根本的消失了!
這讓他對那兩個小小妖邪的實力更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們的陰力太強橫了,竟然在出
世的一瞬間,吃掉了村民的陽燈化為己用。他們在地下被埋了幾百年,儲存了無盡的力量
,身為靈體竟然可以採取陰陽中和之術,不僅提升了自己的力量,還可以使自己隨處遊走
,而不受埋骨之地和晝夜之分的限制。
這真的、真的、真的是很難對付的。
而對於溪頭店的村民來講,要想徹底根除這種陽火微弱、隨時會有外邪入侵的情況,
就要滅了這兩個妖孽才有可能。這件事他辦不了,要正宗的道術傳人包大同才行。到時候
,只要分離了這兩個妖孽吞食的人類陽氣,再施法放回村民身上就可以了。
「看來他們好像對溪頭店這樣的窮鄉僻壤不感興趣。」包大同說,「事實上從他們出
世到今天,有五年的潛伏期。那這五年他們在幹什麼?又為什麼不出來為禍?是因為他們
在修煉自己呢?還是他們想安靜的『生活』?而後來又是什麼誘因讓他們跑出來犯罪的?
」
「張子新算是誘因吧?」萬里說,「至少他來到溪頭店,讓那對妖孽感受到了外面的
世界。我想,他們被埋了那麼多年,被埋時年紀也不大,可能對世界是非常好奇的。也許
這就是五年中他們都沒有禍害人類的原因。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也許他們做過壞事,可
由於隱密或者傷害不大而沒有暴露出來。而最近這些引起人們恐慌的丟失小孩的事,可能
是出現了什麼我們不了解的原因才促使他們如此的。」
「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原因,只是隨心所欲吧。」小夏想起小童的眼神,打了個寒戰
,你也說他們被埋時只是五、六歲的小孩子,所以雖然經過了幾百年,他們的智力可能成
長為比一般的成年人還要狡猾殘忍,可是他們的心智也許還是小孩子。你們知道,小孩子
的心思是很難猜測的,做什麼事也是憑自己一時的好惡,不一定有理由,也沒有規律可循
。」
「我贊成小夏的說法,也許當年張子新來到這裡後,他自身的情況或者他來自的地方
引起了這對妖孽的興趣,所以他們就跑出來了,也許四處遊蕩了一陣,也許就直接潛伏在
我們的城市裡。」包大同說,「想想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對於大多數人來講,每一天我們
身邊都可能有不尋常的東西在窺伺著,危險就在我們身邊,可我們卻並不知道。」
他的話讓大家沉默了一陣,然後他才接著說,「我不明白的是這件是為什麼沒有鬧得
眾人皆知,而且就算張子新的朋友沒有向警方透露什麼,警方難道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事
嗎?」他繼續說。
「很簡單。」萬里攤開了手,「要嘛是村裡人膽小不肯說,要嘛是被當地政府當作封
建迷信的事件給壓了下來,要嘛是那對妖孽做了什麼手腳。不過既然張子新知道的話,證
明這件事在當地還是有流傳,再說阿瞻不是說當地的小報有記載嗎?大概是沒被廣泛的注
意到吧?後來又被壓下了。現在的問題是,張子新怎麼引火燒身的,而且河那邊出了什麼
事?」他說著,又看向阮瞻。
「據村裡人講,當年這件事過後不久,就有一個大城市來的、姓張的記者來到他們村
打聽這件事。大概是鄉下人對記者這個身分比較敬畏吧,所以他們雖然怕再招惹到那『三
位大仙』,但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張子新。張子新當然是不信的,一門心思要找到其中的破
綻,於是又是跑到挖水庫的那塊地上調查,又是到祖廟裡搜索物證,最後他還去了一趟重
新埋葬這三個枯骨的地方。」
「河那邊的村子沒發生什麼事吧?」小夏問。
「還好。」阮瞻說,「溪頭店的居民一來怕他們葬到別人的村子邊,人家不會同意,
二來也是有良心,不想給別村帶來災禍,所以選的那個地方是河上游的一片荒地,附近沒
有村鎮,背靠著一座荒山。」
「哇,溪頭店的村民果然好,如果我是妖靈也不會禍害他們了。」包大同誇張地探口
氣,「又是把我挖出來,讓我重見天日,又給了我一塊有山有水的風水寶地讓我吸靈氣,
就算我是喜怒無常的小孩子心性,也不會恩將仇報的。」
「我說是當年的事。」阮瞻提醒他,「經濟發展得那麼快,那塊墳地早在三年前就被
當作無主墳地給平了,現在那地方是一條平坦的公路,一天有數不清的車輛從上面通過,
他們是沒辦法在那種環境中修煉的。」
「不會是死亡公路什麼的吧?就是那種車子一到哪個地方就出事出故的。」包大同問
。
阮瞻搖搖頭,「那裡沒出現過什麼重大事故,你別忘了,張子新是五年前失蹤的,假
如那兩個妖孽是因為他而離開溪頭店,而且他們又強大到不必受埋骨之地和日月陰陽的限
制,那個所謂的墳墓早在五年前就空了,只是一堆枯骨而已,又怎麼能為禍過往行人呢?
