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幕後人(下)
「慢著!」小夏見黃博恆就要把竹筒中的東西倒在她的眼睛中,連忙阻止,想著為阮
瞻爭取時間,「你要給我下蠱,至少要讓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煉製的。」
「用屍蟲煉製的啊!」黃博恆不以為然的說,卻聽得小夏渾身起雞皮疙瘩,「你是漢
族,又是都市女郎,所以不會明白的,如果要養最好的、最絕的蠱,一定要用自身的血肉
和最殘酷的方法,當然還要學到那個方法才行。我有一個好師傅,也捨得下自身,所以我
能人所不能。」
可能覺得已經萬無一失,也可能是要在小夏面前顯擺,黃博恆顯得有點得意忘形,「
這鬼蠱是我在很多年前,忍受了一百天屍蟲的咬噬、又經過一百天的辛苦煉製,還經歷了
你想像不到的煎熬才指成了的。想想吧,要找到或者製造一個有很多人同時死亡的機會,
然後想辦法保證他們不被掩埋而自然腐爛,最後裝成他們中的一分子躺在死人堆裡,讓屍
蟲爬滿全身來咬噬自己,就這樣過一百天有多麼難啊!而這才只是開始,第二步還要把吃
了自己血肉的屍蟲全收集起來,接著躲進一個事先找好的空墓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獨自煉製了又一個百天,這才製成那麼少的一點。這有多麼珍貴啊,足以堪比有些道士的
操鬼術,所以說你和阿蘿有福氣,可以親身試試這麼寶貴的蠱,對別人我還捨不得呢。」
他指指蓑衣鬼。
小夏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阮瞻曾經和她說過。那個結婚當天投河的新娘就叫做阿蘿。
「可是你要我永遠成為你的,至少要遵守諾言,解了我朋友的蠱。」小夏強壓下心中
的噁心,繼續說。
「那個啊--也是用血養的哦!不過原料是毒蛇、癩蛤蟆這類有毒動物。用它們的腦
漿和產的卵配以特殊的方法製成的。這個沒有鬼蠱高級,不能隨意操控人。你看,它在萬
里的身上就不大管用。所以,它只是第二等的蠱,也就是死蠱。」
「什麼意思?」小夏斜瞪著黃博恆,心裡隱約明白和他講理是救不了萬里的,但還是
想讓他親口承認。
「意思是--我很想救你的朋友,可是救不了。真抱歉,我剛才說過了。那是死蠱!
」
「那你還騙我來?」
「我沒有騙你!」黃博恆陰險的笑笑,「我只是讓你自己做決定。誘惑你賭一把這根
本沒有希望的賭局而已。」
「你也一樣是贏不了的,而且會輸得徹底!」小夏還沒回答,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從背
後傳來,是阮瞻!
「事實上她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新娘,因為我不答應,所以你的賭局根本是沒有賭注的
。」他一步步走過來,帶著逼人的氣勢和冷酷。「對付死蠱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下蠱的
人死了,蠱就會自動解除。那麼,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直接去見閻王好了!」
「哦?」黃博恆顯然大吃一驚,沒料到會出現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意外。他表面上盡力
保持著鎮靜的模樣,雖然眼神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你這麼有把握嗎?」
「非常有把握!」阮瞻冷冷的答,繼續一步步向前走。眼神帶三分殘酷的盯著前方不
遠處的黃博恆。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溪邊,但卻對眼前的強敵、橫著的小溪完全視而不見一樣,沒有
任何遲疑的踏入溪水裡,激得水花四濺。
當他走到小夏的身邊時,腳下也沒停,只是隨意抬手畫了一個象漢字一樣的符,然後
看也不看的向小夏一伸手。
小夏只覺得身體一歪,一下子就飄起來!等站穩時才發現,她變小了,就躲在月光照
射下的、一條長長的影子裡,黑暗但是溫暖。再仔細看,才發現那是阮瞻的身影,她就那
麼融進了他的影子裡,不用追著他就感覺到和他連在了一起。
「別再向前了!否則我毀了她的肉身!」黃博恆明顯被阮瞻一往無前的氣勢嚇到了,
努力維持的氣定神閒開始有點破功。
「你敢讓她掉一根頭髮,我保證讓你死得連灰也剩不下!」阮瞻還是不停步,此刻已
經踏上了小溪的對岸,而黃博恆早就抱起小夏的身體退到了溪邊的林間空地上。
小夏從沒見阮瞻那麼狠,這麼咄咄逼人過,不知道是他的本性被激發出來了,還是這
次的事真的惹毛了他。眼見對方的氣勢先矮了三分,露出慌亂的神色,不禁心裡十分痛快
,可另一方面她又很厭惡黃博恆的髒手碰她的身體。
彷彿心意相通一樣,她的厭惡感才一產生,阮瞻就感覺到了。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定
定的站在這片有起伏的空地的高處,冷冷的向下瞥著黃博恆,「把她的肉身放下,我保證
留你全屍。」
黃博恆忽然大笑了起來,不過感覺比較虛弱,「我怎麼會放下她,這是我的人質啊。
」
「沒骨氣的混帳王八蛋!」阮瞻冷哼一聲,「我們還沒打哪,你就怕了嗎?」
「我縱橫商場十幾年,什麼風浪沒見過,會怕你嗎?我這是叫你投鼠忌器。」
「是嗎?你的財富不是靠販毒賺的第一桶金嗎?然後在做生意的時候,只要有人擋了
你的路,你就會給人家下蠱,不僅會害死別人,也使別人的財富成為你的!那叫什麼蠱來
著,你的第三等蠱?可除了下蠱,你還會什麼?如果你不能給別人下蠱了,不是只能等著
讓人宰了嗎?」阮瞻憑著這幾天搜集來的情報和自己的推理,在心理上先打擊黃博恆,讓
他明白,他的底已經被人探到了。
果然,黃博恆的神色又有幾分虛弱,不過表面上還是在逞強。他拖著小夏的身體又向
後退了幾步,可是卻覺得無論離得多遠。阮瞻的威脅也在,這讓他極度不安。
之前有人提醒過他,阮瞻很厲害,極不好對付。他相信那個人的話,所以一直很小心
,從不正面與阮瞻交鋒。他一直利用阮瞻在明而他在暗的優勢,在背後使陰謀耍詭計,慢
慢把阮瞻和他所要得到的人分開。本來以為已經成功了,因為他操控的那些動物、植物的
眼線和蓑衣鬼都回報給他說:岳小夏沒有告訴阮瞻昨晚的事。而阮瞻在找那個似乎永遠也
不會被逮到的叢林怪人--阿烏!