」
大家一想也是,都點點頭。
「現在問題出在張子新身上,他來到溪頭店後遭遇了什麼?他是怎麼失蹤的?」萬里
把話題導回。
「據村長介紹,張子新在村子裡折騰了幾天後,就準備去河那邊調查。當時他是住在
村長家裡的,村長極力勸阻他不要去,但是他非常直拗,第二天一早就獨自動身了。他沒
有交通工具,五百里的土路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以前村民們把那三具枯骨下葬的時候足
足走了一個星期才到,如果來一個往返的話,應該至少兩週,可是他在第七天半夜就回來
了。他回來的那天晚上,有幾個村民因為去鎮上回來晚了,才一進村口就看到一個男人慌
慌張張的在村裡跑,好像想藏身哪裡。有一個村民認出他就是城裡來的張記者,所以叫了
他一聲,哪知他一扭頭,差點把那幾個村民嚇死。因為他的身子和脖子都沒動,整顆頭卻
轉了一百八十度,而且臉上一片慘白,五官模糊到看不清楚。而正當大伙嚇得挪不動腳步
的時候,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突然出現。一人牽著他一隻手,硬拉著他走遠了!而從那以後
,他再沒出現過。所以說,他在法律上雖然只是失蹤,但從村民們的口述裡可以斷定,他
必然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七天之內往返,而且也不可能是那種狀態。」
「那麼他的魂魄--」萬里有些擔心的說,「是走了?還是被困在那裡?或者被吃了
,這兩個妖孽一出世就吸了許多狗的血,那麼他們現在帶走那麼多小孩,是當作食物了嗎
?」
「這要徹底解決了這件事,才會揭開謎底。」阮瞻說,「不過村長給了我一本筆記,
是張子新當年留下的,可能是他走得太急,忘記在村長家了。」
「啊?有筆記?在哪在哪?」急性子的包大同直跳起來,「上面說得什麼?」
「我收起來了,以後會有用的。」阮瞻淡淡地說,「至於上面說的,就是他那幾天調
查的情況。」
「他怎麼說?」萬里比較好奇,一個無神論的記者是怎麼解釋這見怪事的。
「他認為溪頭店準備挖水庫的地方,以前是一座修道人的墳墓,中間的大缸是一個老
年道士,這從他的散髮、牙齒和殘留的一點衣物上看得出來;荷花缸上經歷多年沒有退色
的繪畫則是一種失傳已久的工藝,很有研究價值;缸體中的絲網也是製缸時混的,大概是
為了防裂;而且他挖出了被村民掩埋的缸體碎片和碎石,發現那上面有用奇怪的顏料書寫
的黑色符咒,他認為那是喪葬習俗的一種,類似於陪葬經文一類的;那兩個被挖出來時面
目栩栩如生的小孩,也是古時候最殘忍的一種陪葬方式--陪葬童男童女。他們的頭頂和
雙手手心在活著時被打上洞,灌入水銀,再加上過去的一些古怪但又深奧的防腐技術,所
以使這對童男童女可以歷經百年而屍身不腐。而當村民把他們挖出來,讓他們接觸到了空
氣,屍體才迅速腐爛;至於最恐怖的半夜敲門和殺死村裡大小狗隻的現象,他認為前者是
村民在驚恐下集體出現幻覺,後者是出現了兇猛的野獸。」
「狗是最敏感的動物,再兇猛的野獸也不可能在不驚動它們的情況下把它們全部殺死
。」包大同說,「這說不通。」
「沒錯,這個問題他在筆記裡也有解釋。他認為一定是一種能分泌特殊物質的稀有生
物,可以散發出類似迷幻劑的東西,這才讓那些狗兒乖乖和它到了祖廟,然後任由他殘殺
。」
「解釋得很好,可是哪有這種動物啊。」萬里說,「如果真的有,那國家還不馬上抓
來保護研究!」
「在這個問題後,他畫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問號,大概也是先做個假設,然後慢慢求證
吧,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了。」阮瞻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其實在我看來,他猜
測的前幾項都對--老道士死後,由於地位比較高,所以陪葬了童男童女,而那些符咒、
他手裡的拂塵和他嘴裡死咬著的金鈴都是為了鎮住靈體之用的,只是對於那對童男童女他
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那童男童女陪葬前只是普通的小孩不假,但在活生生被陪葬後,有可
能因為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而發生了變化。
之所以有那些符咒和法器,大概就是為了讓這兩個小孩死去後的靈體也不能離開,而
陪著老道士,做他永久的奴僕。可是這老道士顯然沒有那麼大的法力能使自己成了魂體後
還可以修煉,再或者,他死後的靈魂甚至都沒有先天的凶氣。可是你們知道,越是小、越
是柔弱的人,橫死後的怨力也就越大,那對童男童女有可能在死後產生了巨大的能力,因
而吞噬掉了老道士的靈魂,甚至可能得到了他以前修煉過的法術歸為己有。可是他們又被
那拂塵、金鈴和滿缸的符咒,甚至那個不知名的網子壓在地下出不來,這一呆就是幾百年
,直到溪頭店的人無意中挖到他們。又因為拿走那些能壓制他們的東西,而使他們徹底擺
脫出來。
他們的修煉可能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畢竟當年他們那麼小,可正因為這種無意和心
無雜念,才使他們從老道士那裡繼承來的法術精純而高端,考慮到這幾百年的黑暗與寂寞
,再考慮到他們智力的成長,如果他們後來為了破土而出而勤加練習的話,就可以想見他
們現在有多麼厲害了!」
阮瞻的話說完,大家又是半天沒說話,每個人心裡都在想像這對妖孽當時所遭受的野
蠻酷刑和如今他們的法力高深、為所欲為。
這要怪誰呢?也許他們是受害者,可是當他們成為強大的害人者時,被傷害的人們又
該如何?!
「那個--就是說--」小夏猜測著,「雖然有三具枯骨出土,實際上,老道士已經
魂魄無存,害人的只是這一對意識不到自己在害人的童男童女。那麼如果按照我們的推測
,就是小童和張嘉琳!可是呂妍呢?她在扮演什麼角色?張子新究竟走了沒有?」
「慢慢來,不要急,問題還多得很。」阮瞻扯了扯嘴角,向小夏盪漾開一朵笑意,「
比如說他們為什麼會找上我們,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還有啊,他們和包大法師好像有仇
似的。你忘了嗎?小童曾經說過--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記得。那麼,咱們的包大法師究
竟是誰呢?」
第三十八章 購物
包大同搔了搔頭,「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小鬼妖。我一直隱居,入世後除了
和你們合作,就沒有插手過其他的靈異事件,怎麼會認識他們?」
「或者是你的前世呢?」萬里說。
「老大,我拜託你認真想一想,好吧?」包大同煩惱地站起來,「那老道連魂魄都沒
了,拿什麼轉世?不過他可真是我道界的敗類,死就死了吧,還拿童男童女陪葬,妄想以
魂體修煉,然後再獲重生。恐怕他也不是想讓童男童女陪伴那麼簡單,說不定是想吸他們
身上的真純之氣呢!唉,我就不明白了,長生既然那麼重要,又為什麼漠視其他人的生命
呢!」
「那老道的魂確實被吃掉了嗎?」小夏很疑惑,「不是說他們都被封在缸裡了嗎?怎
麼吃?」
「這個你就不懂了,如果老道士的魂魄沒有被吃,那兩個不懂修煉法門的小孩是不會
成長為法力高深的妖童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利用這種『先天』的辦法傳承下來。」包
大同解釋道,「雖然對於外界而言,三個缸是密封的,可在他們之間會有相通的辦法。怎
麼說呢?就好比一個單元房,外面可能鎖住了不能進入,但裡面的幾個房間還是可以走來
走去的。」
「可是他們對你的態度不像是隨意的,好像欲殺之而後快!這是為什麼?總有個因頭
吧?」萬里奇道。
「這個問題可以先放放。」阮瞻接過話來,「只要你知道,他們在針對你,以後做事
小心就好了。」
他的話,大家都贊成,而且心裡也都明白,既然了解了那兩個妖童的身世,他們就該
主動出擊了。而對手也不會坐以待斃,所以正面的衝突已經不可避免,所以現在的當務之
急是讓大家的精力和體力都得到恢復,特別是一直奔波和消耗的阮瞻。
可小夏不能休息,她還要上班,雖然萬里建議她請假,可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這麼對
待她的本職工作了。否則就算潘主任再偏心,她也要面臨被辭退的危險。
趁著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個小時。好在是夏天,衣服穿的簡單
又不用化妝,所以當她坐在萬里超速駕駛的汽車來到所裡的時候,才遲到了十五分鐘。這
對於最近她的怠工紀錄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其實在那兩個鐘頭裡,她並沒有睡好,一直在作怪夢。具體夢到什麼,她已經記不清
了,只記得一直有兩派人打來打去,夢中的她很害怕,醒來後又全部忘記了,這讓她感到
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在聽阮瞻講到那兩個妖童的來歷時給她的心理暗示,還是有什麼事情
要發生。
連日的緊張和幾天沒有睡好讓她疲憊至極,等著複印文件的那點時間都差點倚著牆睡
著,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好不容易應付完一天的工作,搖搖晃晃地跑到十四樓,想找萬
里一起回家,卻被告知,萬醫生有一個病人正在鬧自殺,他已經趕去了。
夏天裡黃昏的陽光依然灼熱,曝曬了一天的地面也蒸騰著熱氣。小夏漫不經心地站在
公車站,只覺得頭昏腦脹,周圍的人聲和車聲對她而言只是一片『嗡嗡』的噪音。這時候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等車就如同等人,許多的車、許多的人,卻永遠沒有你要等的車和
你要等的人!
她要等的那個人呢?離她那麼近,卻總是讓她擦肩而過,永遠觸摸不到似的!
她身邊有很多男人,完美老公型的萬里;可愛情人型的包大同;大廈裡廣告公司的時
尚先鋒;甚至她可以暗戀成熟大叔型的潘主任,可為什麼她都不愛,卻偏偏愛上了那個捉
摸不透的男人呢?有時候,她感覺他是如此愛她,把她當作珍寶一樣的呵護著,可有時候
,他又突然冷漠疏離,讓她分不清這感覺是真實的,還只是因為她犯花癡而產生的幻覺。
上、下班高峰期的公車是很要命的,好不容易等到她要坐的車了,卻發現已經擠得不
成樣子。她沒有勇氣上車,決定去坐地鐵,雖然會繞一點遠,但想來車況會好一點。想來
還是自己的家好,離所裡比較近,她總是走路上、下班,不用受這份罪。可是,如果回家
住,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呆在他身邊了!
她邊想邊向地鐵站走,快到站口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家大型商場的巨型廣告牌,上面
宣傳著一個名牌內衣。她身材不錯,所以對內衣比較在意,很是捨得投資,此刻見到漂亮
的模特兒、夢幻般的內衣,讓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購買的衝動,根本無法抗拒的衝動!
她的腳步遲疑著,理智終於沒有戰勝慾望,向商場走去。
這家商店比較有名,可是前些日子一直內部整修,所以小夏並不熟悉調整過的櫃檯位
置。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一進門後就直接通過扶梯上了三樓,輕車熟路地來到內衣部
,好像裝修後來過似的。但她還沒來的及意識到這一點,就已經被美麗的內衣吸引住了。
她挑了一套,發現竟然沒有店員來服務,於是心血來潮的去試衣間試一下。她沒意識
到自己行為的反常,平時買內衣時,只按著相應的型號買就好,從來沒有在商場裡試過。
此刻卻不知怎麼,好像心裡有一個聲音指揮她一樣,只不過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她也沒注意到,內衣部的旁邊,是兒童服裝部。
對著更衣室的鏡子反覆照了幾回,她很滿意內衣的效果。可正當她要換回自己的衣服
時,卻發現更衣室的小門打開了一道門縫。這可把她嚇壞了,還以為有色狼,擔心自己已
經走光了,大叫一聲。
可是,她沒有發出聲音!
更衣室木質的牆壁上,不知道何時伸出了一隻小孩子的手,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嘴。接
著,木門打開了,張嘉琳站在門口!
她還是原來那副樣子。長髮、復古的衣裙、青白的小臉、一對沒有絲毫活人氣的大眼
睛盯著小夏,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夏嚇呆了,連掙扎也忘了,就那麼和張嘉琳對視著。而張嘉琳在站了一會兒後,突
然撲上來,用力抓了小夏一把!小夏從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那麼快的,她連眼睛還沒眨,
只覺得眼睛一閃,左胸處就傳來一陣疼痛,耳邊聽到一聲尖叫。
那不是她的叫聲,而是張嘉琳的。由於她太靠近小夏的護身符了,明顯被那護身符散
發的黃光燙了一下,但儘管如此,還是在小夏的手臂和胸部中間地帶抓了一條血淋淋的五
指痕。
這一刻,小夏突然覺得,這小姑娘恨她!
可是為什麼要恨她?他們為什麼又要恨包大同?她和包大同從來沒有招惹過他們啊!
但是她來不及細想,因為在護身符發出光芒的一瞬間,那從牆壁中伸出的手也縮了回
去,小夏急忙趁這一眨眼的機會衝出了更衣室!