現在看來,上當的是他!雖然他看似佔盡優勢。可是只要一個疏漏,局面就好似完全
扭轉了過來,看來那個人說得好,在真正的對決中--實力決定一切!
現在他怕了,可是他又覺得阮瞻的氣勢完全籠罩了他,根本讓他逃無可逃,唯一的生
路只有搏一下。
不過,在這件事上他一直很順利,無論掌握對方的行蹤、野店襲擊、給萬里下蠱、恐
嚇岳小夏,每一件事都很輕鬆的做到了,好像有一個實力極其強大的人在暗中幫他。他相
信那一定是那個人,所以他的膽氣才越來越壯。
而眼下,他還有岳小夏的肉身在手,應該還有勝算!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會
對岳小夏如此迷戀。非要永遠得到她不可?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惹到了阮瞻這樣的煞神?
對此,他自己心裡也稀里糊塗的,只覺得有那麼一種強烈的渴望在他心裡燒,迫得他不得
不走到這一步。
「想成為飛灰還是想留全屍?你自己選吧!」阮瞻見黃博恆猶豫不定,擔心拖延時間
對萬里不利,繼續對他施加壓力。
「哼!我不選,有什麼本事你就使出來吧!」黃博恆終於一咬牙,撂了句狠話。同時
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小竹筒,把裡面米粒大小的白色東西倒在小夏肉身的眼睛上。
他太渴望這個女人了,這蠱只要讓她中了,即使他死了,她還是會屬於他,會永遠呆
在他的身邊!這不是死蠱,只要他死了就能解,這要他心甘情願解除才行!而他,絕不放
手岳小夏!
小夏的魂魄在一邊見到這個情景可是嚇壞了,生怕真的中了蠱,那樣她將會永遠受黃
博恆的驅使。她想撲過去阻止,但一來被保護在阮瞻的影子中不能動彈,二來她突然感到
一陣安寧感從阮瞻的心裡傳達給她,於是也變得安心起來,知道一定不會有事。
果然,幾秒鐘的時間不到,她就聽見了黃博恆的驚叫,「為什麼蠱蟲種不進去?為什
麼?」
當然啦!因為阮瞻事先給我畫了血符咒嘛!
小夏心裡得意的說著,發覺自己變為魂體後視力極度增強,二十米以外的距離,還是
在黑夜中,竟然能看到那些米粒大小的蠱蟲,一進入自己的眼睛就又流了出來,直接滑落
到地面上,燃起一點螢火蟲一樣的藍光,就地死亡!
「你選錯了!」身前的阮瞻說,話音未落,就揮手扔出一件東西。
那東西在黑暗的半空中劃過一道淡淡的金屬光芒,然後『叮』的一聲落在雙方之間的
空地上,『嗡嗡』響著開始變大,當長到半人大小時,忽然對著蓑衣鬼放射出了一道白光
!
蓑衣鬼驚恐的大叫一聲,好像被什麼抓住一樣,儘管拚命掙扎,還是向著那張金屬小
幡慢慢靠近。
「主人救我!」她大叫。
黃博恆也不願意他的手下被阮瞻捉走,於是急忙施法,想收回那個一直被他用鬼蠱控
制的鬼魂,但卻發現此刻他已經不能操控她了,因為那幡對鬼魂的招附力遠比他的蠱術要
強大的多,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蓑衣鬼被拖走。
這是小夏第一次認真的觀看殘裂幡怎麼大顯神威!同時,她也明白了阮瞻攻擊蓑衣鬼
的用意!
第四十四章 初級蠱術
阮瞻之所以攻擊蓑衣鬼,是因為他不放心小夏的肉身被黃博恆當作人質,雖然那道血
咒和護身符保護著小夏,使黃博恆的鬼蠱暫時沒有起作用,但還是要防止他狗急跳牆,做
出什麼更瘋狂的舉動。
他和黃博恆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而黃博恆現在正全神戒備,他無法自己去搶回小夏的
身體,所以他拋出殘裂幡,要把蓑衣鬼的魂魄吸過來。
蓑衣鬼驚恐之下,必然會死命拉住什麼以防止被殘裂幡收了去,而她周圍什麼也沒有
,除了黃博恆和小夏的肉身。她對黃博恆充滿敬畏,一抓之下又連忙鬆開,改為死抓住小
夏的身體。
阮瞻見機不可失,立即把自己最強的靈力加持在殘裂幡上,讓幡的吸附力一瞬間極大
的加強了,把已經化為一股黑煙的蓑衣鬼迅速的收到了幡裡,而被她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拚
命抓著的小夏也順利的一起被捲了回來。
等黃博恆意識到阮瞻的用意, 阻攔時,只來得及抓下了她的一雙新娘鞋。
「現在你沒有人質了,還拿什麼跟我鬥?」阮瞻把小夏的身體安置在身後,沒有時間
讓她靈魂歸位,只是快速的在她肉身的頭頂施了一張符咒,保護她不會受到邪祟的攻擊,
然後收回殘裂幡。
黃博恆白了臉,沒想到還沒正面動手就處處受制。他咬著牙不說話。眼珠子嘰裡咕嚕
的轉著,一邊想主意。一邊後退,妄圖找到逃走的路線。
「別白費力氣了!」阮瞻冷酷的打碎他想逃走的夢想,「我早就在這裡設置了一個血
禁地結界,除非你我之中有一個死了,否則這結界不會消失。」
「你玩陰的?」黃博恆又向後退了幾步,明明看見身後還有大片適合藏身的密林。但
他卻覺得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上,再也不能向後走一步,這才知道阮瞻所言不假,並不
是嚇唬他的。
「你那套卑鄙的手段我不屑做!」阮瞻略帶傲慢的伸手指了一下黃博恆,「放心。我
會讓你死的心服口服。我設的結界很大,可以讓你完全施展!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來,想要
找什麼幫手也隨你,這裡是只能進不能出。」
「難道我怕你嗎?」黃博恆說大話壓寒氣,「你要硬逼我動手。我也不會客氣!」他
邊說邊瞄了一眼阮瞻,見他一副決不放過自己的樣子,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乾脆
把心一橫,慢慢把手伸向腰側的黑色小鼓,猛得敲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傳來。好像半空中打了個悶雷,嚇了小夏一跳,沒想過那麼個直徑
只有三寸的小鼓竟然發出那麼大的聲響,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而阮瞻則不動如山,小夏站在他的身影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也想得出,他在對
敵時一定會是那副冷酷如刀的模樣,會帥得讓女孩尖叫,卻讓敵人心驚膽寒。
那不是實力的問題,他對待比他強很多的對手時的態度也是一樣,就是那股狠勁,韌
勁和冷勁,在氣勢和心態上就先鎮住了對方。
咚——
又一聲鼓聲傳來,這回的聲音比剛才還打大,接著就是不規則的、細碎的小鼓聲,如
果閉著眼睛聽這些聲音,就會以為是天氣發生了變化——先是滾過兩聲雷鳴,而後一陣急
雨落了下來!