是不是走光,她已經顧不得了!好在她的裙子是兩件套,她另一隻手還抓著上衣擋住
胸前春光,她是賭張嘉琳不是實體,賭她怕了自己的護身符,賭自己鬧出大的動靜引起他
人的注意,這才硬衝出去!
膝蓋和手肘傳來的疼痛證明,張嘉琳確實不是實體,但她這一撞也沒有把張嘉琳撞飛
,只是穿身而過。小夏也不向後看,一邊大叫救命一邊爬下來,繞過貨架就跑。但她立即
發現,無論她叫得多麼大聲也沒用,周圍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存在,彷彿她是透明的一樣,
可她明明聽到外界的嘈雜聲音,為什麼其他人看不到她、聽不到她呢?
不知從哪裡伸出一根木棒,把小夏再一次絆倒。她還沒起身,就有兩條小腿出現在她
面前,兩隻穿著小紅皮鞋的腳抬起一隻,惡狠狠向她的頭上踏來。
她連忙向回縮,才一轉身,張嘉琳就又出現在她背後,再換方向,還是一樣,好像有
無數個張嘉琳把她包圍了一樣。她這才明白,她的護身符對這種法力強大的妖童作用不大
,只能保護她不被襲擊身體上的重要部位而已,但饒是如此,張嘉琳還是抓傷了她的皮膚
!
嘎吱--
一聲輕響在小夏的耳邊響起,近得就在她的身側。她駭然四顧,發現自己就跌坐在童
裝部的幾箱還沒開封的服裝箱中間,聲音就是從箱子後面傳來,而張嘉琳就站在她的對面
,陰魂不散地盯著她!
「阿--姨。」箱子的縫隙間傳來一聲呼喚,聲音僵直,不似人聲。
一顆頭慢慢地從箱子後面探了出來,面目如畫,唇紅齒白,可是卻笑容呆滯,皮膚發
亮,竟然是一個兒童的木頭模特兒。他一邊叫著小夏,一邊從箱子後面走了出來,因為膝
蓋不能彎曲,姿勢極其怪異。
小夏胡亂穿上衣服,想躲到箱子後面去,但突然感覺雙手手腕一緊,瞬時被冰涼僵硬
的東西抓得緊緊的,低頭一看,竟然又是兩個小木頭模特兒。他們是一男一女,身上穿著
商場裡展示的服裝,上面還帶著品牌和價格標籤,一左一右拉著小夏,機械地轉動脖子,
抬頭看她,發出『卡巴卡巴』的響聲,好像是給鐘表上弦一樣!
「我--們--走--吧!」他們齊聲說。
「要去哪?!」小夏奮力掙扎,想擺脫那兩個小木頭的鉗制,可她根本辦不到,就這
麼被硬拉著向一道看起來像逃生梯似的門走去,張嘉琳倒退著引路,眼睛中白慘慘的光一
直盯在小夏身上。
「我不去,放開我!」
她記得商場裡的木頭模特兒都很輕,有時候她不小心撞一下都會倒似的,為什麼這兩
個那麼沉重?她的雙手快要生生扯斷了,可還是不能從那五指不分的木頭手中掙脫開!
眼看著離那道門越來越近了,她叫得聲嘶力竭,還踢翻了幾個貨架上的東西,意圖引
起他人的注意,但她絕望的發現,這些都是徒勞的,雖然她身在熱鬧的商場中,卻好像在
孤島上一樣無援!
到了門邊上,她一腳蹬住門框,死不肯離開,看張嘉琳惱火地望著她,竟然有些勝利
的喜悅。
終於,她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變神態了,終於,她可以讓這妖童費些力氣,不會那麼輕
易制服她!
「進商場要小心我們!」腿上一麻,一隻手又撫上了她的大腿,同時像蛇一樣涼的話
在她身側響起。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展示西裝的木頭男模。這讓小夏雙腿一軟,再也無
法支持,直接被一股大力推到了那扇門中。
黑暗,無邊的黑暗!
她不知道那門的後面通向哪裡,只覺得黑得不同尋常,那兩個小木頭人也還拉著她的
手,兩側卻傳遞給她極強的壓迫感,感覺是走進了一條鋪著木地板的長走廊,並不住向下
。
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萬里說她有幽閉恐懼症的傾向,所以對封閉窄小的環境非常
敏感。
邦-邦-邦--
木頭腳踩在木板上的聲音就在她身體的兩側響起,前方有兩盞寒氣襲人的小白燈飄飄
忽忽地前進著,正是張嘉琳的眼睛。那她自己的腳步聲呢?
為什麼聽不到她的腳步聲?是張嘉琳搞怪,還是她的魂魄離體?
一瞬間,她非常後悔。她不該去買東西的,明知道現在正是危急的時刻,那兩個攻擊
性如此之強的妖童不會只守不攻,為什麼還是粗心大意了呢?
「你不去買東西,我還是會想其他辦法抓住你的。」她腦海裡突然擠進了這麼一句話
。
小夏一驚,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買東西是受了蠱惑。想來,萬里的病人也不
是無緣無故要自殺的,一切是為了把萬里從她身邊調開。畢竟萬里是神鬼不侵的體質,想
迷惑他可沒那麼容易!
嬌脆的童音陰沉地笑了起來!
小夏明白她聽得懂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對了,所以她才如此得意。
「有什麼就衝我來,不要用這種卑鄙的方法去給阮瞻設陷阱!」她以為自己又被當成
了餌來引誘阮瞻上勾,氣壞了,衝那兩盞小白燈大叫。
她只是想愛他,想給他溫暖,想把他從他黑暗的內心世界裡拉出來而已,從來不想成
為他的負擔,甚至是他的弱點,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利用她呢?她寧願死,也不願意拖累
他!所以她盡量平靜心情,怕他那麼敏感的人能感受到她的危險!多少次了,只要她有麻
煩,他就能感覺得到,並且會立即趕來,就連在司馬南的夢殺術中也是一樣,這讓她感覺
和他血肉相連,親密無比,可是也讓她覺得會是帶給他危險!
她要試著自己解決問題!她一定有辦法!
「阮瞻是個什麼東西?我根本不放在眼裡!」那個聲音又進入小夏的腦海,「我要的
是你!」
這小妖童要的是她?為什麼?
「還有包大同!」
原來他們兩個是目標!