而如果有人在現場,就會看到夜色非常晴朗,明月高懸、繁星點點。在一條小溪邊的
林間空地上,一個??藈皕s郎打扮的男人正在一邊敲著腰間的小鼓跳著奇特的巫舞,一邊
用古老的民族語言吟唱著咒語一類的東西。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隨著他的鼓聲和咒語聲,血禁結界外本來寂靜無聲的大片樹叢突
然紛亂的抖動了起來,並傳來『唰唰唰』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貼著地面以極快的速度
鑽了過來,由遠及近!
眨眼間,小夏只覺得眼前的景色微微顫動了一下,好像照相時鏡頭不穩一樣,接著數
十條大蛇就撞進了這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結界裡。
昏暗之中,也看不清它們的花色,但見它們全部高昂著頭,吐著血紅的信子,發出『
嘶嘶』的聲音,一對一對的小眼睛閃爍著暗紅或幽綠的冷光,擺著一副隨時攻擊的凶狠模
樣!
再看清楚些,雖然蛇的樣子都差不多,但小夏還是覺得其中幾條蛇就是當時把她逼到
溪邊的那幾條,看來她剛才遇到的不是幻覺,而真的是被控制的毒蛇,幸好她沒有『以身
試幻』!
這個人果然是用蠱的高手,不過他能召喚動物,能控制植物,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
神秘太詭異了,他是什麼來歷?
小夏滿心疑惑,可阮瞻卻還是穩穩的站著,冷眼看著黃博恆對他威脅和挑釁,卻並不
攻擊,明顯因為底氣不足而在拖延時間。
他知道黃博恆不想和他正面交鋒,一定是在考慮該用什麼陰謀詭計好逃走,可是他決
不能讓他走,因為萬里不能等。所以他放棄了他一貫後發制人的策略,提前動手了。
他雙手極快的結了個手印,然後伸左手兩指猛的指向黃博恆的方向,只見一條藍色光
線直直貼著地面急速衝了過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黃博恆面前。
黃博恆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但他退得太急,用力太大,所以一下子被後方看不見的
牆壁彈得俯向摔倒在地。
而那道藍光在他摔倒的一瞬間,則越過他的腳底打到透明的牆上。但也同樣反彈了回
來。不過它並沒有熄滅或消失,而是分裂成好幾條更細的藍色光線。好像一顆樹分出的枝
杈一樣,向四周延了過去,宛若放電一樣,爆響在那幾條大蛇的身下。
隨著電火花一樣的閃光後,那幾條蛇驟然四散逃開,在地上翻滾。從遠處看好像是皮
鞭在抽打樹叢一樣,發出混亂不清的聲音。
黃博恆見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咬開瓶蓋。把瓶中粉末
狀的東西拋灑到痛苦得又盤旋又伸縮的大蛇的身上,一邊又開始敲小鼓,明顯與剛才召喚
動物時所用的節奏不同,急驟而緊張。
只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些亂竄的蛇就開始平靜了下來。並且隨著黃博恆的步子,像訓
練有素的軍隊一樣排成一個半圓形,高昂起頭,『嘶嘶』的叫著,蠢蠢欲動,上顎的毒牙
處甚至示威一樣的噴出了毒液。
在一邊的小夏看來,如果動物是有表情的,這些蛇現在一定是咬牙切齒的瞪著阮瞻,
一副欲吃之而後快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是你自己找死的!」黃博恆被攻擊後,反而產生了一點勇氣,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你才明白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好,那接招吧!」黃博恆大喊一聲,從小夏的角度看來,覺得他此刻與那些蛇彷
彿變成了一體,也不知道是他變成了蛇還是蛇變成了他。
話音才落,那些蛇如放出閘的洪水一樣,湧動著、交纏著、貼在草地上,急速向阮瞻
這邊『奔湧』了過來!
阮瞻並不慌亂,腳下甚至還是沒有動,不過手中卻虛空畫了一個陰陽八卦樣的符咒,
然後推出去一樣向前一揮。
溪邊空地上,也沒見有什麼有實體的東西出現,卻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關門聲,
同時地面上出現了道半圓形的淺痕,好像有人畫上的一樣。當那些瘋狂竄過來的蛇到了這
淺痕邊上時,竟然過不來了!