第三十九章 兩難之選
一轉身,一瓶紅酒被碰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灑下一地的紅色液體。阮
瞻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心裡這種不安感是從何處而來。
「老闆,我來打掃。」劉鐵乖巧地走過來。
阮瞻點了點頭,閃身到一邊,揮手間又摔碎了一個酒杯,不過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只
是默默走到樓梯口,坐了下去。
一定是出事了!
他想著,感覺心中野草叢生,並漸漸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的每個毛孔都緊縮起
來。
一般而言,能讓他有那麼強烈的感應的,應該是他最親近的人--萬里、小夏、或許
還有包大同,甚至,他的父親。
這個世界對他是冷漠的,所以他也冷漠地對待這個世界,可是在他的生命裡,溫暖他
的東西也始終存在,雖然很微弱,可是為了這些溫暖,他可以對抗一切。所以,儘管他那
麼不喜歡介入靈異事件,也一件件介入了,並且當現在發現有妖靈危害世人時,他這樣冷
漠的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是那些溫暖改變了他吧?何況小夏已經慢慢地融化了他心裡的堅冰!他明白,現在的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這些最寶貴的東西!
可是,是什麼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一個小時前,他突然心有所感,但這一次的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兩面夾攻他
的心房,讓他一時之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不知道要跟蹤哪一方面的信息,不知道正
遭遇危險的是誰?!
因為強烈的感情,他和小夏之間本來有著清晰的心靈感應,可是為了讓她忘記在洪清
鎮中發生的事,他強行銷去她的記憶,這不僅讓她的身體脆弱了很多,就連他們之間的感
應也模糊了起來。他以為時間可以改變這一切,可現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後悔
。假如因此而使小夏受到傷害,他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電話打過了,萬里的不通,小夏的也不通!而正當他急得團團轉,準備跑出去找找看
的時候,兩方面的信息又先後斷絕了!但這沒讓他感到好受些。相反,更讓他覺得有些什
麼事正悄悄的進行,可他卻無從知曉,更是無所適從。
一旁的包大同看到阮瞻這副模樣,非常意外。
他和阮瞻的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也不算淺了。但在他看來,阮瞻這個人在外表無論如
何變化,內心永遠是冷漠淡然,舉止也永遠是從容不迫的,即使遇到很大的危險,也從未
見過他慌亂,現在是什麼難事能影響他到如此呢?
他今天在樓上養息了一天,晚上酒吧營業了才下來。因為他知道阮瞻雖然沒有自損,
但為了救他,很是傷了一下內息和元神,所以下樓來幫忙照顧酒吧的生意。所謂不勞動者
不得食嘛!可是他呆這兒半天了,見阮瞻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既不說話也不抬頭,彷
彿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
「阿瞻!回魂回魂!」他技巧的暫停了和幾個酒客的閒聊,來到阮瞻身邊,拍了拍他
的肩。
阮瞻像沒聽到一樣沒有反應。
包大同大奇,才想繼續叫他,阮瞻突然坐直了身子,接著站起來,快步走到吧台去。
原來是有電話打進來,可是因為酒吧裡還響著悠揚的音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電話鈴
響,阮瞻離電話最遠,但卻聽到了,顯然他表面上雖然呆呆的,但心裡一定警醒萬分。
包大同看著阮瞻,只見他認真的聽著,然後說了幾句什麼,似乎有些疑惑,接著就又
回到樓梯口來。
「什麼事?」包大同正經地問。
「溪頭店的村民打電話來。」
「什麼?」阮瞻的聲音很低,包大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離開溪頭店時給了村長一筆錢,還告訴他會找法師來幫他們全村做法,給他們驅
邪避凶。作為條件,我留下電話號碼,讓他們發現什麼特殊狀況就找人去鎮上打電話給我
。」
「你真謹慎,這樣不錯,誰知道那對妖孽還有什麼新花招?」阮瞻做事這麼滴水不漏
,讓包大同著實佩服了一下下,「現在有什麼消息?好的還是壞的?」
阮瞻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只說前幾天他們那裡下暴雨,因為溪頭店總是旱,所
以這一場雨讓大家都高興壞了,特別是孩子們。其中有幾個孩子不聽家長勸,淋著雨跑到
山腳下去玩,結果發現了一具屍體被暴雨從山上沖了下來。」
「這事報警就得了,告訴你幹什麼?」包大同聳聳肩。
「村裡人迷信,前幾年又出了那麼多事,他們怕兩件事是相關的。」阮瞻煩躁地撫了
撫額頭,「而且這位死者是穿道士服的。」
「啊?這個問題就複雜了!」包大同訝然道,對這個情況相當意外。
「我得去看看。」阮瞻說,看了看手錶,「但是這邊的事我放心不下。小夏早就應該
下班了,可是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有--電話也不通,單位的電話又沒人接。萬里這傢伙
,手機也打不通!」
「說不定兩人私奔了。」包大同開了句玩笑,但心裡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然你先
盯著這裡,我出去找找看。」
可他的話音才落,酒吧的門就開了,萬里一臉疲憊的走了進來。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阮瞻和包大同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卻沒有小夏的蹤影。
「小夏回來了嗎?」萬里問。
「你問誰?我還問你呢!」包大同說。
阮瞻沒說話,但一顆心一直往下沉。
「我有一個病人出了一點狀況。」萬里嘆了口氣,「輕度抑鬱症患者,本來好好的,
心裡狀況已經明顯緩解了,結果今天鬧自殺。我被急著叫去,折騰了三個小時,他突然又
想開了,不自殺了。」他邊說邊四處張望,「小夏真的沒回來嗎?」
「騙你幹什麼?」
「可是我從患者家回來,回去了診所一趟,律師事務所已經沒有人了啊?」萬里有些
吃驚,「這種敏感的時候,她應該不會亂跑!我打她的手機試試。」
「已經打過了,沒人接。」包大同攔住他,抬頭看了看阮瞻,見阮瞻臉色發白,一言
不發。
她果然是出事了嗎?為什麼他後來感覺不到她的危險了呢?
鈴--
電話聲再度響起來的時候,三個面面相覷的都聽到了,但還是阮瞻最先撲過去搶電話
。萬里和包大同在一邊看著他,只見他點了點頭,臉色越發蒼白。
「小夏有事!」萬里了然,率先走了過去,「怎麼了?」
「一個小時多前,一家商場的員工在內衣部的試衣間發現了一個顧客遺失的背包,而
且在附近的童裝部發現有掙扎打鬥的痕跡。」阮瞻的眼神焦慮不安,「後來在消防通道發
現了兩個童裝的木頭模特兒,模特兒的手掌上有血跡。」
「童裝?」包大同心裡『咯?』一下,「那個背包--?」
「是小夏的。」阮瞻說出這個名字,覺得心裡像被一柄鋒刃極細的刀畫了一下,找不
到傷口在哪裡,可是一直血不止。其他兩個人雖然已經猜到事實,但還是愣了一下。
「警方打來的電話?」萬里問。
「是,警方在小夏的背包裡發現了小夏的記事本。上面還有這裡的電話號碼。」
「那我們把她救出來!」包大同挽起袖子,「我們現在就去找呂妍母子拼命,一定和
她們有關的。」
「慢來!」萬里攔住他,「焦急只會壞事,至少要策畫一下才行。阿瞻,你說怎麼辦
?」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強迫自己冷靜。當得知小夏被綁架的一瞬,他心亂如麻,幾
乎不能思考。她是他的弱點,任他平日裡多麼冷靜沉著,遇到她的事,他就不能冷靜的對
待。或者,這就叫做『關心則亂』!
「我們是一起出擊,還是兵分兩路?」包大同是急性子,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認
為溪頭店那邊的事是偶然的嗎?假如是偶然的,我們就一起去救小夏,假如不是,那邊的
事怎麼辦?」
「溪頭店?」萬里很意外,「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包大同把剛才的事對萬里說了一遍。而阮瞻則沉默著,拼命壓制住內心的慌亂,考慮
著對策。
「為了謹慎起見,我們兵分三路。」阮瞻認真考慮一下後,沉聲道,「溪頭店的事或
許和這邊的事無關,可是我們不能冒險,所以要有一個人去現場調查一下;而警察剛打來
電話,是要我們一個人去配合警方工作,這也要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就去把小夏找回來
,你們的手機號碼給我,記得隨時保持聯絡。」
他一向不用手機,不過後來小夏送過他一個。在那個手機裡,他只有小夏的電話號碼
,保證她隨時可以呼叫到他。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她是他一個人的,好像這是他們之
間的秘密,雖然這想法非常白痴,可是他一直保持著這個樣子。現在為了方便聯絡,不得
不添加上萬里和包大同的號碼。
「怎麼分配任務?」包大同問。
「這還用說,各取所長唄。」萬里說,「我人頭熟、會說話,所以我去配合警方工作
;你熟悉道法流派,所以你去溪頭店研究一下那個去世的老道士;阿瞻和小夏有心靈感應
,而且法術最高,所以他來救小夏!」
三人分工完畢,各自行動。
「小夏--小夏--」
黑暗中,小夏聽到有人呼喚她。那聲音如此熟悉,讓她立即站起身來。
是阮瞻嗎?
她仔細地聽著,心裡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他來救她,渴望他安全的懷抱;另一
方面,她又不想讓他來,怕他遭遇到什麼危險!因為現在情況不明。
她不知道這裡是哪兒?從那個長長的黑走廊一路向下走來,就被關進了這間伸手不見
五指的地方。這應該是一個房間,不算太大,大約四、五平米的樣子,因為雖然看不見,
但當她被猛地推進來時,大約踉蹌了五、六步就撞到了對面的牆壁。按照正常的房型來說
,應該沒有判斷錯。
另外,從隱約隱約的回聲上來猜,這個房間是空的。
進來後不久,她本想站起身憑藉摸索研究一下這個房間的格局,好給自己謀得逃生的
機會的,但最終還是沒有行動,一直坐在黑暗潮濕的角落裡沒動。
在陌生的環境中,一動不如一靜,仔細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和逃走的種種可能!
這是阮瞻告訴過她的,她決定照他說的做。況且這房間太靜了,連她呼吸的聲音和活
動時衣料摩擦的聲音都很清晰,很有驚心動魄之感。
思考,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讓一個念頭在心裡停留的時
間稍長,就會讓張嘉琳感覺到。所以每當她思索一下逃生的事,就立即強迫自己轉移注意
力,或者回想一個電影的片段,或者心裡哼唱一首歌,總之她雖然成功的讓張嘉琳沒來找
她麻煩,但這種一心兩用之法,讓她的思維也混亂不堪!
只是她漸漸發現,她心裡想得越來越多的,竟然是和阮瞻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知道這
不行!會讓張嘉琳體會到阮瞻對她的重要,說不定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拼命不去想他,
可此時,他的聲音偏偏出現在她腦海裡。
也許是太想他而出現幻覺了吧?她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可當他呼喚的聲音越來越清
晰,她發覺這是真的,他一定是知道了她被綁架,因此跑來找她了!
她緊張地倚住牆壁站著,一時無法控制心中所想,生怕被張嘉琳發現什麼,雖然自從
她被關進這個小黑屋,張嘉琳就沒有出現過,什麼也沒有出現過。
她突然想起她的護身符,那個護身符本身就有保護她的力量,又被阮瞻加持過,所以
想侵犯她的東西根本不能靠近她的要害部位,除了她自己,別人也不能把護身符從她身上
扯下來。
如果不是這個護身符的保護,張嘉琳恐怕早殺了她了,不知什麼原因,小夏明白她非
常憎恨自己。現在她一定是去想其他殺掉自己的方法了,那麼在此之前,這個護身符也許
能阻隔斷那妖童對自己內心的窺伺。
只是要用護身符護住心臟還是頭呢?人的思維雖然是通過大腦,但心情是不是會通過
心呢?
小夏猶豫了一陣,當呼喚她的名字的聲音再一次引起她的心悸時,她毅然取下護身符
按在心臟部位。大腦是科學的說法,現在她是在靈異事件中,一定是心靈比較重要!
阮瞻--別來!
第四十章 人皮娃娃
小夏把護身符從心臟處拿開,拉短了可調節的細繩,把它像戴抹額一樣放在眉心之中
!這一次,護身符的作用是阻隔張嘉琳對她的思維探測!