「爬過去!」黃博恆急得大喊,同時以古怪的鼓聲催動這些不能自我控制的毒蛇,指
揮它們爬上這看不見的保護罩。
蛇嘶叫著,蜿蜒著向上爬,遠遠看去,好像是許多條蛇憑空被掛在半空中,而從小夏
這邊卻只看到蛇腹蠕動著,讓人感覺無比噁心,而且全身發麻!
啪嗒——
一條蛇落了下來,然後又是一條,雖然在鼓聲中它們不住的向上爬,但卻好似永遠也
爬不過來似的,到達了一定的高度就會落下來!
黃博恆怪叫一聲,彷彿不相信就這麼輕易失敗,站在後面又跳又叫,平時精心維持的
風度一點也不見了。眼見那些蛇的力量明顯不足,奈何不了阮瞻,乾脆放棄了敲鼓。鼓聲
一停,那些蛇全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像下了一陣蛇雨一樣落在地上,盤成一團,蠕動不止
!
此時,黃博恆又抽出身邊的一柄刀。
那柄刀一直掛在他的腰間,刀鞘華麗,一直以為是裝飾品的,但當他一抽出刀來,憑
借月光下反射的寒光就知道是一柄梨刃,決不是佩帶著玩的。
只見他揮倒猛砍周圍的樹木,沒砍斷一枝合適的樹枝就從懷裡掏出一條奇異的、繫成
圈狀的麻花絲線,想也不想的套在斷枝上。差不多這麼做了十幾次,他忽然盤膝坐倒在地
,手上捏了個奇怪的決,開始念起咒來。
他每唸一聲,身邊的斷枝就聳動一下,等他唸咒的聲音變成『嗡嗡』聲時,那些斷了
的樹枝就像殭屍的起屍一樣,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去吧!」黃博恆又是大叫一聲。
那些樹枝跳了起來,好像真正的殭屍一樣,不過更加詭異,即沒有五官,沒沒有四肢
,卻一跳一跳,枝葉亂搖的一直衝著阮瞻的方向而來。這時,黃博恆又敲起了鼓,那結盤
在一起廝磨的蛇聽到鼓聲,也迅速分開,又對這無形的防護罩開始『攻城』。
「就這幾招嗎?太差了!」阮瞻冷冷的說。
只見那些妖異的樹枝也到了跟前,不停的『拍打』防護罩,發出猴子一樣的叫聲,那
些蛇更是前赴後繼,可那看不見的大門只是發出『砰砰』聲,卻分毫未損。
「你等著,還有哪!」黃博恆聲嘶力竭。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初級蠱術上!」阮瞻冷酷的說,同時撤掉了防護罩,結
出了那個會燒出烈火的手印。
第四十五章 嫁接
「砰」的一聲爆響,阮瞻並沒有把這個火手印打到黃博恆那邊去,而是打到了地上。
但只那麼輕輕一揮手的力量,卻打得地上塵土飛楊,連緊貼地面的植被都被一瞬間燒
焦了,露出一塊兩平米大小的土層。
而隨著這塊圓形土層的露出,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圈子循著它的外側迅速向遠處擴大。
只見地面像刮過一陣狂風一樣,隱形圈子所到之處,所有的植物全向一側倒下去,一眨眼
的功夫就到了結界的邊緣,貼在結界牆上,然後「哄」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這下,所有的參與者都在圈子裡了!
因為阮瞻在,小夏一點也不怕,可黃博恆卻驚叫一聲,向前跑了幾步,迅速甩掉燃著
了的外衣,驚惶之下,也顧不著控制他的「幫手」了。
那些兇猛的蛇和妖異的植物一但失去了魔法的支配,面對著四週燃燒的火牆立即恢復
了自然本性,驚恐地逃竄起來。沒有動物和植物在面對能毀滅一切的烈火時是不害怕的,
所以空地上的場面一下大亂,但是卻沒人能出得去!
一直站著不動的阮瞻站在那裡看了幾秒鐘,皺了皺眉頭,然後終於動了一下,眼睛死
盯著黃博恆,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那麼霸道和直接,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一路走一路結著手印,看也不看地隨
手拍出,「啪啪」的脆響聲中,一團一團的火焰在他揮手之處燃了起來,燒得那些毒蛇和
繫了麻花絲線的樹枝「吱吱」亂叫,巨大的火團裡一副群魔亂舞的場景。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要和你鬥蠱術!」
眼見阮瞻走得離自己越來越近,已如驚弓之鳥一樣的黃博恆,被阮瞻那副要生吞活剝
他的模樣嚇壞了,開始在圈子內亂跑。可他跑到哪裡,阮瞻就一個火手印賞過去,把他活
動的空間擠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他被逼到兩棵樹的夾角之中。
「這不公平!我並沒有準備好!」黃博恆驚惶不已,邊說邊在身上亂摸。可他忘了他
的外衣已經在被燒到時脫掉了,此刻他再也不能從懷裡掏出那些奇怪的瓷瓶。
「你在野店襲擊我們時,可沒讓我有時間準備一下。」阮瞻又逼近一步。
黃博恆不回答,只是拼命向後縮,一下子從樹縫中向後翻倒。一落地後,他就手腳並
用的爬開,卻被兩三步就趕到的阮瞻一把抓住衣領給拎了起來。
「別讓我看不起你!」他又重把黃博恆放到那兩棵樹的夾角上,「我非殺了你不可,
可是我不想汙辱你!」
「不,別殺我!」
「可惜,在你給萬里下死蠱的那一刻起,你就斷了自己的活路。」
「只要你不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不--我可以把財產給你三分之一!不然,
一半也行!好吧,全給你!」黃博恆在絕望之下,開始談條件,「一條生命算什麼,你有
了我,朋友--多得是,女人也一樣。全給你,拿去吧。只求你放過我一條生路!」
「別廢話了,我沒時間。再說你沒心肝的東西也不會懂。」阮瞻面無表情地說。和黃
博恆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差不多快貼在一起了,他用肢體語言明確的告訴黃博恆,他對這
個金錢的提議有多不屑一顧、多麼的鄙視!
黃博恆驚恐的說不出話,眼神都散亂了。他靜默了幾秒鐘,終於明白眼前的男人是無
法收買也是他無法打敗的,於是徹底的死了心,心中生出一種要魚死網破的念頭。
他心裡打著鬼主意,身體繼續向後縮。臉色雖然驚惶無比,但一隻手卻下意識地背在
身後,一番摸索之下,突然摸到了一件東西,讓他陰險的內心升起了一線希望。
別在他腰後的,是外表看起來像裝飾品,實則是用作砍伐的利刃。現在阮瞻離他太近
了,幾乎是送上門讓他殺他!
「你可別怪我!」黃博恆握緊刀柄,大叫一聲,猛地從背後揮出那柄寒光閃閃的刀,
拼盡全力向阮瞻砍來!
距離那麼近,他又用了那麼大的力,阮瞻應該必死無疑的!
可是沒有他感覺中砍向柔軟物體的手感,也沒有鮮血噴流到臉上的灼熱感,只覺得手
腕在半空中被鐵鉗一樣的手抓住,一種手腕要折斷的疼痛直襲過來,讓他哀叫一聲,不自
禁地鬆開了手。
刀,已經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正是他的對手!
「就等著你奉獻武器呢,用我的手殺你,真怕髒了我的手。」阮瞻面容冷酷,把那把
鋒利的刀放在黃博恆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但願你是值得我殺的!」
「什麼意思?」黃博恆哆嗦地問。其實他已經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問了一句。
阮瞻沒有回答,毫不猶豫地揮手橫砍,下手又快又狠又準。月光下,只見銀光一閃,
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黃博恒的頭就這麼和他的身體分離了,咕嚕嚕滾到草叢裡。
站在阮瞻影子裡的小夏什麼也看不到,因為阮瞻總是特意面對著月光,這樣小夏就被
他永遠護在了身後。
可小夏雖然看不見,但阮瞻卻看得清楚。只見黃博恒的斷頭在草叢中滾動了一陣後停
了下來,臉還是對著身體的方向,眼睛睜著,甚至還眨巴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不相信和
恐慌。
「你死了,倒下吧。」阮瞻輕嘆一聲。
斷頭的嘴張了張,似乎很憤怒,但他還沒有說出話來,就「親眼」見到阮瞻面前一具
沒有頭的身體轟然倒下,他明白了那是自己,無論他多麼不甘心,他都是死了,可是他卻
還覺得有點什麼不對頭一樣。
這是生命的消逝嗎?為什麼他除了驚恐沒有一點悲哀?感覺這麼古怪?好像他早已離
去!
他有許多疑問,到死都不能明白的疑問。可是他沒有機會問出口,因為他再也不能動
,不能思考了,因為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阮瞻又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黃博恒的死亡。那該是讓他高興的,因為他的死意味著
萬里的生。可是有一個問題是他沒料到的--黃博恒並不是真正的幕後人!
這個感覺在他和黃博恆鬥法時就感覺到了,因為他雖然會很高端的蠱術,可是段位顯
然太差,和那天在野店中的感覺不一樣,那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完全是對陣雙方在出
手時在細節上的差別。
差別很小,外行甚至看不出來,但一交手,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這就是黃博恆一上來就會很害怕,而他則有點不安和疑惑的原因吧!如果是在野店中
行使蠱術的人來和他打,今天這個場面絕不會如此!
有什麼人在背後幫黃博恆來害他們?為什麼那個人今晚不來幫他?殺人滅口還是借刀
殺人?黃博恆被人當猴耍了嗎?難道他也是傀儡,是這個秘密局中的一顆子?!
可是他口口聲聲承認萬里身上的死蠱是他下的,那些奇怪的祕術他也確實都會,只不
過在功力上沒那麼強,這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他要立即回去看看萬里。如果他的蠱解了,證明黃博恆所言不虛;如果他的蠱還
沒解,證明黃博恆被人騙了,他以為死蠱是他下的,可實際上不是!
可他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以致於讓他送了命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騙的!
無論如何,阮瞻決定先回去看看萬里,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只有不到一小時的生命!
他轉身看了一下,見他用火手印施出的火,已經把那些毒蛇和妖異植物消滅殆盡,只
剩下灰塵。火圈裡一片狼藉,而小夏的肉身還完好無缺地躺在小溪邊上。
他想應該先讓小夏的魂魄歸體,一個正常的人長期處於離魂狀態,是會傷害身體的。
但在那之前,他也要先把黃博衡的屍體燒毀。
他結了個火手印打到了那顆死不瞑目的斷頭上,然後結了第二個手印想燒那具屍身,
但在揮出手的一瞬間,他的腦海突然靈光一現,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勢!
不對,黃博恆不對勁。他活著時無比正常,但他死後,為什麼沒有魂魄離體的現象?
他是天生的陰陽眼,而且極其純淨,隨著他的能力釋放與加深,應該能看見一切人類
不該看見的東西。雖然他在殺了黃博恆時還用了咒術,打算讓他形神具滅,但結果還是手
下留情了,只是讓黃博恆的魂魄不全,不能再死後為害,並沒有徹底消滅他。
可他為什麼沒有看到他三魂七魄中的一絲一毫?!而且黃博恆在被殺的時候,血少得
可憐,沒有熱血噴湧,這不符合人類的特徵!
他因為萬里的事而焦慮,一時沒有注意到,但在要燒毀黃博恆屍體的一瞬間忽然意識
到了諸多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後毅然走到那具屍身面前,撿起那把帶著一絲血跡的殺人刀,
直接剖開了黃博恆的胸腔!
空的,黃博恆的胸腔竟然是空的。乾乾淨淨,光滑清楚,就像一具木乃伊的屍體,而
不是一分鐘前還要用金錢引誘他的人的屍體。
只不過在心臟的位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在跳動,像心臟一樣,在一個沒有頭的
屍體中跳動!