她只想對阮瞻示警,告訴他不要輕易跑來救她,所以當她一感到心中有了他焦急的回
應,就立即停止呼應他了。通過和他的心靈交流,讓他憑藉感覺找到這裡來,非她所願!
她是他的伙伴,可不是他的拖累,這句話不只是為了說來聽聽的,她一定也能做到!
想到這裡,她平靜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氣開始自救。
手機,就在左手腕上。因為她怕手機放在背包中聽不到呼叫,所以每逢夏天,她都是
把手機放在腕式手機套裡。在她被強行拖到這裡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電池悄悄取了
下來。這個手機是她唯一對外聯絡、甚至保命的東西,不能被張嘉琳發現!
悄悄裝回電池後,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雙手緊護著手機,隨便按下了一個鍵,但儘管
如此,『滴』的一聲按鍵聲還是從掌心中傳了出來,在這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和突
然,把她自己先嚇了一跳。
好在,房間裡還是沉寂著。小夏咽了咽口水,慢慢把手機從掌心中拿了出來。
許久的黑暗後,螢幕上突然出現的幽幽的微弱藍光有些晃眼,讓小夏在幾秒鐘後才適
應這種照明。從這裡不同尋常的黑暗和潮濕發霉的空氣來看,她一直以為她是被關到了一
間沒有窗戶的地下室裡,大約十幾平米的樣子,此刻被光線一照,完全證實了她的判斷。
小夏高舉起手機,模模糊糊地看到對面四、五米的地方是一堵空蕩蕩的牆。除了一扇
看來很沉重的木門外什麼也沒有!
儘管知道那扇門不太可能會是開著的,但她還是慢慢走過去嘗試了一下。腳步聲一步
步地迴響著,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上似的,讓她有心驚肉跳之感。她這才知道,寂靜本
身也是一種驚悚,因為每個最細小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顯得與這寂靜格格不入,似乎是
心臟額外的負擔!
手觸到門把手,一股又冷又粘的感覺立即傳來,已經生鏽的金屬上,似又長了一層青
苔般,讓人感覺摸到了一條蛇。小夏立即縮手,在旁邊的牆上抹了抹,確定了此路不通。
於是她想找一找這房間裡有沒有木棒和鐵條類的東西,讓她可以當作工具用。可是她才一
回身,就突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這房間裡有很多『人』,不只有她一個!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只有自己在這個地下室裡,從沒感覺到還有其他『人』。但這一
刻,她卻突然感覺到了,這讓她的汗毛根根倒豎,一想到曾經和許多『人』一起坐在黑暗
中,他們一直盯著她,而她卻渾然未覺,她駭得心臟都要停跳了!
無預兆的,手機的光芒消失了,小夏又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從黑暗中看到光明需要適
應,但從光明中回到黑暗,需要適應的時間更長!此刻,眼前的黑暗像無底的深淵似的,
而可怕的是,她知道她是被很多很多的『人』圍著!
她僵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四周,死寂延續,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是與她對峙一般。咬咬牙,小夏又按了一
下手機,忍受著那好像要敲碎空氣的按鍵聲,向前挪動了一步,好讓手機螢幕的藍光照射
得遠一點。
對面,黑壓壓的一片,並不是牆體的黑,而是有著濃重的陰影,模模糊糊的一片,高
矮不等、形狀各異,但就算看不清楚,小夏還是能判斷出那是許許多多的人形,從外觀上
來判斷,好像是--許多孩子!
血液擠壓著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心裡有一個念頭在慢慢擴大。她的腿發軟,好
像再走一步就會跪倒似的,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蹭。
一個小孩子的身影闖入了她的眼簾!
大約五、六歲大,女孩,捲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身上穿的衣服卻歪歪扭扭,鈕扣沒
有扣好,鞋子也沒穿對左右腳。她是倚牆而立的,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似乎是伸手要人
抱。
她的皮膚、頭髮和眼睛看著好像是真人的,可是卻神情呆滯,眼睛眨也不眨,就那麼
直直地、空洞地看著前方,一動也不動,比木頭還要安靜!
一瞬間,小夏有些不能確定這是真人還是木偶,於是她強迫自己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
下那小女孩的臉龐和頭髮。一觸之下,她嚇得立即縮手,因為手指尖的感覺告訴她,這是
個真正的小孩子,可也是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也就是說,這是真人娃娃!
駭然之下,小夏挪動著手機向旁邊看。就見這小孩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孩,再旁邊還有
,用手機粗略地一照,竟然有十幾個之多,女多男少,每個小孩全都一個狀態,彷彿靈魂
已經被抽走了,只剩下軀殼!
這是那些失蹤的孩子吧?
那是什麼感覺?小夏無法形容。如果在正常狀態下,一個人被很多天真無邪的小孩圍
繞,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可此刻在這黑暗的地下室裡,眼見著他們冰涼如屍體,但又瞪
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她,沒有呼吸、沒有歡笑,她就覺得從心裡一直冷上來,害怕極了,這
最脆弱柔軟的人類成為了最嚇人的惡魔!
一個緊挨著一個,足足有兩、三層,他們就在小夏曾經坐過的那面牆的兩側牆角裡呆
著,或站或坐,但整面牆的中間地帶卻是空著的,似乎專門等小夏填補進去,彷彿這房間
不是地下室,而是某個人的玩具架子。這些孩子和小夏都是擺放在上面的玩具!
被擺在架子上,小夏曾經經歷過,可那只是魂魄附在瓷娃娃的身體裡。此刻所有的『
娃娃』都是真人的形象,感覺更加恐怖!
一晃眼,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小夏的眼前。
是張嘉琳!她就站在另一側的牆角最外側的地方,和小夏所見的是同一裝束,只是所
有的娃娃全是睜著眼睛的,只有她是緊閉雙眼!