那圓球有一層淡黃色的外皮,很薄很薄的,薄到讓人感覺一碰就會破,薄到能以外觀
上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蠕動,乍一看來的跳動正是原於此。
一個人類的屍身,胸腔內是空的已經很奇怪了,無法想像他是如何正常的生活、吃喝
、思考的,而怪中之怪卻是這顆圓球,看起來太妖異了!
阮瞻沉吟了一下,對準月光,把小夏很好的守護在身後,然後用刀猛地劈向那圓球。
他不像萬里一樣總是泡健身房,但他的力氣還是很大的。可這毫不留情的一刀劈開那
個看起來脆弱的不得了的圓球。他咬咬牙,又劈了一刀,還是沒開,直到他劈第三刀時,
那圓球才突然裂開,讓他感覺自己在劈的是一個外殼超硬的椰子。
而在那只裂開的圓球裡,竟然全是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珠子!
一隻緊挨著一隻,有的是眼白在前,也有的是瞳仁在前。擠擠擦擦,爭先恐後地要湧
到前排來,看著就像沸水鍋裡往外冒的氣泡,那圓球外皮的蠕動正是因為這個。
如果是小夏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嚇得不輕,可阮瞻並不害怕,只有些驚異,不知道
這又是什麼神秘的術法。看來,這世界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多離奇而不可思議
的事,他的功力還差得遠哪!
「妖孽!」他輕喃了一聲,把第二個手印打了出去,讓這具屍身連同那奇妙的圓球一
起燃燒起來。他無法參透這是什麼,但知道留下這東西必然為禍,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那圓球被火燒得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惡臭和血腥味。阮瞻
皺著眉頭,臉上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倒退出三米之遠,揮手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那柄刀穿透屍身燃起的黑煙,重重落到地上。
阮瞻假裝沒有注意到燃起的黑煙中有一絲血色的東西,只是加大了一把火,讓這些不
適於留在人世間的東西迅速化為灰燼,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那裡。在走過那柄刀的旁邊時
,他悄悄地伸手一勾,把一張早就貼在刀柄上的符咒收回手裡。
「小夏,閉上眼睛。魂魄歸體的話會有不太舒服,但不會疼了。」阮瞻說,然後施法
讓小夏靈肉合一,「妳可能有一陣子不能動,但我會帶妳回去。」
小夏真的是不能動,但是能說話,「萬里的蠱解了嗎?」她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要回去看看。」阮瞻知道小夏雖然沒有看到關鍵情況,但也知道零星的
信息,於是也不瞞她。
「那麼--如果,不能解--要怎麼辦?」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就定定地看著小夏要急出眼淚的眼睛,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臉
龐,神色溫柔極了。
「你不想要他死,是嗎?」他問,眼睛離小夏很近,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他呼
出的氣吹拂在小夏的臉上,有那麼一瞬,小夏以為他要吻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居然芳心
亂跳。
「即使這蠱解不了,我也有辦法不讓他死。」阮瞻繼續說,手掌在小夏細嫩的臉上一
再流連,「妳的願望會實現的,我不會讓他死。」
望著他的堅定,小夏相信他!
萬里的蠱沒有解!
他依然是昏迷不醒,而且氣息越來越弱。離午夜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像要走到生
命盡頭一樣,沒有一絲生氣。
可小夏相信阮瞻!
他說他有辦法,他說他不會讓萬里死,對此她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因為他說話從
來沒有不算數過,說出的,一定會辦的到!所以,當阮瞻要求她到二樓待一會兒,以免她
吵到他為萬里強行解蠱時,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是阮瞻抱回來的,而且還是不能動,所以依然要阮瞻抱著她放到二樓的祭台上。雖
然只是短短的時間,她還是很高興能多窩在他懷裡幾秒鐘。
看阮瞻忙碌地在她身邊佈陣掛符,她忽然想起血木劍的所在。
「那邊有個暗格。」她的胳膊還是能稍微動彈,於是費力的指了一下,並告訴阮瞻要
如何打開,「我拿著血木劍,應該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快救萬里要緊
。」
阮瞻只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他把血木劍取出放在小夏能活動的那隻手裡,可佈
陣掛符的行動還是沒停止。小夏覺得他太小心了,不以為這時候會有什麼東西來襲擊。她
想催促兩句,但見阮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忍下了話,沒有多事。
阮瞻做完這一切,站在那裡看了小夏一會兒。他的神情雖然很平靜,和平時沒有什麼
分別,可心裡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寂寞。
終究,她不會是他的。這樣也好!
他很認真地看她,想把她深刻地埋藏在心底。然後不等疑惑的小夏要問什麼,就毅然
上樓去了。
樓上,萬里躺在床上,臉上的黑氣已經十分深重,並在印堂處開始聚集了。阮瞻伸手
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知道他接下來所要做的,是他必須做的。
他咬破中指,在萬里的眉心劃了一道符,然後用所有的力量讓他神志清醒。他不吝嗇
自己的靈力和法力,只幾分鐘時間,汗水就溼透了他的衣衫。不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因為彷彿永遠不會醒來的萬里悠悠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阮瞻結了一個小結界,防止他的話被樓下的小夏聽到。
「你說不了話,我知道,但是我要你清醒,因為我有話要說。」阮瞻站到萬里床邊,
「不要用那種詢問的眼神看我,相信我,你沒有死,不過快了,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可我
說過不會讓你死的,所以哪怕閻王爺親自來提你這混蛋,我也不許,因為我一向說到做到
。」
他拿出一柄小刀,「我以前學過一種術,叫『嫁接術』,這不是種花種草,但原理有
點相通,就是把一個人身上的東西,引到另一個人身上。這蠱,我解不了,因為這件事太
複雜,時間太短,我沒辦法做到。可你的命只到今晚的午夜,所以我要用這種術把你身上
的蠱引到我的身上來。」
第四十六章 逢三之難
萬里即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卻在喉嚨間擠出了一聲悶喊,而且用力眨眼睛,意思是
堅決拒絕阮瞻這麼做。因為那蠱也許是解不了的,阮瞻這樣做,無異於是用自己的命去換
他的命。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夠如此自私!
「可惜我是自私的。」阮瞻好像聽明白了萬里的心裡話,「我是個驕傲的人,不能忍
受許下的諾言不能實現,這嚴重傷害我的自尊。為了我自己心裡好過一點,我就顧不得你
的感受了。」他邊說邊搬過萬里的腳,在那死蠱沒入的地方劃了重重的一刀。
萬里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不過感覺還是有的,疼得額頭冒汗。
「忍著點,別像個嬌氣包!」阮瞻假意嘲笑了萬里一句。
這蠱很厲害,不割深一點不行,而且他也沒時間給萬里想辦法麻醉。但就算如此,這
傷口中也只是滲出了一點血,並沒有正常情況下該有的血流如柱的情景。這讓阮瞻不由得
想起了黃博恆的屍體。
誰在背後真正操縱著一切?楊幕友嗎?好像只有他有嫌疑,但阮瞻卻從對方的施法手
段上感覺不是!
假如這個秘密中另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太厲害了!他不僅能隨意用蠱術控制動物、
植物,會下死蠱和鬼蠱,還利用黃博恆製造了圈套!
就一般情況而言,黃博恆已經很厲害了,可惜和他對陣的是阮瞻,還因為他臨戰時生
出的怯意,所以才會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而他們在野店受襲時,阮瞻的感覺可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他還是化解了那次的攻擊,
但卻覺得對方是在試探,給他一種游刃有餘、未盡全力的感覺。
黃博恆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看樣子並不是為了保護誰,也是不受誰指使,而是真真
正正的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這樣看來,他一定是被當槍使了,問題是用槍的人是
誰?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一直暗中幫助黃博恆而在最後又背棄他?
這讓他想起了一種日本的傀儡控制術,手法高超的控制者會讓傀儡替他完成自己要做
的事,並承擔全部的傷害。他覺得對方對黃博恆正是用的這種手法,只不過這個真正的幕
後人,顯然把這種控制術修煉得更加精緻。
假設他的猜測沒錯。黃博恆就是那幕後人的傀儡,那麼他不是其它材料製成的假傀儡
,而是以人類屍體為原料,並且有一顆不知用什麼妖法製成的『心臟』!
那人不僅讓黃博恆『活著』,還讓他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有思維、有行動力的人,根本
意識不到自己只是受控制的傀儡。這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他不覺得這回又是有日本人攪和進來了,因為日本的術法大多感覺生硬。可這人的手
法相當繁雜,甚至是華麗的。而且他心機深沉,不像楊幕友一樣,雖然謹慎但卻狂妄。這
讓他覺得這個幕後人沒有缺點,讓他無從下手。
可那個人躲在黃博恆背後要達到什麼目的?這一切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給了黃博恆奢華的生活,他自己是過得更奢華還是對這些財富不屑一顧?難道是張
群?不,不可能,據他的判斷,張群已經被楊幕友附體。
這件事情本來已經漸漸明晰,可這一番峰迴路轉,又把各種線索纏成了一團亂麻,事
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唯一解謎的鑰匙是那個怪人阿烏。不過,她也許是整件事情的知情人,但卻是指望不
上的線索,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可以料想到她會基於恐懼,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所以,
他們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剝開這事件的層層迷霧,然後才能得到解答。
阮瞻心裡紛亂的想著,可是手下卻沒有停止。他先是在自己手心同樣劃了一道很深的
傷口,然後以自己的血和萬里那點微少的血混合在一起,再脫掉萬里的全部衣服。只剩下
內衣,以手指蘸著那混合的血,從萬里的腳底一直畫著一種奇怪的符咒到他的頭頂。
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萬里的腳,讓他腳上的傷口和他手上的
傷口貼在一起。
「別試圖抵抗,那會使你我更危險!」阮瞻不理萬里的胸中發出的幾聲悶哼,「如果
我們都死了,就沒人再陪小夏了。」
萬里急得熱汗淋漓,明白根本無法阻止阮瞻要做的事。他們在一起時,他總是槓不過
他,因為阮瞻雖然外表淡漠,但對自己認定的事,比任何人都要更不顧一切!
他眼見著阮瞻盤膝坐下,左手還是與自己的傷腳相握,雙目微閉,嘴唇輕動,右手食
指和中指伸直,指著自己的眉心,靜止了一會兒後開始做向後拉的動作。
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卻見阮瞻拉得很用力,同時他感覺自己身體內有一條絲
一樣的東西在被向外抽離。或者,應該說是潛伏在他身體裡的一條蛇。但那『蛇』蠕動不
止,不肯被拉出他的身體,反而向身體更深處躲藏,和阮瞻僵持著。
在這種情況下,萬里備受煎熬。不過,儘管他不想阮瞻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但也明
白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半途而廢,否則兩個人都要受害!
想到此,他不再猶豫,努力用意念把身體內的那條蛇往阮瞻的方向擠,同時感覺到阮
瞻也加大了力量。
此時,如果他能靈魂出竅,就會看到自己的皮膚下有一條黑線從頭頂向腳底移動,而
且由於雙方的拉鋸力,這黑線拱得所到之處的皮膚起伏不止,怪異之極!
就這樣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身體內那條已經滲入血肉的『蛇』生生被拔了出來,讓他
疼得不禁大叫一聲。
叫過之後,他才發現,他能發出聲音了!