最近幾次張嘉琳襲擊他們,全是以虛幻的形象出現的,雖然幻化成張嘉琳的樣子,實
際上是那兩個妖童之一。根據阮瞻的調查,很可能就是那個陪葬的童女。為此,小夏一直
懷疑張嘉琳這個第一個失蹤的小孩子,已經因為不堪折磨死去了。現在看這小女孩的肉身
明明白白在她眼前,忍不住想上前確認一番。
指尖冰涼,呼吸斷絕,和其他的小孩一樣,張嘉琳沒有任何『異常』。可是從醫學角
度來講,假如人體有一段時間不呼吸就會造成腦損傷,更會有其他身體傷害。那麼這些孩
子算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如果是死了,那麼現在的孩子們就是人皮娃娃。雖然有人類的
軀殼,但卻沒有人類的靈魂;如果還活著,那等他們打敗這對妖童,救出這些孩子,他們
還能正常生活嗎?
「我在這裡!」張嘉琳突然開口說話,眼睛也猛地張開,駭得小夏倒退一步,跌坐在
地上,手機也恰在此時失去了光線。
黑暗中,輕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好像有什麼向她走來。她急忙又按了一下按鍵,果
然在藍光中,見到張嘉琳站在她面前一張小臉被藍光映襯得更加詭異和陰森。
「我不喜歡這個身體!」她又說。
不對,雖然張嘉琳站在她的身邊,可是說話時並沒有動嘴。也不像是從腹腔中發出的
聲音,說話聲顯然來自她的身後!
小夏迅速爬起來,轉過身去!
只見她身後的那面牆,也就是有大門的那面牆上,一條黑乎乎的影子從上面走了下來
,就好像走下台階一樣簡單,一步就踏到了地上!
那個影子也是個五、六歲小孩的樣子,頭上梳著兩個像小羊角一樣的髮髻,身上穿著
一件殘破的紅色衣褲,胸前掛著一件分不清是什麼質地的飾物,就好像長命鎖之類的,衣
角處,有一塊明顯的污漬,不知怎麼,小夏覺得那是她剛才把青苔抹到牆上時弄髒的!
這小影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但是她的面目還是黑漆漆地看不清楚,似乎已經腐爛了,
發出一股奇怪的味,不只是臭,還有藥味,薰香味,濕泥味!
這時候,小夏已經顧不得她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了,一把扯下護身符,舉在身前,「
別過來!」她大叫!
「那個對我沒有用!」
小夏打了個寒戰!誰說兇猛的東西才是可怕的,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不協調的東西
,比如孩子的身體卻有著成人的眼睛,就像小童那樣;還有稚嫩的嗓音卻用著冰冷的語調
,就像眼前的這一位!
「那你來啊!」小夏的憤怒勝過恐懼。
『唰』的一聲,密閉的地下室中,平白無故的刮起了一陣風。這風是如此之寒冷,吹
在小夏身上,立即讓她全身都有了一種掉入冰河中的刺骨寒意,不禁牙關打顫。
「關你個十天、八天,你的護身符就沒有聖光了。畢竟這不是寶物,只是憑藉著上面
的法力和念力才能護著你。」小小的黑影說著成年人才會說的話,「可是我也不能等,因
為過個十天、八天,你會餓得皮膚也縮了起來,那就不好辦了!」
小夏駭然!難道她是要剝了自己的皮嗎?
本能的,面對著小黑影的逼近,她一步一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牆面。
「放心,我不要你的皮,我是要你的皮囊。」當沒了護身符阻礙思維,小夏也不再刻
意隱瞞心意,小黑影又開始讀懂她的內心,「我已經三百多歲了,不能總是小孩子的樣子
,你說是不是?只有皮膚,是支撐不住魂魄的,所以我要你。」
原來,這小女妖想要的是她的肉身!可為什麼是她?
「你也沒有多漂亮,可是我哥哥喜歡。」小女妖忽然改變了調子,嗡聲嗡氣地說,「
再說,我也不是想要你一具皮囊,我會多準備幾身『衣服』的!」她說著歡暢地笑了起來
,整個空蕩蕩的房間只聽得到她『咯咯』的笑聲。
小夏想像自己和其他各式各樣的女人像衣服一樣掛在這地下室中,等著小女妖隨時取
用,冷汗都下來了,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反抗願望。
「不過我真想像哥哥那樣擁有自己的身體,可以慢慢長大呢!」小女妖幽幽地嘆了口
氣,語氣中有無限的悲涼和無奈,在這種環境下聽來,讓人心酸又驚懼。
「去投胎啊!」小夏回了一句,想起地葬王菩薩,剛想念上一句,就又被打斷了。
「念他的名字,於我根本沒有意義,我沒有去過他那裡,他管不到我這一邊!」小女
妖突然變得凶狠起來,對著小夏一揮手,一股陰風向小夏直接打去,雖然被護身符瞬間散
發的光芒擋去了大半,但掃到她的胳膊上的餘尾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刀刮一樣的疼痛。可是
此時,她的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念頭,要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剛才說她的『哥哥』?難道是小童嗎?她說她的哥哥能自然生長,而張子新死的時
候,呂妍才懷孕,難道小童生下來就是鬼童嗎?可按照民間的說法,一個人自出生就有靈
魂,那麼小童的靈魂是什麼?為什麼這小女妖沒去當個鬼童?
「沒人給我機會去輪迴,所以我現在也不想去了!」小女妖還在憤恨之中,沒有注意
到小夏心中所想,「沒有人再能擺佈我了!」
「我同情你。可是你已經從受害者成為害人者了。」小夏知道對怨氣如此重的小女妖
進行勸服,肯定作用不大,但為了爭取時間,她還是這樣說,同時拿著手機的手又按了一
下鍵,保證不會使這房間瞬時黑暗,「不合理者不存在,你在給自己找麻煩!」
「白痴!」小女妖輕蔑地說,「真不明白我哥哥為什麼還要娶你!」
娶她?!這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和這件事的兩件罪魁禍首之一談話,一個接一個的信息讓小夏一時無法接受,
但所有的信息都沒有比這個更讓她害怕的了!小女妖說的哥哥確實是小童嗎?可他才五歲
,不對不對,是三百多歲了!可就算他三千歲了,這又與她何干?為什麼選上她?他們兄
妹兩個為什麼都選她?是她特別倒霉還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小夏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混亂,有點消化不了這些情況,而就在她一愣神的時間,小女
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挨近她,可那護身符的光芒再度把她攔住了。
這讓她很氣憤,冷哼了一聲後,回手捏訣,指向了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