「這兩天不能說話。快憋死你這話嘮了吧!」阮瞻蒼白著臉,可是神色十分欣慰。
他有感覺,萬里身體裡的蠱全部被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終於,他還是可以保住朋友的
命,終於他還是可以完成小夏的願望。她不希望萬里有事,他就還給她一個完整健康的萬
里。
萬里動了一下,發覺身體有些發僵。他知道那是因為那霸道的蠱給他的身體造成的暫
時影響,所以慢慢自我調整了一會兒,才能坐起來。
阮瞻見他恢復得不錯。心裡一鬆,『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別硬撐了。」萬里見阮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連忙拉住他,「你先休息一會兒,我
們待會再研究你這麼做是多麼不明智的事情。」
「先穿好你的衣服。」阮瞻勉強坐在床邊,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怕人家以為我們——那個嗎?如果我們真那樣。我比你高大,肯定是攻君。你是受
君!」萬里開玩笑,但臉色卻是凝重的。他習慣這樣,越是到為難的,危險的時候,他越
想說笑。那讓他放鬆,而只有精神放鬆才能想出好辦法。
「早知道你一恢復,話就那麼多,讓你去死好了。」
「我是打算去死的,誰讓你這傢伙多事!你——沒事吧?」
「嫁接過的蠱當然會更厲害一點。」阮瞻也不瞞萬里。「不過我有辦法暫時壓制一陣
,這樣就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時間?有多久?」
「我不知道。」
「就是說你隨時會掛!」萬里穿上衣服,「甚至還不如我,我至少知道我有多少時間
。」
「也可能不會掛。」
「我從來都是爭取最好的結果,卻做最壞的打算。」萬里難得的皺皺眉,「我早就知
道你這混蛋早晚有一天要陷害我,如果你這次為我而死,我這一輩子也好過不了。可是你
這樣做是十分不明智的。我並沒有特殊的能力,所以並不是決定性的力量。可你死了,意
味著我和小夏也逃不過敵人的魔爪。你一心要我活,卻可能最終葬送了咱們三個。你平時
最冷靜理智,怎麼這次那麼糊塗。這筆帳也算不過來。」
「世界上從來沒有理智的人,理智只是相對於與自己關切不深的東西。」阮瞻平靜的
說,「如果你死了,我最後戰勝對方又如何?我要你平安的來,也平安的回去!」
「你說這話真是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多年的朋友了分什麼彼此?」
「你沒有明白。」阮瞻說,「現在敵暗我明,整個事情又如一團亂麻一樣。如果你死
了,我的情緒會受影響,而小夏會怎麼樣傷心,你想過嗎?到時候我們大家亂做一團,就
更沒有取勝的機會。」
「我看不出你死了,我們有什麼勝算?」
「我不一定會死。就算我死了好了,可我相信我活著時不是平凡的人,死了也可以有
能力保住你們,不會像常人一樣,人死燈滅,沒有了作為。所以,我生與死,對整件事情
影響不大。」
「你是不是想過,如果你死了,可能會對解決事情還有幫助啊?」萬里懷疑的瞪著阮
瞻,「我不知道我昏迷這兩天發生了什麼,敵人有那麼強嗎?」
「閉嘴吧。我是膿包嗎?」阮瞻傲慢的揚揚眉,「不管他多強,我不會做自裁這種沒
出息的事!我只是說,萬一我掛了,對你和小夏是沒有影響的,我一樣可以保護你們。」
「沒有影響嗎?」萬里反問,「你當小夏不會傷心嗎?」
阮瞻聽到小夏的名字,心裡湧出一絲不捨,但他隨即強行壓下這種情緒。在這件事中
他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也沒有軟弱的資格,他能選的只是由他來面對死亡,這樣是最好
的資源配置,因為他即使死,也會是對付敵人最強的一環,這點自信他還有!
「如果這次非死人不可,那就讓她傷心一次吧。」阮瞻平靜的看著萬里,「你相信我
父親說的話嗎?」
「當然相信。」
「他說你會因為好奇而遭難,但又說你會長壽。你看,全應驗了。你先是闖了禍,然
後會有解救的辦法,最後會活得好長。」
「什麼意思?」萬里有點疑慮,總覺得阮瞻象留遺言一樣。
「我也相信我父親說的話,他的預言從來沒有不准過。他說我會有『逢三之難』。」
阮瞻見萬里一臉迷惑,繼續解釋,「你知道,我是三月初三的生日。『逢三之難』是指我
三十三歲的生日前,會有一場大難他說我十之八九是躲不過的,除非——」
「除非什麼?」萬里急問。他極度相信阮瞻的父親,如果他老人家那麼說,阮瞻可能
真的有大麻煩!
「沒什麼,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阮瞻站起來,「我去看看小夏怎麼樣,然後我
們討論一下,下一步要怎麼辦?」
萬里張了張嘴,想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他目送阮瞻走下樓去,雖然明知他們還處
於危險之中,但他心裡卻完全被這個『逢三之難』驚呆了。
他明白阮瞻的意思,他是說:既然他活不長久,至少要有一個人守護在小夏身邊,不
要讓她為失去兩個生命中重要的男人而傷心。
他和阮瞻同歲,三十三歲的生日,不就是明年嗎?阮瞻的父親在他高中時就去世了,
這個秘密他一個人竟然保守了那麼多年!原來他心裡壓著那麼大的一座山!原來頭頂上一
直懸著死亡之劍的是阮瞻!他還號稱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有多麼不稱職啊!
怪不得他從來不與人接近,怪不得他不接受小夏,原來他是不想與人發生感情糾葛!
不想當他逃不過那一劫的時候,會讓留在這個人世的人痛苦!
而今天他之所以說出來,是要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吧!是想讓他好好的對待小夏,而他
可以為他們的幸福做最的的犧牲。
「用得著那麼偉大嘛!」他喃喃低語,語氣雖然輕鬆,神態卻嚴肅不已。
這一刻,他心裡明白,阮瞻不僅是為小夏融化內心而已,他是愛著她的!只是他什麼
都放在心裡,從不說出來!
而在他想來,就像阮瞻拚命要保住他的性命一樣,他也要幫他,不然這世界上的人還
要朋友幹什麼!
要幫他!一定要幫他!
不過,眼下的危機是應該首先解決的,阮瞻的『逢三之難』畢竟是一年多以後的事,
還有時間,目前的問題才緊迫。不過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因為他在昏
迷前好像見過那幕後人的臉。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一用力想就頭疼欲裂,好像有個打蛋器在腦
袋裡攪,難道是那個死蠱給他的思維造成的負面影響?
他抱著頭苦思冥想,可依舊一無所獲!
時間已是午夜,萬里終於活了下來,而小夏卻正處於又一場幻覺之中